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拾捌〗 不管桃飄與李飛
夜裏太過盡興。秦旻與公孫宴一道回了“蘭亭”屋裏,兩人把酒言歡,原先說好只是淺酌一番,用來給冷飯冷菜下肚;喝到後來,兩人俱是酣飲,喝得面紅耳熱,反倒幾碟好菜成了陪襯。
秦旻雖不算聞酒即倒,不過喝了幾小杯就上頭了,扯着公孫宴從兒時開裆的趣事說起,一直斷斷續續說到了自己在父母雙亡後過的浮沉打萍的凄楚日子。他絮絮叨叨,借着酒力回想起從前,更是說得泣不成聲。說到無話可說時,秦旻就滿口“慎瑕”叫不停,抱着公孫宴完好的左手不願撒開,呓語似的道幸好老天還不算太無情。
反觀公孫宴似乎也沒好到哪裏去,和秦旻一樣的不勝杯杓。他面色通紅,兩頰上堪比紅桃的暈色尤為顯眼。自打秦旻在後院摟住他肩頭之後,他就一直克制自己不要癡癡地笑着,強冷着一張面皮回到蘭亭更是暢快地貪杯,硬是把自己喝糊塗了。被秦旻用蠻力鉗住左臂的時候,也只是嘴角含笑。縱然世間萬象多端,縱然他沒有心跳已成習慣,但等了幾百年的失而複得,還是讓他開心得無計可施,只得一直笑啊笑下去。
秦旻側睡在桌上,嘴裏不知還呢喃着些什麽陳芝麻爛谷子的事,公孫宴也只是樂呵呵地盯着聽着,直到實在支撐不住倒在秦旻身邊。
兩人醉卧飯桌,散亂的頭發層層疊疊如老樹盤虬共生,如并蒂孿生二子。不禁讓人想到,人世間有一種情,便是叫做結發情。
一覺醒來,已是日上三竿。
秦旻第一回體驗了宿醉的感覺,頭暈暈乎乎得像是從腦殼中間開瓢。他使勁捶了捶提不起精神的自己,逼着自己從一堆七七八八的剩菜剩飯和歪七扭八的鍋碗瓢盆裏找到關于昨夜的蛛絲馬跡。
秦旻一頭長發現在炸成了雞窩,他觑着眼不适應地眯眼打量着從窗外洩進來的日光。春意正濃,風撩窗前薄紗,蘭亭裏的一株君子蘭,也拼了命地冒芽。九層軒恰在午食的當口,一人一張嘴一條巧舍吵得喳喳呼呼,春天的盎然生機除了在花團錦簇上有所體現外,還有的就是這群怎麽也不會說累的閑人。可如是勃勃的興致、暖暖的春意,醉酒的秦旻好似感覺不到,他抓耳撓腮,狠狠抓着脖子上一塊發紅的地方,倍感寒意四伏。
他抓抓停停,繼而再撓,脖子前好好一塊肉被他折騰出了幾道紅痕。他用自己還迷糊着的腦袋,想了半天才想通自己憔悴難受的由頭。
原來,公孫宴早就起身離開了。
口中是臭氣熏天的酒味,腹裏也漲着一汪陳酒,秦旻掙紮着起身把自己收拾幹淨。
他迫切地想找到公孫宴,确認是不是昨晚自己醉得不省人事的時候對着他胡言亂語了什麽。
不慎失神打翻臉盆,秦旻低頭看着自己衣襟前撲上的水跡。銅鏡裏映出來的人有一張瘦削的臉,皎若星辰的眼失了靈氣,黯淡地盯着胸前,任由陰濕的水一路直撞進他薄薄的亵服。
就在昨天,就在後院裏,這塊地方猶如雨後春筍一般滋生了出了某樣瘋狂的情感。
秦旻轉頭看向了空落落的桌子,昨夜人影散亂,今早就剩他形單影只。
“若非失言,他又怎會逃開。”
Advertisement
秦旻抹了一把滲出冷汗的額頭,急匆匆地開門而出。
門外早有人候着,來人手上端了幾碟小菜,食指上還提了一壺碧螺春。
此人正是從昨天起就一直伺候着的小二,他瞥見秦旻瞠目結舌,結結巴巴也沒問出個究竟來,自己就熟門熟路地繞過秦旻,踱步進了蘭亭。
“啧啧,一團亂。”小二随手将小菜放在了櫃子上,口角簡斷道,“公孫公子要我來給你送點熱菜,還特意囑咐我不要打攪你歇息。”
“他說這話的,說這話的時候什麽表情?”秦旻問得支支吾吾猶猶豫豫。
小二大膽打量他忸怩的模樣,笑話他道:“秦公子,你莫不是害羞了吧。”
秦旻被他随口一說,更是臉漲得通紅,想要辯口又給不出個所以然來。
“你放心,公孫公子今天紅光滿面,樣子可高興了,對人一直笑不停,就連顧敏之都說公子今天有點莫名其妙。”小二一轉頭就接着麻利地擦着桌子,嘴裏時不時發出些哼哧哼哧的聲音。
“他竟是和顧兄出去了?”
