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9)

裏屠蘇的身上,極其誇張地長呼了一聲。

“娘啊!終于到了!再不到江都我就快要撐不下去了!”

百裏屠蘇一眼都不往他身上掃,而是看向少恭,問:“現在已經到了江都,我們是直接去花滿樓嗎?”

“不必這麽着急。”風塵仆仆地趕了這麽久的路,即使以歐陽少恭的修為,面上也不由得露出些許倦色,道:“大家應該也累了,我們先找間客棧好好休息一下,明日再前往花滿樓也不遲。”

歐陽少恭都這麽說了,百裏屠蘇自然沒有異議。事實上,這一路上最累的人除了陵越就是百裏屠蘇了,明面上他們倆是隊伍中最強的人,所以警戒守夜出手對付不長眼的山賊妖怪這些事基本上都是由他們做的,他們又不是鐵打的,當然會累。

因為方蘭生的強烈要求,幾人就近在城門附近找了間客棧住了進去,不過這間客棧裏只剩三間房了,他們又懶得再去找其他客棧,便只要了這三間房。但是在分配的過程中,起了一點小小的争執。

風晴雪和襄鈴兩個人一間當然是毫無疑問,但在分配剩下的兩間房的時候方蘭生卻跑過去抱住了歐陽少恭的胳膊:“我要跟少恭一起睡!”

百裏屠蘇臉色一冷,什麽都沒說地看着歐陽少恭片刻,目光又下移盯着方蘭生抱住歐陽少恭胳膊的那只手,臉色不太好看。作為無辜躺槍者,歐陽少恭略顯無奈地揉了揉方蘭生的頭發,說:“小蘭,你不是不喜歡和別人一起睡嗎?現在三個人有兩間房,我還以為你會選擇自己一個人睡呢。”

此話一出,百裏屠蘇的神色是緩和了不少,方蘭生卻不樂意了,說得好像他是那種被嬌慣過頭的少爺一樣,皺眉道:“少恭你又不是別人,我們是總角之交,是手足之情,你還是我二姐未過門的姐夫,我和你一起睡怎麽了?就讓木頭臉一個人睡一間房吧!”

“哎呀別廢話了!你進去吧!”

這次不等歐陽少恭說話,襄鈴就走過去一腳把方蘭生踹進了一間空房裏,“啪”地一聲把門關上,任他在房裏如何哇哇大叫喊着“少恭救命”也不開門。早已知道這個結果的歐陽少恭眼中閃過一絲戲谑,對百裏屠蘇說了聲“我們也去休息吧”,便率先走入了最後一間空房中,百裏屠蘇緊随其後。

安頓下來後,歐陽少恭做的第一件事不是睡覺,而是洗澡。這半個月以來他都沒有好好地沐浴過一次,頂多就是拿水擦擦身子,對于一個把潔癖刻進骨子裏的人來說不知道有多難熬,現在好不容易安頓下來了,不洗澡難道還等着下個月再洗啊!

讓小二擡了桶熱水過來,歐陽少恭在屏風的遮擋下舒舒服服地洗了澡,換上一套白底銀紋,頗有魏晉遺風的長袍,發尾微濕的長發松松地系起垂在胸前,本就白皙如玉的肌膚被熱水蒸潤後閃爍着象牙一般瑩潤的光澤,整個人都透着一股慵懶閑散的氣息,比平日裏衣衫整潔,一絲不茍的模樣還要迷人得多。

算上他剛回到琴川那次,百裏屠蘇已經是第二次見他剛出浴時的樣子了,但還是沒有絲毫免疫力地呆了片刻,才不自在地別過頭去,準備找小二再拿一套被褥過來讓他打地鋪。

不料歐陽少恭卻拉住了他,聲音裏帶着些許笑意,一派自然地說:“屠蘇,這床很大,我們一起睡便是,不必委屈自己打地鋪了。更何況,我們又不是沒有一起睡過,在天墉城的時候我們就曾經抵足而眠,你現在不會是嫌棄我吧?”

