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幫你暖身
沈凜月匆匆将他從水中扶起,緊摟在懷,皮膚的涼意透過素衣傳遞而來,叫她不禁打了個寒戰,心弦驟然緊繃起來。
花月臣四肢無力,面色雪白,連雙眼都變得混沌無神。他止不住地顫栗,肢體也忽的僵硬,猶似突然間冰封入骨。
“宮主!宮主你怎麽了?你別吓我,你的身子怎的如此冰涼?是不是它又開始發作了?到底是什麽啊,非要瞞着我嗎?”
沈凜月克制自己想要發抖的沖動,臂彎将他的腦袋兜起,以使他浮出水面。她親眼看見他的發端冰晶凝結,迅速蔓延到臉上,如一層寒霜籠上面頰,将他封凍。
“你到底在瞞我什麽?”
沈凜月溫熱的雙手撫摸他的臉頰,溫度将冰晶融化,可是一旦手掌離開,便又重新結成冰霜。
他的身體狀況急轉直下,意識模糊已無法自救。只要他還身處水中,只要他的身上沾上水漬,便會化成寒霜,将他凍結。為今之計須得快些回岸,蒸幹衣裳,為他保暖。
“宮主別怕。”
沈凜月抑制哭腔,不讓眼淚再度遮擋視線,她一只手摟着他的腰身,一只手揉搓他的面頰,護着他的身體緩緩朝岸邊走去。
花月臣已無法行走,即使沈凜月費力拖拽,仍行動緩慢,最後只得将他背在背上,奮力而行。
“宮主別怕,會沒事的,你再堅持一會兒,我們這就上岸,我們這就回去。你看啊岸邊如此近了,很快就可以回去了!”
透骨的寒意從她背上傳遞,即使身子還浮在溫熱的水中,仍不敵寒意襲人。沈凜月的身子不由顫栗起來,唇齒擊打發出緊密的聲音。
“殿下……”
花月臣的腦袋伏在她的肩上,借着她肩窩的溫度維持些許神智。他微微搖晃了幾下腦袋,用氣若游絲的聲音呼喚着她。
轉瞬之間,他的臉色已經蒼白得駭人,雙眼無力強撐着一絲縫隙,不舍将她從視線抽離。
冰晶由發絲爬上後背,随着水位的降低,将他裸露的部分冰封起來。陡然間虛浮至此,脆弱到連呼吸都似乎要停滞,好像指尖一觸他就會破碎,幻成泡影。
沈凜月的聲音再度哽咽,壓制不下:“到底是什麽,你到底在隐瞞我什麽啊?為什麽明明很痛苦,明明這件事與我有關,你卻寧肯自己煎熬,也不肯告訴我?”
“你到底怎麽了……”
他的呼吸越來越弱,肢體越發冰涼與僵硬,容不得她有半分遲疑。沈凜月快速将他背回岸上,直奔龍車而去,白龍已在等候,待她将花月臣背入車廂內,便疾飛而回。
沈凜月與他倚靠在一起坐着,所幸系統予她原身的靈力,依靠宿主的記憶,她嘗試着使用靈術,幾番嘗試終于使得一道火咒,迅速蒸幹了他的衣裳。
沈凜月将他的外衣披上,緊緊裹着縫隙,而後擁入懷中,以胸膛溫熱暖着他的軀體。
冰霜終于不再凝結,在她懷中他的面色也微微好轉,只是支撐不住意識,一會兒便在她懷中沉沉而睡。
“宮主安心睡吧,別害怕,我護着你,不會再冷了。”
……
再回寒月宮已是半個時辰之後,白龍拉着車架停在宮殿上方,沈凜月便禦風而下,匆匆将花月臣送回寝殿。
屋內依舊溫暖,空氣中淡淡花香經久不散,依然沁潤心脾。她将花月臣放在床榻上,将被褥嚴嚴實實遮蓋住他的身子,再貼心使了個幻術,令屋內溫度升高些許。
她坐在床沿,低眸瞧着花月臣,細細觀察着他的變化。瞧了一會兒,忽然發覺屋內的暖意好似并無甚用,他的眼睛雖閉合着,卻不時顫動長睫,冷意不散睡不安穩。他的臉色也仍蒼白,唇瓣輕微哆嗦,顯示出受寒那般的青紫色。
沈凜月擡手觸摸他的額頭,被冰涼觸感激得收手,自知若放任他自己好轉,怕是不知何時,只好将被褥掀開一角,快速鑽了進去。
花月臣身子微微發顫,于被中瑟縮,沈凜月便将他摟在懷裏,以胸膛溫熱他的軀體,雙臂護着他的身子,雙掌在他後背輕輕揉搓着。
沈凜月猶似一個小火爐,花月臣本能地朝他靠緊,幾乎面頰相貼。似乎做了噩夢,他眉頭緊蹙神情不安,嘴裏不時咿咿呀呀說着聽不懂的話,雙手也不安地輕顫着,最後繞過腰身也将她抱緊。
“宮主別怕,我陪着你呢。”沈凜月在他耳邊輕輕說着,輕撫他的後背安撫他的情緒。在她的溫柔呵護下,他的情緒漸漸穩定,終于睡得安穩。
雪域總是靜谧的,一整日也聽不見什麽聲響,冰寒天氣最易惹人困頓,沈凜月守了他許久也有些乏了。
