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牙還牙
雙唇觸及便分。
殷九霄想這麽做有段時間了, 這一次情難自禁,卻還是怕太過深入吓着嵇遠寒,點到即止, 實在是考驗自身的忍耐力。心中苦笑了一下, 見嵇遠寒還是怔怔無法回神,臨到嘴邊的借口吞了回去,他笑意冉冉,實話實說:“就是想親你一下。”
嵇遠寒一臉呆滞, 然後立即收回環着手, 站起身,雙頰通紅, 眼神閃躲,不知所措道:“莫要戲弄我。”
他做得如此明顯……
這榆木腦袋沒救了。
要從這人嘴裏聽到一句傾心,怕是比讓阮冥萬劫不複更難。
不過也正是因為嵇遠寒如此冥頑不靈, 才會無論別人如何引誘, 都對他殷九霄忠心耿耿,死心塌地,要真是心思通透, 大概早就被他人拐跑了。
殷九霄心情不壞,一絲惱怒很快就被壓了下去,揉了揉額角,撇下嘴角, 起身走向門口:“并非戲弄你。去見歆黃鹄。”心想聽不懂就算了。
呆愣的人立馬站起身跟在身後, 這時候倒反應極快,怎就在情愛上這麽死犟?
……死犟的也不并非只有嵇遠寒, 他自己何嘗不是?
殷九霄又覺自己和嵇遠寒半斤八兩,區別只在于他會時不時有所行動, 只看對方何時能明白自己的心意,從而越過主仆的界限,将真實情意告訴自己。
極是艱難,卻也只有嵇遠寒主動跨過那道天塹,才不會成為往後心上的負擔。
來到隔壁的客房後,殷九霄看到歆黃鹄臉色蒼白地躺在地上,這人腰間傷口早已止血,但因為銀槍傷及筋脈也絕不會好受,如不是有內力傍身,普通人到這時怕是已奄奄一息了。
當看到殷九霄他們後,歆黃鹄無神的雙眸立即聚焦,滿是恨意地盯着殷九霄。
殷九霄不再看歆黃鹄,一撩衣擺在桌旁坐下:“我餓了,阿寒,讓小二上壺好酒,再準備點吃食,你等吃食做好了幫忙端進來,可好?”
嵇遠寒應了聲“好”,二話不說離開,很快便拿了一壺酒放到桌上,又出了房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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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嵇遠寒走出房門後,房內安靜地只能聽到歆黃鹄急促的呼吸聲,以及“咕隆隆”倒酒的聲音。
酒香四溢。
殷九霄小酌一口後,扭頭看向地上歆黃鹄:“我記得以前還在輪迴谷時,五樓樓主裏只有你一直都對我和和氣氣的。你比我年長三歲,和阿寒一樣的年紀,我還不是谷主的時候你曾開玩笑叫我小翊兒。”
歆黃鹄無法開口,眼中的憤怒在嵇遠寒離開後似乎終于平靜下來,一副了無生趣的樣子。
殷九霄拿起酒杯,走到歆黃鹄面前,蹲下身之時,掃了對方不聽使喚即将閉上眼睛一眼,嘴角勾起一抹笑,随後傾倒酒杯,将酒釀灑在了歆黃鹄的傷口上。
歆黃鹄渾渾噩噩,總覺得靈魂即将脫離身體,卻在剎那間因為傷口淋酒,痛得一激靈,額頭立即冒出絲絲冷汗,無法動彈,只能再次睜大了雙眸,看着面前一身黑衣,神情像是被濃重的陰霾籠罩,不見過去分毫明朗。
這哪裏還是那個殷翊。
正如掌門所說,當殷翊自稱殷九霄開始,這人就不再是過去的殷翊,你們可都得小心了。
縱然聽聞了最近江湖上殷九霄的所有傳聞,可作為曾經與殷翊相處過十來年的同門,包括歆黃鹄在內,其餘門人也很少有相信殷九霄竟然會做到這一步。
“雖然追殺我們的也有你一份,但我并不打算殺你。”殷九霄從懷裏拿出一個藥瓶,先是用力推開了歆黃鹄的下巴,甚至發出咔嚓一聲,将藥丸彈入對方的喉嚨內,看着吞下去之後,再聽咔嚓一聲合上。
歆黃鹄大概不明白也因為再次劇痛而聽不進他說了什麽。
站起身時,他想起還未解開啞穴,點了一下後嫌棄地拿出一塊帕子狠狠地擦了擦碰過對方的雙手。
殷九霄知道這一切對歆黃鹄而言不足以引起任何波動,既然坐上樓主的位置,怎可能因為生死之事就大驚失色,一如歆黃鹄可以說話卻也一聲不吭,似乎是想看他耍什麽花招。
他沒再去管歆黃鹄,繼續坐着等嵇遠寒。
不出一盞茶,嵇遠寒就将吃食拿到了房內,聞着飯菜香,殷九霄雙手攏袖,對着嵇遠寒擡起下巴,擺出矜貴的姿态:“阿寒,懶得動,喂我吃飯。”
望着嵇遠寒的狐貍眼內是點點笑意。
嵇遠寒哪會拒絕,不動聲色地拿了碗筷,在殷九霄眼神的示意下坐到一旁,首次擔負起了給他喂飯的職責。
“嵇遠寒,你……這是何必?”歆黃鹄的聲音充斥着不能理解與怒其不争。
殷九霄歪了歪頭,睨了歆黃鹄一眼,腦後的束發随他的動作滑了一縷到肩前,漆黑的長發襯得面容更顯白皙,面上倍顯驕矜之色:“阿寒,你不樂意嗎?”