“當然不是!”百裏屠蘇下意識地否認,反應過來後才發現自己回答的這一句就完全斷了他再想打地鋪的後路。

“既然不是,那就休息吧。”歐陽少恭裝作沒有看到他一臉窘迫的樣子,俯身鋪好了床之後便躺到了裏側,又朝百裏屠蘇道:“上來吧。”

看着歐陽少恭彌漫着倦意卻還強撐着睜開的雙眸,百裏屠蘇知道自己若是不睡的話他估計也會一直這麽耗着,便渾身僵硬地走過去躺下,強迫自己閉上眼睛,“睡吧。”

見狀,歐陽少恭才滿意地合上眼,不一會兒呼吸便趨于平和舒緩,已經睡熟了的樣子。

百裏屠蘇聽到耳邊的呼吸聲柔緩下來後,忽然睜開了眼睛,轉頭看着歐陽少恭平靜的睡顏,腦海中又浮現出他們在天墉城時那唯一一次同榻而眠時的場景。沒想到時間一轉眼就已經過去了那麽久,但他們曾一起經歷過的事情現在想起還覺得記憶猶新,難以忘懷。

往裏側湊近了一點,百裏屠蘇又聞到從歐陽少恭身上傳來的淡雅香氣,僵硬的身體慢慢放松了下來,他維持着面向裏側的姿勢沉入了夢鄉。

一夜好眠,無夢。

……

“砰砰砰!”一大清早的,歐陽少恭和百裏屠蘇還睡着的時候,嘈雜的敲門聲便響了起來,然後是方蘭生的大嗓門:“少恭!木頭臉!快點起床啦!太陽都快曬屁股了,你們怎麽還沒睡醒啊!”

百裏屠蘇睡眠淺,幾乎是敲門聲一響他就睜開了眼睛,走過去給方蘭生開了門,滿臉都是被打擾睡眠後的不悅:“一大清早的就過來擾人清夢,你自己不睡覺也不讓別人睡嗎?”

“什麽一大清早!現在都已經辰時三刻了,你們居然還在睡!我和襄鈴還有晴雪等你們下去吃早餐很久了!難道不知道早睡早起身體好這個道理嗎?诶,少恭呢?去去去,走開走開!”

方蘭生理直氣壯地推開百裏屠蘇走進房間裏,目光往屋內一掃,恰好看到歐陽少恭從床上坐起身,柔順亮澤的黑發從肩膀上傾洩而下,絕美的臉龐上帶着剛睡醒的慵懶和迷茫,眼中微帶了點水汽,被灑進屋裏的陽光折射出晶亮的光芒,宛如夜空閃爍的星辰。

秀色可餐。

↑↑↑以上是百裏屠蘇和方蘭生在看到剛睡醒的歐陽少恭時的第一想法。

不過,歐陽少恭其實一早就醒了,以他的功力,再怎麽疲倦只要休息兩三個時辰便足以恢複了,不需要太多的睡眠時間。之所以會露出這番慵懶神态,純粹是因為他躺了太久的原因,至于在別人眼裏此刻的他是什麽樣的,那他就不知道了。

“小蘭,一大早的你吵什麽?”許是剛醒過來,歐陽少恭的聲音較之平日低沉磁性了許多,還帶着一點小小的抱怨,聽得站在床前不遠處的兩人都覺得耳朵有點麻麻的。

百裏屠蘇用責備的眼神看着方蘭生:居然這麽冒冒失失地把少恭吵醒了,真是莽撞!

方蘭生也被這電力十足的一句話弄得忍不住在心裏暗罵自己:好端端的幹嘛要請纓來叫他們兩個起床!

