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迷輕臉色一肅, 調高了電視節目的聲音,抱着膝,秀發垂下來擋着臉,露出一點小翹的鼻尖。“我不想說他。”
童言說:“他是你的親生父親!每天望穿秋水地在療養院盼你!再有什麽仇,也該消了!你都沒看——”
迷輕握着遙控使性子拍打在沙發上,不知觸動了什麽,嗡地一聲藍了屏。“你為什麽派人查我!你還是不信我!”
藍色的寂然當中突然爆發出一把男人的笑聲, 童言奪過遙控,點了靜音。“因為我特麽愛你愛的要死,想和你過一輩子!因為你秘密多的我都不知憑什麽相信你!”
迷輕扭着從童言懷裏掙出來, 赤腳往房裏去,“我不想說!”
童言厲聲喝:“迷輕!站住!你給我坐回來!”
迷輕站住不動。
童言上前扯住她手臂狠狠按在沙發上,“你如果連這一件事都不願和我說,你和窪冢的婚禮, 就是咱們的永別!”這話詞不達意,童言也懵了, 仿佛她同意迷輕嫁給窪冢。她的意思是要麽迷輕讓自己了解她,要麽不管做什麽,自己都不支持。
迷輕以為童言要尋短見,眼圈一紅, 哭說:“你逼我,你就知道逼我!你根本什麽都不知道!”
“你什麽都不告訴我,我當然不知道!”
迷輕抱着頭,黑色的頭發蓋膝上一抖一震。童言暗忖自己逼急了, 有些心疼,勉強忍着。
迷輕坐在客廳一直哭,童言為自己和迷輕套了衣裳,取出一支煙煎熬地坐在她對面。
迷輕哭了許久,擡起腫脹的眼睛,“他侵犯過我。”
童言正在點煙,一只手按在火機扣上,怔了半晌,仿佛被人兜頭敲了一錘子。連應對都不會了。
“我母親走的早,六七歲時,他給我洗澡……摸我。”
童言不知說什麽,憤怒、愧悔、心疼,一擁而上,沉聲問:“持續了多久?”
“十六歲……”
童言聽見,取了鑰匙,拿了包往門外沖,迷輕拖住了問:“你做什麽去?”
童言說:“做什麽?你說我做什麽?”
迷輕說:“不是一直,不是一直,你聽我把話說完——”
童言怒握住迷輕的臉,“媽的你別騙我!六歲開始,常常和你相處,不是一直!?”
迷輕說:“你忘了我那時候常常要和你睡?!那時候他認識了你的母親!”
童言壓下部分火,氣地頭疼,捏着眉心,在客廳裏亂轉。
“然後呢,什麽時候又開始了?被他得手沒有?”
迷輕低着頭,“然後,我……喜歡你……我想要……把自己給你……我猜不準你是不是和我一樣……所以總是試探你……被他看見過一次……”
童言站住身子,近前将迷輕的頭抱在懷裏。用力吻在她額上。
迷輕說:“他抽皮帶打我,罵我是妓丨女。然後差點——幸虧被你媽媽撞見,我就離家出走了……我恨他,再也不想看見他!”
童言想起母親曾說過,讓她不要在意血緣,多照顧迷輕。在迷輕成長的階段長陪伴她。可是自己什麽也沒有做到,不僅如此,還挖出了她心底如此不堪的回憶。
童言疊疊說:“對不起,對不起……”捧着她的臉輕吻,吻她的眼,吻她的唇。
童言心裏生出一種感受,迷輕就是為她而生的。迷輕的生命不是從出世開始,而是從遇見自己的一刻開始。
迷崇遠還是要照顧的,畢竟是迷輕的父親。
關于究竟是誰多年來一直贍養迷崇遠,迷輕說:“錢是她出的,托人全權代理。”
童言讓迷輕以後交給自己,迷輕不願讓童言插手。
六月正是《天鵝之死》的上映時間。全球同步,迷輕在紐約參加了首映式。童言依舊買了票和她去瞧,講述的是一名懷揣夢想的少女在現實中一次次受挫,遭遇背叛,強丨暴以及失望,最終雖然獲得了成功,心中的天鵝卻已然死去。配樂精致,華麗的鏡頭掩蓋不住灰色的基調。有很多關于芭蕾的特寫。
天鵝之死令迷輕聲名大噪,過硬的舞蹈功底組合令人印象深刻的面孔,Nazo.mi正式走入國人視線。
迷輕每天花數小時和經理人篩選工作,以高報酬為首要考量條件。童言覺得有些機會放棄了可惜,迷輕并不在意。假後檔期排的很滿。幾乎每天都要工作到4、5點,而次日很早又有通告,算上化妝時間,往往睡眠不足四小時。
童言心疼,破壞了作息規律,不到中午12點,一般不叫她起床。每天早起去買菜在家為迷輕做早餐,煮午餐。迷輕往往兩餐是一道吃,吃完飯捧着肚子叫:“糟了!胖了,胖了!”
