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2)
體後連忙放開,原本還想跟他搭話來着,只是看到他理都不理自己,張開的嘴又悻悻地閉上了。
歐陽少恭是知道百裏屠蘇的性子的,所以并不打算過去自讨沒趣,只是在靜靜地觀察着四周,警惕着随時都有可能會出現的姑獲鳥。過了沒多久,那些正在追趕戲弄其他人的精靈突然像是察覺到了什麽危險一樣飛快地逃離了這裏,片刻後,一聲清嘯劃破天際,歐陽少恭和百裏屠蘇的臉色同時一變。
來了!歐陽少恭握緊手,剛往後退了一步,就看到三只姑獲鳥并一只體型是姑獲鳥的兩倍,通體銀白的妖怪一齊出現。
那三只姑獲鳥一出現就抓傷了好幾個人,百裏屠蘇想也沒想就拔劍沖上去擋開它們,歐陽少恭和風晴雪則負責把人帶到安全的地方。
“歐陽大哥!”把受傷的人安置好後,風晴雪抓着歐陽少恭的手走到一邊,臉色有些難看,擡頭看了看那只不動聲色地盤旋在空中的銀色大鳥,“歐陽大哥,你看到那只白色的鳥了嗎?”
“看到了。”歐陽少恭也有些驚訝,那不是有着上古神獸鳳凰血脈的玉鳶嗎?怎麽會出現在這裏?前世也只是出現了三只姑獲鳥而已。
“那是玉鳶,是鳥類妖怪裏非常強大的存在,可是玉鳶一般生活在寒冷的雪山之巅,怎麽會出現在這裏?”風晴雪曾經在幽都古書中看到過關于玉鳶的介紹,了解它們的習性和強大,所以此時她的表情才會變得如此凝重而不安,猶豫了好一會兒後,她還是說:“歐陽大哥,你呆在這裏吧,我去幫師兄一起對付這些妖怪。”
“好,小心。”
歐陽少恭現在扮演的角色是一個戰五渣大夫,這種打鬥的事他能不摻和就不摻和,反正最後還是會平安解決的。只是為什麽這裏會出現玉鳶?難道這也是天墉城禁妖洞裏封印的妖怪?
不提歐陽少恭的疑惑,百裏屠蘇和風晴雪這邊已經有些招架不住了。
那三只姑獲鳥讓百裏屠蘇一個人來對付頂多只能殺掉一只,擊退兩只,倒不是太難對付,現在有了風晴雪幫忙,那就更容易了。真正難對付的,是那只玉鳶。
玉鳶是擁有上古神獸鳳凰血脈的妖怪,即使這血脈稀薄得可以忽略不計,但帶來的影響也是十分可怕的,同類的妖怪之中,玉鳶絕對是無敵的存在。這天墉城中能夠與玉鳶有一戰之力的人不過一掌之數,能打敗玉鳶的也就掌教真人和百裏屠蘇的師尊紫胤真人兩人而已。讓百裏屠蘇和風晴雪來對付玉鳶,這已經不是能夠用強人所難來形容的事了。
三只姑獲鳥的騷擾,外加玉鳶的攻擊,百裏屠蘇和風晴雪節節敗退,只能勉強保護自己不受傷,這還是那玉鳶沒出全力的結果。
歐陽少恭見二人如此狀況,心裏也有了計較,走到一個不引人注意的角落站好,雙手背在身後迅速結印,一道金色光芒悄無聲息地來到玉鳶身後,在它始料未及之時在它的背上留下了一道深深的傷痕。
百裏屠蘇和風晴雪不由得一愣,然後便轉頭看向四周,想找出是誰在幫他們,只是不管他們怎麽找也沒發現半個人影,心中更加疑惑了。
“唳——”玉鳶仰頭長嘯,憑借着靈力的牽引它隐約覺得這出手傷它的人就是躲在角落的歐陽少恭,雖然這個人類看起來根本不會武功,但本着寧殺錯不放過的想法它還是朝歐陽少恭飛了過去。
“小心!”
“歐陽大哥——!”
