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童言開車最恨人闖紅燈,誓料不到自己也有這麽一天。一群男女老幼還在斑馬線等着,她一個人不管不顧地過去了。
人們各自都覺得,這麽漂亮一個美女,可惜欠乏了素質,到底人無完人,金無足赤。斑馬線隊伍裏的男人低頭和牽在手裏的小姑娘說:“看那個阿姨,這是不對的,寶寶不可以學知道嗎?”
叫寶寶的小女孩點點頭,視線好奇地随着童言一直去,一直去。
等童言趕到,兩人已經不在了。她原地轉圈找了幾遍,走的沒蹤影。
回到包間,一拉開門,裏面擡起兩個頭。一個是迷輕。
許茹和童言遞眼色,覺得迷輕是不速之客。
童言松下一口氣,坐下問:“你剛和誰一起?”
迷輕把童言的胳臂抱在胸前,笑道:“你來這兒怎麽不帶我。我喜歡日料的。”說着就拾筷子往童言嘴裏喂。
許茹愣了愣,朝童言望着。
童言心裏着急,迫不及待想知道剛才發生什麽了,扭開頭,推開筷子問:“你剛和誰一起呢?你打了他一巴掌,我都看見了!”
許茹不敢吱聲,她沒見過這樣的童言。
迷輕持着筷子,臉上氤氲了一下,轉開臉沒情沒緒說:“一個要追你的人。”
許茹感覺話題有點奇怪,她隐隐生出一些猜想卻不敢确定。
童言問:“誰追我?”
迷輕說:“誰追你,你自己沒數兒麽?”
童言想了一會,問:“你說……辛博文?”
迷輕說:“你別信他,這種人!只是臉長得好看!”
童言借撂手提袋轉開眼,擦手握了筷子,夾了一筷海帶絲,意甚随意說:“我跟他不熟。吃東西。”對面許茹臉上沒有表情,童言撐出一縷微笑道:“沒和你介紹,這是我……妹妹……迷輕。”
迷輕咬着嘴,頓了一頓,笑着一擡眉,道:“是啊,她是我姐。”
許茹慢慢一點頭,“哦,你好。許茹。”
童言讨好地給迷輕夾過一片刺身,迷輕轉手撂出來。
許茹看的發怔。
童言自我解嘲說:“還小,叛逆,不懂事。”
一餐飯用的氣氛肅然。童言結賬取了鑰匙要送許茹回家,迷輕說:“我不舒服,先做公交車回去了。”
許茹立刻表示自己不打緊,叫童言先帶妹妹去看看。
童言尴尬的不得了,舌頭頂着牙齒不停說“不好意思。”
三人推門正出包間,對面幾個喝的醉醺醺的客人也在往出走,和迷輕撞個滿懷,那客人看見迷輕,迷蒙了一會兒,拉住迷輕就哦哦地叫,嘴裏咕咕嘟嘟說着聽不懂的話。迷輕變了臉色,半躲進童言懷裏。
那人掏出手機要和迷輕合影,迷輕将手擋着臉。
童言在俄羅斯待的時間很短。但能粗略聽出那人說的是俄語,有些口音,粘纏不清,不像聖彼得堡人的發音清脆性感,他怕一群醉漢欺負輕輕,招來侍應處置,拉着迷輕出了門。
和許茹道別,就開車送迷輕回家。
童言問:“那群人你認識?”
迷輕說:“看上我的男人還多了,我都認識?”
童言覺得她還在生氣,慢慢地說:“輕輕,給我一點時間好嗎?就是一般人談戀愛,也不是一談就結婚的。”迷輕不搭茬,童言瞥過她腕上的Cartier藍氣球,襯在迷輕細白的腕上,這一萬七歐該問Cartier當廣告費的。微微地一笑,“你今天來找我,不生氣了……”
迷輕嘟起嘴說:“是我自己沒出息,言,你對我這麽過分,我還愛你。”
童言為難地笑,“許茹只是個普通人,沒必要說給她知道。”
迷輕板着臉,含着淚,“我願意讓每一個人知道你,你卻當我是你的情婦。”
童言問:“你怎麽遇見辛博文的?”
