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講公平
嵇遠寒的主動讓殷九霄愣了一下, 很快回過神,直接扔掉了手裏的宣紙,回抱過去。
宣紙飄飄落落地掉落在地。
殷九霄環抱住嵇遠寒勁瘦的腰。因為兩人等高, 他只要前傾就可以用臉龐蹭到對方有些微涼的臉頰, 無法忽視的心跳仿佛從接觸的胸膛傳遞到他身上,他等着嵇遠寒說什麽,可嵇遠寒卻一直不言不語。
今日反正無事,他有的是時間等待。
片刻後, 嵇遠寒用一種仿佛怕一個重音就會破壞某種氛圍的語氣, 輕聲卻又肅穆道:“就是想抱一抱您,屬下之後甘願受罰。”
頭微微後仰, 殷九霄雙手“啪”的一聲,如同當年花念真出現,用讓嵇遠寒死亡為條件給予生蛇蠱的解藥, 嵇遠寒差點真得自刎時一樣, 他亦如這樣狠狠打醒了對方。
殷九霄就差翻個白眼了,氣惱道:“我先前也抱你了,是不是我也要受罰?”
嵇遠寒顯然沒想到他會這麽問, 愣愣地望着他。
“一人一次,很是公平嘛。”殷九霄趁着嵇遠寒沒有反應過來,一面揭了對方的面具,看着眼前人棱角分明的面容, 誘導性地說道:“阿寒哪, 我先前喚了你那麽多聲夫君,為求公平, 你也多喚我幾聲,如何?”
兩抹不自然的紅浮現在嵇遠寒臉頰, 他松開了圈着殷九霄腰際的手,手足無措地站着。
殷九霄也沒求榆木腦袋嵇遠寒會真的做,不過就是出言調侃罷了。
他輕輕地笑出聲,揭去自己的面具,繞過嵇遠寒,坐到屋內的桌前坐下,将面具放在桌上。
他拿起茶壺晃了晃,用手背貼了貼,發現是熱的,正要給自己倒一杯茶,嵇遠寒來到身邊說了聲“我來”,在殷九霄松開提手之際,準确無誤地接住,給杯中倒了茶水。
殷九霄一口飲盡杯中茶,放下茶杯,給了嵇遠寒一個眼神,嵇遠寒又給他倒了一杯,他剛拿起茶杯,忽聽嵇遠寒好似輕騷在心上的磁性嗓音喚道:“夫君。”
“咳咳!”太過驚喜,一口茶嗆在喉嚨裏讓殷九霄咳嗽起來。
嵇遠寒趕忙俯身用手輕撫他的背後。殷九霄在他的輕撫下順過氣然後趴在桌上,放開聲音笑起來。笑聲中是歡喜的笑意,不含任何不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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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斜枕着手臂,拉了嵇遠寒坐到一旁的椅子上,緊握住嵇遠寒的手,不讓對方逃開,雙眸彎彎,凝視着一臉凜然的嵇遠寒,輕聲道:“還不夠。”
“……夫君。”
不久前,他和主人是以易容後的容貌稱呼彼此時,當初喚過對方一聲“夫君”也是存着不想讓殷九霄受委屈的意思。
可現在呢?
面對殷九霄的真容,嵇遠寒自知還保持清醒,而他只是不想看到主人明明笑着,卻感受不到任何歡喜的氛圍。下一刻,不知是哪裏來的勇氣讓自己開了口,不知羞恥的,還真就當着主人的面這麽喚了。
殷九霄眸中璀璨明亮,歡喜得很。
主人又是在戲弄他吧?
若真是如此,也不打緊,只要能看到主人真心實意開懷的微笑就夠了。
“你呀,還真是一點脾氣都沒有。”一點無奈出現在殷九霄臉上。雖然聽到嵇遠寒這麽喚他,高興是真,卻也知這人定還是不明白自己的想法。說出這句話的同時,殷九霄覺得自己也沒了脾氣。
他們也只有對對方如此了。
殷九霄忽然想,若嵇遠寒這個榆木腦袋一輩子都不明白,他難不成真的與這人耗一輩子?
