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章節
保,打從他認識蕭令瑀以來,這絕對是男人的眼睛瞪得最大的一次!他忍着沒笑出來,卻覺得那雙不得不攀在自己肩上的手越發收緊,無疑帶着點警告與威脅的意味。
反正又沒人看見。他撇了撇嘴,卻也沒把心底想的真說出口,被抱在懷裏的男人又閉上眼睛,與此同時,四匹駿馬奔過小徑,馬蹄聲劃破寂靜空氣,朱九郎迅疾身影趁勢竄入草廬後的竹林,踩着過細甚至随風東搖西晃的竹枝,青年卻恍似不覺,只靜靜探視四周景況,确認無事後正想開口,男人已快一步地翻出他的臂彎,不想竟踩了個空,整個人險些就要下墜,千鈞一發之際,還是青年手忙腳亂地把人撈回懷中。
「差點被你吓死!你急什麽?」像是怕驚動他人,朱九郎雖是氣急敗壞,仍不忘以氣音靠在蕭令瑀耳旁這樣說道。
過近的距離及他人的體溫都讓蕭令瑀倍感不适,尤其是青年吹拂在他耳邊的淺淺呼吸更讓他忍無可忍!「放開本王。」
「還沒到地要怎麽放開你?」顯然覺得他無理取鬧,朱九郎啧了一聲,抱着蕭令瑀旋身落地,然後立刻放開男人,雙手舉起并退後一步。「不過蕭令瑀,你武功真的很差。」
「你說過很多遍了。」
朱九郎發誓,這絕對是他第一次見蕭令瑀近乎暴跳如雷的模樣,雖說他依舊站得四平八穩,可畢竟讓人抱着飛來飛去,衣裳自是不如之前端潔,而待桐綁得好好的發絲亦略顯淩亂,若再細瞧,只怕連呼吸都有些急促,總之渾身那股穩若泰山的氣質蕩然無存,朱九郎直盯着他看了半天,終究還是忍不住笑了開來。
「蕭令瑀,莫非你怕高不成?」可他沿途都閉着眼睛,而且自己抱得很緊,應該不至於怕成這樣?「連臉都紅了。」
蕭令瑀用力拍開他伸來的手,十成勁道讓朱九郎吃痛的縮回手,端王爺卻轉身自己整理起衣冠來,朱九郎看着他又恢複成那張玉樹臨風的死人臉,雙唇開合剛發出一個你字,蕭令瑀立刻瞪了過來,青年委屈地別過頭,嘴裏還喃喃念着什麽下回丢到屋頂上去的氣話,蕭令瑀全當沒聽見,低頭整理腰間玉飾,但身後突然又沒了聲音,男人回過身,這才發現青年不知何時已摸到草廬旁,專注地不知看些什麽。
蕭令瑀走到朱九郎身後,就見青年手中抛着小石片,似乎對地上擺出的圖案極感興趣,他轉而研究起圖陣,卻發現看似漫不經心的圖畫竟是當今天下大勢,莫說是自己,就連平川、蕭沐非甚至吳國、梁國俱在其中,而當中擺放的石子彷佛無意,卻清楚顯現各方勢力,他心下正自深思,又見朱九郎拿着石片丢向吳國的位置,這一着巧妙地擋住吳國對外的重要道路,蕭令瑀不禁開口問道:「你懂用兵?」
朱九郎轉頭看了他一眼,随即笑了。「你絕對想像不到林主曾是什麽人,又教了我們什麽?」
「西漓國冀勇侯。」
朱九郎瞪大雙眼。「哇,蕭令瑀,只有這時候我才覺得你果然是個王爺。」
否則平常時候本王還能是什麽?男人尚未開口,朱九郎已看向他的後方,眼神透着些詭異,說不出是驚是喜,蕭令瑀心下明了,随即身後便傳來一道清亮嗓音。
「端王大駕光臨,實令此地蓬筚生輝。」
他轉身,對上君非凰沉穩雙眸。「君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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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非凰微微一笑,主動打開了草廬的門,蕭令瑀也不客氣,便随着他進入屋內,朱九郎搔搔頭,也跟着蕭令瑀的腳步走進草廬,屋子不大,但收拾得井井有條,君非凰放下手中的竹籃,轉而捧上一套茶具。
「聽聞端王茶藝超群,不知可有榮幸品嚐?」
「有何不可?」
雖是這樣說,蕭令瑀卻朝着朱九郎招了招手,青年丈二金剛摸不着頭緒,楞了半晌才一擊掌,自懷中掏出兩個小罐放到桌上。話說原來這是茶葉,怪道待桐死活都要塞到他懷裏,害他胸口磕得難受。