迷輕說:“他跟着你啊,你不知道?”
童言詫異,實在想不通辛博文為什麽跟着自己,道:“我和他說過的,你是我女朋友。他知道的。”
因為迷輕不喜歡,童言也就不怎麽和辛博文交流。只是偶爾和他說一兩句關于定制鑽戒的事。
聖彼得堡是彼得大帝一手建造的城市,充滿野心的建築風格和自然景觀。若說拉斯維加斯是紙醉金迷,聖彼得堡就是醉生夢死,聖彼得堡是從浪漫小說裏摳出來的。
人們稱它“北方的威尼斯”,涅瓦河上橫亘的橋梁多有百座,形成了聖彼得堡獨特的“水城”和“橋城”景觀。
這對長年在意大利的童言來說并不算的新趣。
相比來玩游客駕着“突突突”的船在水岸裏穿梭,迷輕更迷戀這裏的藝術氣息。和迷輕在馬林斯基劇院看表演。
午後和迷輕攜手漫步涅瓦大街,遙望着聖彼得堡為數不多的傳統式東正教堂——滴血大教堂,穿過沿途的賣藝者,漫無目的地閑逛。
迷輕喜歡買些零散的小玩意。中國人似乎必帶的俄羅斯套娃。一個打開,裏面還有一個,童言說像輕輕。迷輕問她,自己這樣醜笨嗎?童言又不解釋。
本地人往往對外來的好奇抱有好奇,當你不奇怪的時候,不論什麽都失去了它的誘惑。
這是九月下旬的聖彼得堡,已開始入秋,金鋪滿地。
來此已有兩月。
迷輕說:“夏天的晚上10點到淩晨3點天還是亮着。6月21日這裏有“白晝節”,每年白晝前的最後一個周五晚上,是聖彼得堡紅帆節,中學畢業生狂歡着告別青澀少年……像是告別黑夜迎接曙光一樣……”
說這話的時候,她眼睛望着遙遠的滴血大教堂,有朦胧的憂傷美。
童言将她抱在懷裏。
她和迷輕的房子選在艾爾米他日博物館附近的花園大街,三室兩廳,一室作為工作室,一室被童言收拾成舞蹈間。65000盧布一月,相較35000盧布一月的高價,算是貴中之貴。一則因為地方臨近迷輕上課,一則因為附帶了一個獨立小花園。童言想在此處購置一處房産,長久來看更劃算。
迷輕并不喜歡這裏。
迷輕十二歲進入瓦崗,比其要求的最大年紀超了6天,由于超的不多,算是抓住了幸運星的尾巴。雖說與迷崇遠當年的富裕和交際脫不開幹系。終究還是因為迷輕的條件果真是難得的好。算是四千名考生中脫穎而出的二十五人之一。
在瓦崗讀完7年的獲得中等教育文憑後,就被馬林劇院看中的幸運姑娘,幸運終于到了頭。迷崇遠破産了。
然而迷輕并不打算就此中斷留校繼續學習,她對童姐姐承諾過,修滿9年拿到畢業證書,不要過早地陷入追逐名利的怪圈。
事實上,在舞團有很多機會,然而機會終于一次次地棄她而去。當然不僅限于實力,各方面的原因都有。這和迷輕以為的夢想就在眼前,成功觸手可及的認知差天工地。曾經有一段時間,迷輕真的已經放棄了。成為一個芭蕾舞巨星,根本不是一個懷揣純潔夢想的普通女孩子可以輕易奢望得到的事。
迷輕這些年走的并不輕松。三兼其職,學業、生存、還要兼顧理想暗藏愛情。
那些艱苦歲月,迷輕住在哪裏,過着怎麽樣的生活,童言一無所知。但凡問她,她都是一副不想提起的模樣。
然而對舞蹈的熱情還是有的,童言看着她在舞蹈房練舞,那些優美至極的小踢腿、碎步、旋轉、搖擺、鶴立……
俄羅斯的女孩子美的過早,凋謝的也早,中國女孩子的美麗保鮮期幾乎是他們的1.5倍。
二十一歲的迷輕看上去還是個十幾歲的小姑娘,每當這麽想,童言的內心都會升騰起一種無與倫比的罪惡感。這種罪惡感,每每讓她不能自拔。
童言愛極了她惹人犯罪的神情,她自有想法的大眼,濕潤潤的菱形唇。和她在一起,童言變得怕老,三十歲展眼将至,女人的青春何其短暫!
