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替代品
尤良木自認是個愚蠢的人,世界上有很多事情他都不理解。例如,摩擦為什麽能生電,鑽木為什麽能取火,異性為什麽相吸,同性為什麽相斥……
好多問題他都不知道原因。
但他能理解自己為什麽會喜歡上唐雲乾。
因為這不是物理現象,而是化學反應。他當年讀書的時候,化學這一科還學得挺好的。
唐雲乾英俊儒雅,有教養有風度,在他最窘迫、最窮困潦倒的時候,慷慨地給了他另一條能活的路,還給了他溫柔和親密。
于是乎,他這個本就喜歡男人的變态男同,對唐雲乾産生類似心動、欽慕、崇拜等感情,這是再正常不過的事了。
一切都很合理。
反倒是唐雲乾看上一般般的他,把他帶回家養着,還對他像對愛人一樣好,這很不合理。
他記得當初唐雲乾是怎樣把他撿回去的,在公司樓下,當他被打得一臉血污的時候,唐雲乾把他帶回辦公室,然後送他去醫院,又順理成章地将他留在身邊。
明明滿大街都是比他好看的男人,都能當唐雲乾的情人,唐雲乾要是想找個穩定點的伴侶,圈子裏也不缺優秀的對象,自願奉上來的更是一抓一大把。
可唐雲乾還是挑中了他。
事情總要有個緣由,尤良木卻一直摸不清這個緣由。
直到他們住在一起已經快兩年了,那陣子尤良木正因為一句“衰樣”難過很久,忽然有天晚上,他收到了唐雲乾送的生日禮物,還有花。
“你之前替我過了生日,我也該替你過的。”
唐雲乾淡笑地說着,把禮物和花束放到尤良木懷裏,沒有過多贅述,就像是放一個普通盒子和一捆蔬菜而已,只是手心在發燙。
“啊……這樣。”尤良木撓撓頭。債主倒是挺有來有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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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他還是很高興,畢竟上一年他的生日是在送外賣中度過的。
見尤良木眉眼彎起來,笑得會心,唐雲乾的喉頭輕微咽了一下,并補了一句:“生日快樂。”
尤良木興高采烈地打開看了看,笑容瞬間凝固,那是一份很昂貴的禮物,他立馬被吓了一跳。
“這……這太貴了,乾哥,我……我上次也沒送你這麽貴的啊。”
他之前送唐雲乾的只是一件衣服而已。
唐雲乾掩嘴咳了一聲,似乎不想聽到拒絕或客氣的話,“收下吧,我從來不欠別人的。”
聽起來,就還挺賬目分明的感覺。
但尤良木明明又看見,債主的嘴角是微微上揚的,手并沒有完全掩蓋住,眼裏也有融化的笑意,似乎心情也和他一樣不錯。
他再低頭看一眼,發現包裝盒裏還有一張卡片,他拿出來看,發現卡的封面有一句印刷的英文——
“I LOVE YOU.”
雖然這是随店附送的,是機器印上去的油漆字,但尤良木依舊很開心,甚至暗暗把他看作是唐雲乾的心意,喜不自勝。
他想,卡片放在裏面,沒被拿走,也沒被換成別的,說不定這就是送禮者的默許。
當天夜裏,尤良木和唐雲乾從書房做到卧室,換了幾個姿勢,都是與對方緊密摟抱在一起的,到最後,兩個人都極度疲憊,身上黏黏糊糊出了很多汗。
但尤良木心理上不疲憊,反而很高亢。
他在喘息的時候,一直想着禮物盒裏的那張卡片,想着唐雲乾答應他下個月陪他回老家看看姥姥,為着唐雲乾也許有丁點喜歡自己的可能性而歡欣鼓舞。
他甚至主動坐上去,用這個難為情的姿勢來表達自己的開心。
再後來,尤良木就不記得了,這樣激烈的運動太消耗體力,他眼前泛着星點白光,意識也模模糊糊,就兩眼一翻,暈過去了。
他只記得,自己好像在情濃時忘乎所以,說了句殘缺的話,大概是問眼前人,“你愛不愛我?”
