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章節
順眼,明明仍是一張死人臉,卻勾動他心底一點異樣情愫,就像男人的笑,雖說自己喜歡見他笑,可又矛盾地希望他不要笑,永遠就這樣保持一張迷迷蒙蒙死人臉,橫豎有自己知道他會笑就好了……
「你做什麽?」
回過神來,朱九郎才發現自己竟撫上蕭令瑀的眼角,忙抽回手,佯裝無事。「沒、沒做什麽!」
蕭令瑀看了他一眼,既沒追問也不再理會他,只閉目養神,這端朱九郎抓着自己的手煩躁到簡直要跳車,可就在他終於決定付諸實行之際,蕭令瑀卻靠上他的肩,低沈而規律的呼吸顯是已然熟睡,朱九郎僵硬地轉頭看向男人,一瞬間不知該作何反應才好。
「見鬼……今天都讓你睡到晌午了你還睡得着!」
争得薄情 十五
明明是抱怨的話語,卻讓他嚼在嘴裏整個就是含糊不清,甚至比車輪聲更低,彷佛怕擾了誰的夢境。蕭令瑀沒有聽見他說什麽,只在夢裏又回到京城,他總是夢見父皇、夢見那座他熟悉的皇宮,夢裏他還很小,父皇牽着他的手,好玩似的同他掰着糕點丢到魚池裏,然後他看見因驚懼而扭曲一張美麗容顏的母親、看見滿身是血的陵光太子、他的皇兄……夢境轉瞬變移,恍惚便是他将來到齊國的那一年,他看着父皇的背影,那個他始終不敢問的問題險些就要溜出他的嘴,換來他根本不想确定的事實。
「父皇……為什麽……」
朱九郎傻傻地看着蕭令瑀,突然明白為什麽男人始終不讓任何人接近他的寝宮,他害怕被人聽見這些夢呓、害怕暴露他心底最深的恐懼。
待桐說過,蕭令瑀是先皇最寵愛的孩子,先皇幾乎将一切都給了他,只除了太子之位,并不是蕭令瑀不适合,巫蠱之案後他無疑是呼聲最高的繼承人,可先皇遲遲不肯下旨,沒有人清楚個中源由,恐怕連蕭令瑀自己都不知道,而先皇死後所有真相随之深埋,那些無所适從的疑問卻成為男人夜夜的夢魇。
「原來你就是為了這個不敢睡……」蕭令瑀大概以為自己隐藏得很好,可他卻一清二楚,在野店的每一夜,當他坐上蕭令瑀的窗臺,他單是用聽的就知道床上的男人根本沒睡。
朱九郎長長地嘆息,不懂自己是無可奈何還是無能為力,或許兩者皆有,然他現在唯一能做的只是閉上眼睛假寐,确保蕭令瑀醒來後不會發現一切,可當他閉上眼睛,黑暗中卻是男人聽見自己說不想當皇帝時,那個惆悵的笑靥。
而他驚覺,明明是大自己四歲、成日繃着張死人臉,硬梆梆的男人,他卻好想将他擁進懷中,溫聲安慰。
◇
在衆人看來,蕭令瑀振作的很快,未到齊國,傳訊的信鴿已是日夜發出,蕭令瑀只要醒着就是同宋之期商讨戰事,連吃飯都不顧了,日日夜夜只想捧着他的地圖,好像那樣就會飽一樣。待桐已經是無能為力,每到用膳時分就見他手捧條盤跟着蕭令瑀轉來轉去,朱九郎忍不住又嘆了一口氣,只覺認識蕭令瑀後他嘆的氣比之前一輩子都多。
「蕭令瑀,行行好!吃飯了,待桐轉得我眼都花了。」朱九郎一手拉住待桐、一手拉住蕭令瑀,直接就把人往車廂帶,蕭令瑀現在趕得連住店都不顧了,也好險這輛車裏啥都有,擺張矮幾就可以開飯了。
Advertisement
「本王有事與你商讨。」
「商讨可以,吃了飯再說。」
見朱九郎拿起筷子,看向自己的眼神明擺着沒得商量,他終於乖乖坐下、拿起銀箸将待桐早挾入面前淺盤的菜肴放入口中,青年搖搖頭,又看向待桐并擺了擺手,後者早已習慣,一溜煙的跑了。他只是擡起眸,看這幾日侍候自己早侍候慣了的朱九郎拿起另一雙筷子幫自己挾菜,詭異的是,青年臉上依舊挂着輕松愉快的笑容。
沒錯,愉快,好像自己吃得越多,他就越開心。
「這個也不錯,你嚐嚐。」
蕭令瑀看了他一眼,沒有異議地将淺盤內過多的菜一一吃下。朱九郎挑起眉,似乎想說些什麽,卻始終沒有開口,只趁此機會挾了更多菜放進他的盤中,而蕭令瑀拿着銀箸挑挑撿撿,吃了近半後便搖搖頭,朱九郎也跟着搖頭,無可奈何地笑了笑,一如往常地将桌上殘羹剩菜掃得精光。