玉鳶的速度有多快?幾乎是身形一動便來到了歐陽少恭身前,即使百裏屠蘇和風晴雪拼命地往他這邊跑來,也只能在跑到半路的時候就眼睜睜地看着他被玉鳶抓住肩膀帶走。
“歐陽大哥!”風晴雪徒勞地叫了一聲,跌坐在地上自責地咬住了下唇,眼眶都有些濕潤了,“都怪我讓他呆在那裏,否則他也不會被玉鳶抓走了,都是我的錯……”
百裏屠蘇也狠狠地握拳,緊抿的唇角洩露出一絲憤怒的情緒,但他卻還是竭力平靜了下來,往玉鳶離開的方向追了上去。
風晴雪見狀,也顧不上再傷心自責,連忙從地上爬起來也跟着跑了過去。現在還不是自責的時候,她一定要把歐陽大哥找回來!
追着玉鳶離去的兩人都沒有疑惑,為什麽玉鳶誰都不抓,偏偏就抓了歐陽少恭。
四、受傷(捉蟲)
離翡翠谷不遠的一處山洞裏,歐陽少恭被玉鳶粗魯地丢在地上,還促不及防地被它狠狠地在肩膀上啄了一下,被啄的地方頓時出現了一個血洞。
歐陽少恭翻身坐起,即使此時他衣衫淩亂(被風吹的),還受了傷,臉色蒼白如雪,狼狽得完全沒有平時溫潤儒雅的翩翩公子的模樣,卻依然面色淡然無波,好像肩膀上的傷口不存在一樣,連一聲呻-吟都沒有。
玉鳶頗通人性,它懷疑歐陽少恭就是那個暗地裏出手傷它的人,于是二話不說就把他帶回了自己暫時栖身的洞穴。原本是想殺了他的,但是它現在受了傷,需要人的精氣療傷,于是便放過了他,只在他的肩膀上啄了一下洩憤。
“唳——唳——”
玉鳶走近歐陽少恭,身上泛起了淡淡的銀色光芒,光芒落到歐陽少恭身上時他只覺得身上一冷,然後就感覺到自己的精氣正在被緩慢地吸走。
哼!想吸他的精氣療傷?
歐陽少恭心中冷笑,正要趁此機會出手解決它,卻見一柄長劍從洞穴外飛來,在玉鳶身上受傷的地方又補了一記,疼得玉鳶也顧不上吸歐陽少恭的精氣,憤怒地轉身迎上了這柄劍的主人百裏屠蘇。
盛怒中的玉鳶已經出了全力,百裏屠蘇很快就負了傷。風晴雪見狀,也不再保留實力,取出自己的武器,一把精致玲珑的銀色斧頭抛向玉鳶,雙手飛快地變換印訣,萬千斧影凝于身後,手一揮便盡數朝玉鳶身上飛去。
“唳——”
玉鳶揚起雙翅在空中連扇幾下,一道道風刃擊碎了風晴雪的斧影,與此同時,一柄長劍破空而來,幻化出數十道劍影将玉鳶團團圍住,四面八方地刺向玉鳶。
趁着百裏屠蘇牽制住玉鳶的時候,風晴雪連忙跑到歐陽少恭身邊扶起他,看到他肩膀上的傷口時面露不忍,正想問什麽就聽到歐陽少恭揚聲道:“師兄小心!”
話音未落,百裏屠蘇就被玉鳶吐出的一團白色光團擊中,還被玉鳶的爪子狠狠地在背後抓了一下,然後震飛到歐陽少恭和風晴雪身邊,捂着胸口吐了口血。
“師兄!你沒事吧?”歐陽少恭伸手将百裏屠蘇拉了起來,自己卻扯到肩膀上的傷口,痛得倒吸了口涼氣。疼痛還是次要,他現在眼前已經出現了重影,人也昏昏沉沉的,腳步一晃,他險些倒下去,還好被百裏屠蘇扶住了。
“我沒事。”百裏屠蘇眉頭緊鎖地将歐陽少恭攬住,一摸他的手,冰涼得吓人,再一看他的臉色,已經白得近乎透明,頓時被吓了一跳,“你中了玉鳶的寒毒?”
