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章節

我嘆了一口氣,以前只依稀從江湖流言中知道東郁有個暗組織專幹些殺人劫貨的勾當,其手段狠辣行蹤飄渺,慣以白色貔貅圖案為戳記,卻是從未将花在枝這個妖孽與這般猩冷的組織聯系在一起過。現在看來,即使我猜錯,白貔貅門衆也絕不是些從商為良的善類。

午顏剜了流魚一眼,老實不客氣地拍掉她拉着我的手,“你這‘小小風塵女子’,眼裏還有我這個頭人麽?莫不是忘了上次比武,是誰輸得只剩了件肚兜與中褲?”

流魚趕緊擺出一臉媚笑,抱住午顏的手臂道:“午顏姐姐宅心仁厚,最是體貼咱們這些做下屬的。姐姐莫要生氣,大不了,西蓮那件差事派我去就是了。”

午顏用鼻子哼了一聲,臉上神色卻是軟了幾分,“那差事簡單得很,雇主也只出了區區幾百兩,輪不到派你出去。”

區區幾百兩!我沒聽錯吧,想起自己為了“區區幾百兩”被花妖孽當粗使丫頭一般呼前喝後的情景,不由涕淚縱橫起來,真是催人淚下的“區區幾百兩”!

流魚笑得意興闌珊,撇了撇嘴道:“我見那雇主的小厮穿得一身上等料子,還以為是樁好買賣,誰知居然只托了個這麽小的生意上門?莫不是,還有別情?”

午顏淡淡看了她一眼,轉而仔細檢查了我傷口的包紮後對我說道:“紅豆妹妹好生在床榻上養着,我另外留幾個細心的丫頭給你。在枝前幾日提及的玲珑城一事已有了些眉目,待明天我再來與你詳細道來。時候不早了,若是熱鬧瞧夠了,便都回去歇息吧。”最後一句是對紗簾外頭眼風嗖嗖的幾個勁裝女子說的。

在一片莺聲嬌笑中,一屋子的人瞬時走了個精光,好似火急火燎要尋個僻靜地兒好生讨論讨論今個的“觀光”成果一般。

紗簾已經被人撩起挂好,我用眼角偷偷看了花在枝一眼,見他似乎已經睡着,便也幹脆轉過身背朝着他,睜大眼睛琢磨了起來。

起先我只是以為花在枝聯合了他人,诓騙我,将我帶到流音古城再行殺害威脅之事,現下看來,應是這妖孽口不擇言胡說八道,引了自家姐姐對我的連連試探。那麽,我這傷己又傷人的兩刀,應已叫他們放了心,料定我只是個天真執拗的小姑娘,故而今日才會在我面前毫無避忌談起門中之事。白貔貅雖有上梁不正下梁歪之嫌,卻也是獨步江湖的隐秘組織,斷然不會在外人面前透露分毫底細,很顯然,我已經被當做了“自己人”。如此看來,接近花在枝這一步棋,我是走對了。

沒有人會拿自己的性命去博取他人的信任,但是我會。

因為臨下山前偷聽來的一段話,我斷定白貔貅與當年的西蓮王遇刺有莫大的聯系。如若沒有當年的滅門慘案,我本應是天下盡知的西蓮王之女,我的娘親也本應與她所愛之人終成眷屬,不必再受等待與思念的煎熬,可是這一切,都在我周歲生辰的那一天被徹底改變。因而我下了蒼山後,頭一件要事便是打聽白貔貅的消息,俗話說,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就在我一籌莫展的時候,發現有白貔貅的人偷偷跟蹤我。心知他們定是為了當年西蓮王留給我們母女的那張藏寶圖而來,我便順勢留下了線索,果不其然,在适靈城被我等來了一個花在枝。

不知該說我運氣好,還是不好,花在枝正是我要找的白貔貅門主。而午顏布置的試探,無非關乎智慧與武功,這兩者我全然都不出衆,比不得我那失散了的同胞姐姐小魚兒半分,自然叫他們放心得很。雖然我沒有小魚兒過目不忘的本事,卻在這十幾年中勤勉學習,早就把當日落在我手中的半幅推敲得□不離十,現下只需找到小魚兒,得到另外半幅的內容,這幅銷聲匿跡了的藏寶圖便能在我腦海中完整拼湊而成。

至于花在枝其人,倒也怨不得我騙他。若不是他也存了刻意接近我的心思,堂堂白貔貅門主又怎麽會為了區區酬金抛頭露面參加什麽天下第一美人大會?我無非是順了他的心意,讓他接近罷了。說來也奇怪,想要控制我,只需使個施恩的法子即可,他偏偏要裝作對我情根深種的樣子,卻又是為得哪般?如果想用美男計欺騙我的感情,那便也太過卑鄙了一些。

想起他帶着我施展輕功的翩翩風雅,他瞥向我時眼中閃過星芒一般的光彩,他在黑暗中炙熱的親吻,我不禁熱了面龐,心下立刻作了打算,盡快套出白貔貅與西蓮王遇刺一事的關系,盡快,離開花在枝。

身後忽然響起衣物的摩擦聲,悉悉索索,我愣了一愣,沒有動。

Advertisement

“嘶!”

