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空間你腫麽了
肖曉哼着不成調的小曲兒輕車熟路的從林間小道爬上半山腰,雖然正值晌午,烈日當空,但是在大山林蔭遮蔽之下,清風習習,倒是覺不出熱來。
連蹦帶跳的躍過最後一條暴露出地面的樹根,肖曉用手撐了一下手邊的樹幹,在山石上站穩腳跟,然後回過身看了一下來路。
不錯,很陡峭很有難度,肖曉同志很厲害!
一溜小跑的到了熟悉的墳頭前,肖曉在墓碑前跪下,規規矩矩的磕了三個響頭。這是大禮,按說只有重要的日子才需如此,但是他卻次次遵守。
肖曉父母的墓建在前山半山腰的地方,靠山大且山後有山,這叫父母山。後山高,兩側的山像是護衛一般擋住來風,整個山群呈現太師椅的樣式,周邊又剛好又溪流環繞,聚集生氣,山水齊全,通陰養氣,是塊建墓室的吉地。其實他并不懂這些,這墓地的選址是一個風水師給指的。肖曉算是他的救命恩人,風水師給不起醫藥費,雖說肖曉不要他的錢,但他卻不願意,秉着他的清高和傲氣給肖曉看了一次風水做抵。對風水師來說看次風水難度還是不大的,所以肖曉也就心安理得的給自家爹媽彙報了一聲之後就遷了墳。
也不知道是不是裏面真有些門道,肖曉爹媽原來那塊墳地沒多久就被泥石流給埋了。肖曉有些唏噓,感嘆幸好遷的早,不然他都不知道上哪找他爹媽去。加之肖曉覺得自己近幾年的日子确實挺好過的,于是就覺得這風水說還真的有些神乎其神的意味。
行了大禮,肖曉左右望望,四下無人,這才伸手憑空一抓,竟然讓他從半空中取出一袋紅潤喜人的蘋果。那蘋果品相極佳,色澤紅潤,大而圓,看起來水靈靈的。
把紅潤潤的大蘋果放在盤子上碼好,又拿出一小瓶的雪蓮藥酒均勻的灑在墳前,肖曉做完這些,才在一邊的石板上坐下,自己拿了個蘋果開吃,一邊吃一邊靠着墓碑開始向父母絮絮叨叨。
“爸,媽,你們還好吧?我你們也見着了,你們兒子好着呢。”肖曉伸出舌尖把唇角濺出的蘋果汁液勾進嘴裏,然後才繼續說道:“這果子很好吃,我帶給你們嘗嘗。我最近在後山上找到秦艽了,加了延胡索、制草烏和其他幾種草藥一起泡了藥酒,準備拿去給劉嬸子。劉嬸子風濕又犯了,我之前給她開的方子,她總是不按時喝藥,又不聽勸的不避着水……啧,遇到這樣的我真沒辦法。”
想到自己近些日子的困擾,肖曉撓了撓腦袋,正襟坐好,“你們臨走難道給劉嬸子安排過什麽?還是給她托夢了?我最近都想躲着她,怎麽合着最近姑娘們都到了該出嫁的年齡了麽?……也不對,我估計是她逮不着自個兒兒子,擱我身上過當紅娘的瘾呢。”
搖搖頭,肖曉重新靠回墓碑上,“這也不對,我知道劉嬸子是好心來着,你們走這些年她照顧我挺多的。可是我不想找,我又照顧不好人家,找了幹嘛,再說了,我自己現在這樣就挺好……”
“最近我發現那潭水的功效越來越弱了,雖然并不依靠那潭水來給人治病,但是要是那水功效如常,也可以讓劉嬸子還有小林哥他們好過點。不過現在說什麽都白搭,我總覺得那空間在随時準備抛棄我。”肖曉說到這裏,稍稍有些不滿的意味兒,瞄了準頭把吃完的果核扔進了大樹根下,“這果子你們趕緊多嘗嘗,指不定什麽時候就吃不着了呢。”
要是空間有個載體或者人形什麽的,肖曉估摸着自己能沖上去搖着人肩膀大聲質問:空間!你腫麽了!