“嗯,被它……啄了一下。”歐陽少恭極力維持着清醒,但卻只能渾身無力地靠在百裏屠蘇身上。
風晴雪已經顧不上他們二人,她正在費力同玉鳶周旋,使出了渾身解數才勉強擋住玉鳶如狂風暴雨般的攻擊。所幸在進入洞穴之前,百裏屠蘇放了求救的煙花,應該很快就會有人來救他們了,但是在此之前,她必須撐住!
只可惜,風晴雪是心有餘而力不足,在她的靈力告罄之後,就被玉鳶一翅膀閃到旁邊,撞在洞壁上暈了過去。
解決了風晴雪之後,玉鳶又轉而向歐陽少恭和百裏屠蘇走來,百裏屠蘇扶着歐陽少恭不停地往後退,很快兩人就已經退到了牆壁邊上,無路可退了。
玉鳶見狀,張嘴朝歐陽少恭吐出了一團白色光團,想置他于死地。百裏屠蘇咬牙擋在歐陽少恭身前,硬生生挨了這一擊,溫熱的血噴在歐陽少恭的身上,燙得他心中一顫,看向玉鳶的目光頓時冷厲如刀。
歐陽少恭環在百裏屠蘇身後的雙手交錯變換印訣,動作快得能看到虛影,在玉鳶察覺到不對勁避開之前一道金色光芒就以極快的速度從他手中彈出,瞬間刺穿了玉鳶的心髒,同時,一道巨大的藍色劍影突然出現,劍影也瞬間貫穿了玉鳶的心髒。
這回玉鳶是死得不能再死了。
殺了玉鳶後,那道劍影化為一名鶴發童顏的俊美男子,快步走到歐陽少恭和百裏屠蘇身邊,看到兩人都受了傷,神情又冷了幾分。
“師……尊……”強提着一口氣護住歐陽少恭的百裏屠蘇看到這人時,艱難地吐出兩個字後,就暈在了歐陽少恭的懷裏。
歐陽少恭也認出這人是百裏屠蘇的師尊紫胤真人,就放心地閉上了眼睛。他身上也有傷,而且還中了寒毒,雖然這對于他來說只是一次調息就能恢複的小傷,不過他現在扮演的角色是戰五渣啊戰五渣,總不能人家高手都暈了自己還醒着吧,只能果斷裝暈。
“哎!”紫胤真人連忙伸手接住自己真暈的徒弟和裝暈的徒侄,轉頭囑咐剛走進來的紅玉把那個昏倒的小姑娘和玉鳶的屍體帶回去後,就化為藍光消失了。
天墉城大殿之上,白發藍衣,相貌英俊的掌教真人朝陵端怒斥道:“我把這最後一關交給你負責,你是怎麽看的!怎麽會出現姑貨鳥和玉鳶?!啊!?”
陵端身體一顫,“撲通”一下跪在掌教真人面前滿臉慌張道:“弟子、弟子也不知道啊!剛才弟子去禁妖洞看過,封印着姑貨鳥的葫蘆口松了,那幾只姑貨鳥大概是因為這個原因逃出來的。但是玉鳶……弟子真的不知道玉鳶是從哪裏來的,掌教真人你要相信我啊!”
“你!……”掌教真人現在看到他就想起重傷昏迷的歐陽少恭和百裏屠蘇,還有脫力暈倒的風晴雪,一想到若是紫胤真人沒有及時趕到,他們三人很有可能會被玉鳶殺掉,他氣就不打一處來,恨不得上去狠狠踹他個幾腳。
“掌教真人,你先冷靜一點。”紫胤真人好脾氣地勸住氣得不行的掌教真人,“現在屠蘇和那兩個新弟子都還在昏迷中,我們得先查出這玉鳶從何而來,為何偏偏到了翡翠谷。若這是別人的有心算計,我們此時自亂陣腳,不是遂了他們的願嗎?”
“說的也是。”掌教真人也只是氣急了,在紫胤真人溫和的話語中也平靜了下來,冷冷掃了還誠惶誠恐地跪在地上臉色發白的陵端一眼,道:“陵端,芙蕖,你們二人和紅玉一起調查這件事。陵端,現在情況有異,本座就暫時不處罰你安排不當使師弟們陷入危險之事,等此事一了,本座再找你算賬!下去!”
