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為何?”
李研因剛睡醒的緣故, 聲音帶着幾分沙啞,語氣也透着幾分慵懶。
他一開口,屏風這邊的劉貴和宋楚靈才後知後覺反應過來, 放才他們聲音雖小, 可到底李研這殿內太過安靜,還是都叫他将二人的對話聽了進去。
劉貴生怕宋楚靈說錯話, 連忙沖她使眼色,宋楚靈也不知有沒有看懂,她緊咬着下唇, 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 猶豫了半天, 終于是朝屏風那邊的身影, 福了福身,輕聲道:“奴婢受不起這樣貴重之物……”
昨日李研送帕子的時候,常寧已經離開了, 所以他并不知道, 宋楚靈口中的貴重之物到底是什麽, 他好奇地朝屏風處掃了一眼,只能看到宋楚靈一個模糊的身影, 看不清手中拿了什麽,便又将視線移向銅鏡, 繼續幫李研梳發。
李研眉眼微垂, 唇邊卻依舊挂着一抹淡淡的笑意, 他略微沉吟了片刻, 緩聲開口道:“一條帕子罷了, 沒什麽受不起的。”
帕子?
常寧這才意識到,今晨他過來伺候時, 的确沒見到王爺常用的那條宋錦絲帕,想到這兒,常寧當即小手一抖。
那絲帕的确名貴,且還是王爺的近身之物,王爺竟真将東西給了她,可所有人都知道送帕子是什麽意思,外面那個憨貨不知道嗎,她怎敢當着人前去駁王爺的面?
常寧下意識去看鏡中的李研,見他神情同往日一樣,并沒有看到愠色,這才稍稍松了口氣,忙将視線移開。
屏風外的劉貴,忍不住拿拂塵戳了戳宋楚靈的胳膊,示意她別再說了,将那帕子收了便是。
宋楚靈當然可以順坡下驢,反正李研也說了,這就是條帕子罷了,她可以裝作什麽都不懂,安心将帕子收下。
可人性如此,越是輕易得到的,就越不知道珍惜,她好不容易站在了這個位置,若只讓李研圖一個新鮮有趣的話,那他與劉貴或是常寧又有什麽區別。
順應他的人實在太多了,她要做的可絕不是其中之一。
宋楚靈将疊得整整齊齊的帕子捧在掌中,俯身對李研道:“王爺的帕子實在名貴,奴婢真的不能收。”
李研知她守矩,不然那次在院裏,劉貴叫她倒茶,她也不會拒絕了,可這條絲帕與倒茶不同啊。
李研莫名覺得有些悵然,他輕輕吐了口氣,又問:“當真不收麽?”
屏風那邊良久的沉默就是宋楚靈的回答。
李研唇角輕輕彎起,說話時語氣還是那般溫和,就好像那絲帕真的只是他順手賞出去的,他根本不曾在意般,開口道:“劉貴,将東西扔了。”
宋楚靈唇瓣微張,想要說些什麽,最終還是什麽也沒說,看着劉貴無奈地搖了搖頭,将絲帕拿着走出門外。
李研洗漱完畢,用早膳時,宋楚靈在一旁學着布菜,她宛如一個闖禍的孩子站在那裏,言行舉止比平日裏更加小心謹慎,還時不時拿眼睛偷偷去掃李研臉色。
這些小舉動自然都落入了李研眼中,在一次宋楚靈偷瞄他時,還不慎與他目光撞在了一處,宋楚靈愣了一瞬,慌張地眨着眼将頭瞥向一邊,李研視線沒有移開,望着她這副模樣,一時也不知是氣還是笑。
整個晌午,安壽殿裏沒有人在去提絲帕的事,好像這只是一個無人在意的小插曲,就連劉貴都以為,這事應該就這麽過去了,可沒想到,午憩時,躺在床上的李研,雙眸合了又睜開,睜開又合上,反複幾次後,他直接将劉貴叫到身前,撩了床帳坐起身來。
劉貴以為他是身子不适,才睡不着的,倒了杯溫水拿到床邊,李研擺了擺手沒有去接,他盯着床帳的一角,就這樣靠在床上坐了許久。
劉貴知他每次這般反應,都是在想事情,卻不知此刻他因何事而困擾,他來到塌邊,輕聲詢問,“王爺,這是怎麽了?”