彼時,對他們的想法一無所知的歐陽少恭下了床,就着木架上小二早上才送過來的井水洗漱淨手後,正打算換衣服,一回頭看見百裏屠蘇和方蘭生居然還站在那裏不知道在想什麽,既無奈又好笑地說:“你們兩個能否回避一下?我要更衣了。”

“哦哦!木頭臉快走快走!”兩人如夢初醒地回過神來,方蘭生直接就推着還沒洗漱更衣的百裏屠蘇轉身出了房間。

歐陽少恭更加無奈地搖頭,換下身上的衣服,又梳理好略微淩亂的頭發後,才走了出去,對背對着房門的百裏屠蘇說:“屠蘇,等下我讓小二給你送盆幹淨的水來,你洗漱換好衣服後便下來吧。”

“嗯。”百裏屠蘇依言點頭。

……

等到百裏屠蘇也整理完畢,下樓來與他們一同用過早膳之後,一行五人便出發前往花滿樓了。因為歐陽少恭有着上一世的記憶,知道花滿樓的确切地點,所以他們便沒有問路,而是直接就去了那邊。

花滿樓坐落于江都的西北處,前門正對着古樸的石橋,橋下流水潺潺,兩岸楊柳依依。古樸厚重的紅漆木門大敞,飛翹的檐角上垂挂着兩盞精致華麗的宮燈,燈下綴着紅色的絲縧,随風輕輕飄揚。走進花滿樓中,堂中擺設皆獨具匠心,細微之處用盡巧思,雕花木欄,紅木桌椅,哪怕只是一件不起眼的裝飾品,細看過去都能發現皆是精巧絕倫,華貴非常。這裏處處都彌漫着華美富麗之感,令人很輕易就能聯想到夜晚開張時這裏莺歌燕舞,歡聲笑語繁榮奢靡的景象。

方蘭生和襄鈴和風晴雪三人冒冒失失地闖進花滿樓後,就被這裏的精致奢華給迷花了眼,尤其是常年生活在幽都的風晴雪,她從沒見過這麽漂亮的地方,完全超乎了她的想象,禁不住看呆了。

緊随他們三人走進來的歐陽少恭和百裏屠蘇面上一派淡然平靜,前者是因為見得多了,絲毫不覺得驚豔訝異,後者則是對這些身外之物完全不感興趣,任它再如何美麗迷人,也入不了他的眼。

大堂中有不少女子在各做各的事,忽然見到他們五個人跑了進來,其中還有三個是容貌出衆的男子,頓時嬌笑着湧了上去将他們團團圍住。

“喲!這位小哥長得真是俊俏,看這打扮應該還是個俠客,姑娘我最喜歡這個仗劍天涯,行俠仗義的俠客了。”一個容顏嬌俏可愛的嬌小女子湊到百裏屠蘇身邊,纖長的玉指撫上百裏屠蘇緊繃的手臂,吐氣如蘭地道。

百裏屠蘇皺着眉推開她的手,一點也不吝啬地大放冷氣,但他的冷臉卻沒能吓走這些熱情的美人,反而還引來更加放肆的調笑。

歐陽少恭好整以暇地看着渾身都不自在的百裏屠蘇,唇邊勾着一抹淡淡的戲谑笑意,絲毫沒有要上前幫忙的意思。不過幸災樂禍是會付出代價的,因為下一刻他的懷裏就多出了一具柔軟馨香的身體。

“公子長得真好看。”不知道什麽時候擠進歐陽少恭懷裏的美貌女子伸出纖纖素手撫上他的臉頰,黑亮的鳳眸中水光潋滟分外勾人,柔聲道:“仙玉還是第一次見到這麽好看的男子呢。”

他能說他一點都不喜歡這句贊美嗎?

百裏屠蘇看到這一幕時神色一凜,雙指并攏運轉靈力,震開了圍繞在自己身邊的女子,還特別照顧了賴在歐陽少恭懷裏的那一位,她很是狼狽地倒退了好幾步跌坐在地上,白嫩的掌心都擦破了皮。

“诶!屠蘇!”歐陽少恭連忙按住百裏屠蘇的手,卻還是沒能及時阻止他,此舉雖然可以解了他們的圍,可是有可能會惹怒這裏的掌事人。

“是誰敢在我花滿樓搗亂!”一清亮如金玉相擊的聲音響起,尾音剛落,一道優雅纖細的倩影便出現在樓梯口。

說話的是一個身着紅色軟煙羅曳地長裙,外罩青色鑲暗銀寬邊薄紗,眉目精致如畫的女子。與其他巧笑倩兮的姑娘不同,她氣質清冷,面色冷肅,眉眼間自有渾然天成的高雅冷冽,令人不敢小觑。

二十三、又見天道

說話的女子從樓上走下,目光略帶不悅地看着歐陽少恭一行人,特別着重在百裏屠蘇身上停留了一下,才道:“我花滿樓雖然是風月之地,卻也是有規矩的,可不能容得你們在這裏放肆!”

