第58章

這熟悉的聲音,不是王熙鳳又還能是誰?

這人向來精明得很,當初甄家獲罪被抄家的消息才傳過來,無意一瞥王夫人那神情她便心中生了疑。

親姑侄之間誰還不知道誰啊,只一眼她就瞧出了那股子心虛恐慌勁兒,轉頭便打發人悄悄盯上了。

原是怕這人別私底下跟甄家有什麽牽扯再連累到自家,早早發現也好早做打算,誰知盯梢的結果卻叫她險些眼珠子都驚掉了。

她那好姑媽竟敢私自藏匿甄家的財物!

乍一聽到這消息王熙鳳當場腿肚子都軟了,就如賈政的反應一般,只恨不得揭開王夫人的天靈蓋看看裏頭裝的究竟是水還是漿糊!

當時她的第一反應就是必須得立馬告訴老太太,但轉念一想……那樣一批數額巨大的財富擺在眼前,不伸手摸兩下實在不符合她的性格,她就偷摸弄一些金子銀子也不打緊吧?

總歸甄家這樣犯了事給自己留後路的,藏起來的金銀必定不會有什麽特殊标識,否則将來怎麽能拿出去花?所以只要她悄悄的做得隐蔽些,不被抓現行就不會有證據。

人的貪念一旦生起就很難再被壓回去了。

一整夜王熙鳳是翻來覆去輾轉難眠,一面告訴自己這樣要命的東西最好是別沾,可一面那金燦燦的大元寶卻又不斷在自己的腦海中浮現揮之不去。

要說真不愧是嫡親的姑侄呢?

“掙紮”了一夜之後最終還是貪念占據了上風,悄悄按下這個消息暗自謀算起來。

仔細想來這個結果當真是一點都不意外,素來她掙錢的那些門路哪樁哪件是幹淨的呢?王法早已犯了不是一兩回了,還能在乎多這麽一回不成?

王熙鳳向來是個雷厲風行的性子,下定決心之後便不再有任何猶豫,一天天那兩只眼睛就不動聲色地盯着王夫人的庫房呢,奈何王夫人對自個兒的庫房盯得實在太緊,一時半會兒竟也找不着機會下手。

偏不巧,就如她了解自己的姑媽一樣,她男人也同樣對她看得很清楚。

都說夫妻一體榮辱與共,但這兩口子卻從來都是各有各的心思,從不肯真正交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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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熙鳳見不得賈琏那副色中餓鬼般的浪蕩樣兒,自是管他管得緊,一面也是存着“男人靠不住自然要握緊財政大權”的心思,故而一直以來不僅将自個兒的私産捏得死死的,賈琏那兜兒也是被她想發設法掏了又掏。

以為捏住了男人的錢袋子就能卡住他的喉嚨将人壓服住,去沒想到男人就像是那手裏的沙,抓得越緊反倒跑得越快。

她這樣極其強硬不透風的壓制束縛自是叫賈琏心裏一百個一千個抱怨不滿,于是愈發想着法兒的偷偷摸摸……就這麽着夫妻二人之間竟是形成了一個惡性循環。

多年鬥智鬥勇下來,夫妻倆彼此對對方的防範已經成了習慣,早已面合神離同床異夢罷了。

故而這次這樣的事王熙鳳又怎麽可能會告訴賈琏呢?她是打着擴充自個兒私庫的主意呢。

只可惜天不遂人願,她精明那賈琏也不笨啊,腦子靈光着呢,很快就發現了她的不對勁,幾番試探下來沒得到什麽結果,索性就将主意打到了平兒的身上。

一通甜言蜜語連哄帶騙之下倒也着實從平兒的嘴裏套出來一些東西,再拿着去王熙鳳跟前詐上一詐,果真就露餡兒了,還順帶将人家主仆二人的關系挑撥了一下,弄得好長一段時間裏王熙鳳看平兒都是橫眉冷眼的,到現在都還未能和好如初呢。

