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異世界摸魚師尊

來到這個世界之後,丁昭昭還是第一次見自己名義上的師尊。

這位傳說中的玉斂真君,弘人仙宗掌門的親弟弟,身居一峰之主的位置,不問宗門事務,也不管收的弟子,甚至對自己的修為都不再上心。

據丁昭昭聽聞的八卦來看,大概是年輕時遇到了什麽挫折,青年不僅喪失了自己的夢想,還和親人反目。

哎,大學生心理教育問題,在哪個世界都迫在眉睫。

修仙界大學生丁昭昭,在太陰峰之前先去了一趟理事堂。

各峰長老講課的安排是由學堂安排,選課和退課手續卻是在理事堂辦理。

那日她見到的理事堂“管事”名叫溫瀾,是如今執事堂的首席弟子,也是理事堂實權的總管理者。理事堂堂主是邢長老,但只做大事上的統籌,實際上已經不再過問太多,把大權放給了這名叫溫瀾的弟子。

修真界向來實力為尊,他以區區築基境修為就能穩坐首席之位,不可謂不厲害。

丁昭昭只跟他接觸了兩回,就大約明白了這人為什麽能管事了。他心思細密,記性極佳,且待人處物都極為圓滑,不過才第二回 相見,便能準确叫出她的名字。

丁昭昭看着密密麻麻的課表,嘴角抽搐。

幸好那位阮長老提醒她了,這是魔鬼的課表嗎?原身真不怕累死自己。

基本上每一位陣修長老的課都選上了,除此外還選了一堆《魔族習性詳解》《魔族三界概況》《妖魔古史》這種,對妖魔就這麽好奇嗎?

心靈敏感的丁昭昭毫不猶豫地删掉了和妖魔有關的所有課,留下了她比較感興趣的兩位陣修長老,然後再添上了煉器相關的一門。

與煉器有關的那門課講師正是太寧峰峰主,洞石真君谷姜書。出竅境大能的法器宗師親自講課,熱度簡直不要更高,許多內門弟子為了争一個席位鬧得不可開交。

選課制度和前世的大學很相似,最大的區別在于,真傳弟子可以無視名額限制直接選課。畢竟真傳數量少,而且整個宗門未來的實力發展如何,其實主要還是看真傳弟子能走到什麽境界。

因而這條規則雖然明顯不公,卻無人有異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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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就是修真的世界。

溫瀾問:“丁師妹,确定是這些了嗎?”

丁昭昭有一絲不安,“怎麽了師兄,是只能更改一次嗎?”

溫瀾聞言笑道:“那倒不是,開課前一周都可以自由更改,師妹不必憂心。”

丁昭昭又想起自己接的照顧泷霜魚的委托,還沒開口問,溫瀾就說:“師妹不必擔心其他瑣事,師妹能選的上課時段都是避開門內委托的時間。”

丁昭昭了悟,怪不得貢獻點要經理事堂審核,選課改課也都是在理事堂辦理。

這不就是修真版行政機關嗎?

政教處主任兼學生會會長·溫瀾朝她笑了笑,辦好了所有手續後又立馬投入了其他工作,言笑晏晏,耐心親切,很沒有當官的架子。

丁昭昭準備往太陰峰去的時候,理事堂的人突然多了起來,大家紛沓而至,在大廳裏徘徊,時不時仰起頭看看牆面,但又不幹正事。

她被擠到了角落,一時間人流湧動,不好出去。

丁昭昭心裏有種不祥的預感,她奮力往外走,嘴裏忙道:“師姐,不好意思,讓一讓。”

“都擠在這裏作什麽?”管事的人可不個個像溫瀾那麽好脾氣,一名女子一下來就看到一堆人擁擠在大堂無所事事的樣子,火氣立馬上來了,“還不給我出去。”

衆人聞言散了些,但還是聚在理事堂外閑聊、議論、來回地踱步走。

就在這時,體內沉寂許久的系統再次上線:

“檢測到女主存在,滴——”

其實不用系統提醒丁昭昭也注意到了,人群中只有一名少女身上散發着主角才有的光芒,仿佛電視劇中唯一加了高光和濾鏡的女主角。

少女身穿弘人仙宗真傳弟子的服飾,面若桃花,神采昂揚,一路悠閑地跑來了理事堂,看上去很高興的樣子。

看到熟悉的面孔,少女立馬招手:“溫師兄——”

