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章節
“無聊。”
“無聊麽?現下整個白貔貅都以為你是我花在枝未來的妻,你要作何打算?”他說得好整以暇,好像這事跟他無關一樣!
“看來當年何問天他們下手還不夠重!”我的手從他胸口移到肚子上,那裏有兩道劍傷,乃是我逃下山前他所受的兩劍,偏巧剛才換衣服的時候叫我瞧見了,我這才對他起了疑,試探之下竟發現所惑是真。忽覺他身子一僵,我得意地一笑,“怎麽,後怕了吧?”
花在枝嘴角含笑,眼神忽然沉了一沉,“再妄動,便是輪到你後怕了。”
我一愣,見眼前這家夥恐怕根本就不曉得“怕”字怎麽寫吧!
他忽然吻上我的額頭,用細若蚊蠅一般地聲音輕聲道:“如若那日我沒有闖進風儀堂,我就不僅會後怕,還會後悔。”
第一回 君往何處去
我在流音古城又呆了半月有餘,之所以未有着急趕路,一方面因為傷勢,另一方面是因為午顏得到消息,那批商人住進了玲珑城郊外的一處宅院後就沒了動靜,絲毫沒有要遠行的安排,反倒依仗玲珑城的便利,打算長住的樣子。
那處宅子午顏打聽過,據說是東郁一個小商人的宅邸,之前幾年一直閑置着,直到去年春天,忽然得了生機一般來了許多人,裏裏外外裝修一新,陸陸續續住了些人,而正式的第一批住客,便是那群擄走孔木匠的可疑商客。
先前在雲姚鎮,花在枝和我就已經懷疑過那些商客的來歷,要知道,行走江湖的商人,是絕對不會誇張露財的,他們卻相反,出手闊綽不說,還打算購買孔木匠的機括。這些機括尋常人家确然無用,可是在高位者若是得到了,就未必不是一場權力戰禍的饕餮盛宴了。
花在枝告訴我,東郁現在皇權極不穩定,年邁的老皇帝體弱多病,膝下兩名皇子羽翼漸豐,朝政也早就被世家所瓜分。花、融兩家把持朝政已久,其身後又有財力雄厚的月、茂兩家支持,故而兩名皇子的争鋒,其實代表了花月勢力與融茂勢力的角逐而已。看似富饒興盛的東郁,恐怕在不久的将來即将上演一場奪位大戰。
東郁當年有心吞并西蓮,因而在西蓮王遇刺的事情上态度一直顧左右而言他,就在西蓮王遇害的第二天,所有與西蓮有關的官員全部遭到了撤換,甚至有些被随便按了罪名,或發配或賜死。東郁沒有因西蓮王的死而跨過界限一步,相反是西蓮的內部勢力一直紛争不斷。
東郁國主的這路棋,下得叫人匪夷所思。
此時此刻,我側躺在床上,蘸了水翻看那本随身攜帶的《有時有書》,花在枝坐在窗邊,手指在桌上一下一下地扣着,桌案上的茶飄着濃郁的香味。我擡起眼,偷偷看着他,他背着光,臉上不知是何神情,只是過了半晌他忽然笑了,修長的手指端着茶盞遞到我面前,“新泡好的茶,只有在流音才能喝得到。”
我就着他的手啜了幾口,眉頭皺了起來,世間怎麽有這樣的茶?前味極甘甜,後味卻是極苦澀,想要再喝一口沖掉嘴裏的苦味,又在短暫的甜味之後透着更大的苦,直喝得人幾乎苦到心裏去,才悶悶地作罷。
“這叫別離。由流音古城獨有的新鮮別離花與苦丁葉沖泡上好的清冽泉水,淺甜深苦,卻是耐人尋味得很。”花在枝滿意地看着我擰在一起的眉頭,拖了張凳子坐在我床前。
我挑了挑眉,“別離花?可是咱們進城前兩岸盛放的棉白色花兒?”
他淡淡點頭,“正是。因為要新鮮采摘的別離花,所以旁的地方都喝不着。別離花離了流音古城便是開不成的。”
“別離別離,自然是別離開我的意思了。”我啧啧嘴道。
花在枝笑着看我一眼,悠哉道:“紅豆确然是對為夫上了心,舍不得離開為夫了。”
“呸!”好不容易有的一點小情懷全叫這家夥惡心壞了!我翻了個白眼便将身子一側,背對着他坐了。
再次出發正是一個陰雨天,午顏蹙着眉說咱們得趕在雨季前趕到陸家鎮去。
随行約有二十人,這麽大陣仗為了不叫人起疑,我們便分散開來五人一組,雲墜、肖苛、花在枝和我在一組,另外還有個笑嘻嘻舔着臉的流魚。
花在枝很不滿意,因為我此刻左手勾着雲墜,右手被流魚勾着,走在大街上就像是三個連體嬰,叫他無論如何下不去手。
他拉長了臉,伸手拉住我的左臂,卻被雲墜含羞帶怯地看了一眼,立刻頭頂上一片陰郁,自然是肖苛冷着臉靠了過來。
他只好又來拉我的右手,卻被流魚一把按住,一邊摸還一邊啧啧誇贊:“門主的皮膚真好啊,門主手指好修長啊,奴家好歡喜啊!”
