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死丫頭
沒人說話，屋子裏安靜極了。
沙發上的人想必是睡熟了，呼吸聲漸漸平穩。
在車上的時候，葉栖就看出來周清遠很疲憊，盡管一直和她鬥嘴，可眼底的倦色卻遮不住。
這會兒，她悄悄起身，脫掉外套後，關上燈，然後重新躺回床上。
折騰這一路，葉栖也早就困了，她跟周清遠吵歸吵，鬧歸鬧，但其實對于他這個人還是比較信任的。
借着窗外淺白的月光，能看到沙發上那道模糊的身影，她看着看着，眼皮開始沉重，不知不覺睡了過去。
次日九點鐘。
葉栖睡的正香，卻忽然夢到自己被人綁架，那變态綁匪不走尋常路，竟然用手捂住了她的鼻孔，她呼吸困難，只能長大嘴巴喘氣，那感覺太窒息，以至于直接将她從夢境推回現實。
朦朦胧胧睜開眼，頭頂上是周清遠那家夥壞笑的臉，而他此刻，正用兩根手指捏住了她的鼻翼。。
怪不得她覺得呼吸困難！
葉栖氣的使勁兒拍他手臂，“你有病吧周清遠！”
不知道他捏了多久，鼻子裏酸澀的疼，說話的聲音就跟得了重感冒一樣。
周清遠松開了手，退到床邊坐着，“你睡覺打呼嚕知道嗎？哪個小姑娘像你似的，以後還能嫁出去麽。”
“我嫁不嫁的出去關你屁事。”
葉栖的覺徹底被他攪黃了，攢了一肚子的起床氣沒處撒。
她看見周清遠不知什麽時候把外套脫了，裏面只穿了一件白色短袖，袖口下方的手臂，肌肉線條流暢，看着看着，忽然覺得牙很癢癢。
周清遠毫無防備，她突然撲過去，抓住那只胳膊狠咬了一口。
男人疼的皺眉咧嘴，扒拉葉栖腦袋，“你屬狗的啊，怎麽還咬人呢？”
咬完人，氣也消了大半，朝着地上“呸呸”兩口，像是才嫌棄髒似的，“你幾天沒洗澡了？”
說起這個，周清遠樂了，“三天吧。”
她哕了一聲。
周清遠說：“我可沒逗你，真三天，我忙的連飯都沒時間吃，覺也沒時間睡，更別說洗澡了。”
葉栖這下是真哕了，從床上跳下去，滿屋子亂跑，最後在周清遠的指引下找到洗手間，進去，趴在洗手池上，幹哕了一會兒。
早晨還空着肚子，什麽也沒吐出來，但那惡心的感覺卻是真的。
出去在行李箱裏找自己帶來的洗漱用品，扭頭瞪了眼坐在床邊上玩手機的男人，又重回洗手間洗漱。
等她出來的時候，周清遠在跟人打電話，聽着像是交待工作的事情，她沒打擾，默默坐在一旁拿出化妝包，給自己化了一個淡妝。
等她這邊都弄好，周清遠的電話也挂斷了。
“好了嗎？帶你去吃早飯。”
“吃什麽？”
“燒餌塊和米線二選一。”
“不能都吃嗎？”
“你是豬？”
葉栖又想咬人，“你才是豬。”
周清遠笑了，從沙發上撈起外套，叫她，“走吧，吃完飯，想不想出去逛逛？我給你當導游。”
“不用，周老板事多人忙，我勞駕不起，村子就這麽大，我自己逛。”
周清遠是真的忙，他的果園裏，最近有幾種水果相繼成熟。
他在村裏雇了些人去果園采摘，然後開車将水果送到固定的銷售點，就是和他長期合作的那些家水果店。
除此外，網絡上面也開始直播銷售。
他每天不僅要去送貨，還要随時盯着點果園采摘，怕有些人手重，損傷了果樹。空閑時候，還得去工作室轉轉，看看網上的銷售情況。
最近這一陣子，真是忙的腳不沾地，所以聽她這麽說，倒也不和她假客氣。
“随你，有什麽事，你就給我打電話。”
葉栖點點頭，沒吭聲。
她和周清遠在外人眼中是青梅竹馬，一起長大，感情一定很深厚，包括她自己從前都是這樣想的。