“是。”芙蕖領命離開。
“是,多謝掌教真人!”陵端這才松了口氣,腿腳發軟地從地上站起來一步一步地慢慢往外挪,好不容易才走出了大殿。
在陵端苦逼地去找紅玉的時候,躺在臨天閣百裏屠蘇房間裏的歐陽少恭也裝暈裝得差不多,睜開了眼睛,環顧一周後,他看到本應負傷休息的百裏屠蘇端着藥從門外走了進來。
“你醒了。”百裏屠蘇走到床邊坐下,把藥遞給歐陽少恭,“該喝藥了。”
“多謝。”歐陽少恭接過一口飲盡,忽然想起他也受了傷,而且傷得比自己更重,便疑惑地道:“師兄,你不是也受傷了嗎?怎麽不去休息?”
“師尊已經幫我療傷,我的傷已無大礙。”百裏屠蘇拿走歐陽少恭手裏的藥碗放到一邊,見他想要起身,皺着眉又将他按了回去,“你身上的寒毒還沒解,躺着休息,有什麽事告訴我一聲,我幫你。”
寒毒?
歐陽少恭這才想起自己還中了毒,而且他還不能運功逼毒,只得順着百裏屠蘇的力度又躺了回去,“我沒事,師兄你也去休息吧,不用管我,你也被玉鳶打傷多次,怕是會留下什麽暗傷,還是多療養一段時間比較好。”
“嗯。”百裏屠蘇點點頭,起身走到不遠處的軟榻上坐下,将一早便放在桌子上早已涼透了的藥一飲而盡,苦得直皺眉。喝完藥便在榻上躺下休息了。
咦?他怎麽不回房間?難道這裏就是他的房間?歐陽少恭不解地又仔細打量了一番房間裏的布局擺設,最後哭笑不得地閉上了眼睛。沒想到這裏還真是他的房間。
……
歐陽少恭是被身上一陣陣的寒意驚醒的,他一睜開眼睛,就被不知因何而起的寒冷凍得打了個哆嗦,要不是看到床邊坐着一個容顏秀麗,氣質冷清的女子,他差點就下意識地運轉靈力驅散身上的寒意了。
紅玉——那名女子正給歐陽少恭把脈,見他醒來,又被凍得臉色發青,便把他的手塞回被子裏,又端起旁邊的藥遞過去,說:“我是守護劍閣的劍侍紅玉,略通醫術,其他弟子都叫我紅玉姐,你也跟着這麽叫就是。不過,你身上的寒毒我暫時沒辦法解,這藥也只能壓制一下,讓你不那麽痛苦而已。我會盡量想辦法幫你解毒,這幾天你就好好休息吧。”
“多謝紅玉姐。”歐陽少恭裹着被子坐起身,接過她遞來的藥慢慢飲盡。溫熱苦澀的汁藥滑過喉嚨,帶起了陣陣暖意流向四肢百骸,方才還冷得好像結了冰的身體瞬間溫暖了許多。
等他喝完藥,紅玉才又嘆了口氣,冷聲道:“現在你中了毒,我還不知何時才能研制出解藥,屠蘇因為保護不力,被掌教真人罰在後山面壁半年。他的傷比你還重,又不肯好好休息,真不知該如何勸他才好。”
“屠蘇師兄被罰面壁?”歐陽少恭倒是不知道這事,怪不得他沒有看到百裏屠蘇在房間裏休息,原來是被罰面壁去了,只是,“屠蘇師兄身上有傷,而且還是為了救我們才受的傷,掌教真人難道不能網開一面?”
“不行!若是你沒有受這麽重的傷,或許還有可能免了屠蘇的罰,只是……”紅玉起身走到一邊,眉頭皺得死緊,想必心裏也很是擔憂。
“這……”歐陽少恭沉吟片刻,忽然提出:“紅玉姐,我想見見掌教真人。”
紅玉疑惑地回頭,“你想做什麽?”
