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chapter 51(抓蟲)

許晴是因為被高易翔強制拖去打胎才導致憂郁症的。

他跟許晴在一起那麽多年,卻始終隐瞞着自己是有家室的背景、一邊享受着許晴給他的溫情,卻始終不肯給她一個承諾。因為他的承諾早就許給了另一個女人,又怎麽分得了給她?

當時許晴對她娓娓道來時,面容平靜得不可思議,可林檬卻覺得她麻木的表情之下,是被分解得體無完膚的痛。何況她是被最愛的人拖去做最殘忍的事?許多細節她都沒有詳說,可林檬從她眼裏的涼意就看得出,高易翔表面溫文儒雅,實質上殘忍得讓人發指。而許晴所有的付出頓時被這個卑劣男人給變得無比可笑又可恥。

以為是兩情相悅,到頭來卻淪為破壞別人婚姻的小三;她滿心期待的孩子,卻被他的親身父親扼殺在腹中。

聽許晴說,那時她都懷孕四個多月快五個月了,可高易翔還是一意孤行地将她拖去做人流,那時孩子都快成形了,可他心疼她,給她做的是最好又無痛的人流,所以過程中她甚至感受不到任何疼痛。

後來許晴投湖自殺,林檬把她救起交給高以翔後卻高估了自己的體力,無力游回岸上,就在她快要溺斃時,高易翔卻突然折回來救她。上次他說過的抱過也親過不過是人工呼吸而已,卻被他這樣來曲解導致溫庭江誤會。

林檬深吸一口氣,說:“高易翔,你以後別再給我打電話了,也別來找我,我不會跟你見面,也不想再跟你有任何瓜葛……”

他卻打斷她說:“你這麽急着跟我撇清關系,是因為他?”

林檬愣了幾秒才反應過來他所謂的他是誰,只有自己知道滴搖頭說:“是,但并不全是。可……是你這個人,讓我不想再跟你有任何關系。”

哪裏沉默了許久,最後說:“我能理解你為什麽會這麽做,但我最後問你一個問題,行嗎?我保證,我以後再也不找你,也不打擾你的生活。”

林檬聽他語氣誠懇,一時心軟,答應道:“你想問我什麽?”

“那天你是不是特別恨我把你救上來?”

“……”

林檬頓時陷入當時他抱着自己破水而出,重新獲得氧氣的那瞬間。她沒有猶豫地回答道:“沒有,我不恨你,我反而很慶幸你把我救了上來,是你讓我明白我其實不想就這麽死去。”她隐約知道她說的這番話會給他帶來什麽樣的影響力,可她不得不說,“多虧你我才回得來,我很感激你。”

那四年痛苦難熬,每一刻都仿佛在撕解着她,侵蝕她的意志,将她推入孤立無援的深崖,可唯一的信念卻讓她撐了過來。

有朝一日,她必須回去給溫庭江一個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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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她現在還不具備那勇氣。

高易翔卻瞬間沉默下來,頃刻只剩下一片死寂。

良久後,他嘲諷無比地說:“你以為,你跟我撇清關系後你就能過上以前那種正常的生活嗎?你能确保周遭的人在知道你得過病後還能如以前那樣對你?林檬,我從來都不知道,你原來這麽天真,那種近乎愚蠢的天真。”

林檬一頓,一下子不知道該回答什麽。雖然她很想反駁,可他的話卻不無道理。

“你不要妄圖否認過去的一切,因為它确實發生過,你跟許晴是一樣的。”他聲音竟然有一絲病态的顫抖地說:“林檬,你怎麽就不死呢?許晴都死了,你跟她那麽像,活着還有什麽意思?還敢奢望着所謂的幸福?”

林檬被他語氣中的情緒波動給吓了一跳,可很快她就平靜下來。聲音是前所未有的淡然,“你這個樣子,不就是在我身上看到她的影子嗎?可是我不是許晴,我堅持下來了。”

她知道高易翔釋懷不了的是什麽,為什麽經歷相同的兩個女孩子,她的病情甚至比許晴還嚴重,最後堅持下來的卻竟然是她。

林檬纖長的睫毛顫了顫,最後還是說了出來,“許晴已經死了,兩年前就死了,我看着她在我面前死的……”

不待她說完,高易翔像是被徹底激怒般地憤怒地掐斷電話。

林檬有些僵硬地吧手機放下,然後移指将這個號碼拉進黑名單內。

當年她的病情比許晴嚴重,但她一次自殘的行為都沒有,反觀許晴有高易翔天天守着,呵護着,她最後還是死了,還是死在林檬的面前。

那天她不知為何比作息時間早了幾個小時醒來,一睜眼,就看到許晴側躺在病床上,目不轉睛地望着自己,林檬被她看得有些碜人,不自覺地出聲叫她,卻沒有得到任何回應。

她心裏頓時有種很不好的感覺。

當她下了床,走近她,顫着手去探她的鼻息,卻哪裏還有呼吸?

