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莫鬧了
薛茹這全新研制的十轉魂昏粉和清媚粉着實厲害, 若是不提前吃下解藥,互相結合之下,只需聞上一點, 便能讓人陷入如夢似幻的夢中, 再根據曾有過的遭遇聽到相關暗示後,一生都無法解除。原來都是為印白梅研制的,現在印白梅已死,用在林芠卿身上也算物善其用。
這兩種只用其一并無任何副作用, 反而聞到十轉魂昏粉後能讓人一夜好眠。
而嵇遠寒隐匿氣息後, 将這十轉魂昏粉制成的迷煙通過一間間房門門縫,讓裏面的人聞到, 從而沉沉睡去。其實就算林芠卿真的鬧出點什麽動靜,這一夜的林府都不會有人發現。
等林芠卿發現殷九霄的氣息後,也已經中了十轉魂昏粉, 昏睡過去後, 殷九霄再用清媚粉,讓林芠卿聞到後再加以暗示,最後喂下讓人內力盡失的散功丹。
薛茹告訴他, 他也可以只用暗示讓林芠卿自以為內力盡失,但這樣如何解恨?
所以林芠卿未曾醒過,一直都是在昏沉中與自己對話,而他僅用一些話語, 便讓對方道盡途窮。
第二日林府因林芠卿雙腿失去知覺而手忙腳亂了一番, 秘密的叫了大夫,但不論如何針灸, 也是無可奈何。
林芠卿想起夢裏殷九霄那些話,而他明明恨得牙癢癢, 亦明白自己的腿是好的,筋脈未斷,然而不知為何,就是站不起來。
而且他還發現,自己丹田內的內力竟消失不見,他變成了一個廢人!
就像是心底有個鬼魅的聲音不停地說,你雙腿已廢,你內力盡失,再也無法恢複了。
林芠卿驚覺之時,差點瘋了,他再無任何一絲君子風度,鬼吼鬼叫着打翻了大夫給開的藥,怒扇了早就看不順眼的仆人巴掌。
他退出武林不過是顧及自己的名聲,原是想到了京城卷土重來……
可如今,一切真成了定局!
那日,林府連夜離開了龍柏郡,林芠卿郁郁寡歡地被長子抱上馬車。
他兩顆眼珠凝滞地望着前方的簾布,坐在漆黑的車廂內,想的卻是若一開始沒有娶印白梅,自己現在還是那個風光做着君子林卿林芠卿。
越想越恨,開始在心中将印白梅淩遲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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印府本就在武林上日漸式微,印白梅事件發生後,印府更是于龍柏郡逐漸沉寂。君子林卿林芠卿和其子清風徐來林韞一個退出江湖,一個蹤跡成謎,林府更是搬離龍柏郡,遠上京城。這下,龍柏郡這一畝三分地,齊府無出其右。
走在路上,龍柏百姓口中都是對近半個月來諸多事情的議論,其中尤其多的還是對殷九霄的。大多口徑一致,說殷九霄就是個一心想複仇的魔頭,少有的還在感嘆一張絕色臉龐長在了錯的人身上。
殷九霄聽到“魔頭”兩字臉上雲淡風輕,好似并不是在說自己。這若是上輩子的自己,怕是做夢都不會想到有這一天。可重生後,倒是很輕松地接受了這一切。畢竟,人确實是他殺的。
反觀嵇遠寒,“魔頭”兩字似乎讓他有點不适,一路逛下來一直皺着眉頭。
殷九霄嘴角翹起,一把挽住嵇遠寒的胳膊,系在脖子上掩飾喉結的紅色綢緞飄起一個弧度,他親密地問道:“夫君,和我逛街就這麽讓你不喜?”