可人都是會長大的，小時候看不清的事情，長大以後，就會明白。
他們之間沒有深厚的感情，周清遠讨厭她，所以他們六年沒有任何聯系，在那個大家都用□□聊天的時代，她也曾給周清遠發過消息，但石沉大海。
後來，她就再也沒發過。
從那以後，她就明白了一個道理，人不能自以為是。
她在那時才長出的腦子告訴她說，周清遠一點都不在乎她，對于他來說，她就是個可有可無的人。
“自知之明”這個詞的含義時刻提醒着她。
包括現在。
她之前完全沒想過她爸會因為這點小事麻煩到周清遠，如果她知道，就一定會阻止。
周大爺和爸爸是有深厚友誼的，但她和周清遠沒有。
她不想麻煩他，不想看着他為了維護父親的人情關系而勉為其難照顧她。
出去吃早餐。
周清遠帶她到村口一家小館。
她玩笑時說的想要兩種都吃，他卻當了真，真的同時要了燒餌塊和米線。
東西做的很快，不一會兒就端上了桌。
周清遠把一個大碗，和一份用食品包裝紙裹好的餌塊推到她面前。
“嘗嘗吧外地人，看哪個口味是你喜歡的，不喜歡吃的給我。”
葉栖撇撇嘴，“說得好像你不是外地人一樣。”
“別鬥嘴，快吃，待會兒涼了。”
這碗米線的分量不小，餌塊也大，她怕自己真的吃不完，要讓周清遠吃她剩下的也不大好，就跟老板要了一個小碗，先挑出一點米線來嘗，味道果然很好，比她在家那邊吃的米線正宗太多了。
她挑出一碗米線，用勺子舀了一點湯，然後推給周清遠。
我吃這些就夠了。
“真夠了？”
“嗯。”
周清遠不跟她客氣，端過去就吃，他吃東西速度快，風卷殘雲的，沒多會兒就把她那碗吃光了，轉而又去吃自己那一碗。
葉栖擔心他早些吃完，先去買單，就起身去店裏把錢付了。
她出來時，周清遠碗裏的米線也吃去了大半，見她出來就問：“你這不是還沒吃完？不會又去要了一份吧？”
“沒有，我去付錢。”
周清遠夾米線的筷子頓了頓，看着葉栖，忽然笑了，有點不高興似的，卻又不太明顯。
“你可真行葉栖，跟我你是真客氣。”
說完繼續吃米線，速度越來越快。
這下，葉栖才看出他不高興來，可她也沒覺得自己做錯了什麽。
“昨天麻煩你大半夜去接我，請你吃頓早飯不是很應該麽。”
他吞掉最後一根米線，喝了一大口湯，放下筷子。
擡頭看葉栖，“意思就是感謝我呗？”
“是啊。”
“嗯，行。”
他這麽應着，看不出情緒。
葉栖見他這樣，索性就把另一件事也說了。
“我打算在雲城住一段時間，你們這裏的民宿，多久起租？”
“一周。”
“行，我租兩個月，你就按照正常的價格租給我，從今天開始算。”
“我不是說了，免費讓你住，你忘了？”
“我是來這玩的，不是來這占你便宜的，你讓我免費住，我心裏不安。”
周清遠氣笑了，“怎麽着，你免費住了，我還能吃了你不成？”
葉栖不說話了，周清遠不知道她在別扭什麽，也懶得和她鬥嘴。
撂下一句，“随你。”
然後起身，準備走時，問葉栖，“真不用我帶你轉轉？自己可以？”
葉栖點頭，“可以。”
周清遠順兜裏掏出盒煙，摸出一根點燃，最後看她一眼說：“那我走了，你自個玩吧。”
他走以後，葉栖又獨自坐了一會兒，手裏的餌塊還有大半沒吃，卻好像胃口盡失似的，秉承着不能浪費糧食的真理，把剩餘的餌塊直接帶回了民宿。
此刻，民宿院子裏，有個小姐姐正在做拉伸動作，看上去像是剛從外面跑完步回來。
見到葉栖後，停下動作打了聲招呼，“你好，你是新來的房客嗎？”
