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章節
,蕭令瑀卻不停手,一招一式打得紮紮實實,雖不像當真要取朱九郎性命,然多少帶點不打到便不死心的味道,朱九郎也不還手,只是踩着他詭異的步法閃避蕭令瑀的攻擊,臉上卻越笑越是歡快,更惹得蕭令瑀怒氣高漲,手底招式再不留情,可就是碰不着朱九郎半分衣料,更莫說那張讓人巴不得撕下來的笑臉!
「第一百七十一招、一百七十二招,蕭令瑀,你不累啊?」
見他終於站定腳步,也不理是否勝之不武,蕭令瑀迅疾一掌襲向他面上,卻讓朱九郎輕輕擋住,出掌之人頓住身形後喘息略顯紊亂,擋招的人仍自帶笑,還有空擡眼看看日頭。
「這竹林這麽陰涼,你還能出這一頭的汗,可知身子骨虛,得叫待桐幫你好好補補才是。」朱九郎松開手,只見被說身子骨虛的端王爺又是一拳打來,他翻了個白眼,又一次擋住。「蕭令瑀,別玩了。」
「誰同你玩!」
腳下動作方起,卻立刻被看穿,朱九郎好似嘆了口氣,又彷佛無可奈何,終於不甚認真的與他拆起招來,蕭令瑀雙手雙腳全都派上了用場,連練武時都沒那麽認真,反觀朱九郎卻是一手背在身後,從頭到尾只用左手與蕭令瑀對招,興致一來還不忘出聲提點。
「就說你花拳繡腿,方才那一掌應該直往我右脅這兒招呼過來,你往心口打做啥?像這一腿就不錯,可惜力道不足……」
朱九郎唠唠叨叨說個沒完,蕭令瑀越聽越是無法忍受,索性腳下一絆,往朱九郎方向倒去,青年見了忙伸出兩手來扶,蕭令瑀再次出掌,卻還是不夠快,朱九郎将他的動作看得一清二楚,心下又是好笑又是好氣,乾脆就拉着他的手滾到地上,翻了幾圈後便不由分說地将蕭令瑀壓在身下。
「我說端王爺,你這什麽小人招式!」
「無禮!還不放開本王?」蕭令瑀讓他壓得紮紮實實、動彈不得,只得瞪着一雙狹長眼眸,冷得朱九郎都抖了一下。
「你不打了我就松開你。」
端王爺瞪着他死都不肯回話,朱九郎與他大眼小眼相對無言,終是搖了搖頭,翻身坐起,感受着面上又一次襲來的掌風,他不閃不避,右頰結結實實吃了一拳,痛倒是還好,反是好笑。
方才是不打着不罷休,眼下真的打到了,吃驚的卻是蕭令瑀,心下又怒又赧,面上一片紅也不知是氣的羞的還是累的,他起身就要走,卻讓朱九郎抓得嚴實。
「好啦,打也讓你打了,可以消氣啦?」
「你分明閃得開。」蕭令瑀甩開他的手,突然覺得自己像是無理取鬧後被拉在身邊溫聲安慰的娃兒,連哭都只能抽抽搭搭,半分也難盡興。
「是你一定要打的耶,我被打的人都沒說話了……」朱九郎嘴裏念念有詞,蕭令瑀沒專心去聽,擡起頭來觀望四周方位,半晌青年才揉着臉頰說道:「不用看了,你一路亂打,哪兒還識得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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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帶本王回去。」
朱九郎狀甚悠閑的靠上竹子閉眼假寐,姿态一如挂在齊宮窗臺上般的舒适。「蕭令瑀,你這一路又生什麽氣──」
蕭令瑀聽得熟悉句子,竟先一步打斷。「本王沒有生氣,也沒有不高興,更沒有鬧別扭。」
朱九郎噗哧一笑,睜開雙眼看向那個竹林地上依舊坐得端正的王爺。「這樣最好,那拜托你起碼表現出來,要不老看着你那張死人臉,我這一路早晚被你悶死。」
「你可以不用看着本王。」
「我是你護衛不看着你還能看誰!」
蕭令瑀不置可否,學着他的樣子靠上身後的竹節,一陣透涼沁過衣料,甚至微微地觸上頸後肌膚,舒适的涼意一瞬間便傳遍全身,他略松了松始終緊繃的肩,擡眼望去,幾點破碎的天空讓竹葉染得一片淡青,恰與他身上的衣料一模一樣。
「蕭令瑀。」
端王爺轉頭看向青年,後者懶洋洋地半坐半躺,連聲音都帶着點困意。「天氣真好。」
蕭令瑀的眼自他右頰上的一點紅腫移開,又同他一般看向天空,良久,方點了點頭。