這個想法生出的瞬間就被打消了,畢竟這世間如此多的人,除了嵇遠寒,他再也想不出會對另外的人傾心了。
一輩子便一輩子。
他這輩子除了複仇,多出來的時間給嵇遠寒又何妨,他耗得起。
況且,他已經察覺出嵇遠寒這幾次洩露的些許情誼,總算讓他有了點不再是自作多情的實感。
殷九霄一只手撐着臉頰,另一只手摩挲着嵇遠寒常年使劍粗糙的手指。
他注視着面前的人,從對方的高眉骨,深眼窩,再到鼻梁,最後是稍微偏厚的雙唇,盯了一會兒又将目光移向了左眼下的淚痣。
不是情人眼裏出西施,是這人真的好看。
嵇遠寒不知道殷九霄要盯着自己看到什麽時候。
他不覺得是自己臉上沾了什麽,可又如坐針氈,畢竟不管是誰面對主人此般的容貌毫不遮掩地看着,也是很難心定。
他原本眼神游移,聽到殷九霄一聲“看着我”後,他又聽話地與其四目相對。
或許是主人眼神太過溫柔,溫柔的好似一池泉水輕柔地包裹着他依托着他,讓他不知不覺放松下來,情不自禁沉溺其中。
不知過了多久,最終還是嵇遠寒臉皮薄先敗下陣來,說去準備吃食離開了房間。
身後是殷九霄的笑聲,讓嵇遠寒莫名郝然,同時又覺和主人奇妙的更接近了幾分。
這一日,打坐到半夜的殷九霄又敲響了嵇遠寒的房門。
嵇遠寒來開門後,殷九霄懶得找更好的借口,只說明日要比武緊張得睡不着。
當年在荒漠的那段記憶成了兩人不願提起的禁忌,後來重回江湖,他就算難以入眠尋求嵇遠寒安慰,卻也很少會主動再抱着對方。在龍柏郡的半個月裏,他也很少去找嵇遠寒,為的也是想獨自一人試試能不能入眠,雖成果不佳,但也比之前好些。
然後,今時不同往日,現在他不想勉強自己了。
這一夜,又在殷九霄主動抱着嵇遠寒入眠中過去了。
到了翌日的卯時,他半夢半醒間蹭了蹭懷裏人的脖頸,下意識地親了一下,等松開後,看到嵇遠寒瞪大眼的樣子,才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麽。
他一時語塞,過了會兒才找回聲音,清晨醒來有些低啞的嗓音一本正經道:“許是昨夜你叫我夫君的關系,我做了個夢,以為我們真成親了。”
語畢,先行一步起身,穿好衣服,摸了摸放在袖子裏的瓷瓶,快步走向門口,朗聲道:“我先去運功熱身。”
嵇遠寒怔怔地摸了摸适才被親,如今滾燙的脖子處,呆若木雞好一會兒才想起要做朝食,連忙穿上衣服出了房門。
因為岑河即将退位讓賢,近幾個月時常有外來武林人士來陵川郡拜訪岑盟主,走在路上偶爾還會見到個別武林名人,百姓們也會偷偷看上幾眼,有的膽子大些的,還會要求武林名人若是沒有住處可以到自家居住。
卯時二刻并不算早,一些早起賣菜的婦人和出門辦事的百姓也早已出門,另一些早早賣貨郎擺好攤位,等着客人的光顧。
正當他們打理貨物的時候,天空突然飄散下無數白宣紙。
自昨天殷九霄的畫像開始滿城皆知後,再看到白宣紙大家不再那般慌亂,甚至還有些人興致勃勃地随手接了一張,看到上面寫着——
[殷九霄曾為輪迴谷門人,三年前擅自離谷,後與外人勾結,侵吞谷中大量武學秘籍和金銀財寶,致輪迴谷被滅,武林能人亦是死傷無數。
現自稱輪迴谷掌門,實在是卑鄙無恥、诳時惑衆之輩。]
這時,一道穿着黑衣,衣擺繡有金色流雲的身影從遠處迤迤然走來。
與昨日滿城飄落的畫像上風姿卓絕的青年相同的容貌,沒有任何遮掩地出現在街道上。
可不就是殷九霄。
喧鬧的聲音停了一瞬,之後便議論紛紛起來。
一張白宣紙飄落在殷九霄的身前,一擡手,白宣紙便好似飛入了修長的指尖。
殷九霄看了眼紙上的字,唇角微彎,忽然擡頭看向一個拿着白宣紙的賣糖葫蘆小販。
猝不及防間,小販被殷九霄這一眼看得一愣,殷九霄容貌比他看過的任何男女都要讓人心顫,以至于他說不出話,聽到殷九霄的聲音才回過神。
殷九霄輕輕柔柔地問小販:“你相信嗎?”