嵇遠寒這時候倒是分外透徹,明白殷九霄是想讓歆黃鹄憤怒,但除了歆黃鹄真的死在他的面前會讓他有些戚戚然外,殷九霄這樣的舉動,嵇遠寒知道是主人佯裝罷了。
他心想,或許主人就該驕縱一些,真若這般當初就不會讓人以為可欺。
甚至于看在眼裏,不論是翹起的睫毛,還是下彎的眼眸,都有些可愛,所以他心甘情願地吐出四個字:“我樂意的。”
嵇遠寒繼續飯菜搭配的喂殷九霄吃飯,慢慢注意力集中到了殷九霄咀嚼食物的嘴唇,不久前的一吻猝不及防的浮現心頭,讓他慌張地移開了視線。
歆黃鹄雙眸隐有血紅。阮冥明明許諾,只要嵇遠寒留下來,就不用受銀蟲絕厄丹之苦,甚至不用做這低聲下氣的侍從,難道……這人真的喜歡殷翊?
就算殷翊對他說過那般的話,就算嵇遠寒韓默認了他的問題,歆黃鹄仍然不想承認。因為他很早就好幾次問過嵇遠寒會不會對殷翊那張臉心動,嵇遠寒總讓他不要亵渎殷翊,他對對方有且只有主仆之情。
只要嵇遠寒一天沒有親口與他說,他對殷翊另有情誼,他歆黃鹄就會徹底相信,可現在算什麽?
在他眼裏哪裏是什麽主仆情深,反而是殷翊笑意冉冉的側臉,嵇遠寒被溫暖凝視有了些慌張的樣子,卻又并非是厭惡,更像是郝然。
這般的嵇遠寒,是他從未見過的。
這人曾為冬雪樓樓主,便如冬日飛雪,待人接物從來是冷若冰霜,即便是面對後來坐上谷主之位的阮冥,亦是那樣的态度,永遠不會低下頭顱的姿态,卻在殷翊面前,像是變了個人。
殷九霄的餘光裏是歆黃鹄茫然自失的神情,他屈起食指一彈,隔空解開了歆黃鹄的璇玑穴。
歆黃鹄陡然回神,渾身僵硬一洩,然後緩緩靠着床榻坐起身,再次正視殷九霄:“你到底想做甚?”
殷九霄對嵇遠寒擡起手,嵇遠寒會意放下勺子。他吞下口中食物,又一口飲下杯中酒,單手撐着半邊臉頰斜斜地看向歆黃鹄,言辭淡淡:“歆黃鹄,你們問我想做甚,卻為何不問問阮冥到底想做甚?”
“我知你不會信,但洩露進出輪迴谷的方式,讓武林世人搶奪輪迴谷秘籍和金銀,甚至毒害輪迴谷大部分門人,要我承認這些從未做過的事,太可笑了。”
“你以為我會信?”歆黃鹄完全剝去了溫文爾雅的外殼,将冷嘲熱諷展現在殷九霄面前。
殷九霄倒下一杯酒,輕笑出聲,搖頭嘆息:“阮冥用十數年的時間與輪迴谷所有人打好關系,誰都說不出他的任何不是,後來更是他替我管理整個門派,我在你們眼裏,不過是個頭上頂着阮正卿谷主最寵愛弟子頭銜的家夥,我并不指望你信,可我還是想說啊。”
“這些話悶在我心裏太久了,再不對作為曾經同門的你說一說,我怕我悶壞了對你做出極其殘忍的事。”殷九霄對面露無畏的歆黃鹄敬上一杯酒,自己飲下,嗤笑道:“想來你也是不怕的。”
殷九霄的左手放在桌上虛握着拳,忽感到一陣溫涼覆在手背上,他反手握住嵇遠寒的手。
是啊,這世間只有這一個人信他陪着他,就夠了。
他收起适才流露的些許脆弱,恢複了重生後總是挂在臉上的虛假笑容,悠悠問:“你說,下一個誰會來?”
一語作罷,殷九霄一擡手,重新倒滿的杯中酒液忽然直沖屋頂,酒液在一瞬間好似化作滴滴利刃盡數襲向了屋頂一塊磚瓦。
以嵇遠寒和歆黃鹄的眼力,足以看見殷九霄這一手,讓真氣融進了滴滴酒水裏,而僅有一滴堵住了剛剛開了一個細小孔洞的瓦片上,剎那間,瓦片被酒滴震碎與其餘酒水從上方落下來,殷九霄揮了兩揮衣袖袖,霎時形成了兩股無形的氣勁,一股将酒水盡數聚集在一處重新彙聚入他的杯中,一股将瓦片殘末揮到了歆黃鹄臉上。
殷九霄老神在在,擡頭凝視出現一片空洞洞的藍天,輕輕拍了拍嵇遠寒的手,讓他稍安勿躁,臉上笑意更深。
歆黃鹄灰頭土臉,卻也在心中震撼殷九霄對真氣的運用,當他聽到殷九霄之後的話,臉上終于掩不住露出震驚。
他對閃開身形躲在暗處的來人道:“晨玉振,你當初看不起我,認為我沒資格坐上谷主之位,素冰清是不是偷偷與你說過,讓你鼎力支持以後将會接管輪迴谷的阮冥,可知為何是阮冥?”
來人毫無動靜,似乎只是殷九霄的自言自語,但他仍然興致高昂地說着:“因為素冰清對阮冥一往情深哪,你不過是她用來獲取站在阮冥身旁位置的棋子,真可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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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無時無刻都對小谷主戴有濾鏡的阿寒。
最近點擊涼涼,不知道是大家都忙于考試想等到假期再看還是都放棄這文了QAQ
本文真的離完結不遠了,希望還閱讀這文的大家能陪着小谷主和阿寒走到最後!非常謝謝大家的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