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不勝酒力◎

相比侯府的靜谧安穩,吏部尚書的府邸可謂是兵荒馬亂。

尚書夫人好不容易醒了,眼淚打濕了枕巾,守在床邊的妾室看這狀況,也都跟着哭起來,一時間屋子裏抽抽搭搭的聲音此起彼伏。

張尚書剛走到門口,氣得連房門都沒進。

公子的屍首已經用冰塊都凍了起來,擇日再下葬。

因着皇上已經派公公前來安撫,那些個大臣也都跟着備上厚禮,前來走了一趟。老來得子,又白發人送黑發人,不過一日的功夫,張尚書看起來已經老了十歲。

大家都明裏暗裏打探,此事是何人所為,房屋中值錢的寶貝一樣沒丢,便是那個女人也沒被痛下殺手,看來不是為財。

是直奔公子來的,還是奔着吏部尚書來的?

張尚書有意無意往郁知叢頭上引,又不可做得太為明顯,畢竟朝中偏向他那一頭的大有人在。

一些年紀大的官員,點播幾句便能猜測一二,大都心照不宣,暗地裏啐上幾口,罵郁知叢不是人,将人家獨苗苗都給殺了,這不是往心口上捅刀子麽?

夜深了張尚書也睡不着,恰好那個逃跑的小厮被抓了回來,灰頭土臉渾身上下破破爛爛。

聽說是在要出城的時候被攔下來的,吏部尚書家裏出了這檔子事,消息傳得飛快,城門口都開始戒嚴。

張尚書将氣都撒在了此人身上,嚴刑拷打了一盞茶的時辰,最後什麽也沒問出來,只不過是一個怕死所以跑路的小厮罷了。

他想,一定要抓住郁知叢的把柄,最好是能直接送他去死的把柄,若不然難消這心頭之恨。

張尚書在屋內踱步,直走得油燈都快燃燼。

“皇上讓老奴查查侯爺身邊那個小子什麽來頭,老奴還一籌莫展,不知從何下手。侯府密不透風,那侯爺的性子大人也知道,還真是難。”這是李公公朝他随口發的牢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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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知叢身邊多了個護衛,他是知曉的,不過當初并未放在心上,這次皇上提了,興許能從這小子身上找個突破口。

張尚書随即提筆寫了一封信,慎重包好後交給心腹。

皇上是不可能為了一個大臣的兒子和郁知叢撕破臉的,張尚書十分明白,所以他現在只能盡可能的抓緊機會,在皇上面前使勁賣慘。

并博得一個更好的前途。

郁知叢一覺睡到深夜,只覺得胸口煩悶,像是有千斤頂壓在了身上。

他剛要暴走,睜開眼一看,自己被兩條棉被捂住,上頭橫着一只手臂,床邊一個小杌子上坐着沈白漪,此時她正歪頭打着瞌睡。

小臉上滿是倔強,像剛剛搏鬥了一番似的。

郁知叢默了默,沒動。

在他面前睡得像死豬一樣,她是第一人。

沈白漪睡相不太好,坐着睡覺又能多好看?郁知叢看着看着竟看入了迷,待回過神來的時候有些懊惱。

他大喝一聲,沈白漪忽然睡夢中驚醒,眼神由朦胧變為清明也就一瞬。

煩死了!還讓不讓人睡覺。

“額,侯爺醒了?可還有哪裏不舒坦。”她站起身來,有些手足無措,畢竟是她把人敲暈的。

“什麽時辰了。”

沈白漪看了看窗外天色,她是快戌時睡着的,應該剛過戌時。

郁知叢聽後陰郁道:“快将這些厚棉被拿開,你就這麽想我死?”

沈白漪一時語塞,手忙腳亂抱走了一條棉被,嘟囔着:“給你喂藥又陪床,不說一句謝還兇巴巴地。”

郁知叢沒理會她在說什麽:“扶我起來。”

“侯爺餓了?可要擺飯。”

郁知叢反問道:“你沒吃?”

沈白漪不大好意思:“我吃過了。”傻子才不吃飯,不吃飽怎麽有力氣照顧病號,你個傻叉。

“那便不擺了,給我拿壺酒來。”郁知叢從床榻下來,依舊赤腳走在地上,大半夜還有點仙風道骨的意思。

雖說正是夏夜,可夜裏吹進來的風帶着些涼意,無時無刻不在提醒秋天快要到來。

為了防止他吹風,沈白漪将屋子裏的窗戶都關得嚴嚴實實,郁知叢剛起身便要她将窗戶打開,說悶得慌。

沈白漪現在有點理解那些醫生了,病人不聽話不是最難受的,反着來更加讓人頭疼!

她在心裏小人打架,最終還是沒動:“侯爺,你這風寒還未好,又喝酒又吹風的,身子受不了。”

老媽子絕對是老媽子,沈白漪都煩自己。

郁知叢伸手在額頭上摸了摸,好像突然想起來什麽,問道:“你将我打暈了?”

