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end
投影屏幕還黑着，對話卡了片刻，切走換了段繼續播放。
“聖誕快樂。” 舒有一聽見年輕的自己說。
“同樂。” 音頻裏的于裴興致不高地說，“今天怎麽這麽晚？”
“抱歉抱歉。” 剛畢業不久的舒有一笑道，“去看煙花了，我們這邊每個平安夜都會在江邊放煙花，可漂亮了。”
“和誰一起？”
“自己看，我倒是想和誰一起。”
“和誰？”
“嗯…… 你怎麽樣？” 舒有一笑道，這個時期的他撩人技巧還不娴熟，應該處在勇敢嘗試但效果不佳的狀态，但好在對面段位也不高深，還極大可能對他抱有好感，所以問題不大。
果然，這個問題把作為陪玩的于裴堵沉默了，鼠标鍵盤的聲音響着，好一會兒才說：“可以。”
舒有一聽見自己的音頻裏笑了，很開心的樣子，又很快繼續說：“我小時候家裏會在聖誕樹下放禮物，我媽把泡沫和真的禮物混在一起，我和我弟會搶着拆，挺有趣的。有時候我都想，以後我如果有千分之一的可能性求婚，選在聖誕挺好的，戒指放禮物堆裏，讓他慢慢拆…… 是不是有點過分？”
“還好。” 于裴停頓幾秒說，“要你買戒指是挺過分。”
舒有一聞言大笑：“我也有向往求婚儀式權利的！別搞 01 歧視啊！”
笑完又問：“這個想法很有創意吧，你肯定想不出更浪漫的方式了。”
又是一陣鼠标鍵盤的響動，于裴沒有回答，舒有一也自然地将話題過度到下一個話題，他開始聊前兩日公司團建在山上見到的星空，又發散到剛才看煙花的廣場，那裏中央立着一棵高聳入雲的聖誕樹，可能有三層樓那麽高。
“頂上那個星星好大，感覺比我人頭大一圈，還會發光，比煙花還醒目，我看着看着煙花，總被那星星吸引住注意力……”
于裴等他說完問：“你很喜歡星星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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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好吧，主要那星太搶眼了，還會發光欸……”
屏幕外，舒有一擡手輕輕扶了扶額，有點無奈地笑下，覺得過去的自己好咋呼好傻逼，但又感覺于裴指不定認為這樣的自己可愛。
他很快驗證了這個猜想，因為音頻裏的他說完後，于裴很淺地笑了下，又說：“那就星星吧。”
黑屏到這結束，畫面一切又轉回電影，大橋上蜘蛛網編出的 “I love u” 一下亮起來。
舒有一被忽然明亮的光線閃着了，他眯下眼，在沙發上又坐一秒後意識到什麽，兀地起身，走到屏幕邊的聖誕樹旁。
聖誕樹很高，本身就比舒有一還高些，加上星星頂端就沖着房頂直戳過去了。那星星也很大，于裴強行把它壓上枝梢，樹頂都有點被帶彎。
星星被壓得很死，舒有一費了些力氣才把它從樹頂摘下來，他用力時摁到了側面一個松動的點，原本普通的星星忽然亮起來。舒有一把發着柔和白光的星星拿在手裏，莫名想到音頻裏自己 “它會亮欸” 的驚嘆語氣，有些被逗樂，不自覺地彎彎眼。
摘下來時舒有一晃動了幾下星星，裏頭叮當撞幾聲，明顯有東西，他心跳稍微快些，拿着星星左右觀察下構造，發現底部像個外凹內突塞子，似乎可以抽動。
舒有一嘗試着拔了下，用點力氣後成功了，這星星果然是空心的，他把塞子握在右手，擡起星星至與視線平行，眯着眼往裏看。
光線下，一塊長條圓筒的陰影很顯著，舒有一看到後伸出兩指，把東西從裏面取出來。
那一長條手感介于軟硬之間，舒有一捏下，感覺像海綿，也确實是海綿，白色的細圓筒上，一枚戒指醒目。