她恬淡,蒼白卻幹淨的面容仿佛永遠凝滞在那灰蒙蒙的清晨,像是終于從莫大的痛苦中得到解脫。樣子十分安詳平和。

之後她聽醫生說,許晴是在睡夢中被自己的幻覺給吓得窒息的。高易翔在知道許晴是在那樣的情景下去世後,曾經用一種很複雜的眼神盯着林檬,之後還時常來探望她。那時她還不懂,後來她卻漸漸明了。可能高易翔是把她當成許晴來看了吧。

她親眼目睹他的潦倒、頹廢、每天現在深深的自責和愧疚內,走不出,放不下。那些奔潰的情緒無處可安放,他便将這一切轉移到了同在一個病房,病例相同又年齡相仿的她身上,奢望得到解脫和救贖。到後來,或許他自己也搞不清自己到底要什麽。到底是想要從她身上得到救贖,還是借此提醒他過去所犯下的錯誤,但這一切都已經不重要了。

那些過去的人和事究竟不會阻擋她向前繼續生活。

林檬在客廳等着等着就不知不覺地睡着了,依稀聽到有人按門鈴,她趕緊爬了起來走過去查看,果然是溫庭江回來了。被季東搭着,看起來醉的不輕。

林檬忙把門打開,季東就忙不疊地把溫庭江往她身上一推,林檬趕緊接住他,一陣濃烈酒味就沖過來,林檬有些愕然地看向季東,“季師兄,你們怎麽喝得這麽多啊?”

季東也因醉意而臉色微紅,說話卻還是很利索,“沒沒沒,你老公就喝了幾小杯就挂了,沒喝多。”溫庭江酒量差,合着前幾年有一陣子酗酒得兇也不見得有長進,壓根就是不能沾酒的主。不過這幾年他已經收斂了很多,只是季東不知道他今天發生麽瘋,自己就是随口問一句,他就答應去喝酒了。

他高大的身軀挂在她身上,全身的重量壓得她有些吃力,林檬皺着眉,但還是處于禮貌地問季東,“你要進來坐一坐再走嗎?”

季東喝得不盡興,還想着再續攤,便懶洋洋地拒絕道:“不用了,你照顧好他吧。”

林檬也不強求,“謝謝季師兄。”

季東意有所指地看了徹底喝醉的溫庭江一眼,最終還是沒說什麽就走了。

林檬好不容易關上門後,要把溫庭江給拖進去,他卻突然站直了,林檬看他眼神賊亮,有點沒好氣地笑了起來,“你裝醉啊?”

他俊臉微紅,眨了眨眼盯着她,腳步虛浮,搖搖欲墜。

林檬見他快要倒下,忙過去欲扶住他,卻被他雙手用力抓着肩膀,低頭俯視着她,像是要确定什麽。

林檬被他看得一陣心慌,“你怎麽了?”

他雙眸深如墨潭,似深情,似清醒,沉默地端詳着她。

良久後他俯身,額頭抵着她的,低啞的嗓音沉沉地笑了出來,“真的是你,我不是在做夢。”

林檬被他搞得一頭霧水,正懷疑他是徹底醉了,正打算開口說什麽,他卻突然毫無預兆又極具侵略性地地封上她的唇。

她有些訝異,下一瞬間唇舌間全沾染上濃烈的酒氣和他的氣息,林檬被他吻得透不過氣,推了推他,他察覺了,卻把她淩空抱了起來,抵在牆上抵着她恨恨地吻。

正當她快要窒息時他才意猶未盡地放開了她,埋在她脖頸處粗粗喘息,“對不起。”

“啊?”林檬有些迷糊,“你在說什麽?”

他卻維持着那個姿勢,與她平視着,“那天我失控了。”他語氣很平淡,給她一些時間消化,林檬頓時領悟過來,心卻不免狠狠地抽了一下。

那天的事情,他竟然自責到現在,況且他最後根本就沒做什麽。

她搖搖頭,“你不用道歉,是我的錯,我不該還跟他聯系的。”她猶豫了半響,抱緊他脖子,把頭靠在他肩上,“所以你別再躲我了好嗎?”

他似默了幾秒,然後側頭,輕輕地吻了她,“我不是躲着你,我只是……”他頓了頓,皺眉,語調有點懊惱地道:“我只是不知道怎樣面對你。”

林檬愣了幾秒,然後不可抑制地笑了出來,“你是不是傻?”

“恩,我就是犯傻才做那樣的事。” 他目光灼灼地盯着她,“你會原諒我嗎?”

她心裏像是有什麽在輕輕悸動,然後輕輕地點了點頭。

“以後你生氣能別不跟我說話嗎?”她有些躊躇地說出心聲,“我寧願你罵我,也不要你不理我,我心裏難受得很。”

“我不是不理你,是我怕一旦失去了理智說出什麽傷害到你。可是每次害你哭泣的卻是我。”他嘆息,“為什麽就這麽難呢?”