小二看戲似的看着他,似笑非笑道:“對啊,在你出房前兩個時辰就一道出去了,聽說是上街游玩。兩個人有說有笑、”
小二話沒說完,秦旻就已經身子前傾一溜煙地跑了出去。
洛陽有條流水小街,專供些稀奇古怪的小把戲,還有不知從哪兒淘來的名人字畫的贗品,或者是賣些低廉的胭脂水粉和自碾的椒蘭。總之買賣做得繁雜,貨品琳琅滿目,秦旻一口氣逛下來,還沒見到有什麽人賣重樣的玩意兒。
當然,他此行并不是為了散心,而是為了找并肩賞玩的兩人。
秦旻蹲在某個小販鋪在地上的攤頭前,随手拎起一直石頭扳指心不在焉地就捏在手裏把玩,眼睛四處掃着就生怕轉眼錯過了細枝末節。
“客觀,這可是上好的羊脂玉,你要是不買可就別亂玩了,我這還要賣錢的。”一旁的小販實在看不過去,心疼地連連出聲制止。
“哎哎。”秦旻吓得趕緊脫手,手上的扳指直直墜向堅硬的石子地,發出一聲清晰的斷裂聲。
秦旻尴尬地呆在原地。
他沒敢伸手去檢查扳指裂了幾條細痕出來,他也不懂假玉真石頭,真當小販子一口一個羊脂玉是貨真價實的。
出門只為尋人,秦旻連錢袋都來不及摸上就跑出來了。他使了點小動作,探到腰間來回尋了尋,總共就三文錢。
“你賠!你賠!”小販一年能賣出幾個這樣又次又贗的東西,見有願者上鈎,自然要榨幹他油水。
秦旻不好意思地咧嘴笑,“你看我身上就這三、”
就在秦旻要把該死的三文錢說出口的時候,有一人如救世主一般悄然而止,一身藍衣,腰間系了條淺綠青螺的腰帶,書卷氣迎面而來。
秦旻起先以為是心心念念的公孫宴能趕來救他脫離于苦海,聽見那人開口,才發覺不對,來者竟是個長相平庸卻态度親和的書生。
書生臉色蒼白,清風捋腮就讓他一陣幹咳。他規規矩矩地拘禮,客氣地道:“小弟是隔壁賣畫的。”言畢,還指了指幾步之遙的畫桌,再道,“我見二位似有沖突,特來、”
“看熱鬧滾邊兒去!”小販揪着秦旻的衣襟,罵道。
“特來開解僵局。”書生又拘了一禮,即便小販如何口吐髒污,他也沒脾氣地以禮相待。只是他滿臉沒有血色,唇齒閉閉合合,反倒能看清他舌苔豔紅如血,兩相對比下讓人看了發怵。
“不知是為了何事?”
秦旻自知理虧,也不願勞煩這個看似弱不禁風的書生,道:“我不小心砸了店家的扳指,在商讨賠錢的事,小兄弟還是不要惹禍上身了。”
書生點頭笑笑以致謝意,他伸出了一只清減到皮包骨頭的手臂,緩緩道:“小哥可能借我看一眼摔壞的扳指。”
“我方才看到都裂了幾道深口子了,還有什麽可說的。”小販登時拒絕了他。可書生還是不依不饒地伸着手,小販驀地感到周遭無形壓力在蓄勢待發,他嘴上雖還嘀咕着,手裏攢着的扳指還是遞了過去。
書生笑吟吟接過,他這麽一笑,嘴裏的血紅更豔,讓其餘二人不禁一顫。
“這是玉扳指?”書生拿着扳指在陽光地下像模像樣的比劃,片刻之後才把扳指遞了回去,道:“不管真假與否,我沒瞧見上頭的裂痕。”
“怎麽可能!方才裂得可吓人了!”小販不信,捏着扳指前後打量,最後口中啧啧,犯難道,“怎麽去了趟你這個書生手上就全好了?”
秦旻也是滿腹疑窦無處可解,他看着小販吃驚的模樣也不像是作假,而面前這個不知是敵是友的書生也透着古怪。
“既然如此,那秦公子我們走吧。”
書生一把拉過秦旻,往自己畫攤推了過去。
“你怎麽知道我姓什麽?”秦旻一驚,神色惶惶然。
作者有話要說: 字數本來可以保持4000+的,但卡這兒應該還挺玄乎的,那就卡吧,【攤攤手
(adsbygoogle = window.adsbygoogle || []).push({});