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章節

幾乎是打定主意要将他們困死此處,但他怎麽能停在這裏!

眉間猛然一點溫熱,蕭令瑀回神看向朱九郎,青年按壓着自己眉間皺起,無奈笑道:「就看不得你傷神,我們今夜出發,可先說好了,我說什麽你做什麽,多走一步都不成,行嗎?」

蕭令瑀撥開他的手,點了點頭,青年又來摸他臉頰,不忘繼續吩咐。「還有,我們得秘密行動,除了你我之外,誰也不能知道。」

争得薄情 二十九

言猶在耳,蕭令瑀看着眼前五十名士兵,忍不住偏頭看向朱九郎,青年只是笑着拍拍他的手,悄聲道:「多一重保護總是好的。」

是夜無月,沉沉烏雲壓得極低,他們靜靜地在樹林間向前奔跑,每一步都踏得很輕,彷佛連踏碎任何枯枝都不被允許,朱九郎拉着蕭令瑀走在隊伍中後段,當他們越來越接近吳軍巡線時,朱九郎手中火折子一晃,衆人兩兩一組,俱皆散去。

收起火折,朱九郎又牽起蕭令瑀的手,小心地繼續往前,他總說不清是為了什麽,可今晚他确實心緒浮動,像是有什麽就要發生而他卻無能為力,不自覺地将男人的手握得更緊。無論如何,他只要保護好蕭令瑀就行了!

吳國軍營已在他們的下方,蕭令瑀往前踏出一步随即讓朱九郎拉回來。「當心。」

知他心急,朱九郎拉着他繞到一塊大石後,與他半跪着探向下方。十二萬軍馬聽着雖多,但京城派來的五萬勁旅來得急促,辎重糧草必是缺的,吳國将領與太後黨人之間的暗潮洶湧更不消多說,眼下的吳國就是個過滿的水缸,只要尋到一個弱點……蕭令瑀專注地看着底下明亮卻吵雜的軍營,身旁的青年卻拉了拉他的手。

「蕭令瑀,你瞧。」青年指向帥帳,其實太遠,蕭令瑀根本看不清,只見兩個作主将打扮的人似正大聲争吵,青年挑眉道,「看來有內讧。」

蕭令瑀似乎笑了,仍去打量軍營各處,朱九郎卻轉身看向後方,樹林依舊幽暗重重,他又俯身細聽,随即跳起拉了蕭令瑀就跑,與此同時,數十支亮堂堂火把於樹林中分散前進,間歇傳來細微的打鬥聲,蕭令瑀沒有回頭,只覺朱九郎的手滲出薄薄冷汗,卻又極度熾熱!

幽靜樹林中所有聲音都被緊張情緒無限放大,他的喘息聲、長衣下擺拂過樹叢的沙沙聲,身後吳軍行進的腳步聲、吆喝聲,甚至是火把燃燒的哔剝聲響,竟皆撲天蓋地而來,直逼得人無法呼吸,蕭令瑀抓緊朱九郎的手,第一次無比盼望看見身前青年無所謂的笑,但朱九郎沒有,他沒有笑。

「巡兵?」

朱九郎拉着他閃入樹叢陰影之間,抱着他的身軀有點僵硬,強自呼吸彷佛逼迫冷靜。「這不是巡兵,只怕是……」

朱九郎沒有将話說完,他旋身而出擊暈一名近身吳軍,奪了他手上的劍後再次拉着蕭令瑀前行,男人卻在想他未完的話,不是巡兵,難道會是伏兵?

有人知道他們會來,而這代表他齊軍大營……握緊腰側寒綫,蕭令瑀冷冷微笑。「你早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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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九郎沒有回話,只看了他一眼,竟似滿含歉意,蕭令瑀頓覺荒謬,卻也無言,他們不斷向前跑,但身後的追兵越來越近,他甚至能夠聽見自己的名字被低低傳遞,他就是被盯上的獵物,而朱九郎的手越握越緊,幾乎讓他疼痛,這樣跑下去不是辦法,正當他想甩開朱九郎的同時,青年将他推入一處樹洞,速度快得他連聲音都來不及發出,他想探頭,朱九郎又将他推得更深。

「聽好,你答應過我的,我說什麽你做什麽。現在,別動!」

朱九郎說話又快又急,并随手拿了些雜草将樹洞掩上後才轉身離去,蕭令瑀握着寒綫就想跟上,但青年似有所覺,回身狠狠一瞪,他終於還是止住動作,不會有事的,朱九郎武藝超群,他不會有事的,他們還帶了五十名兵士,不會有事的。

蕭令瑀心下輾轉反覆就是無事二字,而朱九郎刻意發出的腳步聲越來越遠,他幾乎聽不清的同時又爆出刀劍互擊聲,然後便是重物落地的聲響,一聲、一聲、又一聲,蕭令瑀知道那是倒落的人,他也知道自己的功力只能聽見這些,可他努力的想要聽得更清楚,是不是有血花四濺、是不是有人低聲叫罵,是不是、是不是……現在倒下的是不是朱九郎!