歐陽少恭聽她語氣就知道她是動了真火,忙走到她身前,溫聲道:“這位想必就是華裳小姐吧,我常聽千觞提起你,今日一見,果然不同凡響。”

“你認識千觞?”華裳,也就是那個說話的女子在聽到“千觞”這個名字的時候,臉色便稍微緩和了一點,但那也只是對歐陽少恭,“看你的穿着與樣貌,你應該就是千觞常挂在嘴邊的歐陽少恭吧。”

歐陽少恭淺笑颔首,道:“正是,方才我的朋友不懂禮數,出手傷了這些姑娘,少恭在此替他道歉,還望華裳姑娘海涵。”

“既然是千觞的朋友,那此事便算了。”華裳的口氣溫和了不少,見他們這一行人中還有兩個女子,多少猜出了他們到花滿樓來的目的,卻還是故作不知地說:“我看,你們來這樣也不像是尋歡作樂的,有什麽事就說吧。”

“我們是來找錦娘的!”這次沒等歐陽少恭回話,被忽視了許久的方蘭生就搶先說道,“我們找她有很重要的事,你快讓她出來見我們吧!”

“你們來得不巧,昨日錦娘便離開了花滿樓,要是想見她,過些時候再來吧。”華裳對着方蘭生就沒有對歐陽少恭時那樣溫和了,不冷不熱地說完就想轉身上樓去。

“诶诶!”襄鈴連忙叫住華裳,朝她揚起了一個甜甜的笑臉,問:“那,她有沒有說她什麽時候回來啊?”

“沒有,她不過是借住在花滿樓,來去自由,她的行蹤我也不清楚。”襄鈴這一招對華裳無用,她連語氣都不變一下,頭也不回地說完就徑自上樓了。

襄鈴在方蘭生和其他陌生人身上百試百靈的招式第一次失效了,有些悶悶地嘟着嘴巴走到百裏屠蘇身邊。風晴雪見華裳不理會他們,一上樓便不見了蹤影,有些不知所措地看向歐陽少恭,問:“少恭,我們現在該怎麽辦啊?”

“是啊少恭哥哥,我們該怎麽辦啊?”襄鈴也向歐陽少恭投去詢問的目光。

歐陽少恭一回頭,恰好對上了百裏屠蘇裝滿了信任沉靜的眼眸,好像也在等他做決定的樣子,只得道:“事到如今,我們也只能等了。也罷,既然錦娘不在花滿樓,也不知道她什麽時候會回來,那我們不如就趁着等待的這些天好好地在江都游玩一番吧。”

“好耶!少恭,那我和襄鈴先走了!”

“少恭哥哥屠蘇哥哥,我們走了!”

說到游玩,最興奮的當屬方蘭生了,他歡呼了一聲後就拉着同樣興高采烈的襄鈴率先跑出花滿樓。

“那我也跟他們一起去了。”風晴雪笑着跟歐陽少恭說了一句,又急忙追上他們二人,“喂!你們兩個等等我啊!”

