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章節
都不剩了。
看蕭令瑀連掙紮都無力,幾乎軟倒在自己懷中,失神的雙眼仍微微睜着,但只怕是什麽也看不進去,朱九郎又去吻他,男人似有若無的微弱回應,他不免笑,然後直接抱着蕭令瑀去清洗。整個過程朱九郎始終将他抱得很緊,像是怕蕭令瑀冷又像怕他就這樣沉下去,其實更怕沒抱好,這塊冰就融在湖裏了……一面笑着自己的胡思亂想,朱九郎一面抱着男人換上單衣,一旁的火堆早已熄滅,他随手抛些枯枝,連帶把弄髒的衣物也都丢進去,火一瞬間便旺了起來,他便就着火光去看睡着的蕭令瑀。
這張好看卻冷冷冰冰的死人臉只有睡着時才能露出一點安寧靜谧,可他也知男人總是睡不好,若不是自己方才那場歡愛失了分寸,怕難能睡得這樣沉,他垂下眼,輕輕地去撫蕭令瑀頸上一處愛痕,他這回沒個分寸咬得重,方才還察得幾處都見了血,可身上也沒帶藥,只得這樣了……朱九郎還在出神,蕭令瑀卻已轉醒。
「水。」
忙掏出包裹裏的竹筒,朱九郎小心翼翼地喂他喝水,蕭令瑀喝了幾口就搖搖頭,然後仍是軟軟靠着他,眼眸低垂,也不知是睡了還是又發楞。朱九郎握着他的手,五根指頭扣得死緊,然後放開、再扣上、又放開,蕭令瑀擡眸看他,發現青年竟不笑了,反奇怪地去摸他的唇角。
朱九郎低着頭,只看他的手卻不看他的眼。「我弄傷你了。」
蕭令瑀安安靜靜地将那五指扣緊,沒再松開,朱九郎垂首吻過他的眉、他的眼、他的臉,卻獨獨遺漏他的唇,不想蕭令瑀自己尋了來,這一吻淡然卻暖熱,再不那樣涼了。
「蕭令瑀,我的命是你的,我會永遠在你身邊。」朱九郎靠着他的臉,喃喃地說:「所以,不要一個人了……」
蕭令瑀沒有回應,其實他想搖頭,可心口蕩漾淡淡不舍,他第一次主動抱住朱九郎,青年楞了一會兒便乖巧的偎在他懷裏,也不再說話,只拉着他一手靜靜睡去,可手仍緊緊扣着,掌心抵着掌心,死也不放地像是怕他連夢裏都會孤孤單單,明明被人放在心頭疼着,蕭令瑀卻覺得朱九郎不該如此。
思緒紛然雜亂,蕭令瑀只将他暖熱身軀抱得更緊,懷中青年低低吐息,絲絲熱氣拂過他心底一處柔軟,他已倦極,不能推開,又覺合該如此。
因為……這個總是笑着的青年,才更該被這般好好疼惜。
争得薄情 二十八
兩日後,蕭令瑀與蕭沐非同對天下發出檄文,與此同時,陵王大軍開拔,自龍岡而下,直逼索城,其進之迅、其勢之猛,足令天下震驚!
齊軍帥帳中,胡宗一與宋之期仍在絮絮叨叨,蕭令瑀卻什麽也聽不清,只是握緊手中陵王檄文,竟覺文中一字一句插入心口,翻攪着多年的痛。蕭沐非說太後黨人暴虐無道、蕭沐非說先皇天下已遭踐踏、蕭沐非說……他說的那些和自己并無不同,只除了他是陵光太子之子,而自己是先皇之子!
誰比誰,更有資格?
「都出去。」蕭令瑀突來的拍桌低吼,二将慌忙領命,帳中一時便剩了待桐、朱九郎與他三人,他又低道:「待桐,本王的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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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桐打開一只小木箱,仔細捧出蕭令瑀的玉片與玉碟,并小心地置放在他面前,角度、位置均與齊宮無異,而後便垂首退下。朱九郎仍坐在一旁,連半點聲息都不露,像是他根本不存在一樣,他不知蕭令瑀介不介意,總之男人已開始重複相同的動作,沒去看不斷移動與落下的玉片,朱九郎只盯着男人的臉,有時他總想,如果自己在這時打斷蕭令瑀會如何?他會憤怒,或者将自己當成缺乏關注的孩子一般,仍是淡然?
他猜不透。
老頭和林主也都有些奇怪的習慣,老頭對敵前總會甩甩他的劍、林主遇事時會去澆花,暗林裏有些兄弟出任務前會磨亮兵器、一些姑娘會坐到鏡前貼花黃,他沒有這樣的習慣,或至少他覺得自己沒有,而他奇怪的是,其他人都說那是一種讓自己冷靜的方法,可在他看來蕭令瑀數玉片并不是為了這個原因,反更貼近……壓抑!