迷輕年小,愛好刺激有趣的運動,童言只好帶她去玩皮劃艇、打網球,迷輕更喜歡在家玩VR游戲。
半夜十點,童言在畫圖。收到許茹的來電,童言接起來,對面是許茹醉意朦胧的哭聲。童言知道原因卻無處落辭,懵怔怔仿佛問不出所以然,許茹哭地說不清話。童言勸她振作些,找合适自己的人,從新開始。
許茹鼻音很重,說:“我怎麽開始?我已經結束了!”
童言沉默,許茹說:“他連我微信都删了!”
童言說:“辛博文本來就是個浪子,何必為他為難自己。和他斷了更好。”
許茹冷笑,“你說的輕巧,你什麽都有。別人看你是仰視,我什麽都沒有,連愛情都要被人俯視!”
童言覺得自己果然被記恨了。說:“你早點睡吧。”
許茹說:“我懷孕了。”
童言愕然,想勸她打掉,思量許茹若是願意,也不會給自己電話。從煙盒裏找煙,盒子空了。童言穿了衣服去外面買。
許茹說:“你幫我問問他,怎麽想。”
童言說:“你問辛博文怎麽想?你沒聽見他說他結婚了?”
許茹暴躁說:“童言你管的太多了!你可不可以別管那麽多!你就幫我最後一次行不行!”
童言換了鞋,低低說:“好。但,許茹,我這真是最後一次幫你。辛博文怎麽打算我管不着,我和你一樣無辜。”
對面電話挂了。童言難過,倚在門扉。
迷輕停了游戲,近前問:“這麽晚去哪裏呢?cici你怎麽了,面色不大好。”
童言想單獨靜靜,說:“沒事。沒煙了,我去買盒煙。”
迷輕理解童言不願讓自己陪,說:“好。你注意安全。”
童言買了煙,獨坐在小區花園對着黑名單裏的號碼怔忡。
終于從中取出號碼,電話撥了過去。
響了兩聲,對面說:“你肯找我了?”聲音帶笑。
“許茹……懷孕了。讓我告訴你。”
辛博文說:“你出來,我就在你家附近。”
童言突然毛骨悚然,不禁立起罵道:“辛博文,你他媽腦有水吧!我是你獵豔的對象麽?你別告訴我你愛我?”
手機安靜了片刻,“我也想知道。如果你們把這種感覺稱之為——愛的話。”
童言說:“随你便。我話說完了。別特麽再出現在我眼前!”
辛博文說:“童言,你想要什麽?你想要的我都能給你。你要迷輕?你是不是要迷輕?”
“我要你去死。”童言按了電話。
道前駛停一輛Z4,車燈刺過童言雙目,一個黑影子從車上落下來,“你想要迷輕,我有辦法……我可以滿足你。”
童言将手機別在褲袋,上前,抓握住了辛博文一根手指,向己身一抽,伸腳踩住了辛博文的鞋,猛地一推,只在一瞬之間,辛博文握着手“嗷”一聲,彎下了腰。
“我靠!童言……你太野蠻了!”
童言抱着手,歪着頭說:“對付你這種人,一點也不為過。”
辛博文覺着食指似乎脫臼了,“我可以告你蓄意傷人……”
童言說:“你告去吧。”
“你就是恨我這麽對許茹了對吧……我是上過她,”看着童言退了兩步,“但每次都帶套,哪兒會有孩子呀?”
童言繞開辛博文的車,“這是你們倆的事,你們自己說。”
辛博文說:“童言,我要求不多,你陪我一晚上,我一定幫你弄到迷輕,你考慮考慮……”
童言回頭,怔看着辛博文,粲然笑了,眼睛裏滿滿都是不屑,道:“你丫精丨蟲堵腦門兒了吧,你個傻逼。”
辛博文握着車門笑,“童言,你真她丨媽是個連說粗口都性感的要命的女人……”
童言開門進屋,迷輕站在陽臺上問:“他和你說什麽?”
童言遲疑片刻,判斷迷輕看見了辛博文,說:“說許茹的事。”
“cici,你喜歡他嗎?”
童言啼笑皆非,“喜歡他?”
