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章節
灌進去就算了,這是齊國還算富庶,齊國之外多少人餓都要餓死了,蕭令瑀這好端端的究竟鬧什麽脾氣!
「王爺,您多少吃一些,禦醫說過您就是這樣才──」待桐還不放棄,仍努力勸說,卻又頓住。「王爺,難不成您胃疾又犯了?」
沒等蕭令瑀回應,待桐立刻頭也不回地離去,朱九郎看着依舊不言不語的蕭令瑀,好一會兒才終於自牙縫中擠出一句話。「回來時你就鬧胃疼了對吧?」
見已無法掩飾,蕭令瑀放下銀箸,起身走至榻旁,靠着軟墊閉目養神,朱九郎仍坐在原位,室內一時無聲,反是蕭令瑀覺得不對,睜開雙眼,青年早悄無聲息坐在身邊,見他睜眼,竟笑道:「蕭令瑀,快問我在想什麽?」
蕭令瑀從善如流。「你在想什麽?」
朱九郎咬咬下唇,像是想說什麽,卻只化為一聲無奈嘆息,他拉過蕭令瑀的手,準确地以屈起指節壓上他掌間某處穴道,毫不留情的力道讓蕭令瑀忍不住就想抽回手來,然朱九郎抓得死緊,蕭令瑀無法,只得瞪向他,青年看着他惡狠狠的表情卻笑出聲來,終於放緩幾分力氣。
「我在想,我幹嘛生氣!」氣字一落,他又加重力道。
「朱九郎,松手。」從沒有人膽敢對他這樣動手動腳,蕭令瑀又一次用力抽手,朱九郎卻依舊笑得輕松,像是毫不把他的反抗放在眼裏。
「偏不,你又能奈我何?誰讓你武功不如人,只得任我宰割。」這半個月來他早看透蕭令瑀,對方一套花拳繡腿看似漂亮俊逸,可吓吓門外漢還行,像自己這種江湖人士那是半分也不挂在心上的。
「朱九郎!」
「以為瞪大眼睛我就怕你啊?」朱九郎嘴上雖這麽說,手下還是放緩了力道,然後又笑。「真是,沒遇過這麽需要照顧的主子,我是護衛,可不是你的下人。」
「沒人讓你照顧本王,放手。」
朱九郎沒理會他,也沒停下按壓的動作,蕭令瑀蹙起眉頭,用力抽手,青年見他真使盡全力,怕反傷了他的手腕,便不再堅持,任他抽回手去。重得自由的蕭令瑀也沒有其他舉動,只離了朱九郎一些距離後,又靠回軟墊閉目養神,怎麽也不肯承認在青年的折騰或說侍候下胃疼确實平複一些,不再那樣絞着似的疼了。不知他是否動怒,朱九郎識趣地沒再靠近,只偷着去看蕭令瑀的表情,見他眉頭似略微舒展,這才搖搖頭,不知心頭是松了口氣還是……不再生氣?
只是,自己究竟氣什麽來着……沒來得及多想,待桐已拉了背着藥箱的禦醫急急趕來,風風火火地一把将他推下榻去,朱九郎摸摸鼻子,自己挪到旁邊的椅子上靜靜看禦醫為蕭令瑀把脈,可就是宿疾,禦醫說了半天也只是苦口婆心的重複那些顯然不知已說過多少遍的養生方法,朱九郎聽着忍不住要笑,這半個月來蕭令瑀都不知遵守了其中一項沒有?再看蕭令瑀的樣子,怕不早神游到九重天外,禦醫看着倒還淡然,說完就自己下去煎藥,也不等蕭令瑀回神,待桐警告似地掃了朱九郎一眼後也跟着去了。朱九郎看向蕭令瑀,卻發現後者不知何時已面對着自己,半睜不睜的眼睛似正忍耐體內肆虐的疼,卻又有氣無力的朝他擡起手指,朱九郎就着他的指看去,忍不住翻了個白眼。
他方才吃得雖快,可桌上至少還有一半以上的菜動都未動,單是他碗底就還有兩三口的細米未吃盡。甫來時只覺蕭令瑀這一人用膳就要一桌的菜實在浪費,眼下才知待桐用心良苦,只想引得男人多吃一口是一口,只是這半個月來那些精致菜肴多半進了他肚子,怪道待桐每到吃飯時間就老瞪着他,他還當是這裝模作樣的宮裏人看不慣他的吃相,卻原來是怕他吃得多了會餓着蕭令瑀。
「我早被你氣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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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令瑀又閉上眼睛,卻學他回了一句。「外頭多少人想吃還沒得吃。」
「你是九官還鹦鹉?老學我說話。」朱九郎笑了一聲,還是乖乖坐回原位,拿起筷子開始掃蕩桌上菜肴,宮人想再換上新菜,他忙擺手。「不用不用,這樣就好。」
「寒邪犯胃。」
聽見仍坐在榻上的蕭令瑀突然冒出這麽一句,朱九郎咬着筷子回過頭,可能覺得這樣的姿勢太累人,索性便換了個能直接看見蕭令瑀的位置,橫豎這桌上就他一人,也不必管什麽主次客從了。
「原來你有在聽禦醫說話?」
懶懶擡眸,正對上朱九郎嘻笑雙眼,蕭令瑀沒回應,只微擺手令宮人退下。「随他去。」
雖說這句随他去頗有些就讓自己同他一起鬧胃疼最好的味道,朱九郎也只是笑了笑,沒打算和病人計較,自顧自地大快朵頤。蕭令瑀一手撐頰,靜默地看着他以銀箸将那道清湯鮮魚分成三段,吃得是津津有味,他卻想說齊宮膳房的這道菜還不到火候,不及當年父皇的禦廚,唇微啓,他又轉念,朱九郎怎麽會懂?