嵇遠寒一愣,連忙搖頭:“并非如此。”
“口是心非,我看夫君你眉頭緊皺,讓我這小心肝兒都跟着揪起來了。”殷九霄在心裏大笑,表面還要裝作委屈不滿的樣子,甩開嵇遠寒,大步向前,板起臉,“算了,既然你不稀得陪我,我一人逛去,你回客棧吧。”
嵇遠寒仍然跟在他身後,他扭身拔了一半的劍,陽光映照在劍身上閃爍寒光,賭氣意思分明。
嵇遠寒猶豫了一下,注視着殷九霄,瞧見對方晶亮眼眸裏卷起的一點笑意,最終伸手兩只捏住了殷九霄出鞘的劍身,微微施力,便成功地推劍入鞘,沉聲道:“莫鬧了,繼續逛街,我陪你。”
殷九霄勉為其難地收起劍,接着對嵇遠寒伸出手,不悅地看着嵇遠寒。
嵇遠寒頓了頓,似乎是聽到殷九霄不滿地哼了一聲,終于伸手握住了他。
于是這出由殷九霄完全主導的戲成功落幕,兩人繼續慢慢閑逛。
殷九霄察覺到嵇遠寒的手心微微冒汗,不甚在意,反而心覺這人不知是緊張還是覺得大不敬才如此。而他耳朵尖,有書生路過,應是看到他和嵇遠寒這般“争吵”,點評了句江湖女子果然性情多變,潑辣成性。
有女子路過,帕子半遮面,輕聲對旁邊的姐妹說這俠士可真俊,那女子全然沒有賢良淑德可言,真是鮮花插牛糞。
這些話反倒讓他心情頗好,臉上的笑意漸濃,當看到一個擺滿了物件的攤販時,他停了下來。嵇遠寒站在他身旁,他拿起一個流蘇,長長穗子比蔥郁草木要淺,輕輕淺淺的綠色,讓人舒适而心淨,一眼看中,他直接掏錢給了小販。
接着他一看到販賣玉佩攤子便停下來,拉了嵇遠寒湊近看了幾眼也沒找到合心意的。
嵇遠寒并不知殷九霄想做甚,只是默默地陪着閑逛。
直到殷九霄走到街道的盡頭,看到一家販賣玉器的鋪子,百無聊賴地走進去,問了掌櫃可有好些的玉佩,掌櫃打量了他們幾眼,然後拿出一個托盤。
一塊雕刻着花瓶插着幾穗稻穗,旁邊立着兩只鹌鹑的玉佩吸引了殷九霄的視線。
他拿起來,口中喃喃:“日日是好日,歲歲有今朝,歲歲平安。”
“然也。”掌櫃原先一直保持着待客的微笑,聽到這話臉上紋路更顯,“這位女俠看來頗懂這寓意。”
“就這塊了。”殷九霄問也沒問價錢,“麻煩掌櫃給上面打個眼兒。”
當掌櫃收下一筆可觀的銀錢後,心中暗喜。他果然沒看錯這兩位劍客一看就氣度不凡,出手果然闊綽。笑得越發真心實意,給打了眼後交給紅衣女俠。
殷九霄自從戴上新的人|皮面具後,就沒有佩戴蔚非塵的劍,畢竟那把劍也相當惹眼,現下只是買了一把普通的劍扣在腰側。
所以這買的流蘇玉佩自然是送給嵇遠寒的。
他将流蘇串進玉佩的孔洞內,拿起來欣賞了一番白玉襯嫩綠的物件,随後塞到了嵇遠寒的手裏:“現在配在劍上許是有些顯眼,可貼身放着。”
這明明是情意綿綿的男女情誼,加上男女一看便是俠侶裝扮,感情或許頗好,但在掌櫃看來卻有些微妙,總覺這女扮男裝的女子态度有些過于強硬,好像帶着點命令,再看黑衣紅衫男子雙手鄭重接過放入衣襟內以後,板着臉的女子才露出一個笑臉,星眸點點,甚至動人,而男方似乎也松了口氣。
光看這男子劍客冷若冰霜的神情,還真想不到對待女子會這般弱勢。
……現在江湖兒女的相處亦是這般女強男弱嗎?
