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一直到被叱雲月拽住肩膀嬴姝都是懵的,她驚叫起來,毫無儀範舉止地掙紮着,直至“噗通”一聲整個人被丢進了湖裏。
衆人皆已愣住,四下裏鴉雀無聲,長樂公主臨下水時的巨大尖叫與落水的聲音便格外的清晰,久久地回蕩于湖面之上。
“這回看清楚了嗎?”嬴衍轉首向林芙,“方才,是誰把永安縣主和薛娘子推下的水?”
林芙似被吓得傻了,薄薄的兩片唇被咬得青紫,最終哇的一聲哭出了聲:“是……是我……”
“是我自己把縣主和薛娘子推下水的!”
她掩面大哭起來,四周之人面面相觑。
她們何嘗不知今日是長樂公主的惡作劇,林芙不過是個打下手的。但她們或樂見其成,或畏懼公主,也便沒有吭聲。
卻想不到,太子殿下對待胞妹也如此不給臉面,懲治了不說,就差明着說是公主所為了。也未免太過嚴苛。
岑櫻卻是愣住。
他是、他是在給她出氣麽?
林芙不過是狐假虎威,她的指認并不重要。但他也懲治了長樂公主……
她心裏暖暖的,望向他的目光也柔和了許多。那側,嬴衍感知到她滿含愛意的目光,俊眉微皺。
又是這樣,當着這麽多人的面就這麽瞧他,生怕別人瞧不出他們的關系似的……
雖是如此想,他凜繃的面容卻柔和了不少,薄唇亦不自覺地抿了抿。
幸而衆人的注意力都放在長樂公主身上,并沒有人瞧見他們。她已被叱雲月拎了上來,發髻上挂着殘菱水荇,歪歪斜斜地垂在一邊,華貴的金碧百鳥裙被湖水濺濕,濕噠噠地滴着水,狼狽不已。
“長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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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委屈地喚道,全身皆在發抖,倒不知是氣憤還是寒冷居多了。
“給她道歉。”嬴衍面無表情,連眼皮子也沒動一下。
“憑什麽!”長樂公主忿忿說道,委屈得眼角發紅。
自己好歹也是他一母同胞的妹妹,他竟一點面子也不給她留,不替她遮掩就算了,連盤問這樣的表面功夫也不願意做,當着這麽多人的面将她丢進湖裏!
現在,還要她給岑櫻道歉!
她是嫡公主,身份尊貴,怎可能如此!
“憑什麽。”嬴衍看着妹妹,冷冷重複了一聲,“現在不說,你是要等到伯玉将你帶回大理寺審問後再說?殺人未遂是怎樣的後果,若你的老師沒教,為兄不介意今日再給你講一遍。”
殺人罪名一出,長樂公主的臉色一下子就變了。
長兄一向信奉法家思想,十二歲起即在華林園中聽訟,性情冷峻嚴厲,他既說出這樣的話來,她絲毫不懷疑他能做到。
只是她想不明白,不過一個小小的玩笑而已,怎麽就上升到蓄意殺人的高度了?
他就是喜歡那個村姑!
她恨恨地瞪了正在小聲哭泣的林芙一眼,拖着濕淋淋的裙子,不情不願地給岑櫻行了個禮:“今日之事是長樂這個東道主招待不周,還請永安姐姐海涵。”
岑櫻回過神,臉上因憤怒通紅依舊:“你應該道歉的是姮姮!”
長樂在心裏恨說這村女怎麽這麽多事,嘴上則道:“這是自然,等薛姐姐醒來,長樂會登門致歉的。”
“殿下。”舒妙婧壯着膽子上前,“秋日湖水微涼,恐會感染風寒,既然公主已經受了懲罰,還是盡快将人送去換衣裳吧,着涼了可就不好了。”
她與長樂交好,又是他未過門的妾室,避嫌也好唯恐受了波及也好,方才事發突然也未及替長樂求情,直至此時才敢開這個口。
恐懼之餘,又有些驚訝。殿下為何會動如此大的肝火?薛姮也是聖人欽點的太子良娣,難道,是為了給薛姮出頭?
也不知方才是不是她看錯了,那薛姮,內裏似乎是沒穿衣服的……
難道……
她惶惶觑了眼面色陰沉的嬴衍,心念電轉,臉色忽地褪至了蒼白。
嬴衍冷淡地瞥了她一眼,未說話。長樂知他默認,忙哭喪着臉指使起侍女:“快!快把這些髒東西給本宮拿下來!我要去換衣裳!”
