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林歸生氣的事, 陸汀是下午反應過來的,他蹲在公司的衛生間裏,無論怎麽喊對方都不肯出來。

陸汀有些動搖,要不臨時買一個先哄一哄?

左思右想後他決定還是等等快遞吧, 有些人不能慣, 越是慣着少爺脾氣就越大,到時候吃苦的還是自己。于是便臨時從公司雜物間裏, 找出一個不要的筆筒暫代香爐。

下班一回到家, 陸汀就開始滿屋子找之前黑花盆裏的泥土。找了一圈沒找到, 只好下樓去花壇裏取了一些。

今天大家回來得都很早,馮茜茜買了菜和肉,打算請四個室友吃火鍋。

熱鬧間,電視裏突然插播了一條新聞,有匿名爆料說宏德公司的董事長宏德光私下拿回扣, 他專門挑選合作金額巨大的項目親自跟進, 在簽訂合作協議之前, 他聯合合作方內部人員, 以高價報給董事會,再與對方公司勾結, 以略低的價格報給乙方,中間的巨大的差價大部分進了他的口袋。

宏德走到今天的規模, 已經在進行上市評估, 而他們的董事長卻被爆料出這樣的醜聞。新聞播報完畢後不久, 熱搜上再次有了宏德光的新聞。

黃娜想起昨天馮茜茜的話, 佩服道:“馮姐, 這是你做的?”

事情做了就做了, 沒什麽不好承認的, 馮茜茜點頭道:“是我,但證據并不足以将他徹底扳倒,頂多放點血。”

當初她被釘上污名,淨身出戶,曾想辦法找過宏德光的把柄翻身,宏德光察覺到什麽後就用兒子威脅她,加之她的狀況越來越糟糕,已經進行到一半的事情只能作罷。

如今她不過是把事情重新捋順,然後将當初藏起來的一些東西交給媒體。剩下的一切,全是對方在操作。

宏德是塊肥肉,內部出了問題,無論被舉報的事情是否屬實,董事會都會在第一時間将宏德光架空。

黃娜聽的一愣一愣的,舉起雙手為馮茜茜鼓掌:“不管怎麽樣,我們都要祝賀你。”

馮茜茜微笑着舉杯,輕輕抿了一口紅酒。

陸汀不會喝酒,只用舌尖舔了舔,辣的他立刻将舌頭縮了回去,苦着臉喝了口果汁。

馮茜茜晃着紅酒,笑眯眯的說:“不止這件事情,你們看看微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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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博上,宏德光與客戶一起進入,左擁右抱的大尺度照片也頂到了第一名,照片是動圖,宏德光猥瑣的表情,惡心的動作一覽無遺。

看見動圖下的扳手标志,陸汀知道這是誰發的了,是汪彭澤。

宏德光一落千丈的形象令人大跌眼鏡,不只是網友,連審問過他的一隊隊員都吃了一驚。

當初他們雖然覺得宏德光不太真誠,但沒想到他背地裏是這麽個貨色。

王家和端着茶杯,蹙眉看着手機屏幕,扭頭對邱實道:“這人太會裝了,平時人模狗樣,背地裏這麽髒。”

邱實正在整理材料,眼睛盯着電腦說:“上次我們審他的時候,我就覺得宏德光不太對,但具體說不上來,就是感覺他臉上的表情還有氣質跟本人不搭。”

“我也有這種感覺。”王家和啧了一聲,“知人知面不知心。”

邱實清了下嗓子,指了指某個方向:“你說經偵能留他多久?”

此時的宏德光正在經|偵隊接受調查,宏德事發後,董事會為了維護公司形象,當即大義滅親,把人給舉報了。

舉報電話挂了不到半小時,宏德光就被帶走調查了。事情水落石出,若是匿名指控不成立,宏德會贏得光明磊落不怕查的好名聲。指控成立,宏德光手裏的股份就成了衆多股東哄搶的目标。

陳隊從辦公室裏走出來,手中的卷宗在桌上敲了敲:“兩起謀殺案一點線索也沒有,再去把兩名死者的人物關系好好調查一下,監控時間也往前推一推,然後分組重新排查相關的一切人員,看看有沒有人說謊!我就不信這世界上真有能包住火的紙!”