唐雲乾只是一頓,動作停止片刻,臉色也凝滞了半晌,并沒給他回答。
然後尤良木又說了句更殘缺的話,大概是“我喜歡你”,又或者是“我愛你”……反正都差不多那個意思。
真情流露這事很正常,尤良木常常覺得,愛情要是能控制得住,那就不是真的愛情了。
就像自己喜歡吃荷蘭豆和鹌鹑蛋,很容易吃得停不下來。
當然,用飲食上的喜好來類比愛情并不準确,他就是想說,他控制不住自己喜歡唐雲乾,停不下來。
而事實證明,一個沒有自控能力的人,通常會得到一個不那麽好的結果。
第二天晨起,尤良木發現自己孤零零躺在床上,旁邊位置是空的,用手一摸,冰冰冷冷。
唐雲乾罕見地在周末,尤其是前一天晚上弄到深更半夜才睡的周末,早起了。
尤良木撓了撓蓬亂的頭發,起床後,在家裏看了一圈,到處也沒見到唐雲乾,他就猜對方大概是外出了。
哎,本來還想給對方做個愛心早餐呢。
沒有期望中的晨起溫存,尤良木也沒覺得有什麽,只是比較意外,唐雲乾一向會告知他自己周末的行程,這次卻連條消息、連張紙條都沒留。
昨晚甜蜜猶存,尤良木心心念念的,就給唐雲乾發了條消息:“乾哥,在哪呢。”
他還附帶了一個小狗模樣的表情包,咬着尾巴吐着舌頭,眼睛圓圓十分可愛。
唐雲乾一直沒回,尤良木也就先放下手機,打算給家裏搞搞衛生,畢竟倆人昨晚太激烈,把書房和卧室弄得一團糟。
他拿着抹布走進書房,一眼看見了放在書架上的相框。
主要是那個位置太顯眼,不怪他注意到,這裏之前從沒有擺放過任何東西,是空的,現在平添了一個如此精致的實木相框,難免吸引人眼球。
尤良木“咦”了一聲,走過去,疑惑地拿起相框看了看。
照片上是唐雲乾和另一個男人。
那男人他并不認識,但是錯眼一看,他覺得這個男人和自己有幾分相似,特別是上半張臉,眼睛和眉毛的地方。
他放下抹布,嘗試用手遮住這個男人的下半臉,心想,如果換個近視眼的人來看,或許會以為這是他和唐雲乾的合照。
尤良木有那麽一瞬間,腦袋是空白的,他拿着相框的手微抖,差點拿不穩。
不過殘存的一絲理智讓他緊緊抓住不放,要是把這相框摔碎了,他怕自己賠不起。
雖然沒摔,但男人仍覺得相框上的玻璃碎了,全紮進他身上的皮肉裏。
尤良木赫然想起之前,某次和唐雲乾的表哥周晉見面時的場景。
那時他感冒了,不想傳染給別人,就戴着口罩,只露出一雙眉目來。
周晉當時一眼看見他,就跟見了鬼似的,驚得沖他噴了一臉口水,“我操!”
尤良木吓了一跳,沒想到自己在對方眼中這麽不讨喜,一見到面就要忍不出噴髒,這态度可比上次一起吃飯的時候惡劣多了。
唐雲乾看了周晉一眼,“能不能別一驚一乍的?”
周晉定睛打量尤良木半晌,看了看唐雲乾,又再看看尤良木,突然像是意識到了什麽不得了的事,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
“原來是這麽個原因啊?”他對唐雲乾挑了挑眉,“雲乾,難怪你不肯把這小子踹了。”
唐雲乾的神色有一絲不自然。
“喲,是挺像的哈!”周晉把尤良木抓兔子一樣抓過去,“诶來來來,小子,讓晉哥我看看你模樣。”
他一把攬過尤良木,掐着尤良木的下巴,将他的臉左擰右擰地看,最後蓋棺定論:“啧,是挺像的啊,特別眼睛這塊兒。”
尤良木就好像一只鴿子,縮起肩膀,不敢動彈,倆眼睛睜得像兩顆黑葡萄,周晉一湊過來,他就想躲。
周晉欠兒欠兒的,一手揪起尤良木耳朵,“怎麽了?怕我啊?小子,弄得跟我欺負你似的。”
“不是……”
“你晉哥我看着有這麽吓人嗎?沒長眼睛啊?看不出你周哥我是一大帥哥?知道多少小妹妹追着我跑呢?”
