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螺旋槳的聲音在二人頭頂盤旋, 辛耀祖的餘光裏,辛博文從天而降,來到面前,鞋尖擡起了他的臉。
“小醜也想登大堂?”
辛耀祖覺得不好,已毫無反擊力。
辛博文示意将人帶上去,童言仍不罷手,奮力在他身上畫。辛博文拉住了道:“寶貝, 行了。這就弄死了,便宜了他。”
……
辛耀祖再一次醒來已不在廣闊美麗的海面。
暗室裏坐着微笑的辛博文,一臉死灰的童言。
他手腳被縛在鐵架。
辛博文問:“除了你, 還有誰?辛耀宗參與了嗎?”
辛耀祖說:“辛博文,你敢動我一根毫毛,老頭子不會放過你的!”
辛博文輕蔑笑說:“他老了,該退位讓賢了。若不是我撐着, 你們連給手下的工資都發不起。你指望他,不如指望耶稣。”
辛耀祖說:“南面的生意不要了, 那邊都是我哥的天下——”
辛博文低垂着眼,轉着手上的骷髅鑽戒:“所以拿了你這一份,就有資本去南邊創世界。”
“你傻啊,你說拿就拿。”辛耀祖雙手吊在半空, 渾身是血笑着。
“所以要靠我親愛的弟弟……”
保镖應聲脫了辛耀祖的褲子,抹了醬汁在他身下,密室裏沖進四只歡脫抖擻的大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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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言轉過臉。
辛博文笑着将手機對準了辛耀祖,“說——辛耀宗為什麽要支使你到島上暗殺我?”
辛耀祖不說話, 将眼去看童言。
辛博文說:“我沒什麽耐心,你快些……”
辛耀祖叫:“童言,童言,我愛你……我不退縮了……你別生氣,你說話……”
辛博文哈哈大笑。
辛耀祖還沒從迷糊中轉過意思。
“Beauty,給我們耀祖哥哥好好爽爽……”
一只犬聞聲興奮上前,辛耀祖大叫着,狗只是伸出舌頭歡喜地舔。
辛耀祖怕極了,身體卻全然相反。
随人拿出一罐玻璃瓶,內裏烏壓壓地竄動着無數紅色小蟲。辛博文舉在手上,目色贊賞。“紅火蟻,想不想嘗試一下比Beauty還火熱的?”
辛耀祖不停叫着童言。
辛博文一皺眉,“別叫了。你弄死了她的女人,你還指望她救你?”
辛耀祖傻住,半晌:“什麽,什麽女人?”
辛博文笑着,按在童言肩頭:“我給你介紹一下,我女人,童言。你在Flame上撞下去那個是她愛人。恩——就是我妻子。”
辛耀祖愣怔着,片刻瘋狂大笑道:“什麽?你瘋了?”
童言立起身往外走,“你快了結了他。”
辛耀祖叫道:“童言,別走,童言!那個——那個什麽女人,不一定死了……真的,你聽我說……”
童言轉過頭,他眼睛裏有着慌亂的不确定。
“那麽高的地方摔下去,你哄我?”話落已握住了辛博文手上的玻璃瓶,兜腦爆碎在辛耀祖頭上,紅火蟻跌了一身,螞蟻沿着傷口往醬汁處湧,房間響起辛耀祖的嘶嚎。
辛博文一撇嘴,啧啧嘆道:“我和你說過,別惹她,她可不是你想的那種女人……”
辛耀祖遲遲地知道了,童言也是個瘋子,和辛博文一樣。只是太遲了,已經恨錯難返。
辛博文吩咐:“收拾收拾。我錄像。”
童言坐在外面。
報仇了。可是辛博文還活着。
她管不了這麽多了。讓他們自己處理自己的矛盾,讓他們一家自相殘殺,本來就是她所能做到的極致。
她只等着一切完結,把真像告知辛博文,然後結束自己。
狗撕咬的低鳴和人的慘叫和在身後的屋內久久地盤桓。
辛博文握着手機從屋裏出來,拾起了童言的手:“事情完了,我們去阿拉斯加玩。飛機上看麥金利的風景很美。那裏有我親手建的小木屋,我要把你剝光了在外面懆你。”
童言沉默着。
“你不作什麽反應嗎?我都不習慣了。”攬住童言的腰,貼在懷裏。
童言問:“你到底愛迷輕嗎?”
辛博文靜了片刻。“怎麽了?難道我要表現出我的傷心才能表示愛麽?你的心真的就這麽大?”
“辛博文。你弄錯了一點。我愛的是她。我從始至終就愛過她一個人。我可以為了她接受你提出的一切荒謬決定——包括你同時——擁有我們兩個人……但前提是,有她。”
辛博文昂着頭,說:“我已經失去了她,我不能再失去你。”
童言搖着頭。
“我們完了,辛博文。”
辛博文絞緊了童言的臂,咬牙沉聲說:“你還承認我們有過……我不會放你,永遠。”
屋裏的人持着電話走出來,對辛博文耳語。
童言讓開身子。
辛博文接過電話,笑着問:“怎麽樣,辛耀宗,有什麽要說?”
童言從聲音不大,但足夠清晰的聽筒聽見對面人說:“我在Flame的崖邊救下一個女人……車挂在崖壁橫生的樹枝上。想問問你……還要不要我給你保管?”