通過音頻的預告，舒有一對戒指的出現倒不是很意外，他意外的是這枚戒指是純黑的一個環，除了頂上冒出的兩個兔耳朵一樣的微小禿起，沒任何裝飾物，冷冷清清像某個潮人會挂脖子上的裝飾。
倒是适合日常戴着走，工作場合有人看到也不會多想什麽。
舒有一想着把戒指取下來，橫着看一眼內側，一個隐約的 “ONE” 刻在上面，宣告戒指主人的身份，也是在宣誓主權。
舒有一轉一圈戒指再未發現任何字符，手一搓忽然發現那長條上脫落下紙張。
他眼疾手快地捏住下落的長條狀紙頁，攤開來定睛一看，愕然發現那居然是一張數額兩萬的支票。
正是幾年前，他借出的錢數。
舒有一有點不明所以，他直覺于裴的性格不會那麽直白地給張支票，他把支票翻個面，在背端找到一行鉛筆書寫的數字。
舒有一不是密碼學出身的特工，他盯着數字看一秒放棄猜測，轉而去做另外一件更重要的事。
他從兜裏掏出手機，很快地找到于裴的微信，給他發個【起飛了嗎】的信息，沒等回複又很快點開微信語音，一通電話直接打過去。
這個點不早，按正常流程看，于裴應該已經起飛了。
語音毫無疑問地沒被接起。
舒有一退出微信，不死心地想再從通訊錄打過去一次，如果實在打不通，他還可以看最近一班的機票，他心中執念從未這麽強烈，一定要在今晚見到于裴，雖然他甚至都沒想好見了面要說什麽、怎麽說…… 然而舒有一還沒動作，就聽大門處咔嚓一響。
在相對的黑暗裏，舒有一反應有點慢，半響回過頭去，只看見走廊光打進來，于裴推着行李背着光，站在門口。
他推開門就不動了，沒開燈，舒有一也沒開口，兩人在黑暗裏相對着安靜，只有發光的星星照着戒指，催促他們開口。
“怎麽回來了？” 最後還是舒有一先打破沉默。
“下雨，航班取消。”
“下雨了嗎？” 舒有一豎耳，這才注意到窗外确實淅淅瀝瀝，有雨聲。
“嗯。” 于裴說。
又是沉默。
舒有一欲言又止，其實雨聲并不大，他想說，這種小雨，應該是不影響飛機起落的，你回來真的是因為航班取消嗎？
但他沒說，只擡手舉了下戒指，說：“很好看。”
于裴說：“你喜歡就行。”
他們圍繞戒指對話，但一個沒說要收，一個不提要送。
那戒指尴尬地待在舒有一手中，戴上也是，放下也不好。
舒有一擡下拿着支票的另一只手，說：“背後有串數字，我看不懂。”
“銀行卡密碼。” 于裴說，“卡在房間抽屜裏，左邊櫃子裏端，電影票下面。”
這個回複有點超範圍了了，舒有一頓了下，用開玩笑的方式問：“哦，所以…… 是分手費的意思嗎，兩萬不夠，銀行自取？”
“不是。” 于裴答得很快，答完卻又沉默幾秒，再開口道，“之前借前回去陪手術，回來後陪玩公司跑了，我聯系不上你，所以…… 抱歉。”
他忽然就幾年前的兩萬塊道歉，舒有一說：“沒關系，你媽媽沒事就好。”
于裴還是沒回答給銀行卡號幹什麽，舒有一也不敢亂猜，只胡思亂想一下是不是因為之前自己說過一句 “喜歡現錢”，但他們現在太客氣了，客氣的不像拿着戒指的情侶，倒像商談什麽業務的客戶。
造成這個局面自然雙方都有責任，舒有一承認自己的責任比較大，而他現在準備要承擔。
“之前的事，對不起。” 舒有一再次開口，比起之前幾次都真誠，“平安夜沒陪你，後來錯怪你也是…… 确實我可能很快就要換地方工作，也的确大概率在 D 區，D 區離這邊很遠，來回時間久，對你的工作來說，可能不太方便，但是……”
舒有一說到這停頓，引以為豪的決斷能力無法判斷繼續往下說是否正确，但情感卻湧動着，不斷催促他繼續開口，他頓了又頓，最終屈服于情感，舔下嘴唇，豁出去，又有點緊張地問：“你願意陪我去新 D 區嗎？”