她就是他溫庭江一生解不出的難題,只要用一輩子的時間來解開。

她愣了愣,頓時不知該說什麽。

她的手撫上他刀削般的俊逸臉孔,“你是不是累了?”

“有一點。”他把臉枕在她柔軟的手上,輕聲說:“不過回到有你的家,就不累了。”

……

溫庭江雖然是宿醉一夜,第二天還是遵循作息時間早早就醒了,沒有耽誤上班。林檬這幾天苦苦思索的問題終于豁然開朗,打開手機,最後撥通了馨雨的號碼。

自從倆人上次類似于吵架後,就沒有再說過話,這次林檬主動給她打電話,馨雨有點受寵若驚,但聽林檬語氣淡淡的沒再提上次那件事,她也很快反應過來,絕口不提那事,這事兒就這樣翻過去了。

林檬跟她有的沒的扯了一會,說出自己的目的,馨雨雖然有些詫異,但還是很快地就應了下來,動作迅速地把她要的東西寄到林檬的郵箱。

林檬摸進溫庭江的書房,把筆記本打開,把東西打印了下來,看到一張一張嶄新的資料從打印機吐出來,她心裏是前所未有的淡然。她把資料排列整齊裝訂好,把它跟離婚協議書并排在一起,收進抽屜裏,鎖上。

……

黑雲壓城,空氣都彌漫着潮濕的味道,可奈何就是一滴雨也沒落下,順帶着把人的心情也憋得壓抑起來。林檬見這鬼天氣就不是很想出門,無奈接到了劉女士的聖旨,只好陪她去超市買東西。

而且重要的是,今天是林楚指明要她和溫庭江回家劉女士才出來買菜的。林檬不陪她實在是說不過去。

林檬漫不經心地推着貨物車跟在劉女士身後,見劉女士買的都是溫庭江喜歡吃的菜,忍不住挑了一些爸爸喜歡的扔進購物車。無奈劉女士看到了又給一樣一樣地拾綴出來,唠叨着:“哎喲,庭江都好久沒來咱家吃飯的,他最喜歡吃我做的糖醋排骨,一定惦記着。你爸喜歡吃什麽不重要。他湊合湊合随便吃點就行。”

林檬有點吃醋,“媽,你怎麽就不惦記我喜歡吃什麽呢?”

“你有人庭江重要嗎?幸虧他把你這麻煩精給收走,我的耳根子才落得清靜,省得你每天在家煩我。”

“……”她不想跟劉女士在這種小事上起争執,便索性由着她去了。

劉女士注意到她今天樣子恹恹的,忍不住關切道:“你最近怎麽了?我看着你氣色不大好。”不過她想應該是林檬不想回家吃飯的關系,可那有什麽辦法?

雖然倆父女的關系鬧得這麽僵,可畢竟是骨肉相連,老死不相往來是不可能的了,只能靠她在中間盡力化解。

林檬是有煩心事,可她自然不會跟劉女士多說讓她擔心,只是随口敷衍過去,然後想起劉女士提起林顧今天不回來吃飯,有點好奇地問道:“林顧最近很忙嗎?怎麽今天不回來吃飯?”

“他老板說今天請他們吃飯,樂得他,二話不多說就往哪兒奔去了,十頭牛都拽不回來。”劉女士選了兩條新鮮的魚讓人稱重量,然後說:“聽說他老板好像對他還不錯,對手下的人沒什麽架子。”

林檬卻一想到他老板是誰就有點懊惱。看來得找機會讓林顧換一換工作了,雖然到目前為止也看不出高易翔葫蘆裏到底賣的什麽藥,可誰知他不是居心叵測地接近她的弟弟?

林檬正出神間,劉女士忍了一肚子的話終于說了出來,開導道:“你就別愁着臉了,待會你爸爸見到又會不高興。”

林檬搖了搖頭,“我沒有愁着臉。”

她天生就一副苦瓜相總行吧?

劉女士一臉不信的樣子,嘆了口氣,說道:當年的事你別怪你爸瞞你,其實他也有他的顧慮。他

怕你年紀太小,知道真相後反而會不好,可能還因為天天胡思亂想而生出什麽別的的病。”

林檬默了默,良久後說:“可是他應該在我結婚前跟我說的,那樣……”

或許她就不會嫁給溫庭江。

她結婚前根本就不知道這件事,不然她就不會這麽自私去禍害他了。

劉女士明白她的顧慮,沉默下來,倆人又逛了一陣,良久後她突然輕聲說道:“庭江是你爸爸最得意的弟子,你覺得你爸爸不會跟他說嗎?”

她的話很輕,卻宛如響雷一樣地劈得她腳步晃了晃,頓時停下腳步,充滿不可置信地望向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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