劉貴跟了李研将近二十年,他對李研再熟悉不過,平日這樣問,李研大多都會回上兩句,可今日他沒有說話,只是目光微垂。
劉貴眯眼想了許久,忽然一個大膽的猜測湧上心頭,他撞着膽子,試探性地緩緩道:“是楚靈那丫頭惹了王爺?”
李研沒有出聲。
劉貴瞬間就反應過來,當真還是因早晨那絲帕的事,看來自家王爺并非他口中所說,随意賞賜罷了,那帕子是真的帶了幾分含義在的。
不過驚訝歸驚訝,能看到自家王爺有血有肉,更像人一樣的這一面,到底還是好事,劉貴蹙眉想了一下,又道:“楚靈那丫頭年歲還小,許是什麽都不懂,吓到了。”
沉默許久的李研在聽到此處,終于是忍不住輕聲道:“不懂……”
若她當真什麽都不知道,那便只是一條絲帕罷了。包子她收了,點心她也吃了,一條絲帕卻不肯收麽?
只怕她不是不懂,她正是因為懂,才不願意收的。
想到此處,李研自嘲地笑了笑,若說傻,他豈不是更傻,什麽時候閑到會因一個宮婢而郁結到無法午憩,當真是可笑。
今日的李研沒有午憩,早早就來到書房抄文靜心,等到了喝藥的時辰,宋楚靈提着食盒腳步輕慢地走進來。
如昨日一樣,等李研喝完苦澀的藥,她又将盛了梅花糕的玉盤端到他面前。
李研拿起一塊吃時,宋楚靈圓溜溜的腦袋略微歪着,小細眉也輕輕擰着,一雙杏眼直勾勾地盯着玉盤中的梅花糕,她鼻翼似乎還動了幾下,像是在努力聞梅花糕的味道。
李研吃完一塊,拿着絲帕輕輕擦拭着唇角,語氣帶着幾分打趣道:“這梅花糕也有不妥麽?”
宋楚靈回過神來,看了眼李研,随即又忙将眼眸垂下,煞有其事地分析起來,“奴婢沒有吃過,只是看的話,覺得梅花糕軟糯清甜,應當不會引發咳疾,只是……”
“只是什麽?”李研好奇道。
“只是不知道裏面有沒有放黃連?”宋楚靈說着,小巧的鼻翼又跟着動了兩下。
李研望着她道:“你想嘗嘗麽?”
宋楚靈許是想到了什麽,忙将頭垂得更低,“奴婢不敢。”
“是不敢,還是不想?”李研問完,又補了一句,“你得說實話。”
宋楚靈正想搖頭,聽到這句話後,眼眸瞬間睜大,一副王爺怎麽知道我要撒謊的神情,将一旁的劉貴都逗得笑了。
“奴婢、奴婢……”宋楚靈的小心思被洞悉,她緊張到開口竟有些結巴,“奴婢是不敢,不、不是不想……”
望着她艱難說出實話的模樣,李研眉眼微微彎下,臉上神情溫潤和煦,仿佛徹底沖淡了午憩時心底那份隐隐的不悅。
“那便嘗一塊吧。”
得了李研的吩咐,宋楚靈拿出自己的帕子,正打算将那梅花糕好生包起來時,卻聽李研又道:“不必帶下去,現下就常吧。”
宋楚靈有些驚訝,不過也沒有繼續拘着,她将梅花糕拿起,用帕子接着,側過身去,低着頭小口吃了起來。
李研不論是喝茶還是吃點,動作都極其優雅,帶着一股天然的尊貴氣質,宋楚靈自然不同,她只能做到入宮後,公公們叮囑的那樣,吃東西時閉着嘴,盡量不要發出大的聲響。
李研看不見她吃東西的樣子,只能看到她側臉的臉蛋,随着咀嚼一動一動,頗為有趣。
宋楚靈吃完,用帕子仔細将唇角擦淨,這才轉過身來,笑着朝李研屈腿道:“謝王爺賞賜。”
李研微微颔首,對常寧吩咐道:“叫人同膳房說,往後這個時辰的茶點,多做……”他頓了一下,目光看向還沉浸在可口的糕點中,一臉滿足的宋楚靈,笑着道,“多做三塊。”
常寧退下後,李研又問宋楚靈,“三塊你可夠吃?”