尤良木不敢說話。
唐雲乾皺眉看着他倆,終于開口治了治周晉,“差不多得了。”
周晉這才施施然放開尤良木,算是積點德。
他還不忘拍拍尤良木的背,意思是挺同情這縮頭縮腦的小子,要把這家夥納入他們的社交圈,給尤良木一個攀大樹抱大腿的機會。
周晉輕嗤道,“尤良木,你是叫這個名兒吧?”
“哎,是的……”
“小良木,你走運了,咱們雲乾身邊可從不留人,這機會不知多少人貪呢!所以說啊,你現在這位置,就是老天賞你的!以後好好跟着你乾哥,聽他的話,準沒錯!”
尤良木“嗯嗯嗯”的,點頭如搗蒜。
即使周晉不說,他也會好好珍惜唐雲乾身邊的這個位置,牢牢占着,誰來了也踢不走。
“還有啊,”周晉又提醒他,“‘眉清目秀’是你最大的資本,知道了嗎?”
不知道為什麽,尤良木覺得,“眉清目秀”這四個字從周晉嘴裏出來,別有深意。
周晉又怪裏怪氣地道:“平時保護好眼睛,別用眼過度,哦,記得,多戴口罩。”
“哎?哎,好,”尤良木一臉懵。
對于周晉那些意味不明的話,尤良木好像有些懂,又好像不全懂,但他不去深想了,很多東西不該他知道,他便不去知道。
現下,這一年之後,他看着那相框裏的男人,倒是懂了周晉當時的話。
想來,自己能不能懂那些話,什麽時候才可以懂,都是由唐雲乾來決定的。
尤良木拿着這個相框,看着裏面的照片,看着看着就有點愧疚。
虧自己之前還不喜歡周晉,覺得這個人老愛找自己麻煩,當成是找樂子一樣。現在看來,是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周晉分明都給足他暗示了,是他自己傻愣愣不懂,認不清現實。他該感謝周晉才對,對方好一番良苦用心。
經濟條件所局限,尤良木這一生至今為止沒看見過太多好東西,而此時,眼前這個相框絕對算一個,因為實在太精致,看出來價格不菲。
裏面的照片也保存得很好,看不出年頭,就像裏面的兩個人即便在照片以外的世界裏,也依然鮮活地依偎彼此。
如此看來,這張照片裏的男人對于唐雲乾來說應該很重要,重要到要用好相框圈住,擺在書房最顯眼的位置上,讓尤良木一進來就能看見。
邏輯很清晰,推斷也很正确,只是有點難以接受,搞得尤良木腦袋裏嗡嗡作響,像被雷劈過一樣。
等到幾分鐘過去,他終于能恢複正常思考能力之後,才開始想這張照片是什麽時候拍的,這個相框是什麽時候出現在這裏的。
并非他以前不留意唐雲乾的書櫃,有關唐雲乾的一切他都很留意,直到昨晚,他和唐雲乾在這間書房裏做的時候,都沒看見有這個相框。
這就說明,這個相框是昨晚之後才被擺在這裏的。
是唐雲乾要告訴他的事。
縱然是腦袋愚笨的尤良木,也明白了如此普通的自己當初為什麽會被債主看上,更是了然,原來自己這雙與某人相似的眉眼,就是一切幸運的來源。
從這一刻開始,尤良木終究知道了自己正确的身份及價值——
替代品。
“哎,唉……”男人輕輕地嘆了口氣,用手裏的抹布将相框擦擦幹淨,重新放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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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月光替身梗,很土,但寫了就是爽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