一場鬧劇至此不歡而散,宮人将岑櫻與薛姮迎入室中,備好了熱水以供沐浴,又拿了換洗的衣物來。
岑櫻還記着薛姮暈過去前的異樣,遣散了所有宮人,正欲替昏睡中的薛姮更衣時,白皙肩骨上一道豔麗的紅痕躍入眼簾,愣了一愣。
水下并沒有石頭,姮姮身上怎麽會有紅痕呢?
她本欲褪下薛姮衣裳瞧個究竟,卻被那衣裳下飽滿的弧度吸引了視線,愣了一瞬之後,臉上後知後覺地紅了。
姮姮十六歲,她也是十六歲,為什麽她這裏就沒有姮姮的大……
岑櫻臉上火辣辣的,有些羞恥。村裏的那些大娘都愛說這裏大的女人都是狐媚子,是該浸豬籠的,她好似是不必被拉去浸豬籠,姮姮就不知道了……
可是像姮姮這樣好像也挺好看的,那到底是好還是不好呢?
正胡思亂想間,白蔻焦急地從門外走進:“縣主,讓婢子來吧。”
薛姮今日是赴公主的宴,婢女只帶了白蔻一人,後來随公主去園中賞花,她們這些下人便被隔開,是以現在才趕了回來。
“縣主,今日真是謝謝您了。”白蔻由衷地感激地說,“您也快去換了衣裳吧,可別受了風寒。”
岑櫻意識到她們主仆有事瞞着自己,雖有疑惑,也不願再問,拿了衣服轉頭去了淨室。
白蔻在床畔坐下,看着床帏裏昏睡依舊的女郎,嘴唇顫抖兩下,忍不住掩面嗚咽:
“這樣的日子,何時才是個頭啊……”
岑櫻沐浴之後,薛姮已經換了幹淨的衣物,由醫正進來把了脈煮了姜湯,卻仍是未醒。
定國公府裏薛鳴得知消息已經趕了過來,自不消說逮着林芙兩個又是一頓數落,旋即将仍在昏迷中的薛姮和薛瑤帶回了薛家。
原本,薛鳴還想帶岑櫻回去,卻被叱雲月攔住。她語氣很不耐煩地叫走岑櫻:“走了,你還要在這裏捱到幾時?”
岑櫻雖擔心薛姮,料想她回到薛家後有人照顧,遂跟随叱雲月離開。
今日發生了這樣大的事,園中的女孩子都沒了宴飲的興致,各自散去。園子裏空蕩蕩的,只餘菊卉在秋陽金光下招搖。
“月娘,殿下他們也回去了嗎?”
岑櫻跟在叱雲月身後,小聲地問。
叱雲月陰沉着臉,未有應聲。
金谷園外,來時的車馬已經等待就緒。岑櫻料想丈夫還在園中處理長樂公主的事,戀戀不舍地回頭望了眼正門上烏金的匾額,俯身進了車廂。
車廂裏卻已坐了一人,岑櫻愣了一下,下一瞬便被道黃色的影子撲了滿懷,她驚喜地将它抱住:“阿黃……”
圓圓的腦袋,肥碩的身子,油光锃亮的皮毛,不是胖了一圈的黃耳又是誰。
岑櫻欣喜不已,她半蹲在車上,毫無間隙地和黃犬擁抱着,仿佛經年未見的愛人一般,嘴裏道:“我好想你啊……”
他還在這裏,她卻只瞧得見阿黃。嬴衍皺了皺眉,将手中的竹簡握得發白。
岑櫻抱了阿黃片刻,放下它,坐到了他的身側。她欣喜地仰臉看他:“你今天怎麽來啦?”
明知故問。
嬴衍翻過一頁竹簡,不置可否。
“不是叫你少跟長樂來往,你今天又過來做什麽。”他問。
“沒有來往呀……”岑櫻抱住了他一只胳膊,将頭靠在了他肩上,“我想見姮姮嘛。”
才抱過了阿黃,又來抱他。嬴衍有些嫌棄,冷着臉道:“你和她感情那麽好做什麽?”