花在枝微微抖了一抖,縮回了手,只得悶悶地與肖苛并肩跟在我們身後。
在午顏事先安排的馬車上坐定,我撩起暗藍色的布簾 見花在枝一只腳擱在車板上拎着馬缰,不由苦了臉問他:“你上來作什麽?”
他按一按頭上碩大的竹編帽,露出一張俊俏的臉作憂傷狀,“小紅豆,為夫曉得你坐不慣馬車,特地要了車夫這麽個吃力不讨好的職位。你,你不會是嫌棄為夫吧?”
我翻了個白眼還想說什麽,卻是被流魚拉了回來,雲墜抓着我的手笑吟吟道:“紅豆姑娘不知道,白貔貅裏駕車技術最好的便是門主了,坐上門主的車,姑娘可有福了。”
我胸中郁結萬分,原來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這倆姑娘看上去是幫我,其實還是向着她們家門主啊。
我再次撩開簾子瞪眼道:“若是駕不好車,便罰你去同肖苛共乘一騎!”
一旁同樣帶着竹編寬帽、渾身上下包得嚴嚴實實的肖苛,嘴角微微抽搐地緊了緊肩上背着的傘,向我投來幽怨的目光。我放下簾子,坐到雲墜和流魚中間,順便腦補了一下他們兩個策馬同游的樣子,瞬間覺得怎麽看怎麽順眼,嘴角一歪,呵呵笑了起來。
雲墜和流魚對視一眼,出言問我道:“紅豆姑娘,等玲珑城的事解決了,是否願意同我們回東郁去?”
去東郁?幹嘛去?我愣了一愣,果斷搖頭,“不去不去,等玲珑城的事完了,我就去西蓮……看親戚。你們跟着你們家門主回東郁即可。”
“可是,”雲墜美眸一顫,垂睫道:“紅豆姑娘與門主……可曾定了何時完婚?”
我正拿起一個叉燒酥往嘴裏塞,瞬時間咳嗽不已,噴地一桌一地的狼藉,“咳咳,咳咳!老娘不結婚,不結婚!”
結婚?和花在枝這妖孽?別開玩笑了!
平日裏叫他口頭上沾沾便宜“為夫為夫”幾句已經夠我惡心的了,竟然要跟他來個我曾經幻想過無數次的古代婚禮?這樣虐待穿越者似乎不太厚道吧!
流魚素手在我背上拍了拍,柔柔膩膩道,“姑娘不是看不上咱們門主吧?”
我又咳嗽一聲,擺着手道:“額,我覺得花公子一表人才,我,我配不上他啊!你看看,雲墜就很不錯,知書達理、穩重端莊,流魚姐姐你也不錯,妩媚動人、娴然欲仙,對吧?哈哈哈……”
這時馬車忽然猛地颠簸了一下,我腦袋磕在桌腳,疼得直冒眼淚,我捂着腦門大喊:“花在枝,你謀殺呢?!”
氣鼓鼓撩開簾子,只見馬車這時剛剛出了城,夾道兩邊是馥郁的別離花海,我被這突如其來的美景怔住了,愣了愣才又想起腦門上火辣辣的疼痛,手指戳了戳花在枝的後腰,硬聲道:“不是說車技好麽?嗯?”
花在枝一反常态沒有回頭,既沒有義正言辭地辯駁,也沒有出言“為夫為夫”,只是僵着背,不理我。
“哼,就知道誇口!”我悻悻攏上簾子,心裏卻打了個突,這家夥,不會是生氣了吧?
流魚嘆了口氣,與雲墜一起把狼藉的桌子地面給收拾了,我悶悶靠在一邊,心裏猶如有塊大石頭堵着,怎麽也輕快不起來。奇怪,他花在枝生氣,為什麽我也跟着不快活呢?郁結了半天,竟是靠在平穩行駛的馬車車壁上睡着了。
醒過來的時候車內已經掌了燈,我們的一車一馬依舊在空寂的古道上飛馳,前後都不見別的小組,不知道他們是出發時間與我們不同還是路線不同。
流魚和雲墜都對我客客氣氣,卻再也沒提出發時的話題,過了一會,車停了。
肖苛撩起簾子,冷冷道:“帶上幹糧下車,咱們今天要露宿一晚。”
說完他就出去了,流魚和雲墜拿起角落裏放幹糧的籃子也下了車,我也彎着腰跟着他們,卻在車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