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章節
健室,父母良好的關系是她安心待在學校的基本保障,現在她的大後方就像一個燒起來的戰場,她有種事情只會越來越壞的預感,姜原與顧承恩都在身旁,她卻根本不知從何說起。
“沒事了,我們先回去吧。”柳星南對顧承恩說。
姜原不解地說:“整個暑假我都在給你打電話,你跟我說不上幾句就要挂,約你你也不出來,到底發生什麽事了?”
柳星南只是搖搖頭,拉起顧承恩就要走。
“到底什麽事?”姜原拉住柳星南。
“跟你沒關系的事!”柳星南甩開他的手。
暖水壺在兩人的拉扯間磕在保健室的櫃子上,瞬間炸裂了,幸好沒有人受傷。
柳星南看着流了滿地的水,說了句:“對不起。”
姜原煩躁地抓了兩下頭發,嘆了口氣說:“沒事,你在這等着,我再去打一壺。”
柳星南突然說:“姜原,你能幫我搞一張離校的假條嗎,今天的,我知道你有辦法。”
柳星南離開學校後,就直奔那座商場,聽別人說那個女人在那商場的一層賣電器,她很快通過父親的南紅手串認出了那個女人,跟她想象的一點都不一樣,簡直胖到粗鄙,笑聲更是粗鄙,這樣一個人竟會給父親發李商隐的詩來傳情。
“相見時難別亦難。”好一個相見時難別亦難,柳星南紅了眼眶,正打算憤怒的沖過去,卻被一個人大力拉了回來,是父親。
“南南,你不在學校來這裏幹什麽?”
“你說我幹什麽?”柳星南憤怒的質問道。
父親幾乎是半抱着将滿臉眼淚的她扯離了商場,一直扯回到車上。
“從昨天送我去學校後到這會兒,你是不是根本就沒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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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回家來着,到學校你一走,我發現你常吃的藥忘了給你帶,想回家拿來着。”
柳星南從小就胃熱,去學校總會備些胃藥。
“我在路上給你媽打電話,說你藥忘帶了,你媽回我了一句那你帶腦子了嗎。”
“南南,你能不能從我的角度想想,有一個人整天這麽跟你說話你是什麽感覺,我回家,回家你媽就能好好的嗎?”
柳星南聲嘶力竭地吼道:“那是因為你犯錯誤了,你,和商場裏那胖女人犯錯誤了!”
“不是因為商場裏那女的我和你媽過不下去,是你媽她從嫁給我那天,她就沒想跟我好好過,這麽多年她就從來沒瞧得上我過。”
父親拍了掌方向盤加了句:“我跟你交個底吧,如果不是你爺爺幹實業,家裏起來的早,你媽她根本不會嫁給我!”
“那你們結婚幹什麽呀,生孩子幹什麽呀,鬧着玩的嗎?”
“我不是沒有盡心過,多少事兒我沒依着她嗎?我們這邊親戚不入她眼的,她不走動就不走動吧,給她買過多少東西,她看不上,扔着就扔着,連孩子,她說生一個就生一個,孩子生下來,她說去哪上學就去哪上學,你小時候給你找那學校遠的,你奶奶一年都見不着你幾回面兒,你媽呢,跟我玩什麽青燈古佛,我還沒死呢,她玩什麽青燈古佛!”
“我媽說,你和我奶奶都向着商場裏那女的,是不是我要是個男的,你們就不打了,就不離婚了?”
“南南,你想什麽呢?這事跟你是男是女一點關系沒有,你永遠是我在這世上最疼的人,是你媽她,捂不熱,跟你媽這樣的人過一輩子,有時想想我都害怕,如果不是這樣,我都四十的人了,我折騰什麽呀我!”
“可你們是我爸我媽呀,知道什麽是爸媽嗎,爸媽就是應該永遠在一起的。”
“對不起閨女,我知道現在家裏這麽鬧,苦了你了閨女。”
柳星南最後聲音小小的問了一句:“你們一定要離婚嗎?”