可惜并沒有,他又不能自己搖自己。肖曉想了一下自個兒擱那瞎搖晃的樣子,覺得那畫面真特麽傻x。
這麽想着,思緒便飄到了那潭水上去。所謂潭水,便是他适才取出蘋果的那個空間裏的一潭清泉。明明泉眼不斷湧出水來,但水面卻沒有一絲的波動,清澈澄淨,也讓人捉摸不透。發現潭水可以治病也是偶然之舉,早些年的時候,那潭水功效極佳,肖曉發高燒,家裏又停水,實在渴的厲害了,肖曉就摸進空間喝了一小口潭水,結果居然立馬就好了,十一二的小夥子立馬能蹦三尺高,頭也不疼了眼也不暈了。也就是從那以後,肖曉才開始探索被他荒棄兩年避如蛇蠍的空間。
但是近來那潭水卻越來越沒用了,空間的大小和潭水的面積一直都在以可察的速度縮小,态勢愈演愈烈。就跟空間的出現一樣,肖曉對空間的日漸萎縮一無所知,想要阻止都無從下手。
日頭漸漸偏西,暈黃的夕陽灑落山野,被層層疊疊的山林分隔成錯落的小點,照耀在肖曉五官精致的臉上,平添幾分柔美的感覺。肖曉想到空間的事就有些煩心,就又開始給父母念叨自己遇見的事兒,靠在灰白的墓碑上,有一句沒一句的說着,像是說給父母聽,也像是說給自己聽。漸漸的,聲音就淺淡了,困倦之意席卷,肖曉靠着墓碑,沉入夢境。
夢裏的景象無比的清晰,電影兒似的在眼前一幕一幕不停的播放,他看着,卻無法插手任何事。比如說他看到那個本來玩兒着玩具槍的小屁孩兒不管不顧的跟着一只火紅的鳳凰鳥跑進大山時,他多想罵一句:蠢貨,別去!
事實上他也罵了,但是作為一個觀影人,無論你對劇情如何評價,對主人公如何吐槽,該行進的鏡頭都不會因為你的一句話發生什麽改變,演員還是會照着既定的劇本表演。
肖曉就像是開了強制的自動跟随,他的視角随着那個小屁孩兒的步伐發生改變,他想要跑快一步,或者幹脆停下,都辦不到,能做的唯有看着。肖曉着急,因為他很清楚,那個不知何為畏懼的小屁孩兒就是五歲那年犯蠢的自己。
也是這麽一座山,相似的下午,五歲的肖曉自己跑出來玩。母親正在院中架着爐竈煮飯,父親則在前廳給人看病。兩人都沒有注意到肖曉跑出去了。
本來拿着玩具玩兒的肖曉擡頭就看見了一只火紅的鳥,這鳥他從沒見過,那華麗的翎羽和纖長激昂的鳴叫使得他忘記了手裏把玩的木質小手槍,不自覺就跟了上去。
火紅的鳥兒昂着頭,長長的尾翎擺曳于身後,雙翅向側舒展,周身閃耀着微弱的紅光,極盡華美,恐怕谪仙都無法拒絕這靈鳥的魅力,更何況當時只有五歲的肖曉。所以肖曉毫不猶豫的追過去了,紅鳥越飛越遠,慢慢的飛離了父母給他劃得安全線,見火紅的身影在山林間隐沒,眼瞅着就快看不見了,肖曉回過身看了一眼自家院子的方向,最終還是随着鳥兒進入山林。
原本和風習習鳥語花香一派平和美景的山林在肖曉踏入的那一剎那開始風雷遽變,怒吼的風聲在山林中赫赫作響,樹枝被吹的七搖八落,濃雲由四方彙聚,一陣電閃雷鳴之後,磅礴大雨頃刻下墜。
肖曉吓傻了,雨水打在茂密的樹木枝葉上,再彙聚成涓涓細流傾瀉而下,打在臉上的力道重的他睜不開眼睛。用手擋在眉骨上方,肖曉看見火紅的影子在眼前一閃而過,那紅鳥身上,分明沒有沾上一點雨水,周身帶着火焰,烈烈燃燒,霧氣彌漫,在這暴雨的山野裏無非是一道奇觀。
