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貪戀
世界上最親密的距離, 擁抱排第二。
費聞昭只穿了一件白色寬松半袖當睡衣,下擺蕩在空中,棠鳶回抱的手臂環上來時,腰間傳來的酥麻和暖意遍布全身, 心跳都緊了半拍。
本來熾熱的呼吸現在又濃重了許多。
他雙手騰空愣在原地, 下一秒又怕對方反悔, 傾着身子比剛剛更用力地重新環抱住身前的人。
棠鳶的風衣在他懷裏皺得不像樣子。
“不是說不回來嗎?”
感冒的沙啞夾着些許鼻音, 他的手撫在棠鳶頭上,輕輕抵着下巴,費聞昭閉上眼睛,在昏沉中享受這一刻的不真實。
棠鳶點頭蹭了蹭他的掌心, 淡淡的癢意蔓延到心上, 他輕咳了一聲克制心尖的躁動。
“你都這樣了。”棠鳶咬唇皺着眉,擡頭看向他。
她的手在身後自然地緊揪着衣服, 可能是因為緊張, 不時地松開握住, 尋找一個舒服的姿勢。
卻不知道這小小的動作, 對面前的人來說, 化作一次比一次強烈的忍耐。
費聞昭低頭,看到棠鳶眼裏不加掩飾的擔心, 垂眼輕笑故意問道, “我什麽樣?”
“生病, 受傷,新聞我看了,我都知道了, 網上的言論我都不信,你也別去看, 影響心情,真是恨透了受害者有罪論,誰又知道你現在……”
棠鳶頓了頓,仰着頭,靠向背後擁着他的手臂,清亮的瞳孔裏映出費聞昭的模樣,氣色蒼白,“這麽可憐呢。”
“是因為我可憐才回來的嗎?”
“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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費聞昭看她後退着搖頭,也松懈手上的動作,纏在發絲中間的手下滑,指尖碰到她的脖頸繞了一圈,繞到棠鳶的下颌。
“你喝酒了,棠鳶。”
“因為喝酒才回來嗎。”他語氣極輕,用幽暗的眸子将她凝在視野裏。
被放開的短袖又重新晃在腰間,剛剛的餘溫變成涼意,他意識到自己此刻無盡的貪戀。
“不是。”
“學長,你知道的。”
“是什麽?”
他連手指都發燙,摩挲着她細白的頸,四周空氣在升溫,他把目光盯向她的唇,不被發現的喉結動了動。
棠鳶心在震顫,她被雞尾酒曛得着魔,只能聽到自己震耳欲聾的心跳。
這還不夠。
她能感受到費聞昭濃烈的不滿足,步步緊逼。
她擡起眸子,隐約閃爍着光點,睫羽扇動,黑暗中明動的臉龐熠熠着別樣光彩,她極力穩住自己的聲音——
“費聞昭。”
“想你,擔心你,想見你,想确認你沒事。”
“如果我這樣說呢?”
尾音被一個輕輕的吻吞沒。
費聞昭俯下身子,青筋蔓生的手箍着她的肩,向前帶。
當灼熱和溫涼相碰。
是濕潤的柔意在兩人之間蔓延。
棠鳶甚至數得清費聞昭的睫毛,她渾身僵硬着閉上眼睛,身體酥軟到快沒有了支撐的力量。
看來喝酒也沒什麽不好。
起碼對自己的心更坦然了。
今天她去交起訴書,何亞辰告訴她,費聞昭早已為她找到了買家,并且說服對方願意出庭證明文敏和中介的勾結行為。
所以他到底默默做了多少呢,她現在不再去想為什麽。
只想對他,表情達意。
思索間,棠鳶又睜開眼睛,目光柔和。費聞昭輕輕推着她靠向身後的玻璃門,她又一次靠在他的腕臂,背後是盛大的海棠盛宴。
只有她知道,後面藏着多濃烈的情。
這種內心的懸溺感與現實纏繞交織,她完全沉浸在這一刻。
費聞昭只是溫柔地淺淺在唇上輾轉,一下下觸碰,一下下撩撥她的身體。
身體在下陷,心無用掙紮。
接着,棠鳶閉眼聽到一聲輕笑。
費聞昭彎着眼睛,高大身影早已把她淹沒,單撐的手在她臉側,棠鳶聽到他咽口水,喉間輕顫,“我發燒了,先放過你。”
“嗯。”棠鳶反應過來剛剛她毫無抵抗的狀态,咬着唇臉頰緋紅。
最後的吻落在額頭,“棠鳶,我算不算等到了。”
在不久前,他說過的那句“很想你,想見你,想聽你說話”,終于有了回音。
好像在暗夜裏人才會滋生更多的情緒。
開了燈,棠鳶紅着臉頰要給他重新包紮。
“你躺在我身邊,我就讓你包。”
“躺下怎麽包紮?”
最後,棠鳶盤腿坐在床邊,看費聞昭側躺着伸平的手腕,她解開布條,看到凝固的血和生硬的痂。
這麽嚴重了還只想着親親抱抱。
棠鳶心想。
一邊消炎,她一邊輕輕吹着傷口,擔心會蟄疼。
卧室裏開着暖橘色臺燈,像落日在她身後,發絲都散着溫柔的光,她低頭斂眸時,碎發順臉頰掉落下來。
費聞昭躺遠遠地幫她吹起。
棠鳶笑,“幼稚。”
她手上的動作很輕柔。
“到底是什麽人啊?”