小販立即感受到無數視線都聚集到自己身上。
秋日的天氣,明明不在炎熱,小販卻被這些視線逼出了冷汗,攥緊了紙張支支吾吾地不知道如何作答。
殷九霄環顧四周,掃過一雙雙或驚豔或事不關己抑或鄙夷的目光,重複問到:“你們相信嗎?”
無人回答。
殷九霄輕笑起來,笑這世人的心總是格外容易被影響,就如同自己前段時間所做的引導,阮冥的做法完全是将他做過的重新做了一回。
阮冥便是想讓他陷入此種流言蜚語的境地,想看到他崩潰的樣子。而上輩子的殷九霄或許真會戚戚然地想找個洞把自己埋了,但如今的殷九霄卻只會記在心上,在将來全部都還回去。
一抹白衣身影出現在殷九霄身旁,欲去抓住散布白宣紙人的嵇遠寒回來了,他聚音成線道:“只是幾個收了錢的平明百姓。”
殷九霄“嗯”了一聲,然後在衆目睽睽之下繼續向前,朝着城門而去。
沒人知道殷九霄到底要做什麽。
在一些陵川郡百姓眼裏,殷九霄如同只可遠觀的谪仙人,紙上所說的這一切離他們太遠,況且殷九霄一沒在他們面前殺人如麻,二是方才對他們笑意冉冉,看着極為溫和,實在難以想象這樣美的人臉上露出不堪入目的醜惡。
在一些江湖武林人眼裏,殷九霄更像是個以容貌為籌碼的陰險之人,與外人勾結獲得了本該屬于整個武林的高深武學秘籍。思及當年各大派派出那麽多人前去輪迴谷也沒找到任何秘籍和金銀,原來都是被這人與人夥同帶走了。此刻還假裝無辜,仿佛自己才是那個受害者,着實令人作嘔。
正當殷九霄距離城門十丈之外,一位莽漢大叫着沖出人群,手持一把斧子朝着殷九霄劈來,口中大聲嚷嚷着:“還我弟兄命來——!”
殷九霄連一眼都沒瞧,背對着莽漢繼續向前。
寒光一閃而逝,一條斷臂被劍光斬落在地,“嘭——“的一聲,莽漢被一抹身影一腳踹飛,人群驚恐地讓開路來,眼看着莽漢後背摩擦着地面足足三丈才停下身形,再一看莽漢已經翻着白眼昏死了過去。
“我殷九霄,做過的事絕不否認,沒做過的事絕不會承認。”殷九霄睥睨一切,清媚的容顏上是不可一世的傲然,“這張紙上所述,皆是無中生有。”
黑衣青年渾身氣勢凜然,震碎手中白宣紙。
秋風來襲,吹得紙屑翻飛,猶如飛雪飛旋在殷九霄的周身,叫人不敢逼視。
“那你為何自稱輪迴谷掌門?!”有人扯着嗓子質問。
殷九霄聞聲未答,一躍而起,輕功卓絕,好似仙人一般飛速略過街道,然後來到城門之上,穩穩站立之時,頗為平靜的玉石之聲傳至地面衆人耳中:“有人煞費心機搶走了本屬于我的位子,信口雌黃将一幹罪名安在我身上,讓我成為一個罪大惡極之人,事到如今還不現身,可就說不過去了。”
“殷翊,你可有臉面對死去的同門說這些話?這些話,你帶去地獄說吧!”充滿諷刺的朗朗笑聲從四面八方響起,振聾發聩,與此同時,無數冷箭随着笑聲破空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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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到現在為止阿寒都沒有想過是殷九霄喜歡自己,他不敢這麽想,一直控制着不去這麽想。
親親就是一大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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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讀者“楓雨”灌溉營養液,麽麽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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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來作者身體不适,昨天請假去醫院檢查了一下,奔來跑去查這個查那個累死個人,好在問題不大,之後好好養身體就行,心情好了,本章有紅包掉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