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生死戰

殷九霄茫然四顧, 一瞬間,慌了神。

夏夜的風從打開的窗戶吹拂而來,殷九霄從窗戶外翻身上了客棧屋頂, 心亂如麻不知該去何處尋找。

“主……九霄?”

殷九霄聞聲連忙扭頭, 定睛一看,嵇遠寒坐在他左手邊的不遠處,看到他後站了起來。

月光清晖落在嵇遠寒的臉上,如猛烈一擊撞在了殷九霄心頭。

一顆被吊起的心倏忽落地, 殷九霄卻劇烈呼吸起來, 就像是氣急了,怒氣沖沖地走向嵇遠寒, 他張口欲言,可又突然語塞,不知該說什麽。

嵇遠寒似乎因為他臉上的憤怒而有些詫異, 接近中, 這人似乎覺得又不明緣由惹他生氣是在自己的錯,就要跪下,殷九霄已來到嵇遠寒面前, 雙手抓住對方的雙臂。

嵇遠寒愣怔的瞬間,殷九霄将其緊緊抱住,像是要揉進自己的身體中一般。

殷九霄語氣兇狠的,仿佛要将嵇遠寒吞吃入腹:“以後不許再這樣無緣無故離開。”

“……是。”嵇遠寒不明所以, 怔怔地應聲。

殷九霄緩緩地, 松開手,皺了皺鼻子, 又脫口而出:“我一點都不喜聽你說‘是’,我喜歡聽你說‘好’。”

話一說出口, 他忽然意識到自己的失态,為了掩飾狼狽連忙轉身,呼出一口氣,坐在了屋頂上。

盡管嵇遠寒近在咫尺,可先前發現這人不見蹤影的驚慌似乎還殘留在心上,殷九霄知道剛才的憤怒是沒有道理的,或許嵇遠寒不過是想看一看月亮,抑或是跟着他太累了,想出來透透氣,更或是為了躲避他半夜爬上床擾其清淨……

腳下是一片片磚瓦,頭頂明月當空,視界變得清晰,他再次伸出手,一把抓住了嵇遠寒的袖口:“坐下。”

嵇遠寒坐下了,殷九霄也沒有放開手。

涼爽的夜風吹拂在面龐上,靜谧的氛圍絲絲縷縷環繞在二人身邊,身旁人一如既往的安靜逐漸撫平了不安的心,也讓殷九霄意識到解決煩躁的唯一辦法就是問清楚緣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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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要開口,便聽到了嵇遠寒夾的聲音:“今日畫舫船上,若主人不曾出手,屬下可能已在那一掌之下重傷。常言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可屬下本應是保護主人的存在,今日卻被主人保護,實在不該,屬下羞愧。”

“你就為這個在煩惱?”

殷九霄以為是什麽,正要寬慰嵇遠寒,身旁人便說出了讓他既生氣又無奈且失望的話。

“需要被主人保護的影衛,根本沒有存在的必要。”

殷九霄轉頭,看着嵇遠寒冷硬的眉眼,這人說得無比認真,用一句話就否定了自己。

怒從心起,他壓抑着憤怒,一字一頓地問道:“你是這樣認為的?”

微涼的衣袖從松開的指尖滑走,殷九霄的心越來越沉。

他緩緩站起身,居高臨下地看向嵇遠寒低垂的頭頂,片刻後,沉聲道:“嵇遠寒,當年我離開輪迴谷,你從暗處現身陪着我一路走到現在,你早就稱不上是影衛了。”

“說是你侍從吧,我們也曾以好友相稱,或許在你看來只是我的虛情假意,可我真的将你當成了好友。”

“而且,若你沒有存在的必要,我早就屍骨無存了,哪還有現在的殷九霄。”

肺腑之言,言盡于此。

殷九霄轉身離開屋頂時,留給呆立原地的嵇遠寒一句話:“最後一次前往地下輪迴谷,我問了一個問題,你的回答是沒有資格染指。現在,我再給你一次機會,明日我與司徒天幹一戰後,告訴我答案。”

關上房門,回到自己的房間,殷九霄站在桌邊良久,手指輕撫桌上放置的長劍劍鞘。

這就是那把曾經插在殷绮琴墳冢前的長劍,被他帶出了地下輪迴谷,拿到這世間來,他只是想留點念想。

殷九霄合衣抱劍躺在床上。

他知道嵇遠寒又鑽了一個牛角尖,可他就是覺得委屈。

嵇遠寒當時一定是将所有心神都放在了自己身上,加上卓老實力高強稱作武學宗師也不過為,嵇遠寒比之确實還差一點,而武學上的差一點有時就是天壤之別,當時自己不過是剎那間的身随心動,只是不想讓嵇遠寒受一丁點傷,而這樣下意識的舉動,便讓嵇遠寒生出了自己是多餘的想法……