「明日本王将要遠行。」他仍是開口,卻是毫不相及。
「去哪兒?」
「青城。」
朱九郎看向他,好半晌才似想通一樣。「你就為這不高興?」
蕭令瑀沒有說話,也沒有反駁,他仍是靠着軟墊,不懂為何今日朱九郎總是說他看似不悅,籌金練兵、尋訪賢能,乃至謀略天下,皆是父皇駕崩後他便着手進行的事,與高不高興、開不開心壓根無關,如今既已尋得君非凰,若能将之納入麾下,則萬事俱備。這局棋,他已走了第一步,此後再無退路。
「本王沒有不高興。」亦不需要任何退路。
朱九郎聳聳肩,顯然覺得答案一點也不重要。「無論青城還是齊宮,你到哪兒我就得跟到哪兒,沒啥差別,當然能出宮轉轉更好。再說,以你的武功,鐵定有需要我幫忙的地方。」
蕭令瑀瞪着他刺眼的笑容。「本王期待。」
假裝沒察覺男人冷冰冰的語氣,朱九郎放下空碗,故作思索狀。「那我是不是該多收點錢?要不我又保護你又幫你的,虧大了。」
「随你。」他轉過頭去,再不出聲。
面對他的刻意沉默,青年只是朗朗地笑了開來。。
争得薄情 七
能出齊宮到處溜達一下自然是好的,但事實證明一切絕對沒有朱九郎想得那樣美好。豎起耳朵,但任憑朱九郎再怎麽認真的聽,一旁的車廂裏就是無聲無息,如果不是多少還有一點呼吸聲,他都要拉開簾子看看蕭令瑀是不是還活着了。
搔了搔頭,朱九郎實在摸不清蕭令瑀在想些什麽,要出宮也是他說的,誰逼他來着?可這一路蕭令瑀不說話也不笑,雖說就是平常那張死人臉,可誰都看得出來端王爺心情欠佳,主子都這樣了,下面的人莫說談笑,只怕連大氣都不敢喘一下,是以這一支浩浩蕩蕩數十人的隊伍硬是安靜肅穆……若是一天兩天也就罷了,可已經十天了!整整十天,那個鬧脾氣的端王爺都不知道有沒有說到十句話、吃到十口飯!
煩躁煩躁超煩躁,朱九郎一咬牙,自馬背上旋身躍起,待桐嘴巴都來不及張開,他已輕巧地竄入車廂之中,靠着廂壁的蕭令瑀依舊沒有表情,卻不知是睜着眼魂游天外壓根沒留意車廂多了一人還是真的泰山崩於前而面不改,朱九郎沒多想,往他身旁一屁股坐下,近得幾乎能感受到彼此手臂的熱度,這時蕭令瑀終於有了動作,卻是往旁邊略挪了挪,朱九郎沒理會他,端了旁邊一看就知道沒動過的水杯仰頭飲盡,水依然甘甜,卻怎麽也澆不熄他心底悶燒的火苗。
「蕭令瑀,你讓我很煩。」
遭到莫名指控的端王爺連看也沒看向他,反閉上雙眼。「本王什麽也沒做。」
明明這幾日都坐在馬車裏讓人服侍,但那一口有氣無力、疲憊至極的語氣卻教朱九郎聽了更煩。「停車!」
車夫一頓,鬼使神差地停下車來,蕭令瑀還未開口,朱九郎已拉了人下車,蕭令瑀自知甩不開他,索性也不掙紮,一臉冰霜地以眼神制止了意欲跟上的侍衛與随從,連待桐、宋之期都被無聲地喝止在原地,一步也不敢上前。朱九郎像是沒有察覺背後的動靜,拉着他就往前走,此處正是兩鎮交界,沿途無村無店,饒是官道亦有些殘破,但路旁的竹林卻生得極為茂密,風一吹過,竹浪沙沙作響,混着身後端王爺淩亂的腳步聲,朱九郎終於覺得心情好了一點,甫回頭,招呼過來的便是蕭令瑀的花拳繡腿,他涼涼地閃過,又笑了起來。
雖被嘲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