又是沉默，這次比前面幾次更煎熬，至少對舒有一來說是。
他等了等，短短幾秒手指都要把支票無意識揉皺，但也終于等到于裴開口。
“如果我說可以，你明天會戴着戒指去公司嗎？”
與想像中 “可以、不行” 這種非黑即白答案不同的回答，舒有一愣一下，誠實說：“不會。”
倒是于裴預想到了拒絕，他神色不變，眼底卻暗了下，低落的情緒在其中盤旋，它們中的每一個都低低發出嘆息，都在說：“果然……”
然而那些情緒還沒來得及發酵，舒有一下一句話就把它們打了個煙消雲散。
“我明天放假，不用去公司…… 但是如果你願意的話，我明天可以帶着戒指回父母家，和你一起。”
他說着摩挲下戒指，擡眼看于裴，也有點緊張：“你…… 現在明天有空了吧？”
于裴沒有說話，他沒給出言語回複，也似乎不再會有言語回複，因為他把行李擱置在門口，再往前兩步，捧住舒有一的臉，用一個吻代替了肯定的回答。
五角星還亮着，微光照亮兩人同樣流暢的下颚線，以及即便在觸碰和粘連裏都藏不住的上揚嘴角。
窗外雨停了，明天似乎會是個晴天，但也再沒人在乎它，沒人再用守着雨夜接誰回家，下雨不再是緣分或者借口，無論明日陰或晴，有陽光或者有風暴，它也就都是舒有一和于裴度過的普通一天，和之後數不盡的所有日子一樣，沒意義，但被在乎。
第二日沒工作也沒任務，舒有一下午才出門，他坐在 SUV 的副駕上，等着于裴從超市回來，他看見屏幕上浮現蘇洱猴急【什麽時候到？？】，笑下正想回複，手機一震，意外收到來自陸睿明的消息。
陸睿明【圖片】
陸睿明【忽然翻到幾年前照片，當時沒想到我們居然真能一起工作】
隔着小圖舒有一大概能判斷出來是他們大三出去實習時，前輩幫忙給自己還有陸睿明拍的照片，小圖很模糊，舒有一也沒打算點開。
舒有一【我換崗了，我們應該沒什麽機會繼續合作】
沒看陸睿明回複什麽，他劈裏啪啦打字，發了最後一條。
舒有一【陸老師，您的微信我已經推給了小李，有什麽事可以和他對接。順帶一提悅房馬上要啓用企業微信，我也不再在私人號上做過多打擾，如果還有什麽問題，您可以在工作號上敲我】
發出去，舒有一也不再猶豫，擡手删除了陸睿明的好友。
他再回到聊天界面，回複蘇洱【在路上了】
蘇洱【我聽媽說你一個人回？】
舒有一【兩個人，加一個戒指】
蘇洱【？】
剛見過沒幾天，親哥就把自己就嫁出去了，蘇洱大受震撼，但無論他如何在聊天框發問號刷屏，都再沒人會回複了。
車裏，于裴拉門上車，把買的水果放後面，問：“和誰聊天？”
“我弟，他問我們什麽時候到。”
“哦。”于裴顯然很喜歡 “我們” 這個詞，他坐直拉起好安全帶，不經意地問，“你覺得你父母會喜歡我嗎？”
“會啊。” 舒有一沖他笑，“這麽英俊潇灑的女婿誰不喜歡，而且他們的審美和我挺像的，我喜歡的他們當然喜歡。”
“嗯。” 于裴其實也沒那麽在意舒有一父母的看法，他只是很在意舒有一，得到滿意回複，他淺笑下，說，“安全帶，出發了。”
舒有一擡起手，偷笑着看他，很是恃寵而驕。于裴配合地幫他系好，直起身發動了車。
SUV 的後座滿滿當當放着水果、零食、禮物，沉甸甸得都有些笨重了。于裴就這樣自然地開起笨重的車，與副座撐着腦袋的舒有一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起沒意義的話題。
今天确實是個好天氣，于裴在乎的人，舒有一喜歡的人都在身側，年少喜歡的車型容納着兩人，流暢穩定地往遠方的路口行駛去。
他們會一起經過很多個路口，也有信心一路同行。
完結end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