君非凰煮水時,朱九郎就靠在遠遠的椅子上,蕭令瑀行雲流水的烹茶動作他早就看到會背了,對面那個有着大片胎記的男子卻看得興味盎然,朱九郎又看向蕭令瑀,不得不說他的動作确實很漂亮,彷佛連修長手指該擱在哪兒都精密計算過一般,襯得那套粗制茶具都透亮了起來,可惜又是那張死人臉,笑一笑說不準更是秀色可餐,還在胡思亂想,見蕭令瑀又無聲地招手喚他,直當叫狗一樣!青年沒好氣地走了過去。「做啥?」
蕭令瑀端了杯茶給他,又看看門口。「守門。」
真當他是狗啊!朱九郎冷着臉轉身大步走了出去,小茶杯裏的茶水沒灑出半滴,而關門的聲音是響了一點,但草廬也只是晃了兩下依舊屹立,朱九郎坐在門前,一口喝乾還熱得緊的茶,香是挺香,可就那麽一小口也喝不出什麽味道,他随手将杯子一抛,直接就在門前躺了下來,天很藍、風很輕,反正他內力好,屋裏的人說啥他聽得一清二楚,可一來一往還是那套高來高去、你争我奪的戲碼,他困倦地閉上眼睛,突然覺得等會兒回去應該跳得更高一些,看看蕭令瑀的臉會不會吓得更紅?那死人臉白裏透紅的樣子可比暗林那群兇神惡煞的師妹要好看多了。
知道蕭令瑀就在屋內,草廬旁還有蕭沐非的人,朱九郎略微放松始終繃緊的警戒,初春風中昏昏欲眠,耳旁依稀還能聽見蕭令瑀在說話,只是每個字都飄得極遠,聽不清他說些什麽,但已然熟悉的語調、聲音,不知為何更是磨人入夢,若非尚有三分警醒,朱九郎險些就讓踏出木門的蕭令瑀踩個正着!
就見原本還躺在地上呼呼大睡的青年猛地跳起,一邊抹臉一邊說道:「我沒有睡、真的、我沒有睡。」
「走吧。」沒有對他的失職提出任何意見,蕭令瑀只是走過他身旁,丢下這一句輕飄飄的話。
看男人神色有異,轉頭見屋內那姓君的仍坐在桌前品茶,朱九郎知道這場招募大概是吹了,可也不知能說什麽,只得走到蕭令瑀身邊,伸手就要将人再打橫抱起,蕭令瑀卻退了一步拉開兩人距離。「君非凰提點過一條沒人看守的路。」
「喔……」也不知是失落還是怎的,朱九郎就跟着蕭令瑀身後走,他真沒聽見那姓君的說啥路去了,只得讓蕭令瑀帶路。
這一路彎彎曲曲顯然是舊獸道,路面幾乎都埋在草下了,蕭令瑀走得有些跌跌撞撞,朱九郎實在看不過去,終是上前扶了一把。「怎麽,這事不成?」
「并非不成,只是君非凰提了條件。」
這也很正常。「什麽條件?」
「休端王妃,立他為後。」
争得薄情 十一
蕭令瑀講得一派雲淡風輕,朱九郎卻險些被自己的口水嗆死。「啥?剛剛那個是男人沒錯吧?」
「是。」
「你答應了?」
「為何不答應?」草廬一見,更加深他勢在必得的期望,若能得到君非凰、得到天下,一個後位壓根不算什麽。
「你當真要娶他?」單是想到蕭令瑀身旁站着方才那個男子……不知怎的,朱九郎心底就是一陣不舒服。
蕭令瑀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不過盟約而已。」
朱九郎搔搔頭,拉着他的手不自覺地更用力些。「真搞不懂你,天下有那麽好?連婚姻大事都能這樣買賣?蕭令瑀,你真這麽想當皇帝?」
蕭令瑀靜默半晌,連他自己都沒有察覺,他的手指同樣用力地抓住朱九郎,青年發現了,卻沒有出聲。「誰不想當皇帝?」
「我。」
看青年笑着指向他自己,蕭令瑀竟然也跟着笑了,卻不像真的開心,反是無奈悵惘。朱九郎不再說話,只靜靜地牽着蕭令瑀走回下榻的野店,路途有些遠,顧及武功不好的蕭令瑀,朱九郎只得慢慢地走,月光照亮像是沒有盡頭的長長夜路,他以為自己會不耐煩,但蕭令瑀的呼吸聲與有些茫然的目光出乎意料地耐人尋味,發現男人被自己牽着後又肆無忌憚的發起呆來,朱九郎不免好笑,卻也很留神地沒去打擾他,不知蕭令瑀究竟都在想些什麽,又或者,這男人的生命怎麽就盡是浪費在發楞上,真沒別的事好做了?
朱九郎歪歪頭,覺得自己永遠不能搞懂蕭令瑀,這廣大天地明明那麽漂亮有趣,他卻盡把時間花在自己小小的腦袋瓜裏,而整個齊宮全都習以為常,就這麽任他耗盡晝夜、孤孤單單……
思及此,他突然大喊一聲:「蕭令瑀!」
空蕩原野上僅有他二人獨行,回蕩的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