童言一顆心沸騰了,瞪大了眼望着辛博文。
辛博文看着童言,問:“你說有就有,證據呢?”
“打開你的手機,看看。”
辛博文掏出手機,随即發來一條視頻邀請。打開來,裏坐着一個面色蒼白的女子,嘴被封着。膠紙哧啦一聲被撕開,畫外有人道:“說話。”
女子驚恐地說:“cici,cici……在不在。”
童言要沖上前,辛博文一把攔住了,兩名保镖立刻按住了人。辛博文道:“什麽條件?”
“帶着我弟弟,單獨來歡喜舍。”
“歡喜舍”,分明是個代號。
“時間。”
“當然越快越好。你懂規矩的。”
視訊中斷。
屋內人聲哼吟。還沒有死。
童言一瞥屋內,臉上是妥協的答案。
辛博文掏出槍,上了膛遞給童言,向屋內一遞眼:“想救回輕輕,殺了他。”
童言激動說:“殺了他?殺了他還怎麽可能換回輕輕?”
辛博文握住了童言的腕,拖進屋子,滿屋甜香的腥膩……
是某種壓抑氣味的芳香劑和血腥混合的味道。
童言壓抑住了作嘔的感覺,地上的人已殘缺不全。
辛博文道:“你認為帶着這一坨肉回去,迷輕就能得救?”
童言不能懷疑辛博文,此刻她只有巴望眼前這個惡魔。
辛博文笑道:“但我要确定,你和我在一條船上。”
槍放在了童言手上。金屬冰涼墜重的感覺,是奪人生死的生殺大印。
童言握住了槍,對準了那人的頭顱,以往的射擊都是标靶。那個人——是這場仇恨裏最無辜的……
開了槍,就再也回不去。
可是沒有了輕輕……還要什麽退路?
槍聲驚飛了血陽下的孤鴉……
童言指一松,槍脫落在辛博文手裏。
一旁的人将錄像遞給辛博文。
辛博文握住童言的臉,“等我。”
童言拉住了切切地說:“小心。”
她知道她為何這麽說,他也知道,但彼此都裝傻。
辛博文按過童言的頭,吻她的嘴。
童言盡力地按捺着,為了迷輕,什麽都可以。
……
童言坐在教堂中,十字光紋印在仰望人的臉上。高高在上的神歪着頭,攤着手,滿載無奈。她應是被神排除在外的棄兒。愛着不該愛的人,染上鮮血的手,和惡魔同縛。
極光的盡處未必是出路,也可能是盲目的地獄。
童言在聽不見槍聲的平靜裏獲得了極端的救贖。
如果辛博文死了,那麽她的故事就結束了。
童言抱着手自問,長長的道路無邊無際,可以看見路的終點站着一個身影,對她伸出手,說:“來……”
……
辛博文的狗每天用生肉喂養,專人教養捕獵。
那日後,有連續兩天沒有喂食。
童言坐在院子握着酒發呆,第三天過去。
天空有藍一片粉一片的斷雲,院子偶爾也有蟲蝶飛過。
不僅僅是這間疏離而開闊的紅瓦白房,以聖子療養院為中心向外延伸,一整個小鎮都是辛博文的地界。
有了那段錄像,她再也逃不出去。迷輕回來,她們的未來也只是埋藏在灰霾下的小房間。她怕迷輕失望,她更怕失去迷輕。
絕望地度過了第六日,童言已無法猜想更好的結局。一時一刻也熬不下去,沒有迷輕的确切消息之前,連放棄都不能做到果決。
只是每日地在教堂靜坐,當有人前來祝禱,便避人離去。
濕淋淋的陰藍世界裏,童言舉着傘,大雨沿着筋紋滑落無數水晶飛濺在腳下的水潭裏,打亂了黑色的倒影。灰色街道的前方,響着警笛和急救的和鳴,群人圍着一個酒館,裏面不斷地往外擡人。颠簸中垂墜搖擺的手,血和蒼白分外鮮明。
人們議論着,似乎是有人在此開槍殺人。
不遠處鐘聲響起,人們抱住了雙手閉目祈禱,童言倉皇趕回院中。
保镖說:“童小姐,你有朋友來了。”
童言還來不及反應,屋裏面已走出一個蒼白的少女,披着那張月下白茶毯。
童言定了一定,飛上前一把環住了她,迷輕的臉在她肩頭帶着一絲疲倦的淡笑。
童言的唇從她的耳際吻到她的額頭,捧住了她瘦小的臉,大顆大顆的淚順着臉往下滾。
迷輕去擦她的淚,失聲地喚:“cici……”
童言捏住了她的下颌,側臉深吻住她柔軟的唇。
迷輕把手挂在她的肩頸,身子仍是軟而無力。
童言把她抱進屋子,擁着迷輕縮在沙發一角,指梳着她的發,細細地檢查她身上有沒有傷患。
“幾時回來的?他們打你了麽?”
迷輕搖頭,疲憊地眼皮直打架,只是不睡靠在童言懷裏。
“我沒事。辛博文叫人把我先送回來。”
童言思量大約是僵持了許多日。辛博文如何?活着還是死了?
她問不出口。
是不該心軟仁慈,對于一個惡魔。
可是為什麽?
心裏有些空蕩蕩的。
他救了她的迷輕。
他是害她們走到這一步的罪魁禍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