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章節
到自己身上。
雖然缺乏最直接的證據證明姜維與這起刺殺事件有什麽牽連,歷史資料也只給出了殘缺不全的幾個點,但從動機、能力、條件和其一貫作風中仍舊可以推測得出姜維與費祎之死有着千絲萬縷的關系。小說中就部分借用了這一種可能性。
〔關于虜瘡〕
虜瘡實際上就是我們今天所說的天花。葛洪《肘後備急方》中雲:“以建武中于南陽擊虜所得,乃呼為虜瘡。”東漢伏波将軍馬援征交趾(一說武陵蠻)之時,将士多被當地人傳染,班師回朝時,也就将這種傳染病帶回了中原,號稱“虜瘡”。
所以文中馬谡得此病,應屬可能。
〔關于陳壽父子〕
《晉書·陳壽傳》雲:“壽父為馬谡參軍,谡為諸葛亮所誅,壽父亦坐被髡。”陳壽的父親既然為馬谡的參軍,應該也參加了街亭之戰的,小說就據此而寫;不過陳父的名字于史無征,書中所寫“陳松”是編造出來的。而《華陽國志·陳壽傳》載:“……(壽)兄子符,字長信,亦有文才。”提到他有個哥哥,但是名字也不詳,小說裏姑且将其稱為“陳德”。
按《晉書·陳壽傳》,陳壽卒于晉元康七年,據此回溯的話,那麽他應該是生于蜀漢建興十一年。小說中馬谡在南鄭見到陳松是建興六年,其兄陳德時年為五歲,比陳壽大十歲,年齡上設定尚屬合理。
〔關于本文的最後說明〕
嚴格來說,這并非是嚴謹的歷史小說,而是将不同歷史時間點的數種可能性連綴到一起的一種嘗試。這種可能性未必是史實,但确實有可能曾經發生過。或者這樣說,史實的事件是固定的,但是事件彼此之間的內在聯系卻存在着諸多的可能。如果将正史視做A面的話,那麽隐藏其後的這些概率不一的“可能性聯系”就屬于B面。
街亭的失敗是确定的,馬谡的逃亡是确定的,費祎的遇刺是确定的,這些都是屬于A面的正史。但是,在這些史實事件背後,有可能隐藏着聯系:馬谡可能在街亭替王平背了黑鍋;費祎可能處心積慮陷害馬谡;姜維可能與馬谡合作刺殺了費祎……這個故事,其實就是對這種可能性的一次探讨,所以我覺得稱這個小說為“可能的”歷史小說,更為恰當。
寫作的時候特意選擇了比較西式的文字風格,也算做是一種對三國的另類诠釋吧,請原諒我的惡趣味。
最後感謝葉公諱開、禽獸公諱大那顏兩位在寫作期間給予的史料、史學見解以及創作技巧的支持。事實上我的靈感和對三國史的心得,全賴他們兩位平日的教誨。如果說這篇小說有什麽成功之處的話,那全因我站在他們二人肩上的緣故——當然,這是A面的說法,從另一個歷史角度來說,我将他們二人踩在了腳下……
白帝城之夜
『天子駕崩?
這個消息一下子讓府前所有人都變成石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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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縱橫中原多年,終于偏安一隅稱帝的枭雄,就這麽死了?聽到這個消息的人,一下子都難以接受。楊洪和馬承對視一眼,都在對方眼裏看到異樣的情緒。如果天子就這麽死了,那他們兩個人的處境可就很微妙了。』
【劉禪密令】
楊洪用兩根指頭從木質魚筒裏拈出一根竹簽,這片暗青色的竹簽頂端削成了尖銳的劍形,看上去陰沉肅殺如同真正的一把利劍。他略擡手肘,把它輕輕地抛了出去。
竹簽畫過一道弧線,跌落在鋪滿黃沙的地面上。不遠處的劊子手大喝一聲,雙手緊握寬刃大刀猛然下揮。鐵刃輕易切開血肉,砍斷頸骨,把整個頭顱從一具高大的身軀上斬下來。那個頭顱在地上打了幾個滾,滾到了楊洪的腳邊。死者的眼睛仍舊圓睜着,滿是不甘和憤懑,與楊洪漠然的雙眸彼此對視,形成鮮明對比。
楊洪喟嘆一聲,把視線從地上移開。旁邊的數名軍士一齊大聲喊道:“正身驗明,反賊黃元伏誅!”聲音響徹整個校場。這時一名小吏不失時機地遞來監斬狀,楊洪擡手在上面簽下自己的名字,想了想,又加了一個名字:“馬承。”
