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你要克制自己
周清遠大學是在雲城讀的,專科院校,專業也不太好,畢業後沒找到合适的工作,跨專業幹了兩年,後來,雲城當地發展旅游業,他回家和周福元商量,說想在雲城開民宿。周福元是個老農民,連初中都沒讀過,沒什麽文化,原先一直窩在農村,是後來為了給周清遠更好的讀書環境,才咬咬牙,和妻子一起到哈爾濱租房打工,也因此把孩子帶離了農村。
他沒文化,沒見識,不懂什麽民宿生意,但他支持周清遠,為了讓他放開手腳去做,周福元甚至把家裏剩下的幾十畝地賣了,錢都給了周清遠做開民宿的啓動資金。
對于他們家當時那種境況來說,這種決定,實在是大冒險。
用親戚的話說,他這是把棺材本拿給兒子折騰。
這幫親戚,向來沒有好話,可周福元為人憨實,他們愛說什麽就說,他就樂呵呵的替自己兒子說幾句好話,給兒子遞上銀行卡的時候,又窮盡滿肚子的墨水加油助力。
好在,周清遠不叫人失望。
他雖然讀書的本事不行,倒是長了個做生意的機靈腦瓜,再加上脫去了早些年的混蛋行徑,人也踏實、穩重了些。
民宿生意被他經營的很好。
正好那些年,雲城旅游城市名號打響,他用兩年時間回本,接下來穩賺不賠,也就此在雲城站穩腳跟。
現如今,他在雲城開了三家民宿,分別坐落在三個熱門旅游村,除經營民宿外,他還在花樹村承包八十畝地種植各種水果,如人參果、荔枝、紅毛丹、山竹等,在網上及當地個人水果店鋪進行銷售。
周清遠在雲城混的風生水起,若是別的小年輕,早帶着滿身驕傲,回家和父老鄉親炫耀一番,可他不然,聽說這六年間,他只回過一次老家,是在他姥姥去世的時候,回去披麻戴孝,把老人送走,可後來,不知怎麽的,和姥姥家的親戚鬧了些不愉快,等老人一出殡,當天夜裏,就買機票回了雲城。
從那以後再未踏入家鄉半步,就連逢年過節時,也是買張機票,讓他爸到雲城來住一陣,父子倆在此處團聚。
葉栖和他的六年未見,是實打實的六年。
這六年來,她都已經快忘了周清遠的模樣,也從不認為,他們還有再見面的一天。
不,也不是全然沒想過的,只不過在她看來,此生若再能見面,也應該是周清遠結婚時,她父親去參加婚禮,而她也能厚着臉皮去湊個熱鬧。
所以此刻,看着就近在咫尺的他,心裏難免有許多感慨。
越靠近村莊,夜色越濃。
車內的光昏黃黯淡,他在光影裏,神情肅然。
葉栖心想,這人不說話的時候,看着還是挺有魅力的。
真希望他能變成啞巴。
“你一直看着我幹嘛?貪戀我的美色?”
看吧,他還是适合做啞巴。
葉栖白了他一眼,轉頭看窗外,可外面漆黑一片,只有車的遠光燈照過時,在路旁的植物上映下一抹白光,卻也很快消逝。
她的表情從窗玻璃上清晰可見。
瞧着有點落寞似的。
周清遠迅速瞥她一眼,有點沒話找話似的說:“聽說你是離家出走?能耐了啊,小時候稍微走遠點,就怕找不到家的人,現在敢一個人跑來雲城。”
“首先我不是離家出走,成年人不都有自由離開家的權利麽?我只是出來散散心而已,其次,我今年23歲,不是三歲,你少拿小時候的事情來嘲笑我,要說小時候,誰還沒有點丢人的事,你不也有麽,周大爺說了,你八歲去你姑姑家過暑假,還把人家的褥子尿濕了呢,大清早五點鐘被自己的尿泡醒,沒敢告訴人,自己偷偷洗了被單,最後還是被發現了。”
葉栖說完,嘻嘻笑着回頭看周清遠,絲毫不肯錯過他臉上的精彩表情。
周清遠是萬萬沒想到這件事能被他老子到處說,這是什麽光彩的事嗎?他也不怕他兒子形象被損,将來娶不到老婆。
尤其這件事還是被葉栖知道,他更加別扭了。
看着這死丫頭笑的那麽開心,圓溜溜的眼睛都笑彎了,卧蠶擠的更加明顯,整個人呈現出一副狡猾小狐貍似的得逞姿态,看得周清遠想停車狠狠捏捏她的臉。
最好能揉搓出幾個形狀來讓他解氣。
“再笑把你扔在這兒。”
他又吓唬人。
葉栖努努嘴,“周清遠,你真幼稚。”
……
車子開了一個多小時,終于拐進了村口。
這裏是花樹村,周清遠開的第一家民宿就在這,他承包的土地以及電商工作室,都在這個村子。
這裏是他的大本營,他平時就住在自己開的這家民宿裏。
民宿有個好聽的名字,叫作——微塵裏。
周清遠在路上的時候跟她說的。
她問取這個名字有什麽含義麽?