隊裏的人忙碌了這麽多幾天,卻連嫌疑人的尾巴都沒找見,多少有些心灰意冷。

甚至有人猜會不會真的像陸汀所說,整件事情不是人為,而是有人用了邪術,這種想法随着宏德光真面目的曝光,似乎更加坐實了些。

他們心裏這樣想,嘴上卻不敢說,大家都是無神論者,說出來就等于打自己的臉,長久建立起來的三觀也将面臨重塑。

邱實看了看其他人,每個人都神色凝重,旁邊一個新入職的警員終究沒忍住,輕輕碰了他一下,低聲道:“你說,那個陸汀說的到底是不是真的?”

邱實抿了下唇,看了眼轉身進入辦公室的陳隊:“我……我不确定。”

年輕警員說:“我不是宣傳封建迷信,就是我小時候聽老人講過不少發生在家鄉的怪事,那個陸汀會不會真的……”

後面的話還沒說,王家和來了:“不會,別說那些有的沒的,這麽些年的書都白念了嗎!”他瞪了那年輕警員一眼,對邱實道,“我們再去一趟宏德廣場。”

宏德廣場因為出人命的事,人流少了一些。兩人心裏感嘆,正準備往出事的辦公樓走,就見一群人站在宏德大廈門口。

那些人中有年輕的女人,十六七歲的男孩、女孩,還有一些中年大媽和老人。

王家和與邱實對視了一眼,走了過去,發現這些人居然是來要錢的。

宏德集團之前搞了一個P2P投資,從老百姓手裏集了不少資金過來,如今宏德光接連被曝出醜聞,民衆對宏德也失去了信心,急着要把錢拿回來。

恰巧這時候,一輛黑色商務車從外面駛過來,是剛從經|偵隊回來的宏德光。

邱實:“這麽快!”

王家和沖前方擡了擡下巴:“找律師了,匿名舉報的事情很可能證據不足。”

哪知道話音剛落,一顆臭雞蛋毫無征兆的飛到了宏德光的臉上,蛋清和蛋黃挂了他一臉。緊跟着是第二顆,第三顆……随之而來的還有爛菜葉子和礦泉水瓶子,甚至是花壇裏撿來的小石子。

随行的只有兩個保镖,即便用高大的身軀為他擋住了一半傷害,宏德光仍舊無法幸免,渾身上下全是臭烘烘的東西。

借着保镖和大廈保安的隔擋,宏德光總算脫險進了大樓,他氣沖沖的乘坐電梯抵達會議室,各個股東已經就位。

見他進來,往日裏笑呵呵的臉全變成了虎視眈眈和嫌惡。

自公司成立以來,宏德光何時經歷過這樣的對待。馮茜茜在時,衆人吹他老婆有手腕,說他福氣好。離婚後,衆人又吹他有能力,能将公司帶到新的高度。

如今這一張張臉,着實刺目。

宏德光嘲諷地看了一圈,視線定在原本屬于自己的位置上。他對坐在椅子上的那人說:“起來。”

“抱歉德光,我現在是代理董事長。”那人态度嚣張,眼神挑釁。

宏德內部股權分配複雜,股東衆多,他隐隐猜到,在他不在的這段時間,這些人私下已經開過會,單方面廢除了他。

那人挑釁完還不夠,伸手撣了撣宏德光西裝上的灰,眼神輕蔑:“你的事情已經傳到了森源的耳朵裏,他們已經決定撤銷項目合作的計劃。不但如此,xx公司和xx公司也宣布要退出合作。因為你使我們公司形象受損導致合作破裂,他們不需要賠付違約金,反倒是我們要給予賠償。”

宏德光一愣,短短不到一天的時間,怎麽會出這麽多的事。

“銀行那邊也在施壓,說這個月的欠款不能再拖。”一個大腹便便的胖子的憤怒道,“這他媽全是你的錯!我們沒把你當場扔出去,已經是很給面子了,別他媽給臉不要臉!”

“你們沒有這個權利!”宏德光渾身緊繃,額角的青筋凸起,眼珠子瞪得鼓出來,“我是最大的股東!”