丁昭昭原本還在事況之外,聽到寧瑤的聲音,立馬就回想起了這段劇情。

怪不得理事堂突然彙聚了這麽多人。

今日是男主角褚徵,外出歷練歸來的日子。

推搡中她又被人群踩了一腳,大家漫無目的地在理事堂門口徘徊,分布得十分均勻。

心靈和神經都很敏感的丁昭昭走出了人群,徑直往太陰峰去。

讓她驚訝的是,不久前才因她不作為電擊過她的系統這會兒安靜如雞,一點督促她做任務的意思都沒有,仿佛出聲就只為提醒她一句。

褚徵因為師門吩咐,前往東海斬一頭作惡多端的妖獸。他重傷歸來,收獲的卻是洞澈真君的無視和冷諷。身心俱疲的小可憐卻意外得到了女主的關懷,這裏也是男主對女主動心的開端。

丁昭昭這會兒似乎有點想通了,她要是系統也懶得提醒。左右任務有女主去做,阻止男主入魔是命運設好的軌道,有什麽可擔憂的。

根本沒在意過系統任務的丁昭昭直接把所有希望都甩給了寧瑤。

嗯,她親眼見過了,很靠譜,很讨人喜歡。

丁昭昭還能插手什麽呢?只能在心裏祝福二位百年好合了。

“見證”愛情發生的丁昭昭來太陰峰辦阮長勞的囑托了,今天運氣不錯,薄野澤不在,沒人找事,師尊接見她的速度也很快。

嗯,接見她的速度是挺快的。

丁昭昭自顧自在那解釋了一通,也搬出了阮飛桐的大名,恭恭敬敬地遞出了玉簡,等了半天也沒人接。

她手都酸了,說了一通話也有些口幹舌燥,一擡頭,就看見她那位便宜師尊對着一個小琉璃缸發呆的樣子,目光呆滞,神游天外。

……您有事嗎?

良久,他仿佛突然回過神來,收回目光,左手伸進一旁的水池裏,兀自撈了撈,低聲道:“把東西放下吧。”

“是。”丁昭昭将玉簡放下,“師尊若沒有其他事要吩咐,弟子就先告退了。”

“等等。”

玉斂真君叫住她,她聞聲止步,“師尊請說。”

等等……等了個半天也沒見他憋出個下文來,他又在一個人擱那飛了月球一趟,好不容易飛回來了,才慢悠悠地說:“你大師兄不日将返。”

這種開頭必有下文,他說了這一句又停住了,丁昭昭又開始等下文。

蚌埠住了。

“屆時你替為師接應他一二,大師兄若有吩咐你就照做,另外,他抵達宗門後你叫她立刻來見我。”

“弟子明白。”丁昭昭想了想,出于禮貌問了句:“要為師兄準備洗塵宴嗎?”

對方又不說話了。

丁昭昭不算很耐心的人,但也不是那種沉不住氣的,這會兒只覺得血壓上升。不愧是洞虛境強者,果然恐怖如斯,一下子就治好了她多年的低血壓。

須臾,他再次從神游中醒來,仿佛才看見面前站着的二弟子似的:“不用,不必勞師動衆。”

丁昭昭長舒一口氣,生怕自己還要跟他對話,道了句“弟子告退”後便匆匆離開了。

……

褚徵于太清峰主峰前同一路同行的師弟告別,師尊接見他的地方在主峰大堂,他獨自一人走了進去。

遠遠見到那道熟悉的身影,他內心已再無波動,甚至有點想發笑。

心中雖覺可笑,面上還是一派平和,他彎下膝蓋,跪地行禮。

“弟子見過師尊。”

弘人仙宗無人不知,洞澈真君談永豐,不論是教導弟子還是禦使下人,都極為嚴苛。親傳弟子見面須行大禮,門人見之五步開外就要問好。

他對自己的修煉也十分嚴苛,勤勉不懈,也是當年同屆弟子中修為最出色的一個,雖比不上掌門和玉斂真君這二位奇才,但也達出竅境大圓滿之境。

令談永豐困苦的是,他困于出竅境多年,遲遲不得突破。掌門同他說是心境所限之故,讓他放寬心外出歷練,他心中苦于桎梏,但更加無法接受掌門對自己心境的否定。是以近年來非但沒有突破跡象,反而性情愈發暴躁。

前段時間講課他責打了一個築基境內門弟子,因為這點小事,掌門竟然不遠萬裏傳書告誡他審慎!