“求情。”
五、解藥
“掌教真人,”歐陽少恭撐着虛弱的身體在掌教真人身前跪下,一臉懇切道:“掌教真人,屠蘇師兄身上還有傷,您說他保護不力,但他為了保護我們也被玉鳶打傷,算是将功補過了,請您免了對他的處罰吧。”
掌教真人見歐陽少恭跪在地上的身體還有些虛弱地晃了一下,連忙俯身把他扶了起來,“你說的本座都知道,只是這畢竟不是小事,他保護不力害得幾個新弟子都受了傷,若是不處罰他,底下的弟子都不服氣,這門規如此,本座也不能因為他徇私,否則日後本座要如何打理天墉城。更何況這個處罰已經是最輕的了,他在後山呆着名為面壁,實則養傷,紫胤真人正在幫他療傷,你就不用擔心了。”
“是。”
歐陽少恭對此早有預料,聽到掌教真人這麽說也不再多問,緊了緊身上的披風就往後山走去。
一直聽紅玉說百裏屠蘇受傷很重,但具體受了多重的傷歐陽少恭并不清楚,他打算親自去看看。那天與玉鳶交手時百裏屠蘇被玉鳶的寒靈球打中了好幾次,應該也中了寒毒,他手裏倒是有解毒的藥方,只是需要煉丹爐來煉制,天墉城唯一的煉丹爐在劍閣,他不能進去。本來他是想把藥方給紅玉讓她來煉制的,畢竟自己現在的身體狀況不能像前世一樣在劍閣外跪上幾個時辰。但是沒想到紅玉根本不會煉丹,她說的“略通醫術”真的只是“略通”。
也罷,這些事還是等到他去看了百裏屠蘇再說吧,實在不行,那就跪吧,這次看在他身上有傷的份上,紅玉應該不會再讓他像前世一樣跪那麽久了。
後山涼亭中,紫胤真人正在運功給百裏屠蘇療傷。他受的內傷雖重,但修養一段時間就沒有大礙了。比較棘手的是他中了和歐陽少恭一樣的寒毒,紫胤真人雖然修為深厚,卻也只能助他壓制一下,沒辦法幫他逼毒,只能等紅玉研制出解藥了。
歐陽少恭走到涼亭前的時候,紫胤真人為百裏屠蘇療傷正好告一段落,感覺到涼亭外陌生的氣息,剛收功的紫胤真人和百裏屠蘇不約而同地轉頭看去,看到歐陽少恭之時,二人的反應卻大相徑庭。
這少年怎麽有些似曾相識?——紫胤真人。
他怎麽來了?傷不是還沒好嗎?——百裏屠蘇。
歐陽少恭不知兩人心中所想,施施然上前向紫胤真人行了一禮,說:“弟子歐陽少恭,見過執劍長老。那日多謝長老出手相救。”
“是你啊。”紫胤真人想起他就是那天與百裏屠蘇一起的人,臉色舒緩不少,擡手虛扶一下,道:“看你臉色不好,應該是身上的傷還未痊愈,就不必多禮了,過來坐下吧。”
“是。”歐陽少恭聞言也不推辭,攏了攏身上的披風,将身體嚴嚴實實地包裹住,走到百裏屠蘇身邊坐下。
歐陽少恭一走過來,百裏屠蘇和紫胤真人就同時察覺到他身上不通尋常的冰冷寒意,原本也在承受這種苦楚的百裏屠蘇當然知道這是由于他體內的寒毒作祟,而紫胤真人卻因此對他生出了一絲贊賞。