“已經不是了。”一道渾厚低沉的聲音傳來,宏德光轉身一看,是林兆琛。

林兆琛一身挺括的西裝,身後的保镖襯得他派頭十足。與此刻的宏德光相比,簡直猶如高高在上的帝王。

無論是匿名爆料還是夜店辣眼睛照片,于公司來說都是洗不掉的黑水。這會很大影響合作方的合作信心,上市的事情想都不要想了。

他們擔心手裏的股權跌價,在森源方面提出交涉的時候,沒有考慮太久,就決定将股權賣了出去。

一個,兩個,三個……十來個小股東的股權集合起來,所占股份居然不少。

看着被丢到眼前的轉讓書,宏德光眼前眩暈,整整看了三遍他才确定,林兆琛只比他多了0.1%的占比。

0.1%,多諷刺,就這麽一個小小的數字,于他來說是無法跨越的鴻溝。

“林兆琛!”宏德光近乎餓狼一樣撲上去,雙手伸長想去掐林兆琛的脖子,“你為什麽要害我,舉報的事情是不是也是你幹的!”

林兆琛神情淡然的往後退了一步,宏德光立刻被保镖架了起來,小醜似的在半空中蹬踹。

走近一點,林兆琛用只有兩人能聽見的聲音說:“怪就怪你目光短淺,為了點蠅頭小利就把自己給送進去了。”

這話仿佛在暗示宏德光一定會坐牢,這讓他更加确定是林兆琛在背後搞鬼,氣得臉紅脖子粗,牙關咬得咯吱作響,內心有一個聲音在告訴他,必須加快速度,林兆琛手裏說不定有什麽證據,真的被送進監獄一切就都來不及了!

想到這裏,宏德光一下子洩了氣,他不能在這時候與林兆琛起正面沖突。

停止掙紮後,保镖也松開了他,宏德光|氣息平穩後沖林兆琛笑了一下,随即對其餘董事說:“董事長的位置誰坐都一樣,沒了這個職務我也落得清閑,每年安心拿分紅就是。”他聳了聳肩,仿佛真的看不起那個位置,“既然沒我什麽事,就先走了。”

保镖想上前阻止,被林兆琛一個眼神制止住了。

宏德光眼睛裏貪婪的光沒有熄滅,林兆琛知道他很快就會動手,心裏卻絲毫不擔心。既然他選擇相信陸汀,就會給予絕對的信任。

至于宏德光,他可做不到以德報怨,雪中送炭。

王家和與邱實從樓裏出來,隔着夜幕又看見了宏德光的車。路燈下的群衆追着宏德光的車跑,車屁股上全是爛菜葉子。

兩人的臉色不再像之前那樣嚴肅,眉宇間松快了些,顯然有了新發現。

——

吃完涮火鍋,陸汀回房間給林歸送飯。

他将新鮮的蘋果和梨放在盤子裏,想了想,又去端來一碗大米飯,然後将脖子上的小牌位取下來,端正地靠牆擺着。

三根線香在筆筒裏靜靜的燃燒着,輕煙袅袅升起,陸汀判斷,小叔叔現在的心情應該很平和,可能已經消氣了。

笑意尚未顯現出來,陸汀看見線香的火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往下燃燒,轉瞬間到了底。

陸汀:“……”

好吧,小叔叔很嫌棄這個筆筒。

陸汀假裝沒看見,轉身去到牆角,将用衣服包起來的玻璃罐子拿到書桌上。瓶子裏厮殺的聲音比之前更加強烈,不用湊近就能聽到咀嚼聲。

當衣服被揭開,陸汀的手指毫無阻隔的碰到瓶身時,瓶內的聲音靜止,蟲們像是尋到了水源的饑渴行人,齊齊湧上來,隔着玻璃往手指的方向蹭。

這個畫面有點恐怖,陸汀卻品出幾分撒嬌的意味。

有點可怕是怎麽回事。

陸汀指尖顫了下,立刻松開了瓶子,蟲失去了目标立刻又撕咬作一團。不忍看接下來的禁播畫面,他重新将瓶子包裹好,放回了原位。

不知不覺夜深了,陸汀洗漱好爬上床,給自己蓋好被子。

他看了眼林歸常坐的位置,撇了撇嘴,這氣性也太大了。想了想,勉為其難地對着空氣說:“小叔叔,我錯了,真的錯了。我保證一發工資就給你買個手工打造的純銅香爐,再買個頂級的骨瓷盤子放貢品。”

空氣中寂靜無聲,陸汀仔細想了想,又說:“對了,再買點衣服燒給你,你喜歡嘻哈風還是日系風?”