鏡中的童言還是美麗的,大概不會讓人想到二十五以上。財富是駐留青春的秘訣。對,便是四十歲!也能和那些女星一樣,永遠二十歲,只要她努力。
童言敷着面膜,畫着手上的手稿,工作室一張白蠟木大案,上面亂七八糟堆着稿紙、瓶子、平板,Felissimo、karlbox的彩鉛筆……
天窗外面爬滿了綠植,房子也是,一盆盆,勾着吊着,堆着,沒有花,香味令她分神。
音樂響起來,童言摸着找手機,在桌子下面的一株竹芋的花盆裏找到,童言猜疑是什麽時候不小心掉在盆裏。
撿起來,音樂已經停了。顯示是一個陌生號碼。童言想了想,正要放下手機,“滴兒”一聲。發來一條短信。
童言打開短信,對話框中是三張視頻截圖的彩信,黑暗的臺上,看不清的一個人,似乎沒有穿衣服……
童言念了一句“變态”,正要删去圖片,迷輕走進來,“言,今天我沒課,我們出去玩好不好。”
童言說:“你想去哪?”
迷輕揭了童言的面膜,“……哪都行啊……”
童言笑說:“你個小妖婦,揭我面膜有什麽詭計?”
迷輕攬住童言,側過頭就湊到她唇邊,勾引地童言要吻她,她又避。童言抱住她的腰,迷輕高高舉起手,将臂架在童言的肩上,陽光在她的無名指上泛着七彩。鑽戒寄到了。童言勾起她的碎發,為她掖在耳邊,柔聲問:“你喜歡麽?”
迷輕深呵一口氣,祈求地說:“言,你娶我吧。”
童言說:“你太小了寶貝……”
迷輕說:“我不小了,我成年了。”
童言說:“你連二十四歲都沒有……我常常覺得自己在引誘未成年少女……”
迷輕撤開身子,“你是不是心裏還喜歡祁仲北?”
童言撫起一縷瀉下的發,“輕輕,我和仲北很久沒聯系了……你別胡思亂想。”
迷輕上前狠狠地親童言,童言覺得她像個發.情的小獸,對自己又啃又咬。但就是這樣不可理喻地讓她瘋狂了,她将迷輕掀在桌上,迷輕呻.吟着踢翻了一排高背椅子,瓶子被掀在邊角,像瑟瑟發抖的小人,桌上的紙亂七八糟飄了一地,彩鉛滾地到處都是。血脈沸騰的聲音貫通房間,童言的膝蓋跪在桌子上,跟着悶哼起來。響聲漸急,迷輕斷斷續續叫:“童姐姐,姐姐你快說,說你愛我。”
童言搖頭,全身都是汗,拼命喊她“小婊.子”……
迷輕卻在這樣屈辱的稱呼中完整了。
迷迷糊糊中聽見童言在耳邊說:“小婊.子,我愛你。”
她神志不清哼吟道:“你不娶我……就是騙我……”
然後只感童言頓了一頓,從她身上離開,撿起地上的衣服,轉身出了門。
童言的悄然,讓迷輕心頭,宛若被針刺了一下。她寧願她摔門而去。不似這樣,仿佛對自己失望,明明,錯的人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