這寒毒入體的人,身上會不停地泛起寒冷之感,無論蓋多少條被子,穿多少件衣服,即使在三伏天裏坐在火爐旁也感覺不到任何溫暖,無時無刻不在承受着寒意侵身的痛苦。這歐陽少恭卻還能在這樣的情況下出來行走,與他人說話時也讓人覺察不出絲毫異樣,若非有着極堅毅剛強的心性,他是決計做不到這一點的。紫胤真人在心中暗道。
此時,被紫胤真人在心裏暗自贊賞的歐陽少恭卻與百裏屠蘇交談了起來。
“屠蘇師兄,你的傷好點了嗎?我以前是大夫,讓我為你把把脈吧。”歐陽少恭看着百裏屠蘇發白的唇色,眉心微蹙。
歐陽少恭臉上的擔憂之色自然被百裏屠蘇盡收眼底,想到他自己的傷勢未愈卻還不忘關心自己,一陣暖意湧上心頭,聽話地伸出手,“好。”
紫胤真人從短暫的感慨中回神,擡眼便看到了歐陽少恭正肅着臉在給自家徒弟把脈。他忽然覺得這少年着實有趣,自己的傷都沒痊愈,就跑來關心屠蘇了,他這究竟是因為屠蘇舍命護他,還是刻意借此機會接近屠蘇呢?只是不管他是前者還是後者,只要他不傷害屠蘇紫胤真人就不會管的,畢竟他不能一直将屠蘇拘在這天墉城中,孩子長大了終歸是要離開的。這歐陽少恭是個有天資有毅力的人,由他帶着屠蘇邁出這第一步其實也不錯。
歐陽少恭一直在用餘光注意着紫胤真人的反應,看到他臉上露出了微笑,心中并非不知道他在想什麽。只是他的想法未免也來得太早了些,就算自己接近百裏屠蘇是有所謀求,現在也不是出手的時機,更不可能帶着他踏出脫離天墉城的第一步。
心念急轉,歐陽少恭卻臉色未變,收回搭在百裏屠蘇腕上的手指縮回披風裏,柔聲看着他道:“屠蘇師兄,你曾幾次被玉鳶的寒靈球擊中,傷及了肺腑與經脈,好在傷勢不重,療養一段時日即可恢複。只是你身中和我身上一樣的寒毒,雖然暫時被執劍長老用靈力壓制下去,但時間一長定會再次複發,并非長久之計。如今唯一的辦法,就是盡快煉制出能夠解毒的丹藥才行,否則屠蘇師兄你還好,我就快要撐不住了。”語罷,他好像支撐不住一樣打了個哆嗦,整個人又往披風裏縮了縮。
百裏屠蘇見狀,伸出一只手按在歐陽少恭的肩膀上,努力将聲音放柔,道:“解藥紅玉姐已經在煉制了,少恭,你無論如何也得撐住!再撐幾日,我相信紅玉姐不會讓我們失望的。”
“我知道。”歐陽少恭也伸出手輕輕覆在百裏屠蘇搭在他肩上的手上,勉強揚起一笑,卻虛弱得沒有一絲往日的無雙風華。
百裏屠蘇唇角微抿,忍不住反手握住歐陽少恭冷得像冰一樣的手,想用自己的體溫将那只手變得溫暖一些,但也只是徒勞無功罷了。
亥時,劍閣門外,本應在房間裏休息的歐陽少恭此時卻站在紅玉面前,略顯憂心地提出想入劍閣借煉丹爐一用,當然,被紅玉斷然拒絕了。
“不行!劍閣乃天墉城重地,沒有紫胤真人和掌教真人的許可,任何人都不得私自入內,你還是回去吧。”
紅玉一臉堅定之色,根本不容歐陽少恭多說就要轉身走回劍閣,卻因為歐陽少恭跪在地上的舉動停住了腳步,用驚怒的目光看向渾身冷得直發顫,卻依舊跪得筆直堅決的歐陽少恭,怒道:“你不用跟我來這套!我說了不行就是不行!身體是你自己的,你這般糟蹋,是做給誰看?!”