花在枝壓低了的抽氣聲,在安靜的房內毫無疑問地落進了我的耳朵。

終于,我緩緩轉過身,裝作被吵醒的樣子,睡眼惺忪地揉了揉眼睛。花在枝正在套一件中衣,衣服兜在胸前,他有傷在身勉強彎起手臂将衣服從胸口往下一拉,蓋住了精壯的腰腹。

似乎發覺我在看他,邪魅的笑意立刻浮現在他嘴角,“紅豆在偷看為夫更衣麽?”

見我不答,他仍是故意逗我:“怎麽?可是見了為夫的美色,砰然心動,小鹿亂撞,忐忑不安……”

“花在枝,”我深深吸了口氣,打斷他道:“你可知道,‘月下遲來君不再’的下一句?”

他猛地扭頭來打量我的臉色,我頭一次看到這樣的他,從來都是好整以暇,從來都是邪魅撩/人,卻不曾,如此慌亂過。

“呵呵,沒想到被你發現得這樣快。”他忽地笑了起來,猶如松了一口氣般暢快地說道:“本還打算帶你回了東郁再告訴你的,小十三。”

第一回 蒼山古道不識君

十歲那年的早春,本還是春寒料峭的時節,卻是在那一日,忽地春暖花開。

我打開山門,手裏一柄長長的掃帚,身上穿一件嫩綠的裙衫,擡頭瞧着天色微微眯了眯眼,山間清新的空氣暢快舒爽,我站在山門前幾乎要沉醉了,心想這般暖人的天氣,真是再好不過。

直到一只小手在我眼前一揮,我才扭過頭去,瞪眼道:“一大早,不去練功,跑來我這裏做什麽?”

如花一張娃娃臉挂着讨好的笑容,身上穿一套灰撲撲的練功服,個子還剛到我的肩頭,他舉起雙手一攤,兩只雞蛋便這般毫無預兆地出現在我眼前。

我眼珠一轉,嘴角忍不住勾起,“如花,你又去後園偷雞蛋!倒不怕師父打斷你的腿!”

“三師兄說,山下的漂亮姑娘皆以熟雞蛋熱臉,才有柔滑的皮膚,師姐平日待我不薄,偷幾個雞蛋被師父發現又如何,無非是罰跪一個時辰的事!”如花揚起笑眯眯的小臉,說得一臉得色。

我幹脆把掃帚靠在門邊,與他兩人已屁股坐在門前石階上。雞蛋已經被煮熟,還熱乎乎的,我敲開一個,仔細剝了殼遞到他面前。

如花眼中閃過一絲慌亂,連連擺手道:“不不,師姐你吃,儒華,儒華不愛吃雞蛋。”

小師弟本是孤兒,被師父從山門前撿到,取名儒華,我卻常常不肯好好叫他名字,總是故意叫他,如花。反正小師弟沒看過周星馳的電影,只當做是我對他的昵稱。

我故意沉了臉,說:“我一個人吃不了兩個,你想師姐胖得跟三師兄一樣麽!”

如花讪讪接過雞蛋,撅嘴道:“那明個我偷一個雞蛋就是了。”

我笑着剝開另一只雞蛋,晨光下翹着手指一片一片掰下蛋殼,“你在長身子,多吃些雞蛋,個子便長得高些,總不能像五師兄,面相好,才情好,偏偏個子矮了些。”

如花這才露出笑容,歡喜地點了點頭,張嘴吃了起來。

我執着那枚雞蛋微微有些發愣,穿越而來,已經第十個年頭,上蒼山派也已九年,時間過得很快,相比之下,我的進步确實太小了。我并不聰明,文鄒鄒的詩書禮畫精通不來,蒼山派的舞刀弄劍我也總學不會,連小師弟如花都學成了四五套劍式,我卻還是連連犯些同手同腳的可笑錯誤。掌門師父總是搖頭,然後将我抱到膝上對我說:“小十三,多讀書吧。”

我雖文武全然不成,卻占了師門唯一女弟子的便宜,得了師兄弟們平日裏的照顧。每每帶着如花調皮搗蛋,也從來都是小小懲戒了事,掌門師父瞧見我闖禍,皆是扶着額頭嘆息一聲,将懲罰的事務交給大師兄夜長何便負手而去。

夜長何便是我初到蒼山派時見得的第一人,時年也已十八歲,身形高挑面容清俊,站在那師兄弟中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