“沒有,我不小心手肘撞到侯爺,侯爺正染上風寒發熱,便暈了過去。”

“過來。”他招了招手。

沈白漪走到他眼前,他拉住她的手往額頭上放:“不熱了,去拿酒來。”

嗯?奇了怪了,太陽打西邊出來的?這麽溫柔。

沈白漪一怔,郁知叢朝門外喊道:“義順!拿酒來。”

義順忙不疊應是,都能聽見門口“呲溜”一聲腳滑的聲音,肯定是打瞌睡了。

沈白漪……結論下得過早了。可能是祥林嫂附體,她還是決定勸一勸:“府醫說了,讓您好好休息,這酒什麽時候都能喝,也不差一時半會兒的。”

“再多嘴便把你嘴巴割下來,腌入味泡酒。”

一招制敵,成功讓沈白漪自動閉上嘴巴。

我呸,我管你這麽多做什麽,剛退了熱便作死,愛喝不喝。

沈白漪想起剛剛一勺一勺坐床邊給他喂藥,現在手指上都還帶着一股子藥味兒,洗都洗不掉。

再看當事人,毫不顧忌地糟蹋自己身體。

沈白漪:一顆善心都喂了狗。

兩個小厮飛快拿了酒來,依舊是侯爺最愛的桂花清酒,托盤中還順帶了幾碟糕點。

義順滿滿了倒上一杯之後,郁知叢讓他再倒上一杯,義順雖然不解,卻依舊照做了。

“滾出去候着,沒我的吩咐不得進來。”

兩個小厮退了又退,緩緩将門關上。郁知叢指着對面的椅子道:“坐下,陪我喝酒。”

沈白漪大驚失色,還以為背後有人,趕緊回頭看了一眼,沒有,什麽東西也沒有。

然後她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是我?”

“不是你,難不成還有鬼?”

沈白漪看着桌上精致的糕點,很沒骨氣的妥協了,加餐可不容易。

剛開始她還有些矜持,郁知叢沒喊動她就乖乖坐着,後來發現老板根本不管她,她就大搖大擺捏起糕點往嘴裏塞。

噎了大口大口喝酒,不得不說侯府的東西就是上等,一壺簡單的桂花清酒也好喝得很,濃郁的香氣直沖天靈蓋,一口下去胃裏都暖呼呼的。

這酒倒是對她胃口,難怪郁知叢愛喝。

郁知叢随性地喝着酒,也不說吃點東西,沈白漪三番五次都覺得他要作詩了,又被眼睛一瞪瞪了回去。

酒仙李白酒聖杜甫,那郁知叢就是……酒鬼。

沈白漪想着不禁嗤笑出聲,雖然很小聲,但在這空曠的房間裏顯得有些不合時宜。

“笑什麽?”

“沒笑什麽。”沈白漪憋住笑意。

郁知叢眉頭一皺:“嗯?”

沈白漪立刻被轉移了注意力,這眼睛可真好看,她伸手摸了摸自己的眼睛,狐疑道:“哎,我的眼珠子怎麽不是藍的?”

郁知叢的眼睛是一種別樣的藍,不湊近了看根本看不出來,藍得發黑。

“你喝醉了。”

“胡說,我才沒有。”沈白漪像是要驗證這話的真實性,端起酒壺又要給自己倒酒,卻一滴也沒了。

“義順義順,再拿酒來!”

門口又忙不疊應是,郁知叢咬着牙齒:“你敢!”

義順摸不着頭腦,這是拿啊還是不拿啊。

沈白漪臉蛋紅紅的,她站起身來一拍桌子:“去拿,不然擰掉你的頭。”鹦鹉學舌,跟在老板身邊久了,連威脅的話也如出一轍。

“我先擰掉你的頭。”郁知叢看着裂了一條縫隙的紫檀八仙桌,無奈地把她薅在自己懷裏,腦袋靠在胸口上。

沈白漪像大白鵝一樣撲棱着雙手,悶悶道:“別擰我的頭,我不喝了還不行麽?”

郁知叢被這話逗笑,沒好氣地盯着她。

沈白漪又蠕動了一會兒,只覺得渾身軟綿綿尋了舒服的位置就睡了過去。

郁知叢有點想扔掉她,比如直接扔在地上,或者是扔出房門,這個野丫頭膽子可真不小啊!這樣都能睡着。

義順把耳朵貼在門上,聽了半晌裏頭也沒動靜,想了想還是大着膽子問:“侯爺,這酒還要拿麽?”

他抹了一把汗,大晚上的守夜也不容易。

“閉嘴。”裏頭傳出來兩個字,接着燭火便“啪”地熄滅,什麽征兆也沒有。

他搖搖頭便背過了身子,另一個小厮神秘兮兮的湊過來:“哎,沈護衛還在裏頭,侯爺這就睡了?”

義順瞪直了眼:“這……”

接着他便冷了臉:“侯爺白日裏昏睡,不也是沈護衛在旁守着的,再嚼舌根子小心你的舌頭!”

那小厮立刻緘口不言,迎着夏夜的涼風偷偷琢磨。

話雖這麽說,不過義順的心底宛如狂風刮過,久久不能平靜下來。

怪哉怪哉。

作者有話說:

沈白漪:我沒酒品,我耍酒瘋了嗚嗚嗚。

◎最新評論:

【哈哈哈你個傻叉】

【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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