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章節
忒緊,他走到哪兒便跟到哪兒,他若嫌煩,青年就辯稱護衛便是這樣,可原來不是如此。
「朱九郎确實是個好護衛,多延了王爺幾月壽命。」
「你是太後的人。」平川怕只是要這天下,唯有太後方想取他的命。
「所有蕭家人身邊都有太後的人。」宋之期翻開手中奏摺,幾支細長銀針就夾在頁中。「殺盡蕭家人,是太後唯一的願望,尤其是您,先皇捧在手心的端王爺,正是太後名單上的第一人。」
「好久沒聽見這樣的事,真是叫人懷念。」宮裏最受寵的小皇子,自是所有嫔妃與皇子們仇視的焦點。
宋之期看向蕭令瑀,奇異地笑了。「王爺似乎變了。」
蕭令瑀仍看着夕陽,彷佛半分也不将他放在眼中。「是啊,本王變了,真是令人心慌,或許,本王該殺了朱九郎才是。」
「王爺不是心慌,是害怕。」
靜默半晌,蕭令瑀終於偏頭看向宋之期。「你一向都了解本王。」
「畢竟已跟在王爺身邊十多年。」宋之期抽出銀針收進袖內,随手抛開奏摺後又拔出腰間長短雙劍。「十多年來,王爺的武功向來都不如我。」
寒綫出鞘之際,宋之期已一步近身,蕭令瑀橫劍擋下對手猛烈一擊,并乘勢退後數步,心下未定,宋之期又展輪番猛攻,長短雙劍搭配得自是天衣無縫,蕭令瑀細長寒綫於劍網間若雨如絲,卻阻擋不了短劍劃過胸前,他旋身閃過,長劍又緊逼而來,雙劍交擊,流光并射,蕭令瑀抽身反手一劍刺向宋之期手臂,細長銀針卻準确紮入手上穴道,右手一麻,寒綫落地。
撫上傷口,宋之期笑道:「王爺進步不少,想是耳濡目染,」
「本王以為針上有毒。」
宋之期撿起寒綫揚手射入一旁樹中,方上前為他拔出銀針。「淬了毒的針在這──」
話語未盡,一片飛葉擦過宋之期臉頰,血珠滑落。
「宋之期,他的手不是誰都能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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争得薄情 三十七
朱九郎手持寒綫,劍尖直指宋之期,臉上不見半分笑意,只帶肅殺。
「我以為那碗藥湯起碼能讓朱将軍昏睡至明日,看來我還是小看了你。」宋之期手中銀針絲毫不動,仍對着蕭令瑀的頸項。「朱九郎,我一直很想知道,你是如何看穿我是太後的人?」
「還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面,你拿枯枝攻擊蕭令瑀嗎?枯枝确實沒有殺傷力,但你身上的殺意卻騙不了人。」
朱九郎一面說,一面向前踏出數步,宋之期将他的動作看得清楚分明,也不出聲阻止,只将銀針湊近蕭令瑀幾分,果不其然,朱九郎在兩人身前五步處停下,動也不動。
「原來如此,是我大意了。」
「放開蕭令瑀!」
「王爺方才還說要殺了你,抱着重傷為這樣的人拼命,值得嗎?」宋之期看向依舊淡然的蕭令瑀,忍不住又是笑了。「朱九郎,這人是沒有感情的,難道你以為他會真心對你?別傻了。」
「我不懂你想說什麽,但我再說一次,宋之期,他的手不是誰都能碰的。」
「你救不了他的,朱九郎。」
宋之期搖搖頭,瞬即發難,泛着詭異藍光的銀針猛地刺向蕭令瑀,後者穴道受制壓根兒無法避開,只得眼睜睜地看着銀針越來越近,就在這一剎那,寒綫以其細長優勢穿入兩人之間,恰恰擋住銀針攻勢,毫發之差令宋之期難以置信,抓準他一瞬怔楞,朱九郎動作未停,反手震開銀針,拉着蕭令瑀直退十步之外,但不知是否動作過於激烈,朱九郎竟連站也站不穩,幾步踉跄,最終僅能拄劍跪地。
「咳咳。」朱九郎吐出一口鮮血,還不忘笑着對蕭令瑀說:「好險你這劍夠細,真叫我捏把冷汗。」
「你……」
抹去唇旁血絲,朱九郎撐着站起身。「就叫你待在我身邊……回頭跟你算帳。」
「朱九郎,你應該清楚,你只能保護一個人,你與他,總有一人要留在這裏。」
「好像是這樣。」朱九郎一聲輕笑。「但我若死,你能放過他?」
「自是不能,但你若走,我可以放過你。」
朱九郎看着蕭令瑀,莫名地搖了搖頭。「這就糟了,我恐怕怎麽也離不開他。」
宋之期一笑,劍勢若狂風襲來,朱九郎不敢大意,只是他內傷在身、外傷未愈,每每僅是與宋之期一觸即分,不敢下重手與他短兵相接,宋之期亦察覺他心中所想,鋒芒交錯越險越快,每一劍都逼着朱九郎後退,但他守着與蕭令瑀之間的三步距離,始終不讓宋之期越雷池一步。
「朱九郎,這是何苦?我只是奉命辦事,并不想殺你。」
朱九郎微喘着,大滴汗珠由額頭滑落,但他仍是在笑。「我的命就是他的,要殺他,你得先踏過我的屍體,就怕你沒那本事。」
「你把命給了他,他又能給你什麽?如果你只是想要榮華富貴,太後同樣可以給你。」
「他讓我待在他身邊,給了我一個機會,讓我去争我想要的。」
話語方落,朱九郎趁隙持劍長驅直入,橫劈斜削,氣勢驚天動地,絲毫不似重傷之人,宋之期身形向後翻縱,堪堪避過刺向腰側一劍,朱九郎不曾停手,霸道劍勢淩空而來,宋之期射出封穴銀針,豈料朱九郎避也不避,僅略閃身巧妙地讓銀針避開穴道刺入肉中,手中寒綫卻穩穩送入宋之期左胸,中劍之人僅是慘澹一笑,反手掏出幾顆烏亮彈丸用盡最後一絲力量抛擲向前!