宋楚靈一副這才反應過來的樣子,那雙杏眼睜得極大,顯然一副不敢相信的模樣,愣了好半天都不敢開口。
還是劉貴讓她趕緊回話,她才忙道:“夠了夠了,奴婢當然夠吃,只是……”
李研溫笑着從書案上拿起一個倒扣着的白玉茶盞,他倒了盞茶,朝宋楚靈面前推了推,“可不是平白讓你吃的,吃過之後,要同本王說,這糕點可會引起咳疾。”
宋楚靈受寵若驚地看向那白玉茶盞,再三确認後,才敢将茶水端起,由于太過緊張,第一口險些被嗆到,她憋了好久才将氣順勻,圓圓的小臉上,浮着兩片緋雲,睫毛根部還染了一層水霧。
李研的目光柔柔的落在她面容上,許久後才輕咳了兩聲,端起茶盞飲下。
誰說女子須得纖細窈窕,這樣嬌憨可人的小模樣,不也很好麽……
劉貴不知在何時退了出去,見常寧回來打算進殿,一把将他胳膊拽住,朝他使了個眼色,常寧意識到宋楚靈還在裏面,自然意會,到了這個時候,他要是再覺察不出什麽,便枉費他能在衆人口中心性難測的晉王身邊,伺候這麽多年了。
午後初春的陽光透過窗紙柔柔地落在屋中,仿佛讓屋內的一切都變得朦胧起來,尤其是少女那雙明亮的眸子,在這片薄薄的柔霧中,亮得讓人移不開眼。
她吃了梅花糕,又喝了上好的毛尖,若是今日不說出一二來,就好像會過意不去,于是,她當真與李研認真的分析起來。
“膳房的師傅手藝的确好,這梅花糕既不噎人又不粘牙,好吃是好吃,卻少了幾分功效。”
“你是指黃連麽?”李研聽後,微微挑眉道,“黃連苦口,太醫又不允在糕點中放太多糖,喝完那碗苦澀的湯藥,你還要本王吃放了黃連的糕點麽?”
兩人談話間,氣氛慢慢松弛下來,宋楚靈也早已不像最開始那般緊張。
她眉眼彎彎,還頗帶幾分得意道:“不用放糖的,黃連雖苦,可熬梨汁來遮味,奴婢熬得梨汁可好了,裏面放些蜂蜜,再放幾顆紅棗……”
宋楚靈一連串說了好些食材,說到最後,她笑着道,“這叫做八珍糕,裏面有八樣東西,每一樣對咳疾都有舒緩的作用。”
“你會做?”李研問道。
宋楚靈連連點頭,那雙眼似有亮了幾分,道:“奴婢的娘親每到冬日便會咳疾,奴婢時常會給她做的!”
許是怕李研不信,她說完,連忙又道:“奴婢老家可是潭州盛江村的……”
潭州最為有名的便是玉滿樓,裏面的菜肴精致可口,宋楚靈與李研說,她們同村的一位嬸子,便是那玉滿樓的廚娘,專做糕點,那八珍糕便是她教給宋楚靈的。
只是每次做時,尋那些食材會費些功夫,有些需要去買,有些需要自己采摘,宋楚靈将她如何拿着家裏的東西去換黃連,又如何和鐵牛哥哥去樹上摘梨的過程,事無巨細說給李研聽。
李研絲毫不覺得厭煩,他一直望着越說興致越高的宋楚靈,唇角始終含着笑意,他仿佛也跟着眼前的女子,一道去了趟盛江村,走了泥濘的小道,爬了一座山頭,去摘梨時還遇見了狼狗……最後,他們一道踩着夕陽的餘晖,回到了家中。
一位婦人将他們迎進屋裏,一面關切的詢問,一面又忍不住怪責她玩鬧,最後還是幫她擦淨小臉,寵溺的在她頭上摸了幾下。
“李嬸還誇奴婢聰慧,說一次就能記住,奴婢做好給她嘗了一塊,她還說奴婢都可以去玉滿堂搶她活了呢!”
