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你知道，做我們這一行的，壓力大，失眠是難免的事情，沒什麽大不了的”，我解釋道。

柯洛握住我的手，“莫延，我們之前有很多問題，沒有好好交流算是一個，我們重新開始，那麽每一個問題我們要一起解決，而不能假裝不存在。”他看着我的眼睛，“我再問你一遍，不許敷衍我，莫延，為什麽你會需要安眠藥？”

我不想回答。

柯洛沒有放棄的意思。

一時間僵持住了。

他又要被我惹哭了，我看着他開始發紅的眼眶心想。我不願意讓他不開心，可是我就算說了，他也會不開心的。

左右都是不開心，不如照他說的做。

“我之前情緒不太好，心理醫生，就是上次給維克多做疏導的那個，給我治療過一陣，我好的很快，但是藥物的副作用是失眠，于是需要吃失眠藥。我現在已經不需要吃任何藥了，真的。”我一口氣快速說完，希望讓柯洛不繼續糾結這個。

“情緒不太好？是因為我嗎？”

顯然我失敗了。

我挫敗的嘆了口氣，癱倒在沙發上。

“柯洛，不，不是因為你，”柯洛一臉【你不用安慰我了我知道我是罪魁禍首的】表情，自覺得讓我笑了起來，“好吧，不完全是因為你。在你被告白那件事之前，我就察覺到我的情緒有些不對勁，我沒想到我是生病了”，我反握住柯洛的手，“醫生說大概是事業上失利和，額，總之是情緒壓抑太久，出了點小問題。這也是我在那件事上有些反應過度的原因。我現在很好，真的，都過去了。這次的安眠藥是單純為了倒時差，你不必擔心。”

在舒念家吃海鮮店外賣的那次，我第一次察覺自己的情緒不對，當時并沒有想太多。

到了美國後，除了工作夥伴，戒了花天酒地的我，找不到一個可以說話的人。我想起律所的員工福利，決定去做一次心理診斷，也只是想放心的聊聊天，保密協議保證了沒有後顧之憂，也不必擔心我那丢人的情傷會被嘲笑。

結果出乎意料，我從來沒想過自己會和抑郁症扯上關系，就算是輕度的。我從來不是弱者，在遇到柯洛前，我幾乎無堅不摧，從不軟弱，我這樣的人，怎麽會得抑郁症？我幾乎對醫生吵起來。這時，我才發現醫生說的有道理，我這麽一個圓滑的人，會對着醫生怒發沖冠，已經太不像我。

所幸律所高薪請的心理醫生物有所值，我好得很快，除了失眠這點小副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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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維克多的到來讓我連失眠都好了，我不能更感謝上帝給我這個禮物，一個血脈相連的家人，讓我感覺到了實實在在的和人之間的聯系，他滿足了我空虛的情感需求，也給了我理由堅強起來好好生活下去。他是我甘之如饴的責任。

所以我能夠答應柯洛的十年之約，到時候，就算我失去了一生所愛，也不至于一無所有。

我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沒注意到柯洛許久的沉默。

我晃了晃他的手，“怎麽了？”

“如果我足夠愛你，就不會沒能第一時間發現你的情緒不好；如果我給你足夠的安全感，出了問題，你就會第一時間來找我，告訴我你的擔憂。我甚至，都沒能在你身邊。莫延，我對你不夠好，你還願意接受我，我真的是個混蛋。”

柯洛果然又被我弄哭了，嗓子啞的不像樣子。

最近我們哭得有點多，我覺得我該弄個本子記下來，日期時間何時何地，不知道次數能不能打平。

“那你可要好好對我。”

我親了親他的額頭，一手揉亂他的頭發。

“我一定會好好對你的。我保證。”

柯洛頂着一頭亂毛一本正經的說。

然後我們毫不正經的吻在一起。

有了十年之約，我把什麽矜持面子羽毛都丢在一邊，努力表現出原先不曾表現出的愛意，坦然接受和表達，在過一天少一天的前提下，好像也沒有那麽難。

我一直在思考維克多的問題，如果沒有柯洛在，我本打算請個保姆，再給維克多找一個風評好的preschool，可畢竟不放心，再說明年維克多就可以上幼兒園了，鑒于維克多的成長經歷，我也不想他太辛苦，他該多得到一些兒童應當享受到的樂趣，奈何我實在是太忙。柯洛幫了我大忙，除去電腦工作的時間，他基本都奉獻給了維克多，我很是不好意思，一時之間卻沒有什麽好辦法解決。