不過他不後悔。

真的看人流了血,才是更加追悔莫及之事。

到明日若聽不到滿意的答案,他絕不會再給嵇遠寒好臉色看。

一夜無眠,翌日卯時一刻,待殷九霄一開門,就看到了守在門口的嵇遠寒。

嵇遠寒今日穿上了一身衣擺繡有幾抹流雲白衣白衫。

這身衣服是殷九霄前些日子給選的,正如他現在身上穿着的一身黑衣,衣擺上同樣繡有金色流雲,是同款不同色。

即使這樣,殷九霄的心情仍是不美。

無言地用完朝食,卯時二刻,嵇遠寒走在殷九霄身後,跟上他前往城門。

即将走到城牆時,殷九霄看到熙熙攘攘的人群正齊聚在距離城門的二十丈外。

有些疑惑地問了一個佩戴兵器的江湖人,江湖人稱一大早就有司徒家的人攔在城牆下,讓他們待在十丈之外的地方,理由甚是玄乎,說是怕城門上刀光劍影的,傷到無辜百姓。

殷九霄道了聲謝,環顧四周,發現附近的酒樓客棧的二樓皆有不少人占了位子等着觀戰。

真是熱鬧。

他彎起嘴角,仰頭望向城牆之上,看到了熟悉身影。

衣袂翩翩,身負五行棍,雙手環胸,司徒天幹正閉目站在上方,似乎在想着什麽美事,心情頗好地翹起嘴角,現出左臉上的小酒窩。

殷九霄動也不動,聽到身邊人議論紛紛。

那邊廂有人說怎麽還不見千兩白銀不會是害怕逃走了吧。

這邊廂有人就說憑借司徒大公子這氣勢,今日一戰就贏了,也無怪乎千兩白銀逃跑了。

周圍人點頭同意的皆有,聲勢似乎從一開始就完全倒向了司徒大公子這邊。就在這時,有一人忽然揚聲道:“卯時三刻還未到,各位如此言之鑿鑿,就不怕到時千兩白銀真勝了司徒大公子,不知還會如此振振有辭否?”

“在下謝過你這位兄臺的言語維護。”一道聲音陡然響起,周邊的人聞聲望去,人未看清,就見一抹身影飛身而起,身姿輕靈,卻又迅捷無比,不過兩個眨眼間,一襲黑衣飄飄然地現身于司徒天幹的三丈之前。

“卯時三刻已到,我殷九霄來此與司徒公子一戰決生死。”

這一刻,先前人頭攢動,倍顯嘈雜的人群忽然靜了下來,落針可聞。也不知是誰先倒吸了一口氣,緊接着,接而連三的吸氣聲此起彼落,就是無人說話。

人群仰着頭,注視着黑衣人影,普通百姓看不清城門頂上之人到底是何樣貌,卻也察覺到一些眼力絕佳的江湖人士驚豔的表情。

染紅天邊的霞光将豔麗色彩鋪陳在天際,旭日于東方的雲霞中冉冉升起,投射出的所有光芒仿佛都落在了來人的身上。

他們有人見過武林第一美女花念如何絕豔出塵,也有人見過不少武林名門之子如何豐神俊逸,卻第一次見識到,原來這世間還有這般見之忘俗的容顏。

雌雄莫辨之顏,在朝陽中熠熠生輝,又因一雙含着刀鋒般冷冽笑意的狐貍眼絕不會錯認了性別。

一抹氣息出現在自身對面,司徒天幹驀地睜開眼,一張讓他咬牙切齒的臉出現在視野裏,一抹驚愕從眼底閃現,轉瞬即逝,思及所有一切,便又覺得今日這一幕似乎是理所當然。

司徒天幹想到昨日下午傳遍安襄城的關于花念真的流言,更是目眦盡裂,每吐出一個字都帶着無盡的恨意:“殷九霄竟然是你。”

然而,待話音落下,司徒天幹像是想到了什麽,收起怒意,開始瘋了一般哈哈大笑起來,嚷嚷着:“是天要助我,今日就算你那條狗來助你,你們都得死在這兒!”

不再多言,五行棍陡然出現在司徒天幹之手,他臉上帶着瘋狂的笑,攻向了殷九霄。

“天助不助你我不知,我只知天是助我的。”殷九霄拔劍而動,剛烈的劍氣與輕柔的劍身交纏,與來襲的五行棍碰撞在一起,劃出刺目的火花,他道:“還有他有自己的名姓,不是同你一般的畜生。”

“铮铮铛铛”之聲不斷響起,樓下的百姓根本別說看到兵器的影子連,連司徒天幹和殷九霄兩人的身影也只能看到個大概。

兩道身影好似刺破了空氣,不斷閃動在城門上的各處。

殷九霄的眼中,司徒天幹抿唇而笑,沒有再理會自己,笑彎了眼,卻是透着一絲古怪。

“疾風無形棍”之所以稱之“疾風”,便在一個快字。

司徒天幹将所有棍法招式使得出神入化之餘,更是将所有招式用快結合在了一起,沒有一絲停頓,讓人眼花缭亂,一般的武林人士憑借本身的身法步根本無法跟上司徒天幹的速度。

一年半前,他失手于殷翊的侍從,活着回到家中後,半年後再次出門,不遠萬裏前往西域斷岳山莊就是想問一問毒無榭為何放殷九霄一條生路。

不曾想,毒無榭見也不見他不說,更是告訴他,他們師徒緣分已盡,從今以後大路朝天,各走一邊,如下次再踏入斷岳山莊,就讓他有命來沒命回。

司徒天幹思來想去,所有的問題唯一能有的解釋,皆是因為殷翊。

不論是他求而不得女人,還是對他說變臉就變臉的師父,都是因為殷翊,就憑眼前這個擁有一張不男不女的臉,一副令人作嘔的赤子心腸的人?

