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陪我可好
說出這些話後,沈凜月有些後悔了。她有些心亂,她知道他當了真,她的心開始慌了。
系統發布的任務只餘不到一月的時間,她和花月臣注定只能活一個。
她不願意殺人,她也做不出殺人之事,但是如果真的到了那天,她不知道自己會做出什麽樣的選擇。
輕易許諾是對他不仁,如果有一天她真的和他站在對立面,她也成了毀他的那一個,她不知道自己會是何種心境。
她已是劊子手,只在舉刀落刀之間……
花月臣見她眉頭緊鎖,似有憂慮,不知何事惹她煩擾,輕輕拍了拍她的手背,喚回她的神識。
“殿下在想什麽?你眉頭緊鎖可是還覺得我有事瞞着你?殿下心善,對我這魔頭也心生憂憐,是我幸運。
殿下說出這話我已很是開心,有你伴我,還有什麽困難渡不過去的?請殿下相信我。”
每回聽他說話他都是一副溫柔和善的樣子,沈凜月實在難以将眼前之人與魔頭聯系起來。這兩日相處下來,她也未覺得他像個嗜殺成性的惡魔,倒像心懷悲憫無上的神。
“我相信宮主,宮主會平安無事的。”
沈凜月偏着頭看向屋外,心裏懷着不好的心思,不敢再看他的眼睛。
雪域的雪是下不停的,窗檐積了厚厚一層。遠處的天蒙蒙深遠,籠成雪白,看不清晰。沈凜月的心也如這般,飄忽不定、拿捏不住。
“殿下睡了一夜想必餓了,可要飲些粥食?昨夜你醉了酒,該吃些清淡的熱食暖暖胃。”
花月臣放開她的手,轉而朝着床前的圓桌拂袖,一片紅光過後,一桌飯食冒着熱氣整齊擺放在了桌上。
花月臣拉着沈凜月在桌前坐下,盛了一碗清粥遞到她的面前。沈凜月笑着接過,飲下幾口,腹內溫暖蔓延,好生舒暢。
“謝宮主,總讓你為我費心,過意不去。怪我粗笨不會做飯,宮主怕是無緣嘗我的手藝了。”
花月臣聞言頓了頓手,随即輕笑一聲。他的臉色微變,類比先前更加白皙,唇瓣也要蒼白一些,似乎有些疲累。
他的聲音淡了許多,聽着無力:“你我本無緣,何妨再多這一樁憾事?公主在上,終究不是魔頭。”
他将微顫的指尖收了回去,藏入圓桌遮擋的下方,不願露了餡。
他起身站起,将飯食往她身前推了推,聲音綿軟:“殿下好生用膳,我去殿外走走,昨夜的酒又開始燒了,我去醒醒。”
沈凜月不明所以地看着花月臣轉身走向殿門,心想那壇子酒哪裏會讓他醉了,他定是有事不願告訴她。
花月臣推開殿門走了出去,過了一會兒沈凜月也出了寝殿,尋着雪地裏清晰的腳印跟在他的後面。
半刻後,沈凜月在一處梅園裏停步,她看見花月臣倒在了雪地裏。紅衣融進滿地殷紅的花瓣,他蜷身縮成了一團。
“宮主!”
沈凜月跑了過去,将他身子扶了起來,枕在她的懷裏。她看清他的臉,才發覺他已面無血色。
他的唇瓣打着顫,皴裂起皮凍出了血痕。他的眼神黯淡無光,沒了往日讓人看不透的深邃。
他的身子在她懷中瑟縮,縱是披了狐裘也擋不住寒意的侵襲。他往她懷裏鑽了鑽,近乎本能地将凍紅的雙手放在她的腰側将她抱緊。
他尋到一處溫暖,可以安寧栖身的地方。他将臉埋進她的懷裏,隔着衣物感受溫暖。
“宮主果然有事瞞我,你不肯告訴我便是怕我看見這一幕。到底是什麽樣的緣由,讓你變成現在的樣子,讓你需要瞞着我?”
沈凜月摟緊他的身子,将他從地上扶了起來。花月臣比她強壯許多,她自然廢了好大的力氣,好不容易才穩住他的身子,照原路返回。
花月臣意識渙散,視線也變得不大清晰,他擡眸看着頭頂隐約的輪廓,不知是安心還是動容,他的眼角含着水光。
洗髓咒反噬發作的時間越來越不穩定,這次更來得突然,他才走出寝殿沒多遠,便撐不住倒在了地上。
他沒有力氣反抗,身子跌進雪裏,被寒意一侵愈發動彈不得。所幸沈凜月來得及時,他還未全身凍僵,緩和緩和便能恢複。
沈凜月将他放回床上,将被褥蓋得嚴實。她将暖爐放在他的身側,以此溫暖他的身軀。
沈凜月燒了些水,替他擦洗了臉頰和手腳,又在屋內燒了些火炭,讓室溫升高許多。
“宮主可感覺好些了?”
