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章節
凱旋的姐姐
作者:趙骊骃
文案
父母離婚後,随母親離開家鄉近十年的柳星南因奶奶病重新回到了闊別已久的小鎮,為奶奶籌備葬禮之際,重逢了少時舊友顧承恩的弟弟顧承澤,顧承澤交給柳星南一本姐姐的手記,手記裏是自兩人分開後顧承恩寫給柳星南的九封信,每封信都讓柳星南一點點憶起了刻意被自己封塵多年的歲月,銀河校園,濤聲廣播站,舊教堂裏的紫花地丁,年少時無力承接與面對的情誼,與父親多年的隔閡,随着十年間不斷的手記,逐封化解,十年的不完滿,在此時完滿。
搜索關鍵字:主角:顧承恩柳星南 ┃ 配角:顧承澤 ┃ 其它:
第 1 章
六點零五;
深紫朝顏上的露水;
我被黑巧克力炸開了味蕾;
綠葉蔽着的架子下;
溺在你匿了星子的眸子裏;
帶來無妄之災的瞳達;
桌上的蘋果氣泡茶,角落裏洋蔥開了花;
我委屈在朋友這個身份太久了;
想寫你;
告訴你嗎?如果你現在就在眼前的話?
Advertisement
我是感性的天才,我無與倫比的柔軟;
我是夜晚獨自挑月光的人,一人建了一座空城;
城裏造了你一千個泡影,泡影裏你有一千張面孔;
猜不到你會拿出哪一面,怕不是溫柔的那一面;
于是在走出沉默之前,亦先修好了詭辯;
我是現世的叛逆者,後世的未被毒害者;
我困于心中的貓;
終于破膛而出引發了一場心血潮;
六點零五的花架下;
晨霧浸沒了我們倆;
這場情瘴從那時就開始了。
一、
看到鎮口的梧桐樹了。
一路開過來沿路變化如此之大,那棵老梧桐竟然還在,很多個周日的下午五點,太陽開始變成紅色的時候,梧桐樹的葉子被曬得發舊的時候,顧承恩都會拎着她那個紅色的大口袋站在樹下等着她。柳星南看了看在副駕上睡着的丈夫,不知道為什麽,希望這時候他先別醒來。
鎮子的主街寬了許多,自初三父母離婚後,已近十年未歸,鄰門鄰戶想必有拆有建看着都只有半點印象,自家的宅子沒變,只是,十年前曾作為鎮上富康之家的模範,被很多大小官員參觀過的引以為傲的宅子,現在再看是一點也不出彩了。
柳星南同丈夫推開門走了進去,院子靜靜的,就在她考慮是該像之前一樣直接走進屋子裏還是如客人般在照壁前喊一嗓子的時候,屋子裏的人聽見響動迎了出來,是父親。
“南南?南南!太久沒回來了,旁兒這是小周吧?”
“周旭。”
“來來來,小周,快進屋裏,這年底是最冷的時候。”
父親老太多了,額頭出現刀刻似得橫紋,嘴看起來幹癟癟的,顯得上牙骨都往起凸了,一輩子沒受過什麽苦的人竟被歲月愣是拖成了一副受苦相,等進了裏屋見到了奶奶,柳星南才明白父親那張老臉頂多算一個善意的緩沖,将老之人的臉像放時間長了萎縮掉的蘋果,而将死之人的臉像漚黴了的核桃。
奶奶已經無法起身,她盡量的把瘦得僅剩皮骨的臉向柳星南轉過來,眼睛渾濁不堪,有一瞬卻爍爍有神,嘴巴張了張想說話,兩側颌骨便扯成一個清楚又奇怪的弧度,枯枝一般的手伸過來,上面連着的兩條輸液管跟着晃動起來。
她被這眼神看的怯,看的悚然,記憶中的奶奶身體一向強健,六十歲的時候還是一口好牙,現在依舊一口好牙,整個人卻縮水到剩一副骨架,食道癌死死掐住了她的脖子,上帝的手固然幽默殘忍,無遠弗屆。
她握住那只已經沒有力氣回握的手,輕輕地說:“奶奶,我回來陪您過年了。”
旁邊立着的父親也趕忙說:“媽,南南去年結婚了,這是小周,周旭。”
周旭說:“奶奶,我來看您。”
老人滿意地彎了彎眼睛,就閉上了,她剩的力氣實在不多。
父親在奶奶耳邊問:“媽,喝點水?”