這時有人殷勤地端來一個銅盆,裏面盛着清水和幾片桃葉。蜀中習俗,見血之後要用清水洗手,桃葉的清香可以遮掩氣味,不然會被死魂循着血腥味來索命。楊洪從來不信這些,但也沒特別的理由去反對。
他一邊洗着手,一邊擡頭望天。今日的成都天空陰霾,大團大團鉛灰色的陰雲鏖集在城頭,一絲風也沒有。這樣的天氣不會下雨,但卻極易起霧。一旦大霧籠罩,整個城市都會變得白茫茫一片模糊,什麽都看不清,讓人心浮氣躁。
“真是個應景的好天氣啊。”楊洪暗自感慨道。
自從前将軍關羽在荊州敗亡之後,這天下的局勢一下子變得比蜀道還要婉轉曲折。先是曹丕篡漢,然後是漢中王稱帝。就在大家猜測新的天子會不會讨伐曹魏僞帝時,他卻率先與孫吳開戰,打出了為關将軍報仇的旗號。去年——也就是章武二年(公元221年)——的六月,夷陵一戰漢軍被陸遜打得一敗塗地,天子一路敗退到白帝城才停住腳。
這個局勢很糟糕,但更糟糕的還在後頭。去年年底,就在漢孫兩家好不容易重開和談時,白帝城突然傳出了天子病重的消息。這下子,整個益州都開始震惶不安起來。無論是入蜀的中原勳貴還是新附的土著仕人,都開始在心裏盤算起這個新興朝廷的前途。
到了今年二月,丞相諸葛亮和輔漢将軍李嚴突然離開成都,匆匆趕往白帝城,這讓天子駕崩的謠言更加塵嚣日上,不穩情勢一下子達到了高潮。
眼前這個死者名叫黃元,本是漢嘉太守。他在去年年底聽說天子病篤後,立刻閉城不出,拒絕接收來自成都的任何指示。當他所痛恨的諸葛亮離開成都以後,黃元立刻起兵叛亂,大舉進攻臨邛。可是黃元沒料到的是,諸葛亮在出發之前已經留下了對付他的人。
這個人就是楊洪。
楊洪的籍貫是犍為武陽,土生土長的益州人。他門第低微,才幹卻十分出衆,從諸郡小吏紮紮實實地幹起,沉穩鎮定,逐漸得到諸葛亮的賞識,如今已貴為益州治中從事、丞相幕僚。
黃元進攻臨邛的消息傳到成都以後,楊洪立刻按照諸葛亮的布置調動兵馬,進行平叛。他除了調動成都留守陳曶、鄭綽等部以外,還特意去拜訪了太子劉禪,請求調撥太子府栩衛校尉馬承以及麾下百名甲士以助軍勢。
馬承只是個二十歲出頭的年輕人,但他有個名聞遐迩的父親——骠騎将軍領涼州牧斄(lí)鄉侯馬超。馬超已于前一年病逝,馬承繼承了斄鄉侯的頭銜,在太子府負責宿衛。
黃元沒料到成都的反應如此迅捷,更沒想到連馬超之子也親自上陣,他毫無心理準備,一戰即敗。叛亂轉瞬即被鎮壓,黃元也被抓到成都處斬,露布諸郡。只要在平叛露布上出現馬承的名字,所有人都會聯想到他背後的太子府和關西名門馬氏,進而明白那位年僅十七歲的太子對蜀中擁有着強大的控制力,收起小觑之心。
想到這裏,楊洪唇邊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微笑。殺的是黃元這只蠢雞,儆的是那些心思動搖的諸郡長官和朝廷中的某些人,還順便賣了一份人情給太子。諸葛丞相果然是算無遺策。
在刑場上,無頭的屍身仍舊保持着跪姿,鮮血從脖腔中噴湧而出,潑灑在地,洇成大片大片的暗紅顏色,好似是一只看不見的手在黃沙上勾勒着蜀中山川地理圖。
楊洪正要轉身離開,忽然旁邊一個聲音響起:“楊從事,請留步。”楊洪回頭一看,發現居然是馬承。
馬承是個标準的關西武人,臉盤狹長,眼窩深陷,和他的父親一樣鼻頭高聳尖挑,頗有羌人風範。拜楊洪所賜,他在黃元之亂裏拿了不少功勞,于是他對這位治中從事态度頗為恭敬。
“馬君侯,你剛剛回城,怎麽不去歇息片刻?”楊洪問道。馬承雖然只是太子府的栩衛校尉,但他還有個斄鄉侯的頭銜。楊洪這麽說,是表達對馬氏的尊敬。
馬承上前一步,低聲道:“楊從事,太子宣你去府上,問詢黃元之事。”
楊洪皺了皺眉,平定黃元的詳細過程他早寫成了書狀,分別給白帝城、成都衙署與太子府送去了。為什麽太子還要特意召見他呢?楊洪觀察着馬承的表情,忽然意識到,這恐怕只是個借口,太子找他大概是有別的事情,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