心裏頭惱恨歸惱恨,可既是已經叫他知曉了那還能有什麽法子呢?王熙鳳也只好和盤托出罷了。

索性他男人那貪婪本性跟她如出一轍,一面跳着腳大罵王夫人愚不可及蠢笨如豬,一面卻又在絞盡腦汁想要弄些好處來。

“若非怕人起疑,這二太太怕是恨不得整日都住在她那庫房才好,可恨……”賈琏不禁撓起了頭,顯得有些焦躁,“老太太會如何處置這批財物暫且還不好說,若是真送了上去那可就一個子兒都摸不着了,縱是決定不往上送,十有八.九也必定會被老太太更加嚴密地藏起來,到時候咱們再想下手那無疑是癡人說夢呢!”

這麽簡單的道理她還能不知道?要不怎麽會說要抓緊時間呢?

王熙鳳忍不住白了他一眼,眼尖地瞧見趙姨娘正往這邊來……那臉上竟還透着滿滿的喜色,仿佛撞着什麽天大的好事似的。

想起素日裏趙姨娘與王夫人之間的關系,估摸着這是聽說老太太和二老爺都想要休妻呢?

眼珠子骨碌一轉,王熙鳳心裏就有了主意。

只聽她冷不丁一聲長嘆,滿懷憂慮道:“雖說因着娘娘和寶玉的緣故姑媽不會當真被休棄,但老太太明顯還在惱怒着呢,二老爺又被姑媽氣成這副模樣……嗐,姑媽就是太沖動了,這鬧的可該怎麽收場才好?也不知老太太會如何懲罰姑媽呢。”

賈琏:???

腰間猛地一疼,本能要出口的一聲尖叫被媳婦的那一雙冷眼給瞪了回去,餘光瞥見趙姨娘眉頭緊鎖一副咬牙切齒的模樣,頓時多年來的默契使他有了些許明悟。

雖不知這婆娘葫蘆裏賣的究竟是什麽藥,但這卻并不妨礙他幫着搭戲臺子。

想了想,賈琏就一副不以為意的表情說道:“怕什麽?當家太太又不可能拖下去打板子,估摸着頂多也不過是罰她拜拜佛念念經罷了。”

“這倒也是。”王熙鳳連連點頭,神色似有些放松下來,可轉瞬卻又遲疑道:“老太太今兒氣得連要休了她的話都說出來了,當真能如此輕易罰一罰就過去了嗎?不過真要說起來那小佛堂着實也不是人呆的地兒,常年背着光整個屋子陰冷陰冷的,姑媽到底也是上了歲數的人,真要在裏頭跪上幾天指不定就該病倒了。”

“不成不成,我得回去瞧着些,萬一老太太真要……我也好幫着求求情。”

賈琏:???

這都哪兒跟哪兒?

他随口說的什麽拜佛念經意思不過是在自個兒屋裏做做樣子罷了,怎麽就扯到小佛堂去了?

那小佛堂可有些個年頭了,最早還是在老國公年輕那會兒,說是佛堂可實際上卻是用來專門責罰家中犯錯之人的,尤其是女眷。

這些他也是聽他老子酒後叨叨過幾句,據說年輕時老太太可沒少收拾老國公的後院呢,咳咳……總之老國公走了之後這個小佛堂也随之封閉了,這麽多年來甚至都沒人能記得去打掃兩回,想也知道那裏頭是個什麽樣的情景,指定又髒又陰寒的,真就不是人能呆的地兒。

這婆娘突然提起這小佛堂又是在打什麽主意?

不經意瞥見趙姨娘那一臉若有所思的表情,賈琏頓時仿佛琢磨出味兒來了,而後便是一陣牙疼,直嘬後牙槽。

這母夜叉可真夠狠的啊,連親姑媽都能這樣坑!