奶奶依舊閉着眼,微微張開嘴,父親将一小勺水喂到奶奶嘴裏,然後又托着她的頭讓她吐出來。
水,在一個月前就喝不下了,這只是緩解口幹的一點安慰。
柳星南看着父親低着頭熟絡地做着這些,發現他頭頂的頭發稀的快遮不住頭皮了。
“除了護工,這邊就您一個人?”柳星南問。
“不,你琴姨也一直在,就是知道你回來,怕你不想見她…”
“您讓她過來這邊吧,她不在也不好看。”
都這時候了,怎麽好看怎麽來吧。
終是沒等到新的一年,老人在當天的深夜時分斷了氣,似是看過了最後一個想見的子孫,心散後神自滅。
當天上午,接到報喪的族親族眷們就過來吊喪了,族親們似乎對柳星南的歸來并不過分驚詫,最多寒暄幾句回來了,回來好之類的,肯定是父親之前打過招呼了。主要是鎮西柳家,鎮東顧家,這兩家是鎮子上主要的大姓,棺材是之前就訂過了的,放棺的屋設靈堂,兩家的男人過來幫忙的很多。
柳星南跟着父親在屋內忙活,忽然聽到外面一陣什麽東西倒了的聲音,出來一看,一個男眷的梯子歪在地上,那個男眷戴着黑色的毛線帽,背對着她把梯子扶起來,又重新爬上去挂挽聯。
周圍的人來來往往的很多,一個活兒往往幾個大男人一起做,可那年輕男眷的周圍,卻像沒有人看的到他似得,沒一個人走過來幫他一把。
柳星南趕緊過去扶住梯子說:“怎麽不找個人給你扶一下?沒摔着吧?”
男眷舉的高高的胳膊遮住了臉,說:“沒事,梯子不高,我一個人就行了,再說,這場合,我找誰不就是為難誰不是?”
男眷挂好對聯從梯子上下來,黑色毛線帽下,是顧承恩的眼睛。
“為難別人幹嘛?你說是不是星南姐?”顧承澤笑着說。
柳星南第一次見顧承恩,就被她特意為難了一把。
“這案子是我先占的。”
“明明是我先占了的,你懂不懂規矩?”
學校裏乒乓球案子算多的了,可在乒乓之風盛行的銀河,永遠都不夠,下課鈴剛響,柳星南第一個沖出來,穩打穩準的把球拍子從二樓扔到下面的案子上,常玩的人都知道,這就算是占上了。
“先來者先得,你就一球拍子算怎麽回事?”
“這就是這兒的規矩!”
“規矩也是人定的。”
“诶,這規矩可不是我一個人定的,你到底是哪個班的,打沒打過球?”
“初一一班,顧承恩。”
“你就是顧承恩?”柳星南對這個名字耳熟的很。
比如開學時,年級前五免學費的學生海報上,大大地寫着:顧承恩。
柳星南她爸看到海報後還叨叨了柳星南,私立學校學費這麽貴,你也努力考個年級前五,争取免個學費什麽的。
又比如每周一的升旗儀式上,遠遠站在操場禮臺上的那個小點,行着青年先鋒手禮對着話筒大喊:“銀河學校第幾大周第幾小周,升旗儀式現在開始!”
再比如每天午飯過後午休之前,人們開始困盹之時,學校的廣播站準時開始播音,開始永遠都是理查德克萊德曼的音樂,然後是永遠不變的兩句:“老師們同學們,大家中午好,銀河濤聲廣播站,現在開始播音,我是播音員顧承恩。”
柳星南自初中轉到銀河學校以來,這個名字基本每天聽一遍。
“你說,你怎麽才肯下來,活動課就這麽點時間,你這樣大家都沒得玩。”
“讓我下來可以,你教我打球吧,我看你打得挺好。”
顧承恩是踩好了點來的,她也是沒辦法,學校裏那幾個剛聘來的外教看到學校裏是學生都在玩乒乓,就想學,于是校長找了幾個英文不錯的優秀學生負責教,說是剛好可以拍攝下來作為學校的宣傳片,可顧承恩偏偏就是不會打乒乓的極少數。
後來,顧承恩向柳星南解釋的時候,說自己真不是故意為難她。
通過這次的乒乓外交,柳星南認識了顧承恩。
在鎮子上的人看來,顧承澤這個顧家孤子的身份實在複雜,他父親早年去過外地打工,發展頗為不錯,一直做到了廠長,卻和廠子裏一個後輩的媳婦好上了,被發現後,那個後輩打斷了他一條腿,兩人也不知付出了怎麽樣的代價,受了怎麽樣的辱打,反正最後那個小他二十歲的年輕媳婦跟他一同回到了老家,兩人回到家鄉沒多久,紙沒包住火,也許老夫少妻的搭配确實容易讓人起疑,事情不知道從哪裏傳了過來,在鎮上掀了好一陣波瀾。
年輕媳婦命薄,嫁過來沒幾年,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