好在他的體溫漸漸回升,眼見着他的臉色好轉起來,她的心也終于放松些許,便被那暖意混沌了意識,不知不覺睡了下去。
……
空氣陰寒,牢獄黑暗,腐爛惡臭的氣息彌散着每一處角落,充斥鼻腔,勾起一陣嘔欲。
黑暗的空間裏,微微火光照亮着一道人影,隐隐勾勒出他的輪廓。他的身上點點寒光閃爍,原是一道道玄鐵鎖鏈縛在他的身上,将他牢牢禁锢在刑架之上。
他瘦削的身形只着着薄薄一件紅衣,滿身盡是長鞭、刀劍、獸齒遺留的痕跡,那身衣裳也盡被撕扯成破敗污濁的碎塊,剝離軀體,幾乎搖搖欲墜。
他的嘴角流着血,裸.露的胸膛上皮肉綻裂,猶如一盞盞血色花朵在他身上盛放,化作無限刺痛。
花月臣意識不甚清醒,只是仍在呼吸,些許氣息吞吐,在冰寒空氣裏化成一團白煙。
非人的折磨剛剛過去,鐵鞭、野獸一擁而上,劃碎他的皮肉,啃斷他的筋骨,幾乎将他拆成碎塊。
他幾度昏厥過去,意識陷入無限混沌,大腦亦沉重到讓他分不清是生與死,只覺虛無缥缈。
他以為這一次是他的生死劫,他以為他的生命将在此刻終結……
直到一只溫熱的手掌輕輕貼上他的下颌,緩緩将他的腦袋擡起;直到她纖細的玉指探入齒關,将一粒苦澀的丹藥延入他的咽喉;直到他聽見那少女溫柔親切地呼喚他的名字,他才愕然驚醒半分神識,确定面前的虛影幻象。
“醒醒,花月臣……醒醒……”
一道光如此巧妙地撒在她的身上,将她的身影沉在其中,她便忽如光中天神,那樣出現在他的眼底,驚豔了他沉寂已久的死心。
“殿……殿下……”
花月臣在光芒的指引下看清了她的容貌,她微笑的樣子、她溫柔的聲音,與他記憶深處的影像重合,他确定她是沈凜月。
可又忽的,她的身子虛淡下去,猶如夢幻泡影在他眼前變得隐約,他撫摸着她臉頰的手也忽的那般不真實了,觸覺失卻,猶如一團空氣。
“殿下!”
花月臣驚慌呼喊她的名字,破爛的身軀在鎖鏈下掙紮,任由傷口劃深綻裂。他仰着頭盡力接近,盡管永遠觸碰不到。
“沒事了,別害怕……”
她的聲音輕了許多,甚至比風從空氣裏掠過的聲音還要小。她的身影也愈加透明,容貌愈不清晰。她忽的站起身子,一步一步往後退去,離他越來越遠。
“殿下要去哪?殿下不要走……殿下留下來……殿下!”
沈凜月随着光芒一起消失在幾丈之外,只留下周遭空洞的空間,和寂然無聲的空氣,好似的從來就沒有存在那般。
花月臣雙眼朦胧,不争氣哭出聲來。卻在他痛苦無助的瞬息,眼前的場景驟然昏暗,猶如天旋地轉,整個世界分崩離析,頃刻化成無限黑暗的空洞……
神緒如被抽離,長久的混沌之後,花月臣突然從困頓中蘇醒,意識沉迷的瞬息,聽見身旁溫柔的聲線。
“宮主可是做噩夢了?宮主別害怕,夢裏皆是假象,我一直在這裏陪着你,哪兒也沒去,你轉頭看看我啊。”
沈凜月昏睡之時,聽見花月臣呼喊着她的名字,醒來發覺他尚在沉睡,便大抵猜到他是做了與她有關的噩夢了。
花月臣聞言清醒了神智,錯愕方才的夢境那般真實,險些叫他信以為真。他看着她的面容愣神瞬息,忽而濕潤眼眶,懸淚欲滴。
“宮主怎的哭了?”
沈凜月伸手輕拭他的淚光,指尖剛觸上他的眼睑,忽而被他有力的手掌握住了手腕,順勢放在了他的頰邊,癡癡相望。
真摯的眼神無盡溫柔,水光之下波瀾洶湧,似乎要逃出他的眼眶,連帶着将她一并吞沒。
偏偏彼此距離這般近,幾乎胸膛相貼、鼻尖相觸,沈凜月一對上他的視線,便又瞬間面紅耳赤,小鹿不止。他卻不肯将她放開,迫使她最後只得羞羞喊他:“宮主……”
花月臣抿着唇角,雙眸濕潤,呆呆看了她許久,方才低啞而溫柔、深沉而勾人道:“殿下不要離開我好不好?我不想殿下離開,不想你從我的視線裏消失,再也看不見,觸摸不到……”
沈凜月心中一觸,被他委屈巴巴的話語和表情弄得心軟,幾乎想要抱着他輕聲安撫,終究還是被理智制止。
“宮主別怕,我不離開,宮主待我好,我也會待宮主好。如今偌大仙宮已容不下我這個公主,唯願與宮主朝夕相伴,報得宮主相救之恩。”
花月臣神色微滞,反應了半瞬,随着眼淚滑落才啓唇堅定道:“花月臣定不負殿下!”
作者有話要說:感謝閱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