然後就是一片安靜,相較於方才的吵雜,沉靜彷佛突如其來的水緩緩漫開,明明只是錯覺卻不由自主地冷,蕭令瑀不知道自己等了多久,只知道他還在等、他必須等,就像朱九郎必須回來一樣。

不知過了多久,一只手伸來撥開雜草,蕭令瑀沒有遲疑伸手握住,朱九郎的臉出現在他眼前,涔涔汗滴滑過異樣的蒼白,蕭令瑀驚覺他的手竟與自己一樣冰冷,但他還未開口,朱九郎已将他拉出樹洞,刻不容緩地往回程的方向奔。

夜色太黑,蕭令瑀卻聽見朱九郎壓抑的喘息,而他的手越來越冷,眼前的路似乎随着不安而颠簸不平,果然未到一刻鐘,朱九郎便扶着一旁的樹幹跌坐在地,蕭令瑀摸上青年側腹,那兒早是一片鮮血淋漓,但青年卻沒有停住動作,他摸出身上的火折子塞到蕭令瑀手中,并穩穩指着下山的道路。

「去,往那兒走,路颠,小心別摔了……」

「你呢?」

「我走不動了,你回去找人來救我,放心,我會在這兒等你。」

青年笑了,像是讓他不必擔心,蕭令瑀握着手中的火折子,卻說不清心下是什麽感受,他知道自己應該走,可他邁不開步伐,朱九郎推了推他,仍是在笑。

「蕭令瑀,現在不是發楞的時候了,快走啊。」

一定還有追兵,他應該走,但他将火折子塞回朱九郎手裏,不由分說地拉起青年,轉身便将他負到背上。朱九郎讓他碰到傷口,疼得咬牙,又不敢推開男人,只得氣急敗壞地道:「蕭令瑀!你做什麽!我讓你快走。」

「閉嘴。」

蕭令瑀背着他有些搖晃地往山下走,步履倒很穩,大抵是怕真摔跤兩人就要一同滾落山,朱九郎讓他背着,偶爾還碰疼傷口,可他忍不住就要扯着笑,直到讓男人晃得有些頭昏腦脹,也不知是失血多了還是暈了浪,幾乎要睡着的同時又聽見蕭令瑀輕問:「朱九郎,你死了嗎?若死了本王這就将你丢到山溝裏。」

「死不了……是你讓我閉嘴的。」

這話聽來倒有幾分委屈,蕭令瑀停下,緩了呼吸後又往前走。「平日可不見你如此聽話。」

朱九郎輕輕一笑。「此一時彼一時嘛……可我好累好想睡,怎麽辦?」

「不許睡。」

「那你說話吧,我可沒力氣說了,你說,我聽。」

蕭令瑀靜了靜,才終於艱難地抛出一句:「本王不知該說什麽。」

「說你爹吧,你知我沒爹沒娘的,不知有多羨慕你……」

蕭令瑀咬咬牙,他以為自己終究不會開口,可朱九郎的血一滴滴淌濕他的衣裳,沉得他幾乎都要走不動,而那些過往就像自己滑出舌尖一樣,他開始說,說他出生時父皇大赦天下、說自己小時候如何如何、父皇又如何如何,他說得很詳細,偶爾朱九郎會笑,為自己眼前浮現的那個天之驕子發出點無緣得見的嘆息與驚呼。

争得薄情 三十

蕭令瑀還說起他娘親,說她美如天仙、說她憨厚天真。宮人都說小皇子的臉像娘一樣多漂亮,父皇捏着他的臉有些不滿,娘親則将他一把抱起咯咯地笑,指着他的眼睛說這兒多像皇上;說他父皇如何寵他疼他、說他娘親如何由他随他。小皇子在宮裏那就是個寶,誰都捧着疼着就怕他不笑。

小皇子慢慢長大,恩寵依舊,父皇每日都要和他一起用晚膳,挾着去刺的鮮魚給他,娘親卻時常摸着他的頭,低聲說如果再長快一點就好了,可小皇子那時天真,總覺得這樣就很好。偶爾小皇子會看見與他年歲相差甚多的皇兄,衣冠楚楚、溫文儒雅,還會悄悄地對着他笑,他想,他喜歡這個太子皇兄,或許也喜歡他懷裏抱的那個軟軟的小團子,父皇笑說,小團子将來要喊他皇叔,他嫌聽起來老,轉身就沖回娘親懷裏,卻始終沒看見娘親美麗的眼睛。

現在的他想,或許娘親的眼裏會燃燒妒忌。

蕭令瑀的聲音頓了頓,元慶二十六年幾個字忽地就溜了出來,像是一個小小的錯誤。那一年,巫蠱案發,株連甚廣,太子下獄,滿朝風雨;那一年,太子自盡、天牢大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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