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現在沒廢,你要我麽?
葉栖獨自一人在鎮上逛了一整天,看什麽都覺得新奇,左一家店右一家店的逛,中午又在一個很火的雲城菜館排隊等空位等了一個多小時,吃過飯,下午繼續逛,然後就一直逛到了黑天。
這是她人生中第一次旅行,沒錯,就是第一次。
今年已經23歲的她,在父母的“庇護”下,從未獨自一人走出過家鄉。
小的時候,在村裏,同齡的男孩兒女孩兒都會在節假日湊在一起玩,滿村子、鄉裏的瘋跑。
葉栖想出去玩,她媽大多數時候都是不允許的,給出的理由也很簡單:你是女孩子,外面危險,萬一遇到壞人怎麽辦?
每當那時,她總是仰着一張稚嫩的臉,問媽媽,“那為什麽翠翠、小蒙她們都能出去玩,她們不怕遇到壞人嗎?”
“誰說她們不怕,那是因為她們爸媽不負責任,不管她們,你就管好你自己就行了,別人愛去哪兒玩,去哪兒玩,你不許跟着偷跑知道嗎?讓我知道,我會打你的。”
她在母親的教導及恐吓下,始終乖乖聽話。
直到有一個周末,小蒙和翠翠來家裏找她一起出去玩,每當這個時候母親就允許她出去,但說好,到吃飯的時間就自己回家,她答應的好好的,但……
那時候是冬天,村後面的魚池上都凍上了厚厚的一層冰,平日裏放假的時候,這裏就是村裏孩子們的歡樂場,她和翠翠,還有小蒙也到上面玩。
玩着玩着,就忘了時間。
等她看着天色漸暗,別的小朋友都陸續回家的時候,心裏有一種很不妙的感覺。
果然,當她走進家門時,母親就拿着掃把站在門口等她。
那天她被母親狠狠的打了一頓,她哭啊,躲啊,躲在爺爺奶奶的屋子裏,怎麽都躲不掉,她覺得母親要吃人,很可怕,是她見過的,母親最可怕的一面。
以至于,她到現在為止都忘不了那一天。
倒也不清楚,是掃把抽打在屁股上的痛覺太過于深刻,還是母親的臉太過猙獰。
總之,從那以後,她再也不敢亂跑亂走,母親說什麽,她就聽什麽。
整個村子裏,沒有比她更聽話的孩子。
後來,再長大一點,村子裏辦酒席,有時候家裏大人沒時間去随禮份子,就會有大人托孩子去辦這件事,最好在席上吃一頓,不僅給辦酒席的人家,增加了人氣兒,這禮份子錢也不算是白花。
她從沒想過,有一天自己也會被委以重任。
然而,她不敢去。
她害怕那樣人多的場面,不敢和人說話,也不敢亂走,怕被壞人抓去。
她死活都不肯去。
當時她的大姑也在家中,就出言嘲諷說:“看你把你家孩子管的,多不闖蕩,又膽小又怕見人,就去随個禮的事兒,好像誰能吃了她似的。”
大姑嫌棄她,媽媽好像也嫌棄她。
年幼的時候,家裏所有人提起她時,都是這樣的話。
膽子小、不闖蕩、怕見人,将來……沒出息!
這麽多年,葉栖好像真的按照他們的“預言”發展了下去。
小的時候在母親的威壓之下,她不敢亂走,長大以後,分明有自由去哪兒的權利,反倒是一直沒機會出來。
前兩年,她窮,想出來玩也沒錢。
最近一年多,手頭攢了些錢,又舍不得花,要不是這次和她媽大吵一架,恐怕還下不定決心出來呢。
葉栖看着這個小鎮上獨有的特色建築,看着街道上面閑逛的人群。
然後再看看自己。
心裏想着,她終于走出來了。
終于呼吸到了自由的空氣。
一切都很美好。
正當她沉醉于當下這個時刻時,一個青年男子走向她,有些不确定的問:“你是七七嗎?”
“七七”是她視頻賬號的昵稱,這樣叫她的,通常都是她的粉絲。
“嗯,我是七七,你是?”
她有點緊張,因為她通常都是在家裏搞吃播的,很少會到外面“覓食”,這還是她第一次在公共場合見到粉絲。
她怕被粉絲看出她的不自然,就努力的保持笑容,讓自己看起來更随意,更輕松些。
男粉絲有點激動,“真的是你啊,那個……我們能合個影嗎?我和我老婆都很喜歡看你吃播,她有段時間壓力特別大,特別暴躁,還沒食欲,就是看了你的吃播,才好的。”
葉栖覺得這要求也不過分,就是合張影嘛,于是點頭答應了。
男粉絲找來一個客人幫忙拍照,兩人合了影,他再次道謝才離開。
周清遠進到咖啡廳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一幕畫面。
他不清楚葉栖現在是在做什麽職業,只知道她高中退學之後學習了一年西點,但後來卻沒從事這行。
那時候他還琢磨,這姑娘小時候是個三好學生,樣樣出列拔萃,明明比他小了幾歲,但他爸那時候總讓他向她學習,說她懂事、聽話、有上進心。
可後來也不知道是風水輪流轉的緣故,還是怎麽着,她反而成了那個做事沒長性,吃不了辛苦,高三沒讀完,辍學在家,學習一門手藝,又放棄從事相關工作,總之,成了一個反面教材。
他站在咖啡廳門口,看着那個男人和她拍完合影後離開,心裏琢磨着,這丫頭成明星還是網紅了?