“就是因為珍惜自己的身體,所以弟子才非借煉丹爐一用不可!”歐陽少恭靜靜地看着面前的臺階,兩縷劉海順着他清瘦不少的臉頰弧線垂落,更突顯出他隐藏在淡然表象下的堅定,“弟子手中有解寒毒的藥方,但是紅玉姐你不會煉藥,天墉城也沒有會煉藥的人,為了自己,也為了屠蘇師兄,弟子只想借煉丹爐三個時辰煉制解藥。若是掌教真人和執劍長老怪罪,一切責任由弟子來承擔,請紅玉姐通融通融吧。”
“……不行,解藥的事我會另想辦法,你就不用管那麽多了,回去休息吧。”歐陽少恭的理由太充分,紅玉想不出自己有什麽理由拒絕,但看守劍閣本就是她的職責和本分,她也不能因為歐陽少恭和百裏屠蘇兩個人就不顧身份,最後還是狠下心來拒絕了。
劍閣的大門慢慢關上,一切歸于平靜。
冰涼的地板上,歐陽少恭跪得筆直,蒼白發青的臉色和不斷湧上的寒冷與暈眩感也無法打消他的念頭,依舊固執而平靜地跪在地上。不管是前世還是今生,歐陽少恭都是那個歐陽少恭,認準了的事就絕對不會回頭,不達目的誓不罷休,即使是自己,他也可以拿來當籌碼,算計人心,豪賭一場。
劍閣內,紅玉無論如何都無法靜下心來修煉,眼睛閉了又睜,煩躁得不行。
一個時辰後,她拉開一點門縫,從門縫往外看,那個固執倔強的死小子還跪在那裏,憤憤地想:跪吧跪吧,我看你能跪到什麽時候!
兩個時辰後,她把門打開一點,那道筆直的身影依然還在,明明臉色已經難看得好像下一秒就會倒下去,卻一點要起身離開的意思都沒有,悶悶地皺眉:這家夥到底還要跪多久,差不多了吧。
三個時辰後,她把門拉開一半,歐陽少恭已經有些搖搖欲墜了,那形狀優美笑意彌漫的薄唇微微起皮開裂,溫潤如玉的雙眸卻閃爍着明亮堅定的色彩,不忍地咬牙:這人怎麽這麽死腦筋?他難道打算在這兒跪到天亮?
四個時辰後,她猛地把門打開,匆匆地走下臺階将已經面如金紙的歐陽少恭從地上拽了起來,劈頭就罵:“你是白癡嗎?居然在這裏跪了四個時辰!你知不知道自己身上還有傷應該好好休息!?蠢成這樣你是怎麽活到現在的!行了!我怕了你了!進去吧!”
“多謝紅玉姐。”歐陽少恭唇角微彎,向紅玉拱手道謝。
“不用謝了,要不是怕你真的跪死在劍閣門外,我也不會為你壞了規矩。”紅玉扶着歐陽少恭走進劍閣,又見他虛弱得站都站不穩,擔憂地問:“你現在這狀态……沒問題嗎?”
“沒問題的。”歐陽少恭頗有信心地點頭。
紅玉看他如此,就不再說什麽,帶他到煉丹爐前便坐在一旁閉目休息了。
歐陽少恭神情一肅,一點金光彈入煉丹爐下風,化為烈火熊熊燃燒起來。
……
耗時三個時辰,歐陽少恭終于把解寒毒的丹藥煉制出來,人也虛脫得就差直接暈過去了,但他還是強撐着囑咐紅玉把藥給百裏屠蘇送去才陷入昏迷,看得紅玉無奈的同時也有些好笑。
這人真是,怎麽感覺屠蘇在他心裏比他自己更重要呢?
六、好感要刷,仇恨要拉
“什麽?你說少恭為了煉制這解藥累得暈過去了?”百裏屠蘇猛地從床上坐起身,一向古井無波的語氣破地天荒地帶上了一絲急切,“那他現在怎麽樣了?”