争得薄情 八
竹林中幾乎沒有聲音,偶爾風過翻起竹浪細碎,聽得久了也似無聲,蕭令瑀不知道他們在這裏待了多久,只知陽光定然西移了一些,遠處葉隙間灑落的光影緩緩變換,漸漸移到二人身旁,蕭令瑀探出手,看着微熱的光收進掌底卻是冷的,他終於想起那塊連待桐都遍尋不着的水玉究竟何去何從……
唇與舌的略微移動,彷佛呢喃。「元慶三十五年。」
該年初秋,景帝駕崩,那時他站在齊宮的書房裏,失手碎了心愛的水玉。他回神,發現自己不知何時停了呼吸,一陣恍惚之間,他偏頭去看朱九郎,以為早就熟睡的青年卻在瞬間睜開一眼,然後對着他笑了。
很普通的笑容,帶着點狡詐與得意,又或是年少輕狂的挑釁,他沒有別開臉,只覺突然湧進胸口的空氣帶着點莫名的熱度,綻成如星的火,然後緩緩燃入心頭。
「蕭令瑀,你幹嘛偷看我?」朱九郎一邊說話、一邊翻身坐起,終於全睜開的兩眼清亮地瞧着蕭令瑀,半分睡意也無。
「本王光明正大。」
朱九郎瞟了他一眼,沒說話也沒笑,只站起身拍拍身上的泥塵,複又将手伸向他。「走吧,這天都要黑了,萬一摔着你,待桐可要和我拚命。」
蕭令瑀沒理會他的手,迳自就走了出去,朱九郎聳聳肩,跟在他身後提點拐左彎右、地上有石要小心、走錯了不是那邊、那兒滑、發什麽呆,零零碎碎的聲音繞在竹間,比風更吵,蕭令瑀回身一睨,青年立刻噤聲偏頭,乖巧地彷佛剛剛說話的人不是他,連帶笑得溫良恭儉,蕭令瑀又回過頭繼續前行,這回青年真的安靜下來,連腳步都無聲無息,恍惚間,這竹林中只剩他一人,就像那一年那一日的齊宮書房,而滿地的碎光就是他的水玉。
「又發呆!」看着蕭令瑀幾乎一頭撞上綠竹,朱九郎無奈地上前拉了他一把,男人沒罵他也沒瞪他,好似仍魂游天外,朱九郎又氣又笑地搖頭。「有我在自是沒人動得了你,可你早晚被自己害死!」
他是七分笑意三分罵沒錯,但男人顯然沒聽進去,遑論有任何反應,朱九郎咬咬牙,握得不緊的拳頭在蕭令瑀眼前晃了兩下,終究還是翻了個白眼,拉着蕭令瑀的衣袖帶人走出竹林。外頭的車馬隊伍動都沒動半分,也沒想過駛到一旁陰涼處就當休息,果然什麽主子養什麽下屬,一個個腦袋都跟石頭一樣!朱九郎心中正腹诽,待桐一見人影就沖了上來,也沒敢造次,只在他家王爺身旁轉圈,唯恐蕭令瑀少了塊肉似的,迎上少年吃人似的眼神,朱九郎忙放開男人的袖子,擡起雙手,讨好地笑了。
蕭令瑀似乎終於回過神來,擡頭看看天色,不發一語地上了馬車,隊伍又繼續前行,彷佛方才的停頓全是作夢,在馬背上跟着晃晃悠悠的朱九郎打了個呵欠,頻頻看向也騎着馬跟在車旁的待桐,但後者卻目不斜視,顯然全不理會他攀談的暗示,朱九郎無法,只得跟着安靜肅穆,幾乎都快睡着時終於盼到一家野店出現眼前,早有先行的侍從打點好一切,蕭令瑀唯一要做的就是走下馬車然後走進房間沐浴更衣等着用膳,而待桐早藉着服侍的名義跑得無影無蹤,朱九郎也不着急,就靠着蕭令瑀的門扉守株待兔,待桐端着晚膳來時一臉憤恨,躲也不是、跑也不是,只得戒備地瞪着朱九郎。
「大爺又不會吃了你,作啥這麽害怕?」見待桐兩手端着條盤,朱九郎趁勢掐了掐他的臉頰,笑得歡快。「只是想問你件事。」
待桐無可奈何,張着嘴半日才終於擠出一句話。「朱……公子請說。」公子二字,幾乎讓他咬了個碎,偏又不能不叫。
自朱九郎來到齊宮後便一直跟在蕭令瑀身旁,王爺也早吩咐過此人地位不同,傳令宮中不得對其無禮還給了多少特權不消多說,連吃穿侍候都是跟着端王一個級別,只差沒住進端王寝宮,可就是稱呼一直搞不定,其他宮人沒機會用到倒也罷了,端王身邊幾個貼身的宮人就傷腦筋了,尤其是待桐,偶爾服侍過了端王還得順便侍候朱九郎,上回沒留意,一句沒大沒小的「你」換來蕭令瑀一個冷冷掃視,驚得待桐忙改口叫公子,又讓朱九郎嫌棄得要死,說什麽公子來公子去聽得人渾身不痛快,蕭令瑀卻點點頭,從此朱九郎稱呼底定,但不只他本人聽得不舒爽,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