歐陽少恭見狀,雖然有些無奈,卻也為他們的活潑樂天而感到高興。心裏想着既然他們都走了,那他也和百裏屠蘇四處走走吧。

歐陽少恭對百裏屠蘇說:“屠蘇,我之前到過江都一次,正好現在有時間,我就帶你去看看這江都真正繁華美麗的景色吧。”

“好。”百裏屠蘇眼睛微亮,很幹脆地就應了下來。

……

江都一行,其他人都以為歐陽少恭是來找錦娘蔔算解決百裏屠蘇身上煞氣的辦法,但實則不然。歐陽少恭知道,錦娘便是在青玉壇服侍他的侍女素錦,當初他特意将燭龍之鱗落在青玉壇,現在應該已經被她撿到,并利用其蔔算過去未來,離開了青玉壇在花滿樓安身。

歐陽少恭之所以會這麽做,其實也只是打着既然歷史無法改變,那不如就多掌握一些已知線索的打算,這樣将來在想應對之法時,也不至于陷入毫無頭緒的境地。

至于他到江都來的真正目的,其實就是為了找可能還呆在這裏的天道安千世。來江都之前歐陽少恭就曾經想起上一次他與安千世分離時,她說自己會到江都住個十幾年的話,這次過來,就是為了找她問問看,有沒有解決百裏屠蘇身上煞氣的方法,畢竟她是天道化身,這世上大概還沒有她不知道的事。就算實在不行,那從她嘴裏摳出點線索來也好,總比漫無目的地亂找一通好。

不過,這些事歐陽少恭自然是不能告訴別人的,包括百裏屠蘇他們。這與信任與否完全無關,而是他和安千世約定,絕不能跟任何人說出她的身份。這天道化身本來就是驚世駭俗的存在,若是再被世人得知,那估計就要天下大亂了。

只是,雖然早就做着要去尋找安千世的打算,還做好了可能會找很久的準備,可歐陽少恭沒想到她居然這麽輕易就出現在了自己面前。

在給百裏屠蘇介紹江都一處很有名的景點時,歐陽少恭忽然覺得渾身寒毛都豎了起來,極度的危機感使他瞬間便進入了備戰狀态,朝讓他感到危險的地方看去,就看到了一身淡紫色長裙,手裏還拿着一串冰糖葫蘆的安千世站在不遠處的橋頭,見他看過去還向他揮揮手,笑得純良無害。

百裏屠蘇正在順着歐陽少恭的講述而眺望着遠處的碧水藍天,卻見他突然停下了介紹,反而凝眉看着另一個方向,便也不解地看過去,正好看到安千世對着歐陽少恭揮手的動作,眉心立刻不自覺地皺起。

安千世咬着冰糖葫蘆往歐陽少恭和百裏屠蘇這邊走過來,走到近前大概三步遠的地方就停下,笑眯眯地說:“少恭,我們好久不見啦!”

“确實,天……”“天道尊上”這四個字就在歐陽少恭嘴邊打算,差點脫口而出,還好他反應比較快,立刻便換成了另外的比較正常的稱呼:“千世姑娘。”

“別叫我姑娘,直接叫我千世就行。對了,”安千世的目光在百裏屠蘇身上轉了一圈,“你不給我介紹一下這位少俠?”

“哦,他是百裏屠蘇,我的好友,這次我來江都泰半原因是為了他。”歐陽少恭臉上笑意彌漫,與平時的溫和疏離相比多了一分欣喜。說完又看向百裏屠蘇給他介紹道:“這位姑娘叫安千世,是我在游歷四方時偶然認識的一位見多識廣的能人,我本打算若是此行見不到錦娘,便來找她,問她知不知道替你解除焚寂煞氣的方法,沒想到這麽巧,我們恰好遇上了。”

“千世姑娘。”百裏屠蘇聞言,對歐陽少恭點點頭,然後向安千世拱手行了一禮。

“不用客氣,叫我千世就行了。”安千世十分豪氣地擺擺手,低頭咬了一顆糖葫蘆在嘴裏,有些含糊不清地問:“少恭,你剛才說什麽焚寂煞氣的,是不是和上古七大兇劍之一的焚寂劍有關?”

