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章節

會泛黃至渾濁不堪,青絲換白發,由幹淨、新鮮、柔軟變為木鈍、幹枯、醜态畢現的将死之軀,我們本身就是悲壯的鮮活代名詞,既都走在這條路上,必要打一場無望之仗,那,就換一種方式來定義吧。

柳星南憶起一篇顧承恩在語文課上領唱過的課文,本來一切都很美好,直到調子開始走高。

顧承恩:“轉朱閣,低绮戶,照無眠。”

衆人:“轉朱閣,低绮戶,照嗚嗚~~~”

顧承恩:“不應有恨。。。噗!哇哈哈哈哈哈!”

衆人:“……”

她憋了沒憋住,公然笑到剎不住。

那首唱詞叫《但願人長久》。

第 3 章

第三封:

氣溫九十九度中,月亮明的晃眼睛,半夜三更發癔症,只緣至愛本是卿。

星南,這夏天的月亮又圓又大,一點都不矜持,簡直不像個月亮,還停在我的窗邊不肯離開,上一次看到如此不矜持的月亮還是在兒時,一個停電的夜晚,鄰居家的哥姐們去開發區玩樂,那時所謂的開發區不過有幾個支着羊肉串的攤子,他們卻總有辦法玩的開心,現在想想那時的鄰人哥姐們不過是群十八九歲的人罷了,是最會尋開心的,同現在的我一般大,而那時八九歲的我躺在涼席上,涼席鋪在還微溫的白水泥的月臺上,旁邊是踩的大大小小的拖鞋,身上估計還黏着幾顆嫩西瓜子,手裏是冰冰涼的裝着一號電池的手電筒,它的光束可以透過我的手,将我的手變得像塊通透的赤玉,而将手挪開,它的光束走不了多遠就消失在黑色的夜空。

老爸坐在旁邊的臺子上,手拿着大海碗吸溜吸溜超大聲地吃着一碗面,他會把天上的星星說成“咻咻”,長大後才想到那應該是鄉音的“星宿”,是比星星更美的說法,花生是“長果”,香菜是“芫荽”,他不似我,有銀河這個小斷層,他說的話都是實實在在,長長久久,字字都有出處的。

那時的月亮就大得像床被子,越看越大,看着看着眼皮就蓋上了,水泥香,西瓜香,竹席香,蒲葵香,睡得香。

這樣的睡眠早已不再奢望,現在的我只希望能別在淩晨三點醒來,聽着周圍同學的鼾聲,腦海中再一次浮起至今日所有的不完滿,然後被一種叫做絕望的情緒覆蓋,我期望你永遠不要有這樣的夜晚,我實在是怕極了淩晨三點的月亮。

最近一次學校組織的高中心理健康測試,似是給這個顯性睡眠問題找到了答案,我的測試結果是:青少年抑郁,嚴重适應不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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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後我和另一個男同學成了那個女醫師特別關心的重點“案例”,關心到聯系了家長,每周的心理健康教育課後,醫師給我們留了單獨談話時間,女醫師有雙一看就很聰明的眼睛,交叉着放在桌上的雙手穩定堅固,自信且胸有成竹,告訴我們什麽都可以聊,聊什麽都好,可惜的是,我大多時間的閉口不言給不了醫師太多的成就感,幸好另一個總被其他同學擠兌的“娘炮”,他迅速向這雙在我看來聰明到燒灼人的眼睛靠過去,成為了壓抑太久後突然炸開的傾訴癖,他們什麽都聊,一直聊到了擴肛器,他迫不及待地去貼合醫師早已為我們做好的分類,成了完美的案例。

又是一次課後,他又一次傾訴完,帶着一臉滿足與希冀走出去,他的母親被醫師留下倆單獨談話,我捧着杯醫師給的花茶坐在遠處的沙發,本來一切都好,那母親十分感激醫師對自己兒子的特殊照顧,說兒子現在願意和她多說話了,上次她們還一次逛街了,正說着逛街呢,那母親卻突然崩潰開始大哭,接下來的話就又碎又亂了。

“我有努力地去…我去接受他,就當我重新認識我兒子,他是什麽樣就什麽樣吧,我們逛街,看一件T恤,我讓他選個色兒,他小心翼翼跟我說,‘媽,我覺得粉色挺适合我’,他特小心地跟我說,我知道他什麽意思,可我…覺着惡心,我那時候心裏就是覺得惡心,我沒辦法,真沒辦法了…醫生啊,我養兒子沒想着會這樣啊,想不明白這是為什麽呀?”