陸汀越說越起勁:“還有鞋子,運動鞋、皮鞋、拖鞋,你想要什麽?”

大概是青年太過聒噪,林歸的聲音帶着十足的克制:“不用。”

出來了他出來了,陸汀心裏松了口氣,立刻偷偷掰手指頭算了下對方生氣的時間,足足有24小時。他翻身趴在床上,兩條手臂枕着下巴看向書桌,果然,林歸已經坐在那裏開始看書。

他今天換了一本科學雜志,目光垂落,白皙的手指按在書頁上,衣服還是白襯衣和黑色的長褲,仍舊光着腳。本該落魄的裝扮,或許是因為太過潔淨,反而顯得清貴慵懶。

這人還活着的時候,一定被伺候得很好,他的手,面額部的線條,圓潤的指尖,筋骨分明的腳背……林歸的一切看上去都很完美。

“看什麽。”林歸不知何時已經擡起眼眸看向他。

陸汀笑着說:“我們小叔叔長得真帥。”

林歸不置可否,只是動作自然地換了一只手拿書,露出鋒利漂亮的下颌線。不知道為什麽,如果剛剛男人的心情只是平靜,那麽現在,陸汀覺得他心情應該還不錯。

打鐵要趁熱,陸汀虛心求教道:“你說我能在這麽短的時間內練成蠱嗎,真的就這麽簡單?”

“不簡單,但也不難。”林歸濃密的睫毛動了下,像是遇到了晦澀難懂的問題,眉頭微微擰起。但是很快,思緒開闊,難題迎刃而解,他的神情又恢複了平淡。

“……”說了等于沒說,見對方沒心思搭理自己,陸汀便開始觀察着男人的表情。這種感覺很奇妙,好像在看一本深奧的書,努力的逐字逐句讀下去,總能發現新大陸。

“看夠了嗎。”林歸放下書,側身盯住青年。

半晌,他揉了揉眉心,有些無奈道,“你還有什麽問題。”

陸汀抿了下唇,沒什麽信心地問:“如果煉不出來怎麽辦。”

記憶中的知識非常簡略,“尋蟲裝于罐中,一只成蠱,滴血認主”,就這麽簡單。

其實只要在網上仔細搜索能發現許多奇聞異事,其中就有蠱,那上面寫的方法絕沒有這麽簡單。

陸汀不确定是爺爺給他的書有誤,還是網絡上的知識有偏差。

林歸的目光在青年身上來回梭巡,如同巡視領地的野獸般,他起身走過去,微微俯身,清冽的氣息随着他的呼吸噴灑在陸汀臉上,陸汀嗅到了泥土和植物混合的氣味。

“不會有如果。”林歸的指尖掐住陸汀的下巴,将他的臉擡了起來,鼻尖湊得很近。

陸汀能感覺到,他正在嗅聞自己身上的味道,這讓他有些窘迫,下意識想躲開,卻被一根藤蔓鎖住了腰。

林歸輕笑一聲松開手,轉身回到了書桌前,那根藤也随着他的離開消失了。陸汀重獲自由,依舊愣在原地,腦海中回憶着男人方才的眼神。

探究、好奇,還有一絲尋到食物,并且品嘗後的餍足,那是一種很複雜的眼神,就好像他不是一個普通人,而是一盤被裝點成普通菜肴的極品珍馐。

陸汀被自己的想法驚到了,起了一身雞皮疙瘩,急忙将整個身體縮進了被子裏。

屋子裏傳來藤條滑動的聲音,一根藤枝沿着牆壁往上,“啪”的按下了電燈開關。同一時間,桌上的臺燈亮了,林歸一動不動的坐在桌前。

這個人都不用睡覺的嗎?