歐陽少恭“嗯”了一聲,道:“正是。不如你先跟我們回我們落腳的客棧,再慢慢說吧。”

“行,走吧。”

客棧房間裏,安千世拎起茶壺給自己倒了杯茶,端在手裏卻不喝,而是輕輕搖晃着杯子,看着杯中的茶水因為她的動作攪出一個小小的漩渦,“你是說,這位百裏少俠體內有焚寂劍的煞氣?我看不止,應該還有一半焚寂劍的劍靈,而且也是因為這一半劍靈的存在,本該早就死去的百裏少俠才得以活下來。要解除焚寂煞氣就勢必要分離與百裏少俠的靈魂融為一體的焚寂劍靈,而百裏少俠估計在劍靈離體的那一刻就會死去。這麽說的話,你們還要繼續往下問嗎?”

“這……”歐陽少恭被安千世這麽一長串話下來說得愣了一下,轉頭與百裏屠蘇對視了一眼,眼睫微顫,“那千世,你就沒有……兩全的辦法嗎?”

“兩全的辦法?當然有,不過,你們可能沒辦法做到哦。”安千世豎起一根手指在歐陽少恭面前搖了搖,道:“特別是,在你們還有一個隐藏在暗處,和你們有着相同想法,卻不同目的的敵人時。你們的一舉一動都被敵人看在眼裏,可你們連敵人的身份都不知道。這種情況下,若是輕舉妄動,吃虧的是你們自己哦!”

“敵人?是了,那群神出鬼沒的鬼面人。”安千世的話意有所指,歐陽少恭略一回想便明白她的意思,但這并不代表他同意安千世的話,一臉正色地道:“雖然我們确實有一群身份未明的敵人,但是千世你也不能肯定,我們就一定無法做到你所謂的那兩全的方法,起碼,也該給我們個機會讓我們試試,不是嗎?”

“少恭說的對。”百裏屠蘇想都沒想就順着歐陽少恭的話往下說:“再苦再難的時候我都撐過來了,那群鬼面人很有可能就是滅我烏蒙靈谷一族的兇手,我遲早也要與他們交手,與其坐以待斃,不如……”

“先發制人。”歐陽少恭接上他未完的話,說完,兩人還相視而笑,默契得讓安千世覺得牙疼。

“喲!還挺有默契,我還以為你們會說主動出擊呢。不過也是,你們現在連敵人是誰都不知道,主動出擊什麽啊,先發制人,以不變應萬變,再引誘敵人率先出手,你們只要随機應變方可。”安千世把歐陽少恭的所思所想一一說出,又促狹地笑看他們二人,道:“我說少恭,你好像還是一點都沒變嘛!”

“既然已經确定是敵人,心慈手軟反而是大忌,無法直接行動,那麽提前做些打算,也是理所應當吧。”歐陽少恭并不因為她的話而為之所動,眼中流露出淡淡的笑意,透着一股子寒涼。

百裏屠蘇心裏微動。他剛才感覺到,歐陽少恭周身的氣勢有一瞬間變得極其淩厲,但在他反應過來之前又快速地消散無影,變回了原本的溫和淡泊。不過,也就是這短短的一瞬間,似乎讓他接觸到了一個……不一樣的少恭。

“那好吧,既然你們這麽有志氣,我就不潑你們冷水了。”安千世放下手中晃了半天的茶杯,手肘撐在桌子上支着下巴,道:“只是少恭,你也知道我身份特殊,有些事不能直接告訴你們,只能略做提示——在你們此行的下一站,就有你們需要的東西,或者說……信息。”

下一站?

歐陽少恭與百裏屠蘇面面相觑,皆不明其意。等回過神來的時候,安千世已經不見了,桌上還放着她一口都沒喝的茶,裏面的茶水竟然還像剛倒出來一樣溫熱。

……

另一邊,在街上與風晴雪走散了的蘭鈴二人組此時走到了郊外,兩人都對江都的路不熟,不知不覺間就迷路了。

方蘭生擡起手擋在額前遮擋着刺眼的陽光,環顧四周,對站在自己身邊的襄鈴說:“襄鈴,我們是不是迷路了?怎麽走着走着就走到郊外來了?”

