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章節
這麽驚慌,倒像為他擔心來着!「怎麽,舍不得你的杯子啊?」
目光看向他仍握在手中的玉杯,蕭令瑀只搖了搖頭,又重新閉上眼睛,朱九郎搔搔頭,也不知能說什麽,只好跟着閉目養神,馬車回到齊宮後,蕭令瑀什麽也沒說,只回寝宮換了一身衣裳後便和宋之期關到書房裏不知說些什麽,朱九郎難得被拒於門外,只得瞪着那道第一次在他面前關起的門扉,無奈地靠坐着廊柱給他們守門,誰知房裏的人一說就是一個時辰,這半個月來總是跟着蕭令瑀吃飯的朱九郎抽了抽嘴角,倒是待桐看他可憐,默默地給他端了茶水和點心來讓他填肚子,他笑着去摸待桐的頭,後者毫不領情地拍開,又朝他扮了個鬼臉。
「哦,原來你在蕭令瑀面前的樣子都是裝的?」朱九郎恍然大悟,難怪嘛,這待桐橫看豎看也不過十來歲,明明正是愛鬧愛玩的年紀,他就說蕭令瑀不知怎麽養的,怎麽就把人養成了同他自個兒一般的死人樣?
待桐忙拿點心直往他嘴裏塞,示意他安靜,然後就頭也不回地跑了,朱九郎一面看着那跑遠的背影直笑、一面嚼着嘴裏吃不飽的精致點心,果然小孩子就是要混熟之後才會變可愛,就不知那張死人臉會不會哪一天也……但想像蕭令瑀開心笑着的樣子,他卻只打了個寒顫!
争得薄情 五
那一碟的點心就算堆成山也填不飽他的肚子,可方才待桐跑得實在太急,他都來不及叫他多拿點吃的過來……朱九郎百般無聊地轉着空盤,一會兒擡頭賞賞月亮、一會兒低頭看看他的白玉杯,正當他想到齊宮膳房煮碗面來吃的同時,門吱呀一聲地開啓,一臉倦容的宋之期走了出來,看見他時似乎有些吃驚,卻仍是抱拳行禮後才慢悠悠地離開。放下手中的盤子,朱九郎偏頭看着那道背影消失在幽深花蔭後,方回頭去看房內,可這書房太深,門口又擺了架屏風,根本看不見蕭令瑀,而他凝神傾聽,書房裏只有一些細微的聲響,他擡起頭,心底清楚蕭令瑀又在做什麽,於是他沒有走進去,也沒打算把待桐叫來,反是在門外來回轉了幾圈,像是遇見什麽解不開的問題,然後他搔搔頭,放棄似地嘆了一大口氣,終是轉過屏風大步地走進去。
朱九郎的腳步自然無聲無息,但就算發出聲音只怕也沒有意義,蕭令瑀這時候根本無法理會任何人。朱九郎坐上他的窗臺,沒去看正在數玉片的蕭令瑀,看了也沒用,不數個十次八次他才不會罷休,可心底雖是這樣想,他還是忍不住換了個姿勢,去看不知算到第幾片的蕭令瑀。
他曾經想過,或許蕭令瑀所有動作的背後都有意義,可無論他怎麽想,卻始終不能理解,就拿這數玉片的怪異舉動來說好了,蕭令瑀和他都同樣清楚,那玉片就是九十五片,無論數多少次都一樣,不會多也不會少,然蕭令瑀隔三差五就要數它個十來遍,若是他數着數着就能開心倒也罷了,偏又不是,瞧他那張死人臉,哪有半點生氣可言?
聽見腳步聲,朱九郎懶懶地朝門外看了一眼,就聽那腳步聲踏了進來,躲在左邊第四根柱子後,沒隔多久又悄悄地走了出去,卻沒走遠,腳步聲當然是待桐,顯然是發現蕭令瑀的舉動後忙忙地當沒看見又走了出去等候叫喚。這齊宮規矩忒大,沒有蕭令瑀的吩咐誰也不得近他的身,自己來的頭一日險些就為了這點和蕭令瑀吵起來,哪有護衛不能近主子身的道理?他與蕭令瑀為此僵持不下,最後還是蕭令瑀退讓了,整個齊宮無論大殿、書房甚至後宮,無時無刻他皆能暢行無阻,唯獨蕭令瑀的寝宮他不能随意進入,還記得那時他挑眉問:『若有刺客深夜闖入,又當如何?』
蕭令瑀眼也不擡。『本王若醒着,自會喚你。』
那若沒醒着呢?他沒問,蕭令瑀也沒說話,他氣呼呼地坐回窗臺,突然發現應該聞見的濃烈桂香半點不存,他拉長脖子往外望,但那棵桂樹就這樣憑空消失,見鬼的是原來的位置換了棵不知名的樹,高度、大小與他記憶分毫不差,簡直就像原本就種在那兒一樣,只差沒有半點香味,搞得他還以為自己在作夢,回過頭,蕭令瑀仍是靜靜地批閱他的奏摺,對他的動作毫不留心,就在那一瞬間,蕭令瑀的身影映入他的眼底,無比鮮明。
就像現在的他一樣,昏黃燭光中,蕭令瑀仍是坐得端端正正,一手拈起玉片而後平移至另一邊,松手讓玉片落下,每一個動作都分毫不差,也一樣漂亮,雖然看起來還是很詭異,尤其是那張臉!
