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刺耳
朱晨朗也被周清遠給“請”了出去,眨眼間,廚房裏,就剩葉栖和他兩個人。
葉栖在旁古怪的瞧了他一眼,就說:“我自己也能做,你要沒什麽事,也出去吧。”
“怎麽着,他在這幫忙,你就和人有說有笑的,我在這,你就覺得我礙眼是吧?”
兩人從這次在雲城碰面,就一直互怼互嗆的,周清遠也一度覺得煩,覺得這丫頭不識好歹,可真當她對他客客氣氣的時候,他又覺得別扭,非要刺激她再說出點難聽話來。
難不成真像陳小東說的那樣,他欠虐?
周清遠陰陽怪氣的說完,又覺得不自在,表情也別別扭扭的。
要是之前,葉栖準能順着他的話,怼出一萬句來,可今天卻沒有,“我這不是看你累了一天,讓你歇着麽,既然你那麽喜歡幹活,那就來吧,随你便,我正好輕快。”
反常!
太反常了!
葉栖見他一直盯着自己看,她皺着眉頭,擡手摸摸臉,狐疑似的問:“你一直看我幹嘛?”
“你今天怎麽了?哪裏不舒服?”
“沒有啊。”
“那你怎麽……”他欲言又止的看看她,片刻,揮揮手,“算了,沒事兒。”
葉栖計劃做六道菜,鍋包肉、地三鮮、東北涼菜、蘸醬菜搭配雞蛋醬、紅腸拼盤、大豐收。
涼菜方才已經切好裝盤,已經撒上調料,等到待會兒開飯前再拌勻就好,這是她在家看媽媽做飯時,學來的經驗,怕涼菜太早拌好,味道會變。
之後,蘸醬菜所需要的那些蔬菜都已經清洗幹淨,用大圓盤裝好,切上蔥段和黃瓜段放在一旁等待上桌。
再然後就是需要切片的紅腸,這個也比較容易,省時不費力,切片擺盤就好。
另一邊大豐收已經炖在鍋中了,眼下只剩下兩道菜還沒做。
周清遠朝她勾勾手指,“把你圍裙給我,剩下兩道我來做。”
“你會做飯?”
“不然呢?我在雲城這麽久,不會做飯,難不成喝西北風活着?”
她抿着唇,想說,不是有外賣麽?話未出口,就想起來,他住在村裏,外賣也送不到這。
“還傻站着幹嘛?圍裙給我呀。”
葉栖遲鈍的“奧”了聲,把圍裙解下來遞給他。
原本她是打算看看熱鬧的,料想周清遠即便會做飯,手藝應該也好不到哪裏去,但令她沒想到的是,他做飯的手藝尤其娴熟,甚至比她還有過之而無不及,瞧見他那颠勺的輕松姿态,火苗從竈上高高竄起,他也不慌不忙,僅僅是被火烤的皺緊了眉頭,所有切好的菜入鍋,該加什麽調料,什麽順序去放,他都熟念于心。
這兩道聽似簡單的菜,其實特別考驗掌廚人的功底,葉栖在家時做過兩次,遠稱不上美味,或者專業,僅僅算得上好吃。
但她看周清遠明顯就很專業,或者說娴熟。
眼前這高大的男人,曾經是個混不吝的家夥,爬樹上房、抓蜘蛛、掏鳥窩、混跡游戲廳、跟人打架、不大的時候就到處談戀愛,牽人家小姑娘的手,滿嘴的混賬話,沒一句中聽,愛玩愛鬧,還特別愛欺負她。
多麽不靠譜,多麽讨厭的家夥,現在,他就站在她面前,戴着不合身的圍裙,輕蹙着眉頭,認真的做這兩道家鄉菜。
他應該不知道自己此時此刻認真做事的模樣有多吸引人。
他一定不知道的……
他如果知道,大概會說:“看我幹嘛?愛上我了?”
葉栖聯想到這,忽然一個哆嗦,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她相信周清遠說得出這種自戀的話,因為他一向不要臉。
鍋裏在收汁,周清遠抽空往旁邊瞧了一眼,恰好看見葉栖神情複雜的看着他。
周清遠笑的吊兒郎當的,“你這麽看我幹嘛?是不是愛上我了?”
葉栖:“……”
有了周清遠的幫忙,晚飯時間果然提前了些。
四個人紛紛動手将菜端到桌上,然後分坐兩側準備開動。
大家都拿起筷子準備一品美味時,葉栖忽然拍腿說:“呀,我忘記準備酒了,就說忘了點什麽事情。”
陳小東一時不懂她為什麽這麽激動,“怎麽了?誰要喝酒?”
“你們不喝嗎?我們那邊招待客人,酒水飲料都要準備的,要不然顯得特沒誠意,我今天東西買的太多了,就給忘了,要不我去村裏小賣鋪看看。”
她說着就要起身,被對面坐着的周清遠給叫住,“行了,我們什麽時候成你客人了。”
“那這不是我請客吃飯嘛,準備的不足多失禮……”
周清遠笑,擡手指指椅子,“你坐,冰箱裏應該有酒,我看看去。”
他到冰箱那去瞧,然後看過來說:“這有啤酒,都誰喝?喝多少?”