“我怎麽知道!”襄鈴走了半天累得不行,拿手當扇子一邊在臉邊扇風一邊沒好氣地說:“你不是說讓我跟着你走,其他的不用我擔心嗎?現在好了,我們不僅跟晴雪姐走散了,又迷了路,你說該怎麽辦呀!”

方蘭生幹咳兩聲,放下手拍着不算厚實的胸膛說:“那什麽……襄鈴你放心,我一定可以找到路帶你回去的,你不要擔心。”

“行了!你少廢話了,快點找路吧!”襄鈴氣呼呼地瞪了他一眼,嘟着嘴四處尋找起他們來時走的路。

方蘭生吃了個小癟,不過他天性心胸豁達,也沒放在心上,就當作是襄鈴女孩子無傷大雅的小脾氣了。只是他雖然向襄鈴誇下了海口,但從小他就不擅長認路,現在又到了一個完全陌生的地方,這可真好,差點連方向他都不會認了,只好左右看看有沒有人路過,想找人問路。

就在兩人都在專心找路之時,忽然聽到前方的樹林裏傳來一聲清喝:“妖孽!還想跑!”

話音剛落,方蘭生和襄鈴就看到一束藍色的光追着一只通體火紅的巴掌大的小鳥從樹林裏激射而出,向着他們二人這個方向而來。那小鳥和藍光的速度都很快,幾乎是眨眼間就來到了方蘭生的面前,那只小鳥更是直接撞進了他的懷裏,巨大的沖擊力差點沒把他撞倒在地上,但也讓他後退了好幾步才穩住身體。

藍光落地化為一英俊沉靜的青年,只見他一手拿着個小巧玲珑的葫蘆,另一只手揚起在空中畫出金色符印,然後盡數落在那撞進方蘭生懷裏的紅色小鳥身上,手一收,那只鳥便化為紅光落入他手中的葫蘆裏。

“這是怎麽回事啊……”方蘭生呆呆地還有點沒反應過來,看着青年的眼神也帶着三分恍惚,頗有些呆頭鵝的神韻。

“哎呀呆瓜!你的衣服着火了!”襄鈴見他那副傻頭傻腦的樣子,連自己胸前的衣服都着火了也沒發現,頓時氣得一巴掌拍在他的額頭上,又連忙伸手想幫他拍滅衣服上的火焰。

“啊?啊!我的衣服怎麽着火了!”

方蘭生被襄鈴這一記威力不俗的“如來神掌”拍醒,一低頭才發現自己胸口的衣服确實被不知道怎麽燒起來的火燒掉了大半,連忙用力地在着火的地方拍拍拍,最後還是那個青年看不過去了,才出手幫他滅了火。

“嘶……好燙!好痛!”好不容易身上的火終于滅了,方蘭生卻感覺胸前的皮膚一陣陣被灼傷的刺痛,外衣也被燒掉了一大半,模樣極為狼狽,不過他還是朝那個收了小鳥又幫他滅了火的青年道謝道:“多謝公子出手,呃……幫我撲滅了衣服上的火。對了,我身上為什麽莫名其妙地起火啊?附近又沒有什麽燭火之類的東西,難道我還會***不成?”

方蘭生的說法把青年逗笑了,随意地擺擺手說:“不必客氣,你身上之所以會着火,是因為方才那只鳥妖撲到了你懷裏所致,鳥妖身上有護體靈火,接觸到你的衣服當然立刻就燒起來了。”

“哦,嘶……疼疼疼……”方蘭生忽然覺得胸口一陣劇烈的疼痛,疼得他幾乎無法呼吸,差點沒倒在地上。

青年和襄鈴連忙一人一邊扶住他,襄鈴焦急地問:“呆瓜,你怎麽了?是不是剛才被火燒到了?”

方蘭生疼得說不出話,只能勉強地點點頭算是回答。青年沉着臉撥開他身上僅能蔽體的內衫,看到他被鳥妖的護體靈火燒到的地方都泛起了紫黑色,還有一絲絲細細的紋路向四面八方蔓延開來,臉色不太好看地說:“那鳥妖的護體靈火中居然含着咒毒,這位小兄弟被靈火燒到,咒毒已經侵入心脈。只是咒毒種類多樣,我無法判斷他中的是哪一種,必須馬上找懂醫術的高人為他診治!”