用過晚膳,朱九郎照例拉着他到處亂逛,蕭令瑀又順着他的手指去看星星、看夜莺,但那些都不比搖曳燈火中青年愉快的笑靥更引他注意。蕭令瑀想,青年本就是個愛笑的人,近來卻似乎越笑越是歡快,他斂眸細想,怎麽也想不出有甚愉快之事,鎮日就是趕路、用膳,侍從、護衛等皆已露疲色,唯獨青年不以為苦,仍笑得彷佛偷了腥的貓。
「你笑什麽?」
「開心就笑羅。」
究竟有什麽事值得開心?雖然疑問,但蕭令瑀沒有開口,仍一心想着他的戰局布置,回過神來,只見青年盯着自己直笑,那雙眸純淨澄澈,蕩漾着單純的愉悅,彷佛自己就是他開心的理由!呼吸一窒,他不禁停步,朱九郎則奇怪地看向他。「怎麽了?」
他想,燈火昏暗,青年不會發現自己移開的目光。「本王有事與你商讨。」
「好啊,你說,我聽着。」朱九郎牽着他又繼續往前走,沒留意到蕭令瑀說有事與自己商讨卻始終不曾與他對視。
「本王欲命你為左将軍,領我齊國二萬兵馬。」
這回換朱九郎驚愕停步。「我沒聽清楚,你再說一次?」
「本王欲命你為左将軍,領我齊國二萬兵馬。」蕭令瑀又重複一遍,而後便只是定定地看向朱九郎。
朱九郎瞪大雙眼,簡直不可置信!「你有沒有搞錯,我是你聘來保命的護衛,不是你的下屬。」
「本王知道。」
看男人依舊一張死人臉,絲毫沒有半分動搖,朱九郎不禁苦笑。「蕭令瑀,你別開玩笑了,我去當将軍,誰來保護你?」戰場耶,萬一随便混入個刺客,別說打天下了,憑他端王爺那身花拳繡腿一天就可以拖去埋了!
「唯有為将,你方能真正保護本王。」
朱九郎翻了個大白眼,還真不知能說些什麽。「又要當護衛又要當将軍,我也做太多事了吧?」
「本王加你月錢?」
朱九郎沒好氣地吼道:「我沒領過你月錢!」
「從這個月開始?」
「閉嘴。」
朱九郎無力地以一手掩面,只覺這男人根本得寸進尺,編那什麽歪理?又偷偷擡起一眼,只見蕭令瑀還站在面前,似乎還在想該怎麽說服自己,單是看男人想着自己,他就無法壓抑滿心歡喜,總覺這樣才對,哪有總是自己為他懸心的道理?
「朱九郎?」蕭令瑀難得地喚了青年的名字,後者卻沒回應,仍不知想些什麽,他心底一冷,轉身就走。「你若真心不願,本王也不能強逼於你。」
男人走沒三步遠,朱九郎已将他拉回燈火能照亮的範圍。「蕭令瑀,這裏很暗你知不知道!萬一摔傷你……待桐可不會放過我。」
蕭令瑀沒理會他,自顧自地就往紮營處走,倒像拉着朱九郎回去似的。青年看着他的背影,誇張地嘆了一口氣,什麽不能強逼?那擺出這副失望又生氣的表情是給誰看來着?
「好了,蕭令瑀,你走那麽快做什麽!」他硬是拉着蕭令瑀停下來,男人仍是那張死人臉,可死活不肯看向自己。朱九郎眯起眼,直想往他手上狠狠捏幾把,但終究只是想想,也不知自己是不敢這樣做還是舍不得這樣做……窩囊,總之就是窩囊!
朱九郎甩開蕭令瑀的手,整個就是惱羞成怒。「你吃定我了是不是!真是……果然不是冤家不聚頭,我上輩子一定欠了你!」
争得薄情 十六
蕭令瑀沒聽清他說些什麽,只模糊聽見什麽冤家什麽欠,他本是皇家貴胄,這類俗語自然沒聽過,也沒心思追究,朱九郎若不願為将,他的計畫便有了缺陷……除了無法如願以償的憤怒外,更深刻的是不斷蔓延的失望,朱九郎根本不應該拒絕自己!
就像他也不應該甩開自己的手……還未厘清心底複雜思緒究竟所為何來,朱九郎又一次牽起他,他看向青年的臉,仍是那樣氣呼呼的,除了不開心外還有些無可奈何的煩躁,但握着他的手依然一如往常,他很早就留意到朱九郎的動作總是輕柔,彷佛自己是什麽易碎的物品,他若用力一捏,就會像那日的玉簪一樣碎了滿地。
「你吃定我就對了……算了,反正我也不可能讓你一個人上戰場,蕭令瑀,你有沒有在聽我說話?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