那一瞬間,蕭令瑀無法思考,只能看着朱九郎奔來,翻手一掌擊向自己。
猛烈的爆炸帶起彌漫煙塵,蕭令瑀掩着胸口,讓空氣中刺鼻的硝煙味道逼得嗆咳不止,倚着斷裂的樹幹站起,他努力張大眼睛卻還是什麽也看不清,遠處傳來紛亂腳步聲,想是齊軍聽聞爆炸趕來探看究竟,果然不久後便有人跪在他面前,他推開來人,只想踏入煙塵中去尋那個最後一臉着急的青年。
「朱九郎……朱九郎!」
他沒有看清宋之期抛了幾顆火藥彈,只知道爆炸的威力非同凡響,朱九郎将他送了出來,可他自己呢、他的傷呢?
為什麽……為什麽朱九郎不牽着他的手一起逃?望着空空蕩蕩的右手,蕭令瑀突然一陣慌亂,也許就是這樣了,這只手會永遠空下來,再沒有人會牽着他對他笑、不會再有人逼他握着銀箸吃下所有食物,也沒有人會纏在身邊要吻要抱……這只手曾經握住的,又失去了。
或許這樣更好,一切都不會變,或許這樣更好!
胸口的傷猛地抽痛,踩着的地面像是空了,他跪倒在地,跟着趕來的待桐慌忙扶住他。「王爺、王爺!」
聽聞朱九郎就在爆炸之中,胡宗一與歐陽尋慌忙編派人手在四周找尋,待桐只能守在蕭令瑀身邊,又怕又急,可來回穿梭的兵士始終沒有找到朱九郎,反送回了蕭令瑀的寒綫,但只馀下劍,而尋不到劍鞘。
握着寒綫,蕭令瑀緩緩站起,待桐不敢松手,一直扶着他,可蕭令瑀卻一步一步走回軍營,他忙看向男人又轉頭看向那片狼籍,終究還是什麽也沒說,只含着眼淚扶蕭令瑀回去,如常地侍候王爺沐浴更衣,請老軍醫來為蕭令瑀治療時他終於忍不住掉了幾滴淚,又不敢進帳讓蕭令瑀看見,只得躲在外頭等着軍醫離開後才擦擦眼淚走了進去。
「下去。」
「王爺……」不可以讓王爺一個人。
「本王說下去。」
待桐站了一會兒,只得退下,可也不敢離開,就守在帳外兩步之處。整個軍營皆點滿火把,所有人都急,奔來走去只想找到朱九郎,只有主帳沒點起燈,暗沉沉的一片,待桐看着忍不住又難過起來,平日點燈本是他的職責,可朱九郎來了以後就把他的工作都搶了去,又是點燈又是布膳,偶爾連王爺沐浴更衣都不讓他插手,現在朱九郎不在,王爺又趕他出來,誰能去幫王爺點燈呢?
争得薄情 三十八 【完】
蕭令瑀倒在床上,只覺胸口的那一掌疼得緊,翻來覆去竟是毫無睡意,只怕是這床太大了、又或許是太冷了……他輾轉反側,心頭越來越疼、越來越緊,像是誰猛力抓了一把,他痛得張口,低啞聲音卻凝成一個他永遠忘不了的名字。「朱九……郎!」
前二字低沉喑啞,幾不可聞,第三字卻是咬牙切齒、擲地有聲,彷佛恨不得要此人碎屍萬段,灰飛煙滅方才罷休,可他将手握得那樣緊,指尖深深陷入掌間,溢出淡淡血腥,好似該恨的人就是自己。
已經變了,再也無法挽回了,可是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