陳小東先說:“我都行,你看着拿。”
另一邊朱晨朗笑着說:“我酒量不好,就喝一個吧。”
輪到葉栖這,她舉起手正要說話,周清遠卻直接替她做了決定,“你喝飲料,這有你的格瓦斯,還有可樂和氣泡水,你要哪個?”
葉栖:“……”
她剛剛想說也要一罐啤酒的……
“格瓦斯吧。”
周清遠回來了,把他們要的酒水飲料一一放在他們對面。
開飯後,大家一起吃吃喝喝聊着天,其實大多數時候都是陳小東和朱晨朗在說話。
陳小東這人多少有點話痨體質,不論男女,他都能找到話題跟人聊,氣氛絕對不會冷場。
他們聊着聊着,話題扯到了葉栖和周清遠這。
朱晨朗方才便覺得,葉栖和周清遠似乎挺熟悉的,不由得好奇問:“七七,你和周老板以前就認識嗎?”
“嗯,我爸爸和他爸爸關系很好,我們兩家因此經常來往,然後他比我大一些,小時候家裏大人幹活,他就帶着我玩,算是我半個哥哥吧。”
這“哥哥”兩個字,絕不是第一次從她嘴裏聽到,但哪一次都沒有這次讓周清遠覺得刺耳。
他抿着唇,繃着臉,往對面悠悠看去一眼,那倆人還在聊着,朱晨朗說:“難怪覺得你們關系好。”
葉栖笑笑沒說話。
朱晨朗和陳小東又聊什麽,她沒聽見,有點心不在焉的,夾菜回來時,胳膊肘撞翻了一個杯子,落在地上,傳來清脆的響聲,她吓得回了神,下意識就去地上撿,朱晨朗在旁反應過來,要提醒她危險時已經晚了,她的手已經被玻璃碎片劃傷,血珠子順着指腹上的傷口往外冒。
周清遠比朱晨朗速度快,跑過來抓起葉栖的手,“多大人了,動不動就受傷?讓我說你點什麽好。”
他一邊叨叨着,一邊拽着葉栖起身,葉栖問:“你拉我幹嘛?”
“受傷了不處理?”
“這點傷待會兒就沒事了。”葉栖往回抽自己的手,沒抽動,這男人握她手腕握的死緊。
聽他陰陽怪氣的說:“上次我摸了你的腳,再去摸你的手,你都嫌髒,怕感染,現在怎麽了?這地上的土不髒?玻璃碴子不髒?”
什麽什麽……
葉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耳朵聽到的,這男人竟然當着別人的面說什麽摸她的腳摸她的手,怎麽塗個藥的事兒,被他說的這麽暧昧?
“什麽…摸腳…摸…摸手,你好好說話,多讓人誤會啊?”
在場另外兩個人,一個看熱鬧看的興奮不已,一個顯得有些尴尬,不知道該做什麽表情。
葉栖滿臉通紅,怒瞪着周清遠。
周清遠本人卻笑的沒事人一樣,“上次你受傷,我給你塗藥,那不是摸了你的腳和手?不摸怎麽塗藥?”
“那叫碰到了,那不叫摸,你語文是體育老師教的嗎?”
“行行行,是我用詞錯誤,你到底上不上藥?”
葉栖保持了一天的好脾氣,眼下有隐隐崩裂的趨勢,她顯出一股倔勁兒,“我自己上藥,不用你。”
她帶着氣上樓,總覺得周清遠方才是故意說那些讓人誤會的話,但他偏偏又表現的很坦蕩,讓人揪不出他的小辮子。
有些人就是欠虐!
進屋,葉栖氣的在牆上踢了一腳。
她就是想跟周清遠和平相處,對待他像對待所有人那樣平和,虛與委蛇也好、模棱兩可也罷,她就想試着,讓自己在面對他時,不要總是情緒翻湧,不要總是那麽在意。
明明她都已經很努力在做了,可結果,一天還沒過去,她就覺得要前功盡棄了。
翻出碘伏,給傷口消毒的時候,周清遠敲敲門直接進來了。
葉栖白了他一眼,繼續塗藥,沒搭理他。
到貼創可貼的時候,他走過來,将創可貼從她手上奪過來,再去拽她的手,葉栖要躲,聽他說:“別動,給你貼個創可貼,又不是要你命,躲什麽。”
葉栖真的不動了,心裏邊覺得這種事和他争搶着也沒必要。
他拿着創可貼,撕開一邊膠布上的紙,用藥棉對準她的傷口,動作很小心的順着她的手指圍了一圈,然後貼好。
葉栖坐在床上,他就半蹲在她面前,貼好後,周清遠擡頭看着她。
屋子裏的燈是昏黃的,外面的夜是昏沉的,屋裏的兩個人無聲的對視着。
木窗半開,徐徐的晚風吹進來,将縷縷花香也吹進這間屋子。民宿院子裏此刻靜悄悄的,仿佛能聽見牆根底下的蛐蛐叫,也能聽見,這間屋子裏的兩個人,兩具身體裏,蓬勃的心跳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