她不是小氣得很嗎?不許他娶這個娶那個的,怎麽自己倒和薛姮如此要好。
“姮姮是我唯一的朋友啊,我不和她好和誰好。”岑櫻道。
罷了,她傻得很,和她說那些也沒有用。
嬴衍皺了下眉,低眉睨了一晌她白淨如新雪的臉頰,默了片刻:“你今天,沒事吧?”
今日出了這樣大的事,他料想她是會委屈的,也許會如從前一樣抱着他哭,但此時瞧她卻像個無事人一樣。
“我?”岑櫻反問了一聲,旋即笑着搖搖頭,很得意地說,“我會水的,小時候哥哥教過我,我游得可好了,她們才害不到我呢。”
哥哥?
他眉頭再度皺起。也不知她哥哥大了她幾歲,男男女女,怎麽能一起游水呢。
岑治這個做爹的是怎麽教女兒的。
憶起岑治,他還有些事情想問她,正要開口,忽見岑櫻翻過身爬到了他的膝上,伸過雙手來摟住了他的脖子:“夫君……”
“今天謝謝你呀……”
她笑吟吟地道,看着他俊逸清冷的面龐,想起他今日懲治長樂公主替她出氣的模樣,心中便如飲了蜜糖一般,甜滋滋的。
嬴衍驚了一跳,這時馬車開始啓程,車廂小小地颠簸起來,他不得已将險些滑落的她抱住。
“你做什麽。”
原本就有些隐隐擡頭的欲念重被撩撥起來,嬴衍耳根微紅,話音裏不由得攜了一絲暗惱。
“抱你啊。”岑櫻很奇怪地答。這不是顯而易見的麽?他為什麽這麽問。
話音還未落下,便覺身下被什麽東西戳着,硬邦邦的。她好奇地道:“夫君,你戳我做什麽呀。”
她滿面無辜之色,絲毫不知發生了何事,爾後,便瞧見歷來冷峻的夫君面上陣紅陣白,連耳根也紅透了,旋即陰沉着臉,以雙手抱着她腰将她自膝上抱下來,放在了身側。
他嫌棄之意如此明顯,岑櫻有些委屈:“你、你不喜歡我抱你嗎?”
這時馬車恰行進了轉彎之處,嬴衍原就未坐穩,被這股慣性一帶,攬着她便向車座左側滑去。
岑櫻原以為必得砸在車壁上了,下意識“哎呦”一聲,預想之中的疼痛卻并沒有來,嬴衍及時以手扶在了車壁上,枕在了她腦後,卻也因此将她圈在了懷抱與車壁之間。
兩人挨得這樣近,近到彼此氣息相纏,車廂裏的氣氛頓時變得有些旖.旎。岑櫻看着他近在咫尺的俊眉修目,心跳忽然變得極快。
“悶罐兒,你……”
才沐過發,她長發披散着,沁着薔薇花露的氣息,連同她身上那股淡淡的蘇合香,都盈上他的鼻端,叫他想起那些個旎旖绮夢裏,也總有這樣的一味盈盈淺淡的香,在鼻端盛放。
他看着眼前似是愣住的小娘子。
新月似的眉,秋水盈盈的眸,白皙柔美的臉,精致的鼻,都在眼前咫尺可觸。
視線往下,那張不點而丹的唇鮮豔飽滿,微微上翹,在車中封閉的天光裏似沁着明珠的瑩潤光澤,又似夏末枝頭熟透的紅櫻桃,咬一口便會有汁液迸出,鮮嫩多汁,誘人采撷。
旎旖绮思又如浮雲飄蓬在心間亂舞,他心念一動,忽然便不想再忍,徑直低頭覆了上去。
作者有話說:
櫻櫻子(無辜臉):你戳我幹什麽呀
悶罐兒:……
路過的白鴿:他不僅想戳你還想吃你呢
本章發50個紅包。
最近評論區裏大家的評論和建議都有在看,首先謝謝大家的鼓勵和批評。
那個……我手速和腦速是很慢的,習慣了日三,所以大家看起來節奏會慢一點,比如這幾天因為這個宴會的事,因為女二受欺負,又寫了這樣幾天,給人的感覺就是女二的戲份特別多,因而招至了不少抱怨。這是我的鍋。
然後關于櫻櫻和悶罐兒的進展,确實是存在互動過少這個問題。這主要是因為他倆不在一處,缺少互動開展的條件,所以要先走走劇情。接下來會走主線先把岑爹搞出來,然後……嘿嘿嘿……~( ̄▽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