憑什麽是他殷翊?

為何就不是他司徒天幹?

好在虧待自己多時的上蒼終于開了眼,将殷翊送到了自己面前。

既然得不到花念真的真心以對,那他便讓殷翊無比醜陋的死去,讓花念真悲痛欲絕,便是恨他,也比今後忘了他要來的歡喜。

嘴角的弧度越咧越高,抑制不住的喜悅從眼鏡裏噴薄而出,司徒天幹身形如疾風,五行棍如同自己的四肢一般,以肉眼不可見的速度逼近殷翊。

殷翊今非昔比,一招一式自有一番逼人的劍勢,可還是差點了,始終無法對自己造成傷害。

而他除了一手疾風無形棍之外,早就将陰煞散撒在了兵器上,閉息攻擊的每一個瞬間,殷翊呼吸的每一個瞬間,都在不斷吸入陰煞散,不出一盞茶的功夫,殷翊就會四肢僵硬,劍會從他的手中掉落,最後倒在自己面前,無力地望着他,然後被他一棍打爛整個頭顱,凄慘無比的死去。

想想便覺快意難當。

數百招已過,殷翊神情似有些百無聊賴,而司徒天幹面對的那把劍依舊輕靈飄逸。

一盞茶的功夫過去,殷翊甚是無聊地打了個哈欠。

司徒天幹難以置信地一甩五行棍,罡風在彼此之間掠過,疏忽間,殷翊身形一閃,從他身前騰挪至他身後。

“我給了你一盞茶時間。”輕蔑的言語從他身後的上方響起,“疾風無形棍,也不過爾爾。”

司徒天幹立即扭頭,看到殷翊腳尖點在他還未收起的五行棍尾端,居高臨下地望着他,狐貍眼中一片冷意。

夏日的風拂過雙方的發尾,也吹拂起散溢在空氣中的微不可見的粉末,不論是剛才還是現在,殷翊的呼吸都平穩而有力,說話間明明吸入了陰煞散,也毫無異樣。

一身黑衣飒飒,四目相對,殷翊淡淡道:“太慢了。”

話音還未落下,殷翊便出手了。

先前為了了解司徒天幹幾斤幾兩他一直在配合對方的速度,說得好點是觀察,說得難聽點就是貓捉老鼠,反觀司徒天幹還無聲地笑着,越看越是心煩,不再自找不快,殷九霄收起戲谑的心态,深吸一口氣,提起凝聚的真氣,使出了一劍。

這是看似春風化雨般溫柔的一劍,被冷厲駭人的劍氣包覆,瞬間變為狂風驟雨,讓司徒天幹措手不及,根本無從招架,讓他亂了陣腳。

殷翊一鼓作氣,再次催動丹田內力,調動更多的真氣,以風馳電掣的速度,連出五劍。

司徒天幹怛然失色,以為可以繼續用五行棍回擊,然而每一劍卻都帶着他無可匹敵的速度,以他無法抵擋的角度襲來。

第一劍,砍斷了堅硬如鐵的五行棍。

随後四劍,分別落在司徒天幹的手腕與腳背,挑斷了此人的手筋腳筋。

陣陣夏風,伴随着東方露出笑臉的太陽席卷大地,血花四濺與痛不堪忍的慘烈哀鳴交織。

過去喜歡笑着叫他“阿翊”的男子此刻渾身染血,狼狽不堪,站也站不穩,再也不堪一擊。

這人應得的可不止這些。

他首次感受到了何謂強大帶來的快意。

殷九霄負劍在手,一腳朝着滾落到腳邊斷了的五行棍踢去,五行棍飛撞在司徒天幹即将倒下的胸膛,“咔嚓”一聲,撞碎了他的胸骨,鮮血噴出的一霎那,司徒天幹搖搖欲墜的身體被頂得向後倒去,而他的後方便是城牆之外。

一雙充血的眼與殷九霄冷漠的眼睛對視,下一瞬,朝着地面墜落。

司徒天幹即将掉下城牆之時,聽到了一聲嗤笑,那個從地獄爬上來的人聚音成線,在他耳邊道:“死,可沒那麽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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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當時給基友看虐渣情節,基友說這樣不是很爽,因為虐渣肯定要狠狠虐!接下來夠他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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