果然不出所料,老太太對着王夫人這個糟心兒媳婦犯起了難。

有心想要給點教訓讓她知道知道厲害,卻一時又不知該如何責罰才好。

打板子不能,禁足太輕,抄佛經嘛可惜這是個大字不識幾個的……

正在這時,趙姨娘走了進來。

“俗話說夫為妻綱,太太縱是再怎麽着也不能将老爺氣成這樣啊,可憐老爺還未蘇醒,也不知究竟如何了。”說着還捏起帕子抹了抹眼淚,緊接着方才切入正題,“依我看老太太不如叫太太去小佛堂虔誠誦經幾日,一來達到了責罰的效果,二來又可以為老爺祈福,這不是正正好嗎?”

“小佛堂”這三個字一出,賈母的眼睛頓時就亮了起來,王夫人卻是白了臉,一雙眼睛惡狠狠地瞪向趙姨娘。

“老太太不能啊!”王熙鳳忙跳出來求情。

餘下的像賈寶玉、三春這幾個小輩對這小佛堂幾乎可以說是一無所知,故而一時間還有些茫然不明所以,甚至還一腦門兒的問號呢——家中何時多了個小佛堂?

“好了,誰求情都沒用。”賈母冷着臉淡淡說道:“王氏行徑愈發離譜猖獗,對婆婆不孝對丈夫不敬,念其多年來為賈家生兒育女的份上休妻一事便罷,去小佛堂跪着誦經七日以示懲戒。”

一錘定音。

再怎麽不情願王夫人也還是被人架了出去,日日貼身伺候的心腹婆子周瑞家的自是緊随其後。

王熙鳳賈琏兩口子相互對視一眼,眼底暗藏興奮。

将王夫人和周瑞家的支開這幾日足夠他們下手了,等到時候她們回來發現東西少了又能如何呢?借她們一百個膽子她們也不敢聲張,只能打落牙往肚子裏咽罷了。

兩口子想到了這是要命的大事,想到了要告訴老太太,想到了要從裏頭摳一些出來……卻是從始至終都未曾想過要跟二房分家,撕扯開來以免日後東窗事發被牽連。

或許縱是嘴上不說,可實則賈家人私心裏與王夫人其實都是同樣的想法——有賈嫔娘娘和王子騰在呢,出不了什麽大事。

要說一萬個肯定确信那必然不可能,誰心裏還能不犯點嘀咕呢?可有一點卻又不能忽視,這會兒分了家或許不必受二房連累,可同樣的,宮裏娘娘甚至日後小阿哥的光他們也都沾不着了。

說穿了,沒有什麽真正的糊塗蛋,不過是貪念太重,寧可賭這一把罷了。

…………

回到自己家中的日子到底是其他任何地方都比不了的舒心自在,姑侄二人一夕之間整個人都變得松快了許多,就仿佛身上無形的枷鎖被卸除,說不出的輕松恣意。

“這才是生活啊。”一口香甜的花茶下肚,林言君情不自禁眯起眼眸喟嘆一聲,而後放下茶碗往椅子上一躺。

擡眼便是溫暖陽光白雲藍天,入目皆是花花草草搖曳生姿,旁邊還有伶俐的丫頭一口一口喂着瓜果。

真真是舒坦極了。

林黛玉也有樣學樣躺了下來,笑道:“可惜姑姑怕是快活不了幾日呢。”

“我怎麽瞧着你竟仿佛巴不得我快些進宮去呢?”林言君沒好氣地輕哼一聲,“待我走了你就該知道無趣了,看你還能否快活得起來,趕緊的抓緊時間珍惜現在我還在的時候吧。”

兩個人相互作伴說說笑笑還能有點樂趣,一個人那可真就是孤孤單單冷冷清清了,再好的條件又能體會到幾分樂趣呢。

林黛玉哪裏真就舍得跟自家姑姑分開?可惜姑姑的身子卻不能大意,還是要在宮裏仔細調養才行。

姑侄二人都無法改變什麽,只得哀嘆一聲揭過這茬便罷了。

靜靜享受着這來之不易的安寧美好,一時誰都不曾開口說話。

許久,林言君合上眼險些都要打盹兒了,忽聞耳邊傳來一道聲音。

“這幾日看着姑姑仿佛總有些欲言又止的樣子,可是有什麽事想跟我說?”