約莫又過了半個時辰,蕭令瑀終於停手,一如往常地拿起絹布拭淨雙手,卻沒喚人,只盯着燈花發楞,直到朱九郎出聲喚他,他才恍若夢醒,轉頭看向幾乎是躺在窗臺上的朱九郎,以為青年又會問他在想些什麽,卻不想朱九郎只是盯着他的臉,半晌方道:「你不高興?」
不高興?「有什麽需要高興的嗎?」
朱九郎無奈地搖搖頭,換了個說法。「你心情不好?」
蕭令瑀看着桌面上的青城地圖,沒有回應。一個月前他派宋之期潛入青城,只為了制造與君非凰會面的機會,而今萬事俱備、時機成熟,他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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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果然心情不好,不然幹嘛繃着張臉?」朱九郎不知何時又跑到他的案邊,就在他的硯臺旁由下而上看着自己,并對着他的臉皺起眉頭。
蕭令瑀覺得自己養了條有表情的大犬。「本王向來就是這張死人臉。」
朱九郎趴在案邊笑了起來,沒多久又擡起臉,卻已不帶半分笑意。「蕭令瑀,為什麽不高興?」
「沒有值得高興的事。」
「那我們出去尋些樂子?」
「我們?」
「你跟我不就是我們?」
「不。」
「啧!」朱九郎一撇嘴,像是還要說些什麽,他的肚子卻在這時毫不留情面地響起一陣咕嚕咕嚕聲。
只見他雙眼轉了一圈,又巴巴地看向自己,蕭令瑀別開眼,緩緩收起桌上的地圖,而後才喚來待桐傳膳,朱九郎早已迫不及待地坐到一旁,他仍是坐在原位,目光放得極遠,像是不只看見眼前的書房,還有整個天下。
父皇唯一不肯給他的東西。不屬於他的天下,終會屬於他的天下。
待桐早已備好晚膳,蕭令瑀卻仍在發楞,宮人無不垂首低眉、靜靜等候,朱九郎卻怎麽也等不下去,忙不疊地就去扯蕭令瑀的衣袖。
「蕭令瑀,到底可不可以吃飯了?我還沒遇過連飯都不給吃的主子。」
男人終於坐到桌前,卻拿着鑲銀烏木箸出神,朱九郎懶得理他,自個兒端起碗就吃了起來,他不像這嬌生慣養的王爺連吃菜都要人夾到盤子裏,自己動手吃得是不亦樂乎,一旁侍候的待桐看着他風掃落葉似地扒菜吃飯,幾乎都要忍不住出聲阻止以避免他家王爺喜歡的菜都被吃光了,可這時出聲不合規矩,是以待桐也只能眼睜睜地看着朱九郎又清空一盤九香燴雞,而當那雙筷子轉向待桐刻意放在蕭令瑀面前的清湯鮮魚時,他終於動了一下,動作極細微,但朱九郎還是看見了,他含着筷子擡頭看看待桐、然後轉頭看看蕭令瑀,又回頭來看待桐,護主心切的少年擠眉弄眼、咬牙切齒,就不知朱九郎究竟看懂多少,只見他咬着筷子低下頭去,抖動的肩膀倒像忍笑來着。
笑了半日,他才拿着筷子去敲蕭令瑀的手。「蕭令瑀,待桐快把我拆吃入腹了,你還不救我?」
蕭令瑀看向他,而後微微轉頭去看待桐,少年讓朱九郎氣得握緊雙拳,心底後悔沒在方才端給他的點心裏下毒,可對着蕭令瑀還是只能輕聲細語。「王爺,菜都涼了,待桐立刻重新準備。」
「不用了。」他一面說着、一面放下手中銀箸,待桐看着都急了起來。
「蕭令瑀。」
争得薄情 六
本要站起身的蕭令瑀停了動作,轉頭看向又皺起眉的朱九郎,後者放下自己的筷子,改而拿起他的并塞進他手裏。「幹嘛不吃飯?外頭多少人想吃還沒得吃!你嫌我吃太多的話剩下都給你,我不吃了。」
蕭令瑀拿着銀箸,搖了搖頭。見狀,待桐也忙幫腔。「王爺,待桐這就命膳房再送幾道新菜來,請王爺先喝碗湯墊墊吧。」一面說着,他忙試了試湯的溫度,好險還不算太涼,便盛了一碗放到蕭令瑀面前。
蕭令瑀看着眼前的湯,卻還是沒拿起就在旁邊的匙子,看得朱九郎直想撬開他的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