肖曉靠近樹邊站着,旁邊一只被雨水打的毛發盡濕的小松鼠快速蹿過,蓬松的大尾巴此刻也盡濕透了,可憐巴巴的甩在身後,和肖曉一樣狼狽不堪。那紅鳥沒有飛遠,在肖曉目之所及處停了下來。只是那火焰依舊,甚至燒的更為炙烈。鳥兒伸長了優美的頸項,張開嘴極盡全力的嘶鳴着,凄厲非常,與山野之聲混成一片。
為什麽不滅呢?肖曉不明白,明明下着雨不是嗎?那鳥兒定是非常疼的吧?肖曉想着,腳步挪了過去。
地面的突如其來的震動讓他身子一晃,肖曉站定,見又沒了動靜,這才朝紅鳥的方向繼續走去。
樹木的擺動幅度越發的大了起來,風拍擊樹木枝葉的聲音嘩啦聲和雨水墜落之後的啪嗒聲響成一片。
肖曉渾身濕透了,衣服濕噠噠的黏在身上,難受極了,但是他顧不得這些,只想着怎麽才能滅了那只鳥身上的火。紅鳥又發出了一陣凄厲的鳴叫,那叫聲讓肖曉心驚,也迫使他加快了步伐。
好在肖曉前進,那鳥兒并未移動,肖曉眼見就能夠到跟前了,禁不住朝前快跑了兩步。浸了雨水的積葉黏膩非常,只顧着跑的肖曉沒有注意到腳下的狀況,落腳之後便順着山的坡度猛地一滑,驟然而至的重心不穩迫使肖曉發出驚吓過度的慘叫,腳随着濕滑的落葉向前滑動,身子被迫後仰,接着便倒了下去,只看見那只他一直追逐的包裹着火焰的赤色鳥兒,朝着自己俯沖下來,火紅的翎羽極盡張揚,在烈焰中忽明忽暗,帶着騰騰霧氣沒入胸腔,肖曉感覺到左胸口一陣燒灼的疼痛,之後便天旋地轉的滾落下去。
肖曉回憶着,眼前的景象也與他的回憶同時出現,他還在焦躁的罵着鏡頭中妄想拯救他物的小屁孩兒,但是依舊是無用功罷了,最終的結局也只是眼睜睜的看着情景再現。夢境還是什麽他已經分不清了,胸口炙熱的溫度帶來火辣辣的痛感,把肖曉揪回了現實。肖曉悶哼一聲捂着胸口猛然睜開眼睛,繃直了脊背,急促地喘了兩口氣兒,慌亂的拉開自己的衣服,只來得及看見胸口一抹迅速消退的紅影兒,轉眼就不見了。
爬山都未出汗的肖曉這會兒額頭上盡是細密的水珠,甚至胸口到現在依然有些麻癢的感覺,腦海中嘩嘩嘩閃過去的全是剛才的影像,硬生生的把他拖回了遙遠的十幾年前。
肖曉抹了一把汗,深吸口氣兒平複呼吸的節奏,捶捶坐太久酸麻了的腿,心中十分不解。這夢……怎麽會突然夢到那天的事呢?這麽多年了,肖曉對那天所有的事都記的異常清楚,但是這麽多年過去,這還是他第一次夢見那天的事,而且夢境如此真實。
算了,他想不通的事兒也不止這個了,也許就是因為在山裏睡着了的緣故吧,所以才會夢見。搖搖頭甩掉過多繁雜的思緒,肖曉拍幹淨褲子上沾上的塵土,然後想起了正事。
他給劉嬸子準備的藥還沒給人送去呢。
“得了,回去了,您二老別擔心我,一切都好着呢!”對着墓碑跟父母告了別,趁着夕陽還在,肖曉順着溪流邊上的小路下了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