這回蕭令瑀數了十遍又十遍,停下時,朱九郎就站在他身邊,拿起沾濕的帕子去擦他的手,像他每次數完玉片後會做的一樣,一根手指、然後又一根手指,仔細的、小心的,比起清潔更像沈澱。蕭令瑀沒有任何反應,他在等,等朱九郎開口,可他始終沒有等到熟悉的聲音,他擡頭,卻迎上青年的吻,極輕、極柔,甚至只是貼在他的唇邊,彷佛與他分享着呼吸。
「沒事的,我在這裏。」朱九郎硬是擠入他身旁,将他抱在懷裏。「如果你想說,我會安靜聽,不想說也不要緊。」
過了好一會兒,蕭令瑀終於靠上他的肩,可卻沉沉地搖頭,朱九郎嘆口氣,抱着又開始鬧別扭連話都不說的男人,束手無策。
果然行軍數日,蕭令瑀一個字也沒說過,也虧得吳國就擺在那兒跑都跑不了,大軍有個明确目标也沒啥需要商讨的,陵王蕭沐非遠在彼端,就是要打也得過了吳國再說,尋常一些瑣事朱九郎就能打理好,橫豎便由着蕭令瑀去鬧,只要他準時吃飯乖乖睡覺,朱九郎就如釋重負了。
當真和奶娘一樣了……看着男人沉睡的樣子,朱九郎沒好氣的去捏他的鼻子,其實也不敢用力,可心下就是不舒坦,朱九郎久久不放,存心讓他難以呼吸,男人果然動了動,青年這才松手,低低地笑了起來。
笑沒多久,他掀起眼皮,這才驚覺蕭令瑀睜着雙似睡未醒蒙胧睡眼看向自己,他反蹙起眉,低聲問:「不睡覺你看什麽?」
朱九郎想蕭令瑀還在鬧別扭,九成九不會回應,伸手就要去蓋住他的眼,不想蕭令瑀竟喚了他的名字。「朱九郎。」
「嗯?」心下雖是開心,可朱九郎也不敢打斷他,伸出的手改而撫上他的額,溫柔摩挲。
「他的檄文,和我一樣……」
蕭令瑀聲音極低,像是怕誰聽見一樣,他卻聽得一清二楚,男人說完又睡去,原是夢話,朱九郎起身點亮燭臺又拿來兩份檄文就坐在蕭令瑀床邊認真的看,其實都是些冠冕堂皇的理由,只是用了不同的詞,如果這裏頭說的都是真心所想,那麽蕭沐非與蕭令瑀确實沒有不同,他們最在意的從來只有先皇的天下。
轉頭去看睡得仍沉的蕭令瑀,朱九郎直想将他搖醒,問男人究竟是不是認真想要當皇帝?這可是八萬将士、百萬生靈,問鼎天下的大事,可看着他孩子般的睡臉,朱九郎忽又一笑。
又如何?那些太過偉大的事從來也輪不到他想,他想的就只是這個男人。
只要他好、只要他笑,他朱九郎連命都可以不要。「真是上輩子欠你了……」他自嘲似地說着,卻甜得蜜裏調油。
蕭令瑀像被他吵醒,狹長眼眸因睡意而眯得更細,帶着些許不滿瞪向朱九郎,青年随手揉爛兩張檄文抛到床底,笑嘻嘻地鑽上床抱緊男人,蕭令瑀早習慣了他的舉動,閉着眼睛任青年将自己擁入懷中,靠在他胸前又沉沉睡去。
這一夜他仍是夢見京城與父皇,只是父皇身後站着朱九郎,依舊笑嘻嘻地抛着手中的一朵茶花,而長大成人的他立於小小的自己身後,蕭令瑀先是看向那個笑着的孩子,而後視線轉向和藹笑着的父皇,最後,他方去看朱九郎,可青年的視線一直在他身上,未曾移轉。昔與今於夢中繁紛交錯,他的無數過往都有父皇,而他的每一個現在……都有朱九郎。
隔日蕭令瑀終於不再鬧別扭,至少早膳時開口說了句他不想吃,但還是被青年追着喂了碗粥。待桐掃出床底的檄文,卻只看看那端仍溫聲軟語、威脅利誘給他家王爺喂粥的朱九郎,随手就塞到袖子裏,轉身出帳後提醒自己晚上記得給朱九郎加菜。
過了九龍山,吳國便在眼前,蕭令瑀命大軍駐守在隐蔽山谷中,又派宋之期與其副将前往探勘吳國動靜,然石城固若金湯,竟是無功而返,看着跪在帥帳中的兩人,蕭令瑀煩悶擺手,待兩人退下後便偏頭去看朱九郎,青年只大大地嘆了一口氣。
放下手中擦着的寒綫,朱九郎搖了搖頭。「我不想去。」
「本王同行。」
聞言苦笑。「就是這樣我才不想去,這和上回不同,太危險了。」
蕭令瑀斂眸不語,個中險惡他自是知情,吳國地勢三面環山,本就易守難攻,太後黨人又往吳國增兵五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