“鐵牛哥哥可厲害了,打蛇的本事都是他教給奴婢的,只要有鐵牛哥哥在旁邊陪着我,我什麽也不害怕……”
聽到此處,李研眼前的景象從那淳樸幽靜的小山村,瞬間回到了書房中。
“鐵牛哥哥?”他眉梢微蹙,“他是你親哥哥麽?”
宋楚靈搖頭道:“不是,他是李嬸的兒子。”
“哦。”李研不知為何,聽到這裏心裏有些異樣的不适,他輕咳了兩聲,宋楚靈立即倒茶捧上,他順手接過,呷了口茶,緩緩又道:“那你家中可還有兄弟姐妹?”
“沒有了,娘的身子不好,就生了奴婢一個。”
這句話宋楚靈說出口時,臉頰上是帶着笑的,只是細細觀察才能看出,她唇邊的那兩朵淺淺的梨渦在不知不覺中消失了。
李研垂眸喝着茶,又問:“你父親呢?”
宋楚靈頓了片刻,才輕輕吐氣道:“奴婢父親很早就病逝了……”
李研擡眸看她,終究是沒有繼續問下去,只是吩咐她,明日做些八珍糕來。
宋楚靈歡歡喜喜應下後,整個下午臉上都洋溢着愉悅的笑容。
直到天色沉下,她回到自己的小屋中時,她坐在鏡前,望着鏡中那個演了一整日的自己,呆坐了許久。
沒人知道,在李研問她家中可還有旁的兄弟姐妹時,袖中的那兩只手,握得有多緊,緊到指甲都似是鑲進了掌心的肉裏。
第二日一早,宋楚靈因昨日得了晉王的吩咐,便沒有入殿伺候,而是來到膳房,去備八珍糕所需要的食材。
大多數食材膳房都有,個別沒有的東西,宮人們也會特地去禦膳房領來,但是像黃連還有川貝母這樣的藥材,就稍微麻煩些。
宮中藥材不能随意流通,哪怕只是一個黃連,也得先去太醫院進行審批,待審批核實後,才能去禦藥房領藥材。
宋楚靈是懂得這些流程的,所以她今早從寧壽宮一出來,便直奔東面的太醫院,等她來到太醫院後,将寧壽宮寫下的單子交到了一位醫士手中。
寧壽宮因晉王的緣故,藥材審核的格外仔細,宋楚靈在院裏候着,很快便有一位看着二十餘歲的禦醫從房中出來。
從宮人口中,宋楚靈得知此人名為賀白,為太醫院右院判,他年近三十,家中世代從醫,如今太醫院的院使正是他父親。
宋楚靈以為能坐到這個位置的禦醫,大多都是留着胡子的年過半百之人,沒想到一位院判竟可以這樣年輕。
賀白在看見宋楚靈的一瞬,眸光中閃過一股莫名的情緒,若是尋常人,可能不會留意到這股情緒,可宋楚靈從八歲那年便開始學習識人神色,那股情緒即便稍縱即逝,也讓她看在了眼中。
她不由對賀白多了幾分打量。
賀白與她問話時,倒是公事公辦,詢問要取黃連以及川貝母的用途,又看了寧壽宮蓋了章的單子後,這才應允下來,派人去随宋楚靈去禦藥房取藥。
整個過程似乎沒有什麽不妥,可當宋楚靈與宮人離開時,她不經意回頭看了一眼,才發現賀白并沒有回到屋中,而是站在門外一直望着她,便是她回頭看,他的眼神也沒有避諱,反而還沖她微微颔首。
宋楚靈也還了他一個禮節性的微笑。
來到禦藥房,正好碰到寧壽宮的宮人來取晉王早膳後的湯藥。
宋楚靈這邊只要取兩樣藥材,且數量不多,很快就取完了藥,她将藥材提到手中,與那宮人一道朝回走。
從太醫院回寧壽宮有很長一段路要走,兩人這一路上免不了要閑談。
宋楚靈裝作不懂的樣子,問那宮人,為何禦藥房要這樣麻煩,每日還要将王爺的藥熬好,再由宮人過去取,待提回寧壽宮時,藥早就涼了,等回去後還要拿到膳房裏重新溫藥。
“我記得我在寒石宮時,若是有小主病了,直接将藥材取回來煎熬便是,不用這樣麻煩的呀。”宋楚靈道,“為什麽王爺的藥不能直接取回來,在咱們自己的膳房裏煎熬呢?”