陸汀模模糊糊的想,好像無論他睡着前,還是覺醒之後,林歸一直都是清醒的狀态。即便是鬼怪,長久的不眠不休應該也是要耗費精氣的吧,這個疑惑一直伴随着他睡去。

屬于活人的氣息變得平穩,但是很快陸汀就不安分起來。被子裹得太嚴實,他熱得渾身是汗,無意識間擡腿踢開了被子,短褲也不安分随着他岔開曲折的腿而縮到了上面。

林歸眉頭皺了下,指尖一動屋子裏瞬間爬出藤蔓将青年的手腳固定住,然後用藤尖勾住那條睡褲輕輕往下拽了拽。

陸汀對此全無所知,此時的他已經陷入了香甜的夢境,只是在清晨醒來後,感到渾身僵硬酸痛,腿還有些麻麻的。

屋子裏,林歸還保持着陸汀睡着前的姿勢,宛若一尊守夜的雕像。

身體起了反應,陸汀羞恥的調整了下姿勢,身體弓成蝦米狀窩在被子裏。

林歸淡淡掃了他一眼就知道怎麽回事,故意起身朝床走去。下一秒,青年就像老鼠見到貓似的,一個勁兒的往牆上靠。

這副戰戰兢兢的模樣取悅了男人,目光略過青年通紅的耳朵,唇角很淺的勾起又落下,腳下一轉,去了陽臺。

好一會兒,還是沒下去,陸汀只能趕緊去衛生間沖個涼,為了轉移注意力,便将思緒放在了篾片蠱上。

宏德光的下屬已經将需要的東西全部弄齊,透過三人的眼睛,陸汀看見了一個背對着他的女人,那頭标志性的酒紅色長發,瞬間就讓陸汀認出她是誰。

梁璐眼眸半垂,漂亮的指尖正在桌上挑挑揀揀,她捏起那根煙頭,用指腹按壓,然後用一張黃表紙将它包起來,放到了一旁。

宏德光出現在她身後,一臉急切:“到底還要等多久!”

昨天踢到林兆琛那塊鐵板後,宏德光一回梁璐這裏,就堅定的提出要立刻奪運,可是梁璐不願意,為此兩人險些大吵一架。

那種焦灼的氣氛一直維持到今天,就連遠在另一處的陸汀都能察覺出來。

他看見梁璐轉過身,大概是兩人身高差異的緣故,女人目光平移過去時第一眼就看見了宏德光的塌鼻,眉頭輕微皺了下。

宏德光也注意到了她的眼神,礙于下屬在場沒有發脾氣,只是催促道:“說話。”

梁璐收回視線:“晚上。”

宏德光:“幾點?”

梁璐:“零點。”

從白天到黑夜還有至少十幾個小時,這期間可能會發生很多事情。尤其是在馮茜茜的財運從自己身體裏徹底流失後,宏德光已經清晰的認識到,他的運勢正在逐步下滑。

他等不及了。

“中午十二點。”宏德光沉下臉,雙目死死攫住梁璐,不是懇求,而是命令,“你說過,十二點陽氣最盛,但陰氣也開始漸漸滋生,這時候能存留于陽光下的陰氣是自強的,我就要這時候動手。”

梁璐遲疑了,她當然知道事情越拖越容易發生變數。

不久後,陸汀收回了放在三人身上的神思。

他再次抱起玻璃罐子,裏面還剩下三只蟲。蟲感應到什麽,竟然站起來,拼命将觸角往上探。

陸汀将罐子放進背包,将迷你牌位挂在脖子上,上班去了。

周末加班,整棟大樓除了保安,只有李骞的公司有人。

打了卡,陸汀就坐到工位上開始忙活,十分專注,一個個字符組成的代碼跳動得奇快,看得人應接不暇。

周偉目瞪口呆,心裏除了震驚就是懷疑,他覺得陸汀肯定是在胡亂敲打,這樣寫出來的程序到最後要麽重寫,要麽大家一起幫忙修複bug。

這麽一想,他有些氣憤:“陸汀,你這樣工作是對大家的不負責。”

陸汀仿佛沒聽見一般,連眼都不眨。

十點半,陸汀停下手指,他握着手腕活動放松,袖子順勢往下滑,露出小臂上的藤紋。周偉眼尖,哎喲一聲:“你怎麽還紋身。”

陸汀将袖子弄好,笑了下:“我寫好了,等跑完這一輪程序就發給李總,下午就不來了。”

半小時後,李骞把人喊進辦公室,周偉幸災樂禍的抱着胳膊靠在椅背上,偏頭對徐曉雯說:“等着吧,他肯定要重寫。”

徐曉雯又想沖他翻白眼,盯盯盯,每天就知道盯着別人,要不是公司缺人,她敢打周偉這樣的早就被開了。

不一會兒,陸汀從辦公室裏出來了,李骞跟他一塊兒往外走。

周偉一下子坐直,呆愣的望着兩人的背影。已經出門的李骞腳下一頓,回身沖加班的人說:“我出去辦點事,你們都老實點,早點完成任務早點下班,晚上我請客。”