我看了看伏在桌前哭得直不起腰的母親,放下了手中的茶,這裏的玫瑰茄我喝不慣,我覺着我這毛病,二兩柴胡就行。

我走出去時,見他獨自等在樓梯拐角的鏡子前,在鏡子前擡起腳,像貓一樣輕輕地走,像是在練習着什麽,他從鏡子裏看到我,我對他笑了,然後對扭過頭來的他說:“你有沒有覺得,上帝特別調皮,他曾經用閃電劈了一個人七次,還不給人劈死,最後把那人吓得去找死。”

他莫名其妙地看着我,不知所措地張了張嘴,擡起手抓了抓稀疏的幾近遮不住他高高鬓角的頭發,他擡起的手肘纖瘦,讓我心疼。

上帝真是調皮,會讓染色體出現錯誤的排序,還會将一個女人的靈魂塞進男人的軀體。

我的問題,需要聯系上下文,而不是交給該死的概率。

那是我最後一次走進那間談話室,我第一次這麽讨厭藍,那裏大片的、刻意的藍,我想問醫師一句,您知道人真正冷靜下來是什麽樣子嗎?就那種夜晚三點,連靈魂都沉澱下來的冷靜,那裏才有真正的藍。

星南,不用擔心,我認為能将自己剖析清楚的人,只有自己,能讓自己刀槍不入的人,也只能是自己,也許這刀槍不入變成父親與醫師眼裏的油鹽不進,但 我知道,我會以自己的方式痊愈。

你只是不太開心,我怕抑郁這兩個字同樣在壓着你,

如果有點氣滞肝郁,來,手撫小心髒,深呼吸,通通氣;

不要想着那些永久性損傷的腦神經和曲舍林的副作用,

不要想着被吞噬被覆蓋多少年或怎麽完事不疼,

不要想着這條大黑狗我再拖不動了,多摸摸狗子,曬曬被子,聞聞橘子;

不要認同“你”認同的那個過低的自己,別讓它擺布你;

別怕孤單,你不但能一個人吃飯,還能一個人吃五個人的飯;

別想你怎麽這麽委屈,因為越想越委屈,

別想着我的天啊!媽媽上帝!為啥只給我乳汁不給我蜂蜜?

別想着這時代世風澆漓或疑神疑鬼我命不久矣,

去信點東西,

比如,你的“上帝”,TA性情陰晴不定卻會一直看着你,TA打壓你等你認知清晰再盼你彈起,

比如,TA不會無端造出如此可愛的你,

比如,靡菲斯托去你的虛無主義,這一切一定都有意義。

任何事情該怎麽處理怎麽處理,別焦慮,知與行,要合一;

不管文明與瘋癫都需要時間,別只看月亮的背面,

別大半夜睜着眼對着那岸望眼欲穿,這一次就讓意識在前,

把“It’s not your fault”念上八百遍,

然後,等待痊愈的那天;

你可能走出了谷底,但一時走不出谷裏,

別放棄,看看這些勇氣的标記,鼓勵鼓勵,呱唧呱唧;

最不濟,讓基因給保了底,這事真不是只有你,

就當提前修了“接受”這門人間公共哲理,

拍案而起,你是打不贏老子滴~

我們,一起,

放輕松,

我沒言不由衷,故作輕松,

我想讓你,放輕松,

這世上真沒絕對,真有絕處逢生,

且之後再沒絕處的人生。

怎麽樣,這是我顧承恩的谷底殺狗記。

2011.6.29

周旭和父親在剁大蔥制餡,兩人一人手持兩把菜刀,輪流着上,即使如此依然被辣的眼淚汪汪,柳星南和琴姨負責包。

“琴姨,您包的真快,手比我巧多了。”

“你一直在外面上學,多練練速度就上來了,我就包還行,擀皮不行的,這麽多年,五十的人了,也沒學會單手壓箕子。”

“我記得我第一回包餃子,還是上初中時候在學校,冬至的時候學校組織的,結果最後煮出來,是一鍋片兒湯。”

琴姨的笑聲很爽朗,柳星南對這笑聲有印象,上初三父母鬧離婚的時候,她去偷偷看過這個女人,她聽到過別人說,父親是在買電器的時候認識琴姨的,她去了那個商場,到了電器銷售區,沒費多大功夫就認出了琴姨,她的手上戴着父親買過的一串南紅,父親曾讓母親戴,母親嫌它顆大,不喜歡,就只是放在香案的佛首雕塑前。

父親把它送給這個女人,應該有一段時日了,因為那手串比之前亮了很多,挂在女人微胖的小臂上,挺适宜。

柳星南看完這一遭,得出的結論是,那個女人除了比母親膚色白一些,沒有任何勝得過母親的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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