“當初開公司時一個反對董事的親屬,這不是關鍵,他挪用了一部分公司基金,被我查出來,我借董事反對分公司把他開除了,沒想到他在外賭博欠債,一時丢了工作沒了經濟來源。”
費聞昭說話時,毫不掩飾的溺意在眼裏,藥物作用讓他有些發困,閃着眼睛看棠鳶,像是懸在夢中。
“這也要算在你頭上,真是躺着中槍,你還是心軟,應該把他先送到監獄。”
棠鳶憤憤道,鼻子輕皺,費聞昭只覺得可愛。
她手上的力氣也不自覺加重。
“棠鳶,疼。”
費聞昭吃痛,故作倒抽涼氣,嗓音沙啞着卻極致性感。
“嗷嗷不好意思,我太氣憤了,我輕點。”
她柳眉蹙起,有好看的弧度,費聞昭眯起的眼尾裏蓄了太多的歡喜。
棠鳶幫他一圈一圈纏上紗布,系了一個标準的蝴蝶結。
“好啦!”
她收拾小藥箱,纏繞的紗布卷滾到了費聞昭手邊,她伸手去拿。
下一秒被費聞昭按住。
棠鳶擡眼看過去,他側躺着對她笑,嘴角上揚地犯規。
“費總。”
“不許得寸進尺。”
“你陪我。”
“知道啦。”
感冒藥的作用,費聞昭迷迷糊糊睡着了。棠鳶怎麽可能躺在他身邊睡着,偷偷回了自己的卧室。
又滿是擔心,半夜反複起來摸他的額頭,給他換上冰涼貼,過會又怕冰涼貼太涼,輕輕取下來,用涼水幫他擦了擦額頭。
費聞昭迷糊中抓住她的胳膊,被她僥幸逃走。
她抱着腿坐在飄窗上。
月亮又高懸在窗外,灑在卧室裏,灑在費聞昭的睫毛上,棠鳶想到剛剛近在咫尺的人,有些恍惚。
他們現在是什麽關系呢?
在她的世界裏,确立男女朋友的關系起碼要有簡單的告白。
可是費聞昭自始至終都沒有說過一句。
“做我的女朋友好嗎?”
這樣的句子,是必要的儀式感。相信每一個女孩都會想象,有這樣一天,有人堅定、直白地選擇你,再用最簡單的語言表達愛意。
費聞昭沒說。
但,她好像又無法拒絕。
下午的擔心,聽到新聞的恐懼,她在害怕,害怕見不到他,害怕他有閃失。
縱然她再遲鈍,她都能意識這恐懼來自依戀。
習慣了費聞昭出現在她身邊,陪她,鼓勵她,陪她一起面對難堪,解決難題。
她拒絕了那麽多次,他依然會出現在她身邊。
告訴她,你的敵人不是我。
這樣溫柔的善意包裹着她,包裹着這麽多年沒有被善待過的一個破碎的心。
她還能怎樣去拒絕。
她明白自己在融化,在動搖。
棠鳶撫着剛剛被吻過的下唇,又一次在月光下紅了臉。
月亮好像見證了很多人的內心,知道了很多人的秘密。
還知道——
這是他們的第二個吻。
白天屬于理性的時間。
法院在第五個工作日打來電話,提到文敏的電話打不通,敲門無人應,傳票送不到她手裏,告知棠鳶暫時不開庭。
“何律師,怎麽辦啊?”她不相信現代社會會有這種為了躲債玩失蹤的人,閉門不出,難道不需要買菜做飯,在家坐吃山空嗎。
總是聯系不到文敏,棠鳶都開始懷疑自我。
她的工作室因此荒蕪了一段時間,距離房租到期還有一個多月,她想趕緊解決這些事情,回歸到工作中。最近在空閑時間,她接了不少瑣碎單子,但價格不高,不足以支撐起成本。
無奈之下,她甚至打算聯系何寧。
“何律師,我讓鄰居幫我蹲點怎麽樣?”
“靠譜嗎鄰居?”
“Emmm,也許吧?”棠鳶不确定何寧會不會幫她這個忙,其次,她對他的奇怪yy行為心有餘悸。
“你可以試試,不然要等一月公告期滿才行,我知道你等不及。”
棠鳶在微信上聯系何寧,斟酌了好久不知道第一句怎麽發,删了打打了删,發了句:【在嗎?】
許久沒有回音。棠鳶嘆口了氣。
她想不到更合适的辦法,等待的時間越來越長,她的耐心一直被消耗。
從那些單純地想要和棠家脫離關系,到現在滋生出了恨意。
也許是成年後自我意識越來愈強,她确定要與棠家解除關系後,竟然冒出了查一查自己親生父母的念頭。
明知道自己勢單力薄,無從查起。
卻又蠢蠢欲動。
她安穩地活到二十四歲,難道不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誰,原來的家庭遭遇怎樣的變故嗎?
這些未解之謎,在小時候一次次被按捺在心裏,面對文敏和棠爸的冷漠,她更多地是想逃離和麻痹。
卻不想,那些疑惑并沒有因為敷衍而消解,在有苗頭之際就在心底生根。
愈紮愈深。
現在有了冒頭之際。
可是怎麽樣去查清楚呢,毫無線索。
棠鳶斜靠在工作室的椅子上滑手機。
百無聊賴中,目光凝向費聞昭的頭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