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給了她一個腦瓜崩
穆雲承面色微沉。
他擡眼望了望黑壓壓的人群,淡漠吩咐一句,“守好鳳鸾宮,父王醒來前,嚴禁任何人随意進出。”
這是明晃晃的禁惠妃的足了。
事到如今,已經沒人敢反對一句。
穆雲承抱着夕顏走進一頂轎攆。
轎攆狹小,簾布落下時,日光稀稀落落投射在女娘臉頰,二人身影交織,呼吸相聞。
“世子,我手臂痛。”夕顏吸了吸鼻子,眉宇間蹙成一抹委屈的弧度。
穆雲承輕嘆一聲,将女娘置于膝上,掀開她的廣袖。
刺目的傷口還在往外湧着血水,穆雲承執起錦帕,草草包紮着,又急急吩咐一句,“行快些!”
轎攆到了宮門,轉乘馬車,不多時,就來到世子府門口。
早已有醫者候着。
一番折騰,夕顏終于褪下滿身的狼藉。
失血過多,醫者已經吩咐,要多休息,可夕顏還是惴惴不安,直到瞧見一直未曾離去的穆雲承,這才放下戒備。
穆雲承徐徐踏入內閣。
夕顏知道,穆雲承得知她無事後,一定會去找惠妃問話。
一旦他去了,假公主的事便藏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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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會厭惡前世的自己,連帶着今生這雙眼睛,也會讓他恨進骨血!
可她又如何阻止的了,不讓眼前人與惠妃相見?
“在想什麽?”穆雲承見她墨眼咕嚕嚕的轉動着,神色恹恹間還不忘思量,甚是好奇。
“沒……沒想什麽。”
夕顏收回思緒,轉眼間,穆雲承已經朝她伸出手臂。
夕顏下意識的閉上雙眼。
本以為他是想像往常一樣為她整理碎發,卻不曾想,一貫溫潤如玉的公子,竟毫無征兆的給了她一個腦瓜崩!
力氣不算大,也有着實打實的痛意。
夕顏不敢置信的瞪大雙目。
穆雲承彎了彎唇,一抹無奈溢出眼眶,“以後不可再傷害自己。”
嗯?他這是在……心疼她?
夕顏反手握住男人溫熱的掌心。
穆雲承想要抽離,可女娘小嘴一撇,似乎委屈的緊,他輕嘆一聲,終是沒能狠下心來。
便是這一步退讓,讓夕顏得寸進尺,她将男人的大掌置于臉頰處輕輕蹭了蹭,接着将頭一偏,枕上了他的指尖。
女娘玉軟花柔,蒼白的唇色更平添了幾分楚楚動人。
穆雲承靜靜望着她,許久,才悠然道,“說吧,有什麽要求。”
“我哪有那麽功利……”
她的唇,淺淺擦過他的掌心,呵出的氣息,也帶上了癢癢的觸感。
穆雲承身形似是一僵。
感受到了他的不自在,夕顏懶懶睨了男人一眼,嬌嗔道,“世子,你臉紅什麽?”
穆雲承忽的抽回手臂!
他倉促起身,只留給女娘一個颀長的背影。
“好生休息。”
說着他便要逃離內閣。
夕顏幽幽一嘆,“就連世子心中裝着故人,也抵抗不了媚男之術的迷惑,更何況是王上。”
穆雲承聽罷,又忙止住腳步。
“惠妃娘娘,她似乎對這些甚是精通,她是自小便長在将軍府中嗎?”
穆雲承這才回過神來。
他轉身,對上女娘早已恢複澄明的墨眼,不解蹙眉,“南梁家風較為嚴苛,官家的女眷,若非有專人陪同,是斷不會出後院的。”
“那便奇了怪了,即便她作為将軍府的庶小姐,有些身手不為過,可她這一身媚術,又是師承何人呢?”
穆雲承的注視一瞬間變得悠遠無比。
許久,他才沉吟道,“難道是老将軍的侍妾,惠妃的生母?”