“就這麽走了?”周偉反應不過來,茫然的問徐曉雯。

徐曉雯:“工作做完了不走難道留下來等你啊。”她冷嘲,“那得等到天黑吧。”

周偉:“……”

今天的陽光特別刺眼,曬在皮膚上火辣辣的,李骞特地找朋友借了輛車,将陸汀送到了別墅外。

此時的別墅區鳥語花香,看上去很正常。

李骞是硬要跟來的,條件是他不能跟着陸汀進門。望着前方半開着的雕花大鐵門,他心裏有些不安。

“你一個人真的沒問題?”

“不會有事。”陸汀嘴上這麽說,心裏卻在忐忑,下意識隔着袖子摸了摸藤紋。直覺告訴他,如果真搞不定,林歸一定會出手。

李骞嘆了口氣,目光停在青年緊緊抱着的背包上,從上車起他就想問,裏面到底裝的什麽。

做了個深呼吸,陸汀開門下車。

豔陽高照的天驟然烏雲密布,黑壓壓的一片。別墅區內外刮起一陣狂風。風沙從各處吹來,迷了李骞的眼睛,等他揉揉眼睛再睜開,陸汀已經趁着保安用手臂擋住風沙的工夫,快速從鐵門縫隙擠了進去。

頭頂的烏雲越來越濃厚,天地都暗了下來。

這種暗淡在宏德光所在的別墅附近幾乎凝成了一團淺墨,白天一下子就轉為了黑夜。

陸汀避開三個下屬的蹲守的位置,從廚房後門進去,快速上到三樓,一擡眼便看見一團團黑氣從某間屋子往外湧動,瞬間就将走廊填充得滿滿當當。

那些黑氣宛如細小的刀片,刮過陸汀的面頰,有點疼。

“閉上眼睛,将自己想象成一片大海,你周圍的這些只是微不足道的細流,無法對你造成任何影響。”林歸突然鑽入腦海的聲音帶着鎮定的作用,陸汀立刻停下來。

黑氣在他的冥想中聚成絲線狀,江流入海一般灌入他的身體,陸汀感覺身體被充盈,四肢充滿了力量。他在其中嗅到腐爛的氣息,倏地睜開了眼睛。

源源不斷的黑氣仍舊從房間裏往外滲,但他已經感覺不到疼痛,納入身體中的邪氣将他的身體包裹,讓他不會受到任何傷害。

梁璐正在凝神,一手掐訣,一手拿着寫着林兆琛八字的黃表紙。感應到什麽,她猛地睜開眼睛,映入眼簾的是一張精致漂亮的俊臉。

她愣了一下,緊跟着警鈴大作,可是眼下的作法不能被打斷,只能扯着嗓子高喊:“來人!”

她想不通青年是怎麽上來的,明明樓下有人把守着。

陸汀沖她笑了一下,快速走近,伸手就要搶下黃表紙,梁璐警覺地一下子站起來,作法被突然中斷,懸在半空的黑氣立刻撲向宏德光和梁璐。

一顆狼牙被梁璐從衣服裏掏了出來,它比普通的更為粗壯,頂端漆黑,那是鮮血不斷地滲透和凝固所致,煞氣極重,四周的黑氣剛碰上去就消失了。

宏德光就沒那麽好運了,他悶哼一聲,當場口吐鮮血。

梁璐氣得尖叫了一聲,這時候,三個下屬跑了上來,見到陸汀紛紛一驚,反應過來後立刻揮着拳頭沖了上去。

青年淡定的站在原地,只見他指尖一動,他們的腳踝、膝蓋、腰椎,所有關節處都像被一根細細的針穿過,疼痛難忍,站都站不穩。

長期和梁璐接觸,三人自然知道世界上存在着科學無法解釋的東西。

意識到自己中了邪術,一個個當即臉色慘白。他們扶着牆勉強站起來,膝蓋關節內的疼痛突然加劇,猶如鋼鋸在骨頭上研磨,被激出的冷汗沿着鬓角往下滾落。

終于,有人忍不住扶着膝蓋叫喊起來。

“痛死我了……我膝蓋裏有東西!梁小姐救我!”

“它在我背上!啊啊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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