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任務·無中生有
丁昭昭最後還是落荒而逃了。
她思索了半天,也沒能說出個子醜寅卯來。
那邊褚徵還在神情專注地看着她,仿佛要聽的不是一個誤會的解釋,而是什麽值得他奉若圭臬的大乘秘法。
丁昭昭在這樣的注視下更加難開口了。
事後,她仔細回想了一下,自己是否太過片面了。
可是除了褚徵,沒有其他人有那樣的機會在她身上留下什麽。
況且星嘉與她素昧平生,沒有理由要故意诓騙她。
丁昭昭憑借理性無論如何也做不出判斷,但情感上驅使她以警惕的心态去防備這位原著男主,再加上先入為主……
她不受控制地放下茶杯,瓷器落桌發出一聲清脆的響聲,吓了對面的沈和意一跳。
他小心翼翼地觀察着對方的神情,說:“要是你這麽擔心秘境,不如……”
沈和意一邊說話一邊擰着眉思索,忽然腦中閃過一個念頭,高興道:“不如秘境之前,我們先下山歷練歷練吧。”
丁昭昭一愣,旋即明白他又誤會了。
“我心态真的沒問題。”丁昭昭認真地解釋。
沈和意默默看着她,一臉“我不信除非你說說到底為什麽”的表情。
丁昭昭放下手中的書籍,無意間看到窗外的落雪。
很快就要到小雪了,弘人仙宗地處北邊,雪總是落得很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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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和意順着她的目光看去,白銀素裹,同往年一樣,沒什麽特別的。
丁昭昭托着下巴,有些出神。
随後指了指外頭光禿禿的樹,捂着胸口,一本正經地說:“我這是少女的憂愁。”
沈和意沉默地收回目光,克制着自己微妙的眼神。
雖然滿臉都寫着“你仿佛有那個大病”就是了。
“什麽時候去變易塔?”他決定另起個話題。
丁昭昭略一沉吟,考慮了一下自己手頭的工作量,将攻塔的日子定在了小雪那天。
“就小雪吧,吉利。”
……
三光峰峰主席曼,修為雖然只有出竅境中期,修為在一衆宗內大能中并不突出,但作為一名出色的丹修,也是弘人仙宗中的首席煉丹長老,很得門中一衆人的尊敬。
即便是各峰峰主,執事堂長老們,面對這位靈绛真君時,态度也要謹慎許多。
由于靈植與靈獸各自所需的生存條件都不同,是以宗門許多地方都被三光峰征用,用以培育靈绛真君所需的煉丹材料。
倒也不是沒有人對此表達過意見,但終歸是較小的聲音。
譬如浮海泉就專用于養殖泷霜魚,且泷霜魚繁育所需的人工成本巨大,向來很令席曼頭疼。
直到褚徵出現。
他是單屬性水靈根,靈力深厚,用來蘊養泷霜魚再合适不過,兼之脾氣極好,耐性其佳,尋常弟子熬上一周便哭爹叫娘,他一做就是數年。
席曼知曉他入門時候的事,起初對他也有些不喜,長久相處下來後,卻是發自內心地欣賞這位弟子。
“當初真應将你收作真傳弟子的。”席曼感慨道,“可惜,洞澈真君只怕是不肯。”
“您說笑了。”
褚徵如約前來奉上泷霜魚,席曼随手接過,丹火像有生命一樣将靈力包裹的整池子魚吞噬,直接當着褚徵的面開始煉化。
明明方才還在同弟子閑聊,席曼煉起丹來神色頓時變得十分專注,眼底兩簇火焰跳動,一動不動地凝視材料的顏色。
泷霜魚是吞噬最精純的水靈力長大的,這會兒被煉制後成了一團幽藍的水團,透明清澈,看上去十分柔軟可愛。
即便隔上這麽遠,褚徵也感覺到了其中蘊含的純粹濃郁的水靈力,外溢的濕氣比從前又少了許多,看來靈绛真君的丹術又有了精進。
席曼将材料煉化後便直接投進了爐子裏,盤坐在地,開始專心煉丹,之後又相繼加入了身邊小幾上的一衆材料。
褚徵沉默着在一旁看着。
藍紅火焰交織,映出鼎上镂的忍冬纏枝紋。
此爐名為藥王鼎,曾經屬于弘人仙宗古時的一位丹師,那位大能消逝後藥王鼎便随之沉寂,封入了寶庫之中。
千百年來,宗門也不是沒出過厲害的丹修,但如今宗門将藥王鼎都給了席曼,可見對她的重視。
也不知是掌門還是那位老祖宗的意思。
不知不覺中,煉丹到了最後一步,藍色已經消失不見,只有火光慢慢變弱,最後爐中閃過一道金光,丹火瞬間熄滅,已經大成。
一池子有價無市的泷霜魚,最後成丹不過三顆。
席曼一揮手,三顆丹藥乖巧地進了一枚天青玉瓶中。
她轉過身來,滿意地看到褚徵還留在此處。
玉瓶懸空浮到褚徵面前,他略一遲疑,伸手将其握住。