那宮人欲言又止,最後等兩人走到一處較為僻靜的小道上,那宮人才解釋道:“從前是如此的,但自從幾年前宮裏有人服毒自盡後,禦藥房便改了規矩,凡是量多能致死的藥,都得是在禦藥房煎熬之後,才能領人取走,這樣雖麻煩些,可到底不會再出亂子了。”
宋楚靈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可随後又問道:“你說有人服毒自盡,她服的是什麽毒啊,和藥材有什麽關系呢?”
那宮人知道宋楚靈如今已是晉王近婢,不好得罪她,可有些話一時又不敢輕易說出口,他四處張望了一番,壓聲道:“這後宮有個人咱們不興說,你知那人是誰吧?”
宋楚靈愣了愣神,故意裝作想了片刻,才點了點頭。
那宮人見她知道,便小聲說道:“就是那個人,聽說她生完孩子後,每日都會腰痛,太醫院給她開的方子裏有一味是番木鼈,這番木鼈是緩解疼痛的藥,但你可別小瞧了它,它若是一次性服用過多,是能夠……”
宮人說到這兒,拿手在脖頸處比劃了一下。
宋楚靈這才恍然大悟,驚得捂住唇畔,半晌後才道:“這可太吓人了,怪不得禦藥房會如此呢。”
那宮人也連連點頭,“可不是麽,咱們王爺從前也是直接将藥材取回去,再由我們煎熬的,可自從那事之後,可王爺的藥便不能取走了,因咱們這藥裏啊,也有番木鼈。”
“哦,所以王爺服用番木鼈是從那個時候就開始了麽?”宋楚靈問。
“是啊。”那宮人啧啧道:“不過之前可沒人懂這麽多,這藥又不常見,誰能想到服用過量能致死呢?”
說到這兒,那宮人忍不住又将聲音壓低道:“我也是之前聽禦藥房一個相熟的人說的,當初那人可是攢了十日的番木鼈,一口氣服用下去,才給沒的……”
宋楚靈聽後,默了片刻,緩緩吐出一口氣道:“那為了保險起見,的确是不能取走的,萬一有人心生歹意,可就太吓人了。”
那宮人應和道:“可不是麽,所以我每日都要往禦藥房裏跑,累是累了些,但總歸不會惹上麻煩。”
“那你知道旁人的藥裏,可還有番木鼈麽?”宋楚靈裝作随口一問。
那宮人也沒多想,直接答道:“這番木鼈可是西域上貢的藥材,名貴着呢,你以為随便什麽人都能用啊,整個宮裏,也就咱們王爺能用着。”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的聊着。
宋楚靈的心思卻已經不在這裏,她記得那日在藏書閣看到的書冊上,清楚的記着,宸妃服用番木鼈自盡。
這宮人方才口中那位不能說的人,便是姐姐宸妃。
宋楚靈自幼記性極好,惠音當初讓她背過許多醫書,她仔細在腦中搜尋着有關番木鼈的記載,終于,讓她尋到了。
那本醫書中都有寫過番木鼈的用法與忌諱,若想致死,一次必須服用一錢以上的量。
而尋常為了緩解腰痛,只需一分的量足以。
宋楚靈臉上的笑意還在,只是眸光逐漸冰冷起來。
也就是說,連續十日的藥方中,根本存不到一錢的番木鼈,姐姐當初之死,并非自盡,而是他殺。
整座皇城中,也只有李研的藥裏還有番木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