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11)

夢生夢魇之人,這些人不是互為親人就是互為伴侶,都是因着心中或血緣的牽挂和羁絆才在夢中找到了他們想找的人。大師兄你與小蘭以往素不相識,又都是男子,不可能是伴侶,少恭就只能猜測你們是否是血親兄弟了。”

原來是這樣。

陵越只是一時激動,冷靜下來後便又恢複了往日的沉着鎮定坐回椅子上,喝了一杯茶定定神之後才道:“其實,我也有這種猜測,蘭生他……就是我從小失散的親弟弟虎子,他的左手手臂上有一道傷疤,是他小時候不小心燙傷的,我不會記錯。”

果然,他就知道陵越已經認出來了,只是今生未免也太快了。

歐陽少恭心中暗自嘆息,看來不管是前世還是今生,方如沁都注定留不住這個弟弟。不過即便是如此,他也不會卻誤導陵越,一來陵越和方蘭生都有自己的判斷和決斷,二來他也無法阻攔這對親兄弟在未來某一刻會相認之事。

只是,該說的話他還是要說。

“大師兄,有些話我知道對你來說很不公平,但我不得不說。”歐陽少恭知道,他現在開了話頭,就停不下來了,但還是繼續往下說:“不管小蘭是不是你的弟弟,是不是方家的血脈,他都是琴川方家獨子,肩上背負着為方家傳宗接代的任務。即使他并非方家血脈,但方家将他養育成人,對他寄予厚望,他的二姐更是為了他至今待字閨中,這些都是事實,人力無法改變,我希望大師兄你能夠慎重做出抉擇。你要明白,不論是失去他現在的家,還是你這個多年未見早已沒有記憶的哥哥,對于小蘭來說都會很痛苦,前者給予他新生,後者與他流着相同的血液,都是他割舍不下的羁絆,請你務必慎言,慎行!”

歐陽少恭的口才非一般的好,這一通話下來若是陵越再不明白他的意思,那他這麽多年也白活了。只是雖然已經想好了該如何選擇,陵越心裏依舊鈍鈍的痛,那是他找尋了多年,虧欠了多年的弟弟!這些年了,他無時無刻不在懊悔,如果當初他沒有走開,是不是現在虎子就可以陪在他身邊。好不容易終于找到了他,可是為了他的幸福和未來,他們卻不能相認,不能讓他知道自己這個哥哥的存在,這讓他如何不難過,不心疼。

看到陵越臉上一閃而過的痛苦和不舍,歐陽少恭即使再怎麽鐵石心腸,也不免有些于心不忍,頓了頓,還是将自己已經咽下去的話又說出來:“大師兄,你也別太難過了,不是不讓你們相認,而是現在時機未到。”

“……我明白。”陵越強自打起了精神,神情嚴肅認真,剛才短短一瞬的頹然好像只是歐陽少恭的錯覺一樣,現在他又變回了那個不茍言笑,嚴謹肅穆的天墉城大師兄,“少恭,謝謝你跟我說了那麽多,你放心,我知道該怎麽做對他才是最好的。另外,這段時間我會暫時跟在你們身邊,一是助你們尋找解決屠蘇身上的焚寂煞氣之法,二是奉了師尊之命,保護屠蘇。”

“真是太好了,有大師兄在,我們又多了一份助力。”聞言,歐陽少恭這次是發自內心感激紫胤真人。這一路上必定艱險無比,他不好出手,有陵越在他們可就安全多了,紫胤真人真是做了件非常不錯的事。

陵越勉強揚起一個微笑。

話說到這,兩人已經沒什麽可聊的了,就結了賬出了茶樓,打算回客棧去。

豈料途經一酒館,就見一黑衣,長發,相貌英俊卻落拓不羁的男子從酒館裏大步退了出來,正好撞在歐陽少恭身上。

“哎!你……”歐陽少恭面色不愉地正想将人推開,正好對上那人擡起的臉,頓時驚訝喚道:“千觞?”

“少恭,怎麽是你啊?”被喚作千觞的男子趕緊從歐陽少恭身上退開,驚訝了沒一秒鐘就反應過來了,還讨好地笑着幫他拍去身上被自己弄上的灰塵,“少恭啊,我們真是好久不見了,今日還真是我的幸運日,剛來了個好心的小兄弟幫我付了酒錢,現在又遇到了少恭你,着實走運!走運啊!”

聽着這極其有個人特色的話,歐陽少恭失笑不已。

這黑衣男子就是尹千觞,也就是歐陽少恭的好友了。歐陽少恭沒想到自己昨日才用符鳥跟他傳訊,今天就在這裏見到了他,不得不說,确實很走運啊!

不過,還有更走運的呢!在歐陽少恭正想與尹千觞說些什麽的時候,就看到百裏屠蘇從酒館走了出來,他看到歐陽少恭和陵越時還不禁愣了一下。

“師兄,少恭,你們怎麽在這裏?”百裏屠蘇問完,又轉眼看向樂呵呵地靠在歐陽少恭身上的尹千觞,壓下心裏突然升起的不悅,又問:“少恭,你認識……這位尹公子嗎?”

“他是我一位許久未見的好友。”歐陽少恭笑道:“好了,這裏不是說話的地方,我們先回客棧吧。”

“嗯。”百裏屠蘇點點頭。

幾人并肩往客棧的方向走去。

二十七、瑾娘(上)

尹千觞接過歐陽少恭遞來的茶一口氣灌了大半,才擦擦嘴邊的水漬,說:“我是想着,少恭以前沒事可不會找我,這次估計有事需要我幫忙,所以一接到符鳥傳訊我就趕來了江都。好在我本來所在的地方離江都也只有半天的路程。不過……來到江都後酒瘾上來了,去酒館裏喝完了酒發現自己忘帶錢袋……還好這位小兄弟仗義替我解了圍!”尹千觞說到後面也有點不好意思了,摸着後腦勺幹笑起來。

“其實也沒什麽大事,讓你這麽匆匆忙忙地趕來倒是我的不是了。”歐陽少恭微微笑了笑,也知道自己這個老朋友的性子,并不怎麽在意。只是忽然想起自己還沒給他們互做介紹,又忙道:“我差點忘了,屠蘇,這位就是我曾對你提起的好友,尹千觞。千觞性格較為灑脫豪放,這些年一直都在江湖中行走,消息靈通,而且會不少法術,這次我找他來就是想讓他幫我們一起尋找解決你體內的焚寂煞氣之法。千觞,這位是百裏屠蘇,我曾經的師兄,現在的知己,為人穩重內斂,就是不太喜歡說話,你可不要帶壞他。”

歐陽少恭最後一句話裏的調侃之意顯而易見,尹千觞佯怒道:“少恭,什麽叫我不要帶壞他,我平時不就是沒事愛喝點小酒嗎?兄弟,你可別聽他瞎說,有空我請你喝酒去,然後