談永豐不信邪,修仙本就是奪天地氣運逆行之事。在他看來,自己久困于出竅境不過是先天資質不足,又少了幾分機緣的緣故。

李曦耀仗着自己靈根資質好,又以先天明/慧心修老祖的慧門推演,才能順利進入洞虛境。不過虛長他幾歲便對他修煉的事指指點點,真是可笑。

這會兒見了褚徵這位李曦耀強行塞給他的弟子,又回想起昔日一些不太好的記憶,談永豐心情愈發沉頓,也不說話,就靜靜地看着座下弟子。

褚徵仍維持着行禮的模樣,神色不改,雙手平穩端正地行禮,一絲顫動都無。

約莫過了一炷香,談永豐才叫他起來,向他詢問此次除妖之行。

褚徵将此行首尾細細講來,一五一十,一點細節也沒有遺漏。

他講得很全,談永豐想問也無處可問。

“師尊,您吩咐弟子取的東西弟子帶回了。”說着,他從儲物袋裏取出大妖逆戟蛟鯊的內丹和雙角來。

那內丹氣息內蘊,隐現嬰兒之相,竟已達元嬰之境。談永豐接過來,發現雙角完美無損,顯然擊殺蛟鯊的人有意避開了這珍貴的材料,情不自禁嘆了句:“好。”

本以為有了這兩件珍罕寶貝,他的修為一定能更進一層。細看之後才發現,銀色的內丹裏頭隐隐摻了一絲魔氣,時不時銀光裏現出一道紫來,再看雙角也是一樣的情況。

談永豐臉色頓時變得十分難看:“這蛟鯊居然已經徹底被魔氣污染了。”那他豈不是白費功夫。

準确來說是入魔了。

褚徵并不會告訴他真相,解釋道:“鎮民們告訴弟子,弟子到前一月時,蛟鯊性情大變。從前居于深海,偶爾會有撲翻商船的意外發生,但并無發狂之兆。後來不知遭遇什麽意外,頻繁出入淺海區襲擊人族修士。”

“沒查出來是什麽原因嗎?”

“弟子無能。”

談永豐冷哼一聲,徒手捏碎了手中兩件寶物。

細密的粉末從他手掌落下,一道火焰燃起,将粉末和逸散的魔氣都燒了個幹幹淨淨。

褚徵不過金丹修為,縱使劍修有越階對敵的能力,那蛟鯊也因為感染魔氣而實力大漲。他對陣元嬰境的入魔妖族,将其斬殺取身上至寶,不知費了多少工夫才弄來這內丹和雙角,而今不過一眨眼,就輕飄飄地消弭殆盡,連灰渣都不剩。

談永豐感知到魔氣,又想起了眼前弟子當初的來歷,心情愈發糟糕,問道:“蛟鯊其他地方呢?你自己吞了?”

褚徵說:“回師父的話,此次降服大妖之事由東海盛家領頭,弟子也多受其惠,是以取得師尊囑托之物後便将蛟鯊屍身交給了盛家處理。”他手中現出兩片半透明狀的薄白魚鳍,“弟子分到的是此物——海生炎。”

他将東西現出,沒有半分私藏的模樣。

海生炎是個好聽的名字,實際上就是蛟鯊魚翅,除了給凡人補補身子沒什麽用處,這種大妖魚翅還不能輕易給凡人服用,一個不小心說不定就是爆體而亡,只能給修士滿足一下口腹之欲了。

談永豐對他這幅毫無藏私的樣子很滿意,又提醒道:“自己收着吧,不要過度耽于口腹之欲了。”

“是。”

他面色微微緩和了些,說:“此行辛苦了,不久後宗門大比你身上擔子只會更重,修養後要更勤勉修煉才行,不要因為自己的疏漏懶怠就被後生追上了。”

“弟子明白。”他溫順地點頭。

終究是他一手帶大的,談永豐語氣好了些,關懷道:“言儀,為師對你要求嚴格,都是盼你早日登上大道。你生來與旁人不同,在諸行上要更加注意嚴律克己,自省修身,切記不可沾染邪魔外道。”

說着說着他語氣嚴厲起來,眉眼間又隐現戾氣。

褚徵:“弟子明白,師尊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弟子好。弟子必定謹記師尊教誨,不叫師尊失望。”

談永豐這才滿意地點點頭,吩咐他可以退下了。

褚徵走出門外,左手關節的傷口原本已經包紮好了,方才行禮久擡,又有些裂開的趨勢,空氣中隐現一絲血腥氣。

斬殺大妖後便因師尊囑托連夜趕回師門,彙報了約莫兩個時辰,這會兒才得了空往理事堂走,向宗門正式回禀。

他本該身心俱疲,這會兒卻神情如常地凝視弘人仙宗熟悉的夕景。

命運的軌道,再一次重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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