“啊?!”方蘭生發出了一個單音節,又強忍着疼痛斷斷續續地說:“上、上次是屍毒,這次……這次是……咒、咒毒,為什麽……倒黴的總是我……啊……”

“哎呀你快別說話了!”襄鈴急得都快哭出來了,又想起歐陽少恭不就是一個神醫嗎,連忙對青年說:“大哥哥,我們認識一位神醫叫歐陽少恭,他現在就在江都的路遙客棧裏,只是我們迷了路,你懂不懂回客棧的路啊?”

“歐陽少恭?你們也認識少恭?算了,現在不是說這些的時候,我們快去路遙客棧!”青年聽到襄鈴的話時明顯愣了一下,問題就忍不住脫口而出。不過問完後他也不待襄鈴回答,便一手攬着已經半昏過去的方蘭生,一手抓住襄鈴的手,使出騰翔之術離開了此地。

二十四、大師兄

剛見過安千世的歐陽少恭和百裏屠蘇還沒來得及喘口氣,又被抱着方蘭生突然出現在他們面前的陵越吓了一跳,百裏屠蘇還下意識地擺出了防禦的姿勢,在看清是陵越後才松了口氣。

“大師兄,你怎麽會在這裏?”歐陽少恭從百裏屠蘇身後走出,又看到陵越懷裏抱着面色發青,嘴唇泛紫的方蘭生,忙上前問:“小蘭這是怎麽了?”

一邊的襄鈴喘着氣,拍了拍急促起伏的胸口,說:“少恭哥哥,你快幫呆瓜看看吧!這個大哥哥說呆瓜好像中了什麽什麽咒毒的,聽起來好像很危險的樣子!”

歐陽少恭聞言,也來不及多問他是如何中了咒毒,便讓陵越将方蘭生抱進了他的房間裏,而後在床邊坐下,伸出二指輕輕搭在方蘭生的腕脈之上,片刻後,又察看了他胸口的灼傷一番,才微一嘆息,起身走到桌邊坐下。

“少恭,蘭生的傷勢如何了?”百裏屠蘇不知道襄鈴所說的咒毒是什麽,只能粗略地這麽問。

襄鈴原本安靜地站在一邊,不敢弄出絲毫動靜怕影響到歐陽少恭為方蘭生診治。但是現在見他已經把過脈,卻又不提方蘭生的傷勢,反而沉着臉不知在想些什麽,連忙跑到他身邊問:“少恭哥哥,呆瓜他怎麽樣了?不會有事吧?”

豈料歐陽少恭聞其詢問,再度嘆息一聲,淡然道:“蘭生身上的灼傷倒是無礙,只是皮肉傷,過些日子就會自行痊愈。但是他所中的咒毒卻有些棘手,我現在僅能探出這咒毒的種類,但解毒之法卻依舊毫無頭緒。”

一直站在床邊默然不語的陵越忽然道:“咒毒共有二十三種,每一種毒性不同,發作時呈現出的症狀也不同,而且這二十三種咒毒中,只有十一種有解,剩下的十二種均是見血封喉,觸之即死。這位小兄弟現在既然還或者,中的應該是那有解的十一種咒毒之一,少恭你已經辨別出種類,難道也不知解法?”

“所謂咒毒,便是咒怨為主,毒只不過是次要的。”歐陽少恭唇角一彎,露出個淡然淺笑來,不知是不是百裏屠蘇的錯覺,他總覺得歐陽少恭在說到“咒怨”二字時眼底游離着森冷的光芒,但不過一瞬又被他收斂起來,道:“咒怨,可拆開來看成兩種事物。一是咒,咒分為多種,如修道之人所用的符咒,魔道中人的蠱咒,前者多浩然正派,後者則陰毒狠戾。二是怨,怨一般指的是枉死之人的怨氣,這種怨可大可小,但不管是大是小,都會危害世間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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