要想照顧好維克多，我必須有更多的時間，可現實是我忙得連雙休日都不一定能休息。我和柯洛漸漸形成了周期，可做可不做的案子我都推給了年輕人，我忙案子的時候柯洛陪着維克多，案子結束的休息日我帶維克多，讓柯洛去忙工作或休息，雙休日如果沒事，我們自駕帶着維克多出去玩。

就這樣一晃就過去了大半年。

律所的新年party，我帶着柯洛和維克多，不出意外的成為全場焦點。薩曼莎發表了年終總結，律所今年業績很不錯，我的年終獎和分紅将很可觀，但更令我感興趣的，是薩曼莎提到的國際分所計劃，S城在名單內。

帶着大手筆給舒念一家買的禮物，我們回國過了春節。并沒有待太久，短短三天，帶着維克多感受了一下過年的熱鬧，我們又回了LA。

去年年底，我的老朋友Paul和我由于工作交集又有了聯系，這家夥過得春風得意，收到了他叔叔的一筆豐厚遺産，還有一個漂亮的小男友，看着他碩果僅存的一些頭發和更大的肚腩，我猜這兩者不無聯系。我們聊起一起在酒吧喝酒獵豔的陳年趣事和當時一起的玩伴，令人唏噓的是，有幾個已經不在人世了，交通事故、疾病和意外各種各樣的原因，我曾經認識的人，就這樣死去了，生命真是無常。

而春節過去沒多久，我接到了Paul的電話，他在醫院。

我匆忙趕到。

HIV，他的小男友故意傳染給他的。

晴天霹靂的消息。

Paul一直是個很開朗的好人，酒吧裏被自傲的美少年辱罵或者甩了巴掌也從不會報複計較，雖然長得不好看，身材也不好，他的好性格讓人很樂意和他待在一起。

他不該受到這種錯待。可是命運就是這麽的沒有道理。

他看上去老了好多好多。

我不知道怎麽安慰他，只能無力的一遍遍重複，看開一點、要配合醫生治療、會沒事的之類。他問我，到時候可不可以幫他料理後事，他年輕時出櫃後已經沒有親人了，那位留給他遺産的叔叔是家族裏唯一接受他性向的人。

而小男友無知到以為自己能拿走Paul的錢，臨死前再揮霍一把，現實是将在監獄度過他所剩不多的餘生。

我說當然可以。

他不想讓我多看他這副樣子，要我不要再來看他。臨走前，還要我保證。我只好說我不會再來看他了。

之後我去醫院，他真的閉門不見，我只能詢問醫生他的病情。

情況并不好，發現得太晚了。

一個星期後，我接到電話，Paul在醫院自殺了，遺囑指定我處理後事，并将遺産留給了我。

從維拉到Paul，短短半年時間，我親自送走了兩位朋友。

如果我沒有遇到柯洛，大概也是得接受命運的捉弄，被美少年們挑剔，大把撒錢到最後還是一個人回家，運氣不好的話，搞不好也是Paul或者那幾位老朋友的下場。

我暗自有些恐慌，我原以為我會孤獨到老，死在家裏都沒人發現，可現在我有了兒子，還有，嗯，柯洛。我花了一天時間寫我的遺囑，然後修修改改了一個星期，請哈維做了見證人，簽完字，這才感覺安心下來。Paul的遺産幫了大忙，幾乎是我所有資産的五倍，足夠維克多一輩子的基本開銷。如果我出了什麽意外，也不必擔心維克多無人照顧，或者過得窮困潦倒。

“什麽事這麽開心？”柯洛問我。

“突然覺得老天爺對我還不錯。”我親了他一下。

我們複合以來黏膩得很，親親抱抱的頻率太頻繁，好像初中生情侶。我自己都嫌棄，但是根本停不下來。

柯洛開始教維克多打籃球，小男孩拍着籃球的樣子實在太可愛，維克多一臉嚴肅的運球、拍球，我化身傻爸爸在場邊不停拍照，用完了兩個超大容量儲存卡，之後柯洛幫我申請了雲儲存賬號。有時候我也下場打一兩場，和柯洛一對一鬧着玩，或者和柯洛一隊打別人，有了我的拖累，輸多贏少。

我們還觀看了冰雪奇緣和無數的超級英雄電影，好吧，我必須承認，雖然看冰雪奇緣時我差點睡着，超級英雄電影還是不錯的，至少，連反派都很帥。柯洛在我第N次稱贊某位反派角色的美貌時做出了報複行為，夥同維克多買了道具服，維克多穿成了他最愛的那位超級英雄，柯洛穿了另一位超級英雄，我則被塞進了綠巨人的玩偶裝裏。

我很生氣。

晚上柯洛和我說他其實還買了一套。

第二天我的氣消了。

作者有話要說： 請叫我甜文小能手。

我要被第一人稱搞死了。

☆、完結倒計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