他走過去,踢踢葉栖坐着的那把椅子,語氣不鹹不淡的問:“你現在是轉行做吉祥物了?走到哪都跟人合影。”
葉栖剛見完粉絲,心情很好,決定放他一馬。
“我現在做吃播,雖然不是大明星,也不是網紅,但也算是一個有點名氣的人吧。”
“吃播?你?”
“嗯,我,怎麽了?你有意見。”
也不是有意見,就是覺得形象挺違和的,這丫頭以前嘴皮子多不利索,氣急了就會哭,跟人說多兩句話就臉紅。
做吃播,就她?
現在的人啊,多奇葩多沒素質的都有。
有人現實生活過的不順,就到網上找出氣的。
他工作室那個負責直播賣貨的小姑娘,經常被人罵哭,那姑娘平時還是個大大咧咧,有事不太往心裏去的人呢。
她都被罵的有心理陰影了。
更何況這位……
以前多脆弱一個人呢。
周清遠認真的看了她一會兒,總覺得她哪裏和從前不太一樣了,但又說不太明白。
“你一直看我幹嘛?我臉上有花?”
“花沒有,有個泥點子。”
葉栖蹙眉,“哪兒呢?”
男人伸臂過來,到她臉上擰了一把,葉栖疼的“啊”了一聲。
“周清遠你要死啊,你掐我幹嘛?”
“我沒掐你啊,給你擦泥點子呢。”
“行,你過來,我也給你擦。”
她大半截身子從桌上越過來,周清遠笑着躲開,把她手臂拍回去,“別鬧別鬧,你那粉絲看着呢,注意點形象。”
她往四下掃了一眼,那粉絲還真在那看她呢。
葉栖氣的一屁股坐回去。
手上沒占便宜,嘴皮子卻不饒人,“周清遠你一定有什麽大病。”
“嗯,我有病,你有藥麽?”
“治病的沒有,致命的有,你要麽?”
周清遠氣的笑了聲,“臭丫頭片子……”
葉栖冷哼了聲,拿起包往外走。
周清遠跟着起身,喊她,“說走就走,都不請我喝杯咖啡。”
“你不配。”
“你結賬了嗎?”
“當然結了,難不成等你來給我結啊?”
周清遠小跑兩步跟上去,寬大的手掌掐住她的後脖頸,“結賬行啊,你叫我聲清遠哥哥,就給你結。”
“做夢,清遠弟弟。”
“你叫誰弟弟呢?你再叫一遍?”
葉栖笑着躲開,跑遠幾步後,故意大聲喊,“周清遠,臭弟弟。”
“葉栖你完了。”
男人眼神中透着危險的光。
葉栖心裏大叫一聲不妙,拔腿就跑。
小鎮的街道上到處都是游人,她跑不快,三兩步就被周清遠追上。
他掐住她的腰,另一只手不斷撓她的癢。
葉栖最怕癢了,躲不開又推不掉他,但也不想求饒。
兩人在大街上就這麽不顧形象的鬧起來。
葉栖一急,擡起膝蓋就要攻擊。
周清遠眼疾動作快,往後一躲,“往哪踢呢?踢廢了,我下半輩子跟你過啊?”
“你都廢了,我才不要你呢。”
周清遠笑起來,語氣透着一股子不正經,“我現在沒廢,你要我麽?”
葉栖莫名其妙的紅了臉。
有點不自然的轉過身說:“才不要呢,狗都不要。”
鬧夠了,瘋夠了,兩人靜下來,一前一後走了一段路。
周清遠突然叫她,“葉栖……”
“幹嘛?”
“我餓了,請我吃飯。”
“你個大老板,讓我請你吃飯?要不要臉?”
“不要臉,要飯,行不行?”
葉栖噗嗤笑,“行,那我就施舍你一頓,就當是報答你小時候幫我打架的恩情。”
“喲,你還挺知恩圖報,那這麽算算,我小時候幫你的多了,你得請我多少頓才能報答完?”
“你以前也沒少欺負我,功過相抵了。”
周清遠笑着走過來,洩憤似的在她臉上捏了一下。
昨天在車上就想捏她臉了,沒想到手感這麽好。
不由得又伸手捏了兩下。
“周清遠,男女授受不親,你跟我保持點距離。”
周清遠呵呵笑,“呀,稀奇,也不知道是誰小時候,天天扯着我衣服,哥哥哥哥的叫。”
“那是小時候不懂事。”
“現在怎麽了,現在也可以叫啊。”
“讓我叫啊?”
“嗯,你叫一聲我聽聽。”
“清遠——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