“聽洞澈真君說,你的魔氣控制住了?”褚徵推辭的話還未出口,席曼便先發制人問了這樣一個略顯尖銳的問題。
褚徵握着玉瓶的手緊了緊。
“多謝長老挂懷,弟子的确并無大礙。”褚徵神色鎮定,上前欲将手中玉瓶交還,“弟子體內的魔氣尚且控制得住,還請長老放心。”
席曼并不接手,略一沉吟,說:“如此便好,只是昔日你魔氣入體,難以徹底拔除。眼下雖無大礙,但你體內這股氣長期壓抑着不流通,終歸是對身體有損害。”
“這爐丹藥是我修改了靈玉髓的丹方專門為你煉制的,除你之外旁人也難以徹底發揮藥效,收下吧。”
煉丹對精神的消耗極大,席曼捏了捏眉心,擺擺手,一副不欲多言的樣子。
靈玉髓是用于疏通靈力、溫養經脈的丹藥,極品靈玉髓在市面上更是萬金難求,這改良版靈玉髓別的不說,光是一池泷霜魚,便能及得上極品靈玉髓的所有材料的價值,甚至綽綽有餘,席長老出手不可謂不大方。
席曼此人,對待自己弟子向來極其嚴厲,但嚴厲背後是深深的護短,被她視作“自己人”便絕不會被虧待。
何況這瓶丹藥對眼下的他來說,确實是天降甘霖。
思及此,褚徵丹田口又有些隐隐作痛。
只是他向來很能掩飾,哪怕是痛極了面上也看不出分毫。
褚徵沒有再推脫,道了謝,思忖片刻後又說:“那弟子便替丁師妹一同謝過長老了。”
“什麽丁師妹?”席曼一臉不知道的表情。
褚徵頓住了。
她神色不似作僞,竟然渾然不知此次泷霜魚是他同丁昭昭一起照料的。
這是怎麽回事?
荟萃樓發布任務,必然是在理事堂審核之後,所有人發布任務倒要先将任務提交給理事堂審核。待到審批之後,委托給荟萃樓發布,弟子接下,再一級一級反饋回來。
也就是說,任務的發布者無論如何都會知道任務由誰接下的。
看席曼的反應,不僅不知道丁昭昭的存在,甚至于有可能——根本不曾發布過這樣的任務。
原以為席曼是想找能幫襯甚至未來接替他的幫手,畢竟羊毛也不能一直逮着一只羊薅。
可如果推翻這個猜想……他都已經回來了,席曼怎麽會再找別的弟子,又怎麽放心交給別人呢?
褚徵思索片刻,回道:“是先前曾幫過弟子的一位師妹,長老所煉之丹對她也是急需之物,不知弟子可否借花獻佛?分出去一顆。”
席曼擺擺手:“我既已賜給你,那便是你的物品,想怎麽處理都可以。何況愛護同門是好事。”
“多謝長老寬厚。”
“對了。”離開前,席曼倏地擡起頭來,“你如此下去也不是辦法,需知堵不如疏。”
“如果有機會的話,最好去魔界一趟。”
席曼說得漫不經心的,仿佛渾然不知道自己口中說出的是多麽大逆不道之言。
人族與魔族向來勢不兩立,為了争奪資源和地盤你死我活,彼此都背負着對方的累世血債。
如果說,她賜他丹藥是感念他為她養了這麽多年的泷霜魚,那這句話,絕對是超出這之外的關心了。
甚至容易将自己置身危險之中。
只是……這樣過重的關心……
褚徵深深地看進對方眼裏,溫和勸誡道:“長老慎言。”
這樣超出邊界的關心,在漫長的歲月裏,他也不是沒遇到過。
只是,謊言與真心,溫暖與黑暗,早已混雜交織在一起。
只消行差踏錯一步,便是一條死路。
褚徵再次行禮,轉身離開。
席曼看着他離去的身影,忽的嘆了口氣。
“真是造孽。”
……
寧瑤一聽到褚徵來三光峰複命的消息,就飛速甩下手頭的事過來攔人了。
她直接截住對方,褚徵英俊的面孔露出一絲詫異,随後又露出熟悉的如沐春風般的笑容,“師妹,你怎麽……”
她不耐煩地打斷對方客套的寒暄:“師兄,為什麽最近一直避着我?”
自從上次浮海島一別,她心中對褚徵有了許多猜疑,也因此同他生了嫌隙。
在此之前,他們很長一段時間同進同出,褚徵待她也十分耐心,她提出的要求基本上褚徵從來不會拒絕。
只是這樣的親密,卻始終局限在一個框內,在那個讓人心生誤會,卻又前進不了半步的安全區裏。
寧瑤疏遠他歸疏遠他,但從來沒想過放棄。
她困于這樣的距離感已久,同他分開也是為了更好地打破這樣的安全距離。
誰料她不去找他的這段時間,褚徵還是安然自處,不見絲毫失常,而她卻每每見他同別的女子交談,就心生煩躁。
明明她才是女主角,他怎麽敢——
寧瑤原以為,自己對他完完全全就是任務驅使,她只是把他當做自己完成這個世界的工具而已。
然而系統的出走,劇情的偏移,陌生的異世界人,讓一切都混亂起來。
在這個時候,她最主要的想法卻不是将主線拉回來,而是……
寧瑤深吸一口氣。
如果說,在這之前她還沒那麽在意褚徵。那麽這段時間裏,她算是徹底認清了自己的想法。
她一定要牢牢占據褚徵心裏最重要的那個位置——
就像原著裏寫的那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