“什麽怎麽樣,不就是回房再多躺上十天半個月了!”紅玉一說起歐陽少恭就覺得氣悶,但同時又不免有些佩服,“其實他會暈過去,也不完全是因為煉藥,之前為了能夠進劍閣借煉丹爐一用,他可是在劍閣外跪了整整四個時辰,到最後我實在不忍心了才放他進去的。屠蘇,雖然他煉這藥不完全是為了你,但是這份人情還是你欠他的,以後……對他好些,我看他是個知恩圖報的,性情也好,你能與他交好是再好不過了。”
百裏屠蘇放在被子外的手因為心情的變換握成拳後又松開,在聽到紅玉的話後點頭表示明白。
紅玉這才把裝着解藥的小瓷瓶遞給百裏屠蘇,“這就是解那寒毒的丹藥了,你趕緊吃了把毒解了,也免得紫胤真人再擔心你。”
“嗯。”百裏屠蘇接過瓷瓶,拔開瓶塞倒出一粒圓潤的丹藥塞進口中,和着茶水咽下,沒一會兒,就感覺四肢百骸的寒意都逐漸褪去,看來是這丹藥起了效果。
“怎麽樣?”紅玉見他服下丹藥後臉色微變,有些擔憂地問。
“嗯,解藥已經開始産生效用了。”百裏屠蘇簡單地說。
“那就好。”聽百裏屠蘇這麽說,紅玉明顯松了口氣,起身道:“那你休息吧,我先離開了。”
“慢走。”
百裏屠蘇目送紅玉的身影走出自己的房間,想了想,并沒有躺下休息,而是翻身下床穿好了衣服,出了門就直接往歐陽少恭的房間走去。
歐陽少恭現在還是住在臨天閣百裏屠蘇的房間裏,因為最近事情比較多,所以掌教真人也沒想起這茬,百裏屠蘇也堅持要他住在那裏,說是自己的房間比一般的弟子房要好一點,更适合歐陽少恭養傷,他也只好暫時住了下來。
安靜的房間裏,中間的香爐中升起袅袅輕煙,清淡的有着安神助眠的效果的香氣讓百裏屠蘇一進屋就覺得有些懶懶的。他進來之時恰好歐陽少恭正在服藥,見想去桌子旁倒水,連忙搶先上前倒了水用靈力加熱了以後才遞過去:“給你。”
“多謝。”歐陽少恭感激地笑笑,接過溫度剛好的茶水飲下。
對于百裏屠蘇的到來,歐陽少恭并不覺得奇怪,他向來都是不把自己身體當回事的那種人,前世他早就見識過無數次了。
“對了,屠蘇師兄,紅玉姐應該把解藥拿給你了,你服下之後感覺如何?”把杯子放回桌子上,歐陽少恭伸手讓百裏屠蘇坐下,自己也在床沿邊坐下,溫聲問道。
提起解藥,百裏屠蘇就想到紅玉跟他說的歐陽少恭為了煉制這解藥在劍閣外跪了四個時辰,又花費三個時辰煉藥,最後脫力暈倒的事,臉色就有些不好看了,語氣冷漠又夾雜着一絲關切:“解藥很好,我服下之後已經能感覺到體內的寒毒正在被緩慢祛除。但是不管怎麽樣,你都不能拿自己的身體開玩笑,在傷勢未愈的情況下到劍閣門外跪四個時辰,然後又馬不停蹄地開始煉藥,你也太不拿自己的身體當回事了。”
歐陽少恭無辜地眨巴眨巴眼,一邊驚訝他居然對自己說了這麽多字,一邊又忍不住好笑,他自己都拿自己身體不當回事但教訓起別人來倒是理直氣壯,不過……他這應該是在關心他吧?
“你放心吧,我有分寸的。”歐陽少恭失笑道:“其實我并沒有紅玉姐說得那麽不濟,只是若不裝得虛弱一點,她怎麽會放我進去呢,哎,只是苦肉計啦。”
苦肉計?跪四個時辰的苦肉計?
百裏屠蘇微微搖頭,“你的苦肉計也未免太苦了,跪四個時辰,你的膝蓋還好吧?”
被他一語戳中痛處,歐陽少恭也不覺得尴尬,點頭應聲道:“我的膝蓋确實有點疼,可能需要擦幾天藥,但也不是什麽大問題……”
“歐陽大哥我來看你了!”歐陽少恭的話說到一半,房門就被人急急忙忙地推開,一個穿着天墉城弟子服的美麗少女跑了進來,見歐陽少恭正醒着,興奮地想說什麽,誰知一轉眼就看到癱着張臉的百裏屠蘇,呆呆地問:“屠蘇師兄你怎麽在這裏啊?”
“我來看看少恭。”百裏屠蘇避開她過于清澈明亮的眼神,言簡意赅地說。
少恭?他們什麽時候變得這麽熟了?
風晴雪又開始看着百裏屠蘇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