夕顏恍然大悟!
是啊,惠妃當時無比自豪的自诩清白出身,又對南疆奴隸城的交易與細節知知甚多,若非有一個奴隸身份的小娘,這一切,根本無法解釋得通。
“她的生母現在何處?”
穆雲承嘆息一聲,“小時候惠妃失足落水,她的生母為救她,已經過世了。”
說到這裏,穆雲承有些不解的蹙起眉心,補充道,“不過說來也奇怪,她的生母,水性是極好的,當初就是因為在水中救下了老将軍,才會被他納入将軍府的。”
夕顏心中驟然升起一個可怕的念頭來!
從惠妃刻意貶低南疆女奴“下賤”,夕顏能猜出,惠妃對自己生母的出身是十分不屑的。
南疆的女奴,身中還魂蠱,那種噬心的痛楚如同牽在主人指間的絲線,就連靈魂,也不能自持。
惠妃定是從小便接觸了這樣的陰暗,為了自保,為了擺脫那個素未謀面的主人,她選擇親手殺了自己的母親。
因為她的母親,從小便開始傳授她媚術,她知道,若不趁早下手,未來,自己定會走與母親一樣的老路。
想到這裏,夕顏背脊發寒。
但經此推測,惠妃貪戀權勢的野心,也就有了合理的解釋。
只有見過最底層的陰暗,才會渴望更高出的風景。
夕顏的思緒有些恍惚,她在想着,如何才能向穆雲承開口,告誡他,惠妃所言,不可全信,可若她就這麽直接開口,倒是顯得自己刻意了……
穆雲承定定望着榻上思緒漂浮不定的女娘。
許久,他終于放柔了語氣,“別多想,有疑問,我會與你商量。”
夕顏微微張了張唇瓣。
穆雲承的身影消失在屏風之後。
房門“吱呀”一聲被關緊,伴着肅穆的腳步,整間寝殿被圍了個水洩不通。
夕顏聽覺敏銳,自是能捕捉到這些,這是穆雲承給她的守護。
她于憂色中淺眠,半夢半醒間,噩夢連連。
好不容易挨到天明,終于等來穆雲承回歸。
他周身皆是倦意,平素裏白淨的下巴,此時也新生出了幾根胡須。
夕顏赤着腳踩上柔軟的地毯,見到他的身影出現在屏風處,急急上前扯住他的衣袖,“世子,如何?”
穆雲承反手握住她的指尖,微微一嘆,“放心,無事。”
夕顏心中升起疑惑來。
惠妃怎會放過這樣的機會?
她定是和穆雲承說了假公主一事!
昨日自己那般拆惠妃的臺,換做任何人,都會想着将自己碎屍萬段的。
惠妃應該巴不得穆雲承剜了自己這雙墨眼才是!
思及此,她心中莫名有些煩悶。
郁結攻心,再加上時間将至,還魂蠱也差不多又要發作了……
果然,這麽想着,萬蟲噬咬的前兆,便如急雨墜入平靜的湖面,蕩開圈圈漣漪。
不到一刻鐘,那股揪心的痛楚便沿肺腑擴散開來。
夕顏擡手撫上衣襟,慢慢折回床榻。
她單手撐着床沿,見穆雲承靠近,只能費力從嗓間吐出一句,“世子,我心悸又犯了,你……能給我倒杯水嗎?”
這一次,穆雲承并未應下。
他攫住女娘蒼白如紙的面容,強勢伸出手臂。
便這般一拉,女娘羸弱的身姿軟軟靠近他的胸膛。
男人稍稍垂下眼眸,淡淡吩咐一句,“來人,給顏側妃倒杯溫水。”
很快,殿門被人推開。
婢女将茶具擺放整齊後,又恭敬退出,寝房內再度恢複靜谧。
穆雲承執着茶盞,溫柔貼上女娘的下唇。
“阿顏,我陪着你,你不是說過嗎?我的懷抱,有奇效,我抱着你,你就不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