林言君猛地清醒過來,睜開眼扭頭看向她,沉默片刻揮手打發走了一衆丫頭婆子。

“你父親……”

早晚都是要說的,既然話說到這兒,林言君也索性不再糾結了,當即将整件事的原委緩緩道來。

林黛玉起先還有些訝異,聽罷之後不禁幽幽一聲長嘆,“原來是這麽回事兒,難怪姑姑和父親要避開我。”

“這不過是其中一個選擇,你若不能接受就當沒聽見過,大不了咱們再慢慢找其他法子與賈家拉開關系,你也不必擔心你父親不樂意,他這把歲數的人了膝下就只有你這樣一個獨苗苗,再沒有什麽是比你更加重要的了。”

林黛玉沉默了,望着眼前盛開的桂花,思緒不由飄回年幼時。

自她記事以來便親眼看着父母恩愛琴瑟和鳴,家中固然還有兩房妾室,父親卻幾乎從不踏足,哪怕母親身子不适的那幾日父親也會按時回到主院與母親同眠。

一直以來她都堅定的認為天底下再沒有比父親母親更加恩愛的夫妻了,誰知天不遂人願……母親離開後的那段日子她親眼看着父親是那樣傷心欲絕,恨不得一夜之間白了頭。

也正是因為這一切種種,身邊的丫頭婆子私下擔憂若是有了繼母該怎麽辦時她卻毫不擔心。

到了賈家之後更是時常會聽到一些閑言碎語,有意的無意的,都在說父親一定會再娶,回頭繼母再生個弟弟她就真成那多餘的了……這些她本都是不信的。

她相信父親母親之間的感情,從來不曾想過這世上還能有另外一個女人再來取代母親的位子。

而今,一直以來無比堅定的信念仿佛裂了一道口子,讓她一時間無法接受這個事實。

她一直沉默着,林言君也并不催促,什麽話都不曾再多說,只由着她自己去想。

也不知究竟是過了多久,才聽見小姑娘稚嫩嬌軟卻又憂傷迷茫的聲音響起。

“難道這世上當真沒有什麽永恒不變的愛嗎?”

“這個我不知。”林言君如實搖搖頭,說道:“但是有一點我不想你誤會,你父母之間的感情你比任何人都要看得更清楚,這七年你父親絕口不提續弦一事便是最好的證明,而今他動了這份心思,卻也不能說明他已經将你母親忘記了,更不能就此否定他的感情。”

“你父母少年結發恩愛兩不疑,你母親更是在揚州陪你父親度過了那段最危險的時光,盡心盡力為他穩定住後方,相互陪伴相互扶持,偏卻又死在了最美好的年華,也是他們感情最炙熱濃烈的時候……你父親注定這一輩子是永遠也無法忘記你母親的。”

“只是如今已過去了七年,那份刻骨的悲傷已然被時間沖洗得所剩無幾,留下更多的則是無盡的思念埋藏于心底。”

“斯人已逝,生者如斯。”

人活着總是要朝前看的。

林言君嘆了口氣,見小侄女眉頭緊鎖仍舊滿臉掙紮,便伸手揉了揉她的頭發,笑道:“好了,你別再想這些了,晚上等你父親回來我就去與他說,續弦一事就此作罷再不提。”

“不急,且容我再想想。”