周清遠說:“沒聽說過一句詩麽?世界微塵裏,吾寧愛與憎。微塵裏,就是取自于這首詩。”
葉栖品了品這句詩,覺得很有韻味,但是不懂含義,就悄摸摸用手機查了,看到了譯文,才發現這名字和民宿這種放松身心的地方,竟然極度契合。
突然就有點佩服周清遠。
“你還挺有文化。”
明明是誇,說出來卻像在嘲諷。
周清遠滿不在意的笑了聲,“文化沒有,但我有手機。”
“什麽意思?”
“百度一下啊。”
葉栖仰頭望天,無語至極。
後來,周清遠又非常不客氣的讓她有空的時候多發發朋友圈,幫忙做做宣傳。
葉栖任何時候,都不會放棄損他。
聽他有求于自己,便将高傲的頭顱一揚,“再說吧,你先把我伺候高興了,一百條我都能發。”
周清遠聽着,眼皮動了動,帶着很微妙的語氣問她,“男人伺候女人,只有一種最快樂的方式,怎麽,你想跟我試試?”
葉栖在最不該秒懂的時候秒懂了。
她漲紅着一張臉,咬牙切齒的罵周清遠,“你有病。”
被這煩人精堵了一晚上的心口,總算能透透氣了。
男人搬回了一局,笑的很猖狂。
葉栖不想和他說話了,一直到進入村子,也沒開口說一個字。
村裏沒有路燈,到了夜間,各家閉門閉戶早早的都歇下了,顯得村裏的小道上,又漆黑又靜谧。
葉栖不知道花樹村長什麽樣,只有車子遠光燈照過以後,能依稀看到那些極具有當地民俗特色的房屋,看上去像是用石頭壘起來的。
從進入到村子以後,周清遠就将車速慢下來了,然後又慢慢地停靠在一座院子門前。
門口的感應燈适時亮起,借着燈光,她看見了門上懸挂着的木牌上的字——微塵裏。
周清遠先一步下車,去後備箱拿行李,葉栖随後下車,站在院門口等他。
周清遠走過來,輸入密碼開了鎖,推開院門,順手将行李箱一提,院子裏這會兒靜悄悄的,眼下這個時間,民宿的客人都已經睡下了,因為怕吵到人,周清遠沒用拖杆拉行李箱,就一直用手提着,直接從側旁的樓梯上了二樓。
葉栖跟着他。
他推開一間屋子的門,在門口揿亮了燈,屋子裏一應陳設盡收眼底,是葉栖之前在網上看圖片時,就見過的風格,很有野趣。
周清遠把行李往角落一放,跟她說:“你來的突然,這裏沒有空房,你就在我這将就着住吧,等過幾天有一個客人到期退房,再把屋子收拾出來給你住。”
葉栖聽後呆了一下,“所以,這是你的房間?我住這兒,你住哪兒?”
“你覺得呢?”
周清遠遞了個你猜的眼神。
葉栖心想這人混蛋歸混蛋,但是男女之間該保持的距離,他不會不知道,更何況,他那麽讨厭她,不可能和她同住一室。
想着,也就放了心。
“哦,我知道了,你有地方住,ok,那我不跟你客氣了。”
周清遠哼了聲,“你還是跟我客氣一下吧。”
說着,徑直走到沙發那,把鞋一蹬,利落的躺了上去。
合衣、閉眼,一套流程,穩準快。
葉子傻了。
“你什麽意思啊周清遠?你要跟我一起睡?”
聽着她的話,周清遠沒忍住,閉着眼睛噗嗤一樂,“你倒是想得美,咱們各睡各的,注意你的用詞。”
“不是——那你也……”
“那我也什麽啊我也,祖宗,你看看幾點了,這個點你讓我住狗窩去啊?”
葉栖咬咬嘴唇,小聲嘀咕,“也不是不行。”
周清遠“撲騰”一聲從沙發上坐起來,目光筆直,且帶着點陰森森的壞,看着葉栖說:“你知不知道什麽叫作孤男寡女共處一室?你要再惹我,我可就要和你發生點什麽了。”
他這個威脅果然管用,葉栖往後退一步,下意識裹緊了外套。
“你以前好歹只是混蛋了點,現在出息了,還多了一樣流氓的本事。”
“那你還是不了解我,我以前也這麽流氓。”
葉栖攏着衣服站在那,好像真有點被他吓到了似的,不大敢去睡。
周清遠已經困得不行,臉上現出幾分不耐煩的躁意,他突然起身,朝着葉栖走過來,“你睡不睡?嗯?”
葉栖真被他吓到了,趕緊跳上床蓋上被子,那張不饒人的嘴,也有服軟的時候。
怯怯的說:“我睡,這就睡。”
周清遠滿意了,哼笑着看她一眼後,又轉頭回到沙發上。
葉栖把被子拉上來,蓋住下巴,悄悄露出嘴巴,小聲說:“我知道我很漂亮,但你也要克制自己,知道嗎?”
“閉嘴。”
“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