沈凜月坐在床沿,看他的臉色紅潤了一些,嘴唇和手腳也不再發顫,想來再過一會兒便會恢複過來。
花月臣身子還有些僵硬無力,勉強翻了個身将臉朝向她的方位。
“殿下又在關心我麽?我已無事,殿下放心。”
沈凜月覺得他多少有點像個調皮的孩子,即使被凍成這樣還要說話來逗她。
他的臉上挂着笑,看得沈凜月有些不自在。她起身想要出門去躲躲,一只手拉住了她的衣角,只得停步。
“我怕冷,殿下陪我睡覺好不好?”
沈凜月聽他說話的聲音,覺得更柔軟了一些,琢磨出一絲撒嬌的意味。
沈大直女顯然不會回答這樣的問題,身子僵僵站在原地,走也不是,留也不是,一時犯了難。
“宮主這般大了,還需要人陪/睡啊?你我男女有別,怎好日日同榻,會……會出事的。”
沈凜月不習慣與人親近,覺得這樣下去遲早要出問題。出于保護自己的考慮,她覺得還是和他保持适當的距離比較好,睡覺什麽的就大可不必了。
“殿下怕出什麽事?你已不是第一回和我睡了,我若要對你做些什麽,不會留到今日,殿下多慮了。”
花月臣放開她的衣角,将手收了回去。他有些失落,她終究還是害怕他的,不會和他太親近的。
沈凜月察覺到他語氣裏淡淡的委屈,心忽的變軟了些。她轉身坐回床沿,看了他一眼,溫聲說:“俗話都說男女授受不親,我和宮主相識不久,不好這樣親近。宮主安心睡吧,我不走了,坐在這陪你。”
花月臣不強求,朝他點頭表示答應。他側身看着她的臉,久久才有了睡意,安心入夢。
窗外的雪飄落不停,偶爾被風吹動砸在窗紙上,滑落覆蓋在原先的那層舊雪表面。
沈凜月看了一會兒雪落的景致,也有些犯困,背靠床柱,在他身旁睡了下去。
……
“殿下……殿下……”
沈凜月迷糊中聽見有人在叫自己,努力克制睡意睜開眼皮,卻發現周遭昏暗,面前的場景已不是寒月宮的寝殿。
“殿下終于醒了,別來無恙啊。”
沈凜月聽到熟悉的聲音,往來處看了一眼,正瞧見帝荀坐在前方向她微笑。
她看了看周遭的環境,發現是座破敗的宮殿。她躺在大殿中央的位置,帝荀坐在前方的椅子上,手撫一柄匕首,嘴上挂着不明所以的笑容。
“這是哪?你帶我來此處做什麽?”
沈凜月聽聞了他的身世,大概對他有了一些了解,知他悲憫,是個苦命的主。
他趁她睡着将她帶來此處,必定有他的目的,她對他有用處。
沈凜月看了一眼他的臉,他的表情平靜甚至看着親和,但他知道他深邃的眸子下是隐藏着的危險。
曾經堕入黑暗,于六界所棄,這樣的人物往往愛走極端,做事決絕。
他是花月臣的二哥,花月臣對自己客氣,但不代表他也會如此。沈凜月察覺到危險,繃緊了心弦。
帝荀聞言朗聲發笑,看着她說:“今日請殿下來此不過是為了驗證一些事情,只要你乖乖聽我的話,我是不會殺你的。”
帝荀從座位上站了起來,手中匕首在眼前轉了轉,寒光閃爍,淩厲非常。
他向沈凜月走了過去,一步一步走得很輕,就算踩在滿地雜亂的符紙上聲音也很輕很輕。
沈凜月慌亂站起身往後退,他近一步她退兩步,視線将周遭看了一遍,發現除了緊閉的大門沒有其他去路。
“你要驗證什麽?”
沈凜月被逼到角落,再沒有逃跑的機會。她死後作為玩家重生,她占據着這具身體,卻無法運用原身的法術,在他面前便是她為刀俎他為魚肉,甚是掙紮都是奢望。
帝荀一步步靠近她的身前,沈凜月籠罩在他的陰影之下,越發覺得逼仄和窒息,快要喘不上氣。
“殿下莫怕,你是月月的客,看在他的面上,我是不會殺你的。殿下只需好好配合我,一會兒就好了,很快的。”
帝荀在她身前一步距離的時候停下,他半低着腦袋,用指尖輕撫匕首的背部,嘴角陷得更深。
他緩緩擡頭對上她的眼眸,忽的伸手抓住她的手腕,用力舉了起來。
沈凜月吓得閉眼,卻感覺到一道寒光從眼前掃過,下一秒腕上落刀,傳來一股劇痛。
帝荀手裏撚着一張畫滿咒印的符紙,從她手腕上劃過,粘上她的鮮血。
符紙飲血瞬息光芒閃爍,放射出一團血一樣的紅光,照滿整間大殿。
沈凜月這才看清,原來地上畫着一道陣法,而在陣眼中心,是一盞未被點燃的琉璃燈。
符紙光芒愈盛,忽的燒了起來。
帝荀待火光燒滿整張符紙,才将它扔了出去,落入陣中。
陣法在火焰的作用下血光爆射,籠起團團火焰,燃起一丈餘高。
高溫炙烤着地面,裂出道道碎紋。
空中忽似有陰魂嘶嚎,傳來聲聲呼嘯,令人心驚膽寒。
作者有話要說:感謝閱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