這麽看來自家的母老虎也不算是獨一份了。
走出鋪子,殷九霄伸了個懶腰,眉開眼笑地望向嵇遠寒:“走吧,明日我們就要離開這裏,最後再去看一眼之前住過的屋子。”
殷九霄看上去心情大好,心滿意足的樣子讓嵇遠寒大半天下來高高低低的心終于落回了原地。
其實殷九霄陰晴不定的性子,他早已習慣,猶記當年他心有疑惑主人的變化之餘,時常生出懼怕,可現在竟會覺得只對自己這般的主人有些可愛,而若是主人對他耍性子,他亦是甘之如饴。
唯一擔心的是怕自己絞盡腦汁的回答并不能讓主人歡喜。
但看來今日是順利通過了。
嵇遠寒的心情也不禁放松,伴着殷九霄走在前往南街暗巷的路上。
他們在那個宅子住過半個月,在那裏有着他與主人許多的回憶,每日總能看到的主人的笑顏,每日總能聽到主人指點的口訣,每日總能與主人雙劍合璧後的練習……
這些過往他一并放入了那個珍寶箱,每次拿出一點便足以安分知足。
到達宅子門口的蕭牆時,殷嵇二人同時停下了步子。
殷九霄聚音成線,玩笑道:“我們這宅子可真是受人歡迎。”
宅子裏的人應該也注意到了有人來到門前,一步步朝着門口而來。
殷九霄握住了嵇遠寒就要拔劍的手腕,一點一點向下挪着,直到指尖碰到了嵇遠寒的手掌,十指緊扣,再不松開。
沒有殺意,氣息倒是熟悉。
他擡起另一只手,本想拿下臉上面具,頓了頓,又放下手,對嵇遠寒眨眨眼:“我們現在就是一對在龍柏郡閑逛的俠侶,剛巧逛到了這裏嘛,對不對,夫君?”
嵇遠寒握着他的手指顫了顫,應聲:“娘子說的對。”
殷九霄笑容漸深。
這時,四合院大門随之敞開,又一個擅闖別人宅子的人出現在殷九霄面前。
來人一襲青衫加碧色玉冠加身。一剎那,嵇遠寒仿若看到了當年殷九霄剛離開輪迴谷時的裝扮,而那張臉亦很熟悉,俊逸容顏上一雙黯淡眸子,看到他們兩人,愣了一下,随後視線牢牢地鎖定在已易容的殷九霄身上,雙方四目相對,洞若觀火,好似發現了殷九霄的身份。
齊華池語焉不詳地問道:“是你?”
殷九霄踮了踮腳,越過齊華池肩頭朝對方身後看了眼:“夫君,我還想這住戶要是不住這宅子了,買下來定居龍柏郡呢。”他掃了一眼齊華池,又看向嵇遠寒,無奈道:“這麽看來是有人了。”
不論殷九霄如何僞裝,齊華池似乎一眼就看出不對,他沉喚一聲:“殷翊。”雙眸宛如兩盞燈火,明亮且潛藏無法言說的情誼。
嵇遠寒将一切看在眼裏。
過去的他還不曾明白自己對主人的情誼,就算看到這樣的目光也只會覺得怪異,可現在不同了,他恍然大悟,明白了齊華池眼中對主人懷揣着的情感。
一時間,嵇遠寒一顆心又被吊起,眼裏滿是冷冽戒備。
齊華池目不轉睛,只是看着殷九霄,言語沒有大的波動,卻又似又慨嘆,他說:“我沒想到真的能與你再見。”
而他自然看到了面前兩人一身俠侶裝扮,看到了兩人緊握在一起的手,一個想法陡然浮現,可他還是不信,定是配合面上易容的僞裝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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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殷九霄的心态是口頭便宜随便讓嵇遠寒占,反正上下位置自見分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