“嗯，昨天到的比較晚，你好，我叫葉栖。”
小姐姐跟她握了下手，也笑着說：“我叫李珈藍，前兩天剛住進來的，我在那間屋子，有空找我玩。”
她指了指自己的房間說。
“好的，那你繼續吧，我先上去了。”
葉栖上樓，簡單收拾了一下後，就癱坐在床上，不知道接下來該去哪兒。
她之前幻想過無數次出游時的情景，但這些年，因為路癡，因為從未一個人出過遠門，因為……諸多種原因，始終沒有邁出旅行的腳步。
要不是這次和她媽大吵一架，她也不會這麽突然的來旅行，沒做攻略，不知道哪裏好玩，哪有好吃的東西，有好看的風景，她甚至不知道自己現在所處的花樹村周圍，有沒有什麽著名的旅游景點。
總之一頭懵。
她坐了很久，思考了很久，也在網上又查了一下路線和附近景點。
最後用筆記記下來。
背上包出了門。
……
周清遠是在晚上八點鐘回到的民宿，上樓準備收拾幾件衣服和洗漱用品，打算先去朋友那裏暫住幾天，在樓下看，那房間沒開燈，他琢磨着，那死丫頭不能這會兒就睡了吧？
等上去敲門，半天沒人應，推開門，開燈一看，屋裏哪有人。
他才後知後覺，這丫頭不會是在外面玩一整天，到現在還沒回吧？
她不是說就在村裏轉轉麽？
心裏琢磨着，周清遠有點擔心。
主要是葉栖膽子小，還是個路癡，有句話他爸說得對，葉叔兩口子，把他們家這閨女管的太緊，到這個年齡了，也不肯撒手，二十多歲的人，到哪兒都怕丢。
其實本來沒什麽的，可越琢磨，心裏越害怕。
葉叔求到他這兒，叫他幫忙顧着點葉栖，他可別回頭把人給弄丢了。
想到這，轉身下樓，連跑幾步去外面把車子打着火，邊開車，邊撥通電話。
響了十幾聲沒人接。
他氣的把電話往副駕駛的座位上一扔，把着方向盤轉個彎，繞村子一圈的找，也沒看見人，最後直接開車往村頭走，開過一百米左右，電話突然響了，手機離得遠拿不到，他把車在路邊停下，解開安全帶去拿，看顯示的備注，就是葉栖。
“你好，請問你是哪位？”對面先開口。
周清遠氣的太陽穴疼，“你在哪呢？這麽晚不回來？”
“周清遠？”
“對，就是我，問你呢，你在哪兒呢？”
“我在鎮上，怎麽了？”
“還怎麽了？你不是說就在村裏轉轉麽？怎麽跑鎮上去了？這麽晚不回來，也不知道打個電話告訴我一聲。”
葉栖覺得他莫名其妙。
“我出來玩，自然是哪裏好玩就去哪，什麽時候回去，為什麽要告訴你啊？”
她實在覺得沒必要，自己又不是小孩兒，去哪兒還要跟大人報備，再說，他們什麽關系啊？她有什麽立場特意打個電話跟他說。
而且……這個而且很重要……
“而且，我也沒有你電話。”
“你沒……”周清遠敲了兩下額頭，被她氣笑了，“你沒有我電話，早晨我說有事聯系我的時候，你為什麽不直接問我要？”
“我想着也沒什麽事兒需要聯系你啊。”
不行了，周清遠覺得自己再跟她說下去，嘴裏就得噴火。
這死丫頭長大以後怎麽比小的時候還煩人了！
“得，咱倆別廢話，你把具體位置發我微信，我去接你。”
葉栖還要說什麽，對面忽然截住她的話，“別說沒有我微信，你現在就加，就是這個號碼，趕緊的。”
說完，電話“啪”一聲挂斷，帶着氣的樣子。
葉栖就這麽被趕鴨子上架似的加了周清遠的微信。
然後把位置發過去。
周清遠回了言簡意赅的兩個字“等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