小姑娘到底在糾結什麽她又哪裏能猜不到呢?一方面站在母親的角度來說自是不想有另外一個“入侵者”占據曾經屬于母親的一切,另一方面站在父親的角度來說呢……

林如海如今也不過才四十三歲,先前那一場劫難又因禍得福,如今冷眼瞧着身子是愈發比從前還好了許多,不出意外的話至少再活個二三十年是沒有什麽大問題的。

一旦過兩年她們姑侄倆接連出嫁,這偌大的府邸可就只剩他一人了,乃至日後的二三十年都只有他一人,何等孤苦啊?老了老了都沒個能說說話兒的人,想想這心裏就怪不是滋味兒的。

再者家中沒有男丁這一點也是不容忽視的事實,過繼……過繼不過是萬般無奈之下迫不得已的選擇罷了,但凡有點法子,誰不希望有個親生的兒子呢?

終究身上流的血不同,偌大的家業是林家幾代人的心血,日後家中外嫁的女眷更是需要男丁撐腰維護,如何敢草率啊?沒道理搭進去一切落得個雞飛蛋打不是。

綜上種種,林黛玉真真是糾結得不行,仿佛有兩個小人兒在不斷撕扯着她的心,一會兒往左一會兒往右,怎麽也拿不定個主意。

對此林言君并不再過多言語幹涉,她希望無論是什麽決定都是玉兒順從本心的,也理應尊重她的想法。

顯然,這個決定對林黛玉來說很是艱難,一晃又過去了兩天也未能有個切實的說法,小姑娘家整日心事重重愁眉不展的,連帶着食欲都消減了不少,只叫林如海是看在眼裏急在心裏。

“也罷,我親自去跟玉兒說,此事就此揭過不提。”

卻在這時,只見林管家急匆匆走了過來。

“老爺,四阿哥來了。”

林如海:“……”

四阿哥如今年幼尚且未曾進入朝堂,來家裏估計也不能是因何政事找他,那還能是奔着誰來的呢?

目光就落在了身旁亭亭玉立的妹子身上,一時那顆心可真是五味雜陳喲。

“還不快請。”這話是林言君說的,話才說完就敏銳地感覺到一束強烈的目光落在自己臉上,一扭頭——好一張深閨怨婦臉。

莫名的,林言君竟感覺有些心虛。

不消片刻那道熟悉的身影就出現在了眼前,見面第一句話就是:“林大人,皇上有要事請您進宮商議。”

林如海頓時精神一振,正色道:“煩請四阿哥稍候片刻,奴才換身衣裳去去就來。”

“林大人一會兒自行進宮就是,爺不過是順道兒傳個話。”說話間,那一雙丹鳳眼已是迫不及待挪到了小姑娘的身上,嘴角微微翹起,“今兒天氣不錯,不知林姑娘是否得空去街上溜達溜達随意逛逛?”

林如海:“……”當着他的面邀請他家妹子單獨出門,可真拿他當個人了啊!過分!

足能當老父親的林如海險些當場跳腳,然而人家見面第一句話就點出來了——皇上叫來的。

好氣啊。

無奈形勢比人強,林如海也只得拉長了張臉,“出去溜達溜達可以,天黑之前務必回家。”

“林大人放心,天黑之前一定将林姑娘平安送回家中。”

“哼。”

看着兄長氣呼呼拂袖而去的背影,林言君不禁抿唇樂了起來,轉頭看向少年期待的眼神,心中一軟。

“請四阿哥先坐下喝口茶歇歇,待我回屋收拾收拾就來。”

胤禛痛快地點點頭,一屁股坐下捧起茶碗就喝,一點兒不拿自己當外人呢。

誰知一只腳才邁出門檻兒,忽聞身後少年幹咳兩聲,“林姑娘還是叫丫頭找頂帷帽戴上罷,外面……壞人多……”

壞人?哪個壞人能冒犯到堂堂阿哥臉上來?又有哪個壞人敢欺負到吏部尚書家門口來?

當她是那三歲小孩兒呢這麽好騙。

信了你的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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