父親又不回答了,從後面座位上拿出包東西遞給她:“正好今天想給你送過去的,還給你買了個新保溫杯。”
藥是放到盒子裏一包包一種種分好了的,杯子的顏色更是父親這樣的粗人根本挑不出來的。
柳星南說了句:“我回學校了。”打開車門下了車。
“南南,我送你。”
柳星南在車前回過身,微揚起下巴絕望地看着車裏的父親,然後緩緩搖了搖頭,轉過身,将手裏的那包東西扔進了路牙旁的垃圾桶,獨自走了。
顧承恩連晚飯都沒顧上吃,終于在那座只有她們兩個人知道的廢棄教堂中,找到了柳星南。
兩人之前養過的紫花地丁,一個暑假過去,基本都快枯死了,連燈罩裏的土都變得幹硬,柳星南躺在一片半枯死狀的紫花地丁中,陽光透過花窗的彩色玻璃照在她的臉上。手中是撿來的帶着梗根的玉米皮,一下一下被她撕成一朵花的形狀。
教堂前方的十字架和神像早不知道哪去了,只有尖尖的穹頂和穹頂下方的花窗讓這個地方尚保留着幾分神聖的味道。
顧承恩看柳星南只是躺在長椅上,并沒要和自己說話的意思,便一個人忙活開了,又是從外面花圃挖土,又是澆水,拎着幾個破桶跑來跑去。
“別瞎忙了,活不成的。”柳星南說。
“不一定哦。”顧承恩認真地說。
‘搞不清楚狀況’這種天性是她們顧家的家族遺傳吧,柳星南想。
最近一次去顧家,是在暑假。
雨從暑假的某一天開始下,然後連着兩天沒停過,父親的車開不出去,被困在家裏,于是一天裏剩下可做的事,就是和母親無窮無盡的争吵,柳星南不知道他們怎麽這麽能吵,家裏能摔得碎的東西都獻給了父親發不完的脾氣和母親的歇斯底裏,為了躲避,柳星南披上雨衣躲進了雨裏,聽說有個幾歲的孩子貪玩,跑進了農田裏,卻被洪水困在地裏,找到的時候頭上還挂着塑料袋子,已經斷了氣,滿鎮子都是操心孩子的父母,可柳星南出門的時候,父母甚至無一人注意,她跑到了鎮子北邊的關外之河,獨自站在離河不遠處的一處高嶺上,腳下踩的這種高嶺,河邊還有好幾個,都是以前騙敵軍的假糧倉,柳星南向下俯視着不知道寬了幾倍的河,這個季節本來兩岸楊柳千垂似綠蔭,現在都泡在了快要決堤的洪水裏,不知何地的大樹連根漂在河裏,從腳下浩蕩而過。
“星南姐!星南姐!”
忽然有人大聲叫她,聲音來自不遠處另一座高嶺,一個十幾歲的少年,雨衣都沒披,挽着褲腿一身的泥,手上舉着不知什麽東西,又蹦又跳地叫她的名字。
等那人跑過來,原來是顧承澤,手裏拎着的是兩條又肥又大的魚。
“星南姐,你看,這魚大不大,水庫裏放出來的,好多人在那邊撈啊。”
說話間将兩條魚挂到顧承恩脖子上:“你按住了啊,這魚大,勁兒也大得很,別讓它掙跑了,你在這等着,我再給你撈兩條去,說不定能找到更大的!”
柳星南捂着懷裏的兩條魚,都來不及阻止他,看着他又啪啪啪沖下嶺去,回來的時候,手上又是兩條,顧承澤用沾滿泥兒的手拉住她的雨衣說:“走走走,去我家,趁我爸在家,讓他給我們做清蒸魚吃。”
到了鎮東,進門一看,原來顧家院子低一些,早就淹了大半,顧承恩養的一盆盆粗壯的鳳仙草和雞冠花,此刻像吊蘭一樣被吊在晾衣繩上,畫面很是好笑。
顧承澤一進門舉起手裏的魚就喊:“怎麽樣,這魚大吧,我還給星南姐也撈了兩條。”
“臭小子挺能幹哈!”顧承恩從他脖子上把魚取下來交給父親。
顧承恩父親看到她來很是高興說:“正好,咱們今天吃炸醬面加清蒸魚。”然後吩咐旁邊的顧承恩說:“去,把蒜薹切成丁。”
顧承恩乖乖地照吩咐把蒜薹切的小小地說:“老顧同志做的炸醬面最好吃了。”
顧承恩父親一邊做一邊唠叨:“咱們這個醬,必須用正宗的幹黃醬……”
魚蒸好了,面也煮好了,顧承恩父親給柳星南的面上淋了滿滿的醬料,還特意多撈了些肉丁說:“嘗嘗。”
顧家人左給她夾一筷子綠黃瓜絲,右一筷子紅蘿蔔絲,最後再來點香菜,恨不能連面都替她拌好了。
一家人坐在桌前,全都挽着褲腿,吃的那叫一個美。
一直埋頭吃的柳星南抽了下鼻子,顧承恩看向她,她擡起頭晃了晃手中捏着的蒜瓣說:“這老蒜可真辣。”
飯吃完,顧承恩又帶着她爬上了屋頂,一同爬上屋頂的還有顧家牆外的那株爬山虎,綠茵茵的從月臺覆上整面牆,滿滿的一層無縫隙的綠,一點點由深至淺的綠,一直爬到顧承恩的手上,顧承恩愛憐地用手抓着一只爬山虎嫩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