迷輕靠在陽臺,風從腦後掃亂她的發,“他也許覺得全世界女人都會屈服于他,長得又帥,又多金。”
童言笑着,走上陽臺,貼近了迷輕,輕輕撥弄她的發,鼻翼貼着她的。“C'est toi qui peut mepléter……”(只有你可以使我完整)
迷輕抿着嘴笑:“要是讓祈仲北他們知道他們夢寐以求不肯低頭的女王,在我這裏是這副模樣……”
童言抱着迷輕的腰,後仰着身子,“你很虛榮啊小姑娘。”
迷輕傲慢笑着,“我有實力虛榮,”舉起手,頸脖上的戒指套在指上。“童小姐,我要聽你說,你愛我。”
童言握着她的手,一根根指親下去,每親一下說一句“Ti Amo”。
第二天童言起晚了。迷輕不在身邊。
看陽光推測時間不早,童言取過手機,13點35分。社交賬號上有三千條提醒。
童言打開軟件。首條推送是“童移情神秘男,疑似與莉莉斯戀情告終?!”資料是在辛博文別墅的吻照,以及辛博文在許茹生日會上豎指宣布已婚的視頻。
分明是指辛博文的愛妻就是童言。
童言将手蓋住臉叫迷輕。叫了幾聲,才從外面傳來迷輕回應的聲音,似乎剛剛進門。
斷定迷輕沒有生氣一走了之,童言跑出客廳問:“新聞你看了嗎?娛樂的。”
迷輕往廚房提菜,又将牛奶放進冰箱,“辛博文和你的吻照是吧……看了。”
童言倚在門檻,“不是那麽回事……”
迷輕将東西歸置完。撩起碎發,舉起頭,“我說……你怎麽總是和別人接吻?還有那麽多理由……”
童言急切地想解釋,“我——我,”思量怎麽說都不對。
迷輕說:“要是咱們互換,你又該要打我了!”
童言悶聲問,“我常常打你麽?”
迷輕怔了片刻,忍不住笑了,有些羞澀。
“你也打我……”童言絞着手。
迷輕笑說:“我才發現我們原來都是變态。”
“天生一對。”童言去抱迷輕,迷輕由她抱着,伸手說:“手機拿來。”
童言将手機給她,迷輕在童言的社交賬號寫:“本人和辛先生只屬相識,并非傳言中辛先生的妻子。網絡上的不實照片保留追究權利,從始至終情系一人,從未更改。”用自己賬號點了喜歡。
童言笑她了不得,迷輕說:“現在糟的很,我回來時有車在跟我。害我兜了好久。”
童言說:“讓他們跟吧,別在馬路上追逐,危險的很。”
“你哪裏知道,這些人,抓着一點料,天價要挾你。我賺點兒錢容易嗎?”
童言幫着洗菜,“你都有什麽料讓人家要挾呢。”
迷輕笑吟吟從房間的包裏翻出一張卡,遞給童言,“猜猜幾個願望達成了?”
還是買飛機游艇的事。童言抱着手笑,迷輕的脖子上就帶着一只豪華客機。往日覺得保養考牌、出行申航線都麻煩,湊堆炫富多于實際運用的想法突然改觀。
“多少錢啊,小富婆?”
“你猜猜?”
“嗯——按你的行程和通告費用估計……少也有……這個數?”童言打了一個手勢八。
迷輕将手機銀行遞給童言,裏面的數字是:“186,347,000”。
童言吓了一跳,“不可能!你才工作了多久?怎麽來的,你幹什麽了?”
迷輕說:“沒偷沒搶,起早貪黑工作賺的。這話從你嘴裏說出來真教人傷心。”
童言說:“這酬金也高的可怕。你就是不睡幹活,也不可能短時間有這麽錢。”
“當然不僅僅是通告費。房産、證券、奢侈品都有投資,”迷輕開了水泡龍蝦、螃蟹。
童言說:“你自己投資的?誰告訴你的?”
“理財規劃師。”
童言怕迷輕被下套,問:“哪個公司的理財規劃師?”
“NS高層的私人的理財規劃師。我有意雇了她,叫莫琳。”
“華人?”
迷輕笑着表示肯定。
童言的女性直覺突然起了作用,問:“她——喜歡男人嗎?”
迷輕的手從水裏取出來,蓋住了嘴,童言看出她在笑。
“說話啊,是不是追你呢?”
迷輕說:“你——你怎麽……想到問這個的……我表達什麽了麽?”臉上不笑了,明顯是壓抑着的。
童言覺得迷輕笑的也有些甜,對誰都沒笑這麽甜過。
迷輕看童言的面色約麽是有些惱了。
“喜歡——可能——喜歡女人。沒追我。”
“那你怎麽知道她喜歡女人?她有女朋友?”
迷輕說:“我說了……你不準生氣。”
童言已經生氣了,說:“看情況,你說。”
“她——她——”迷輕琢磨着用辭,卻又描述不出,說,“就有時候……讓人覺得……挺有意思的。”
童言接話,“就是挺心動的是吧……”
迷輕正在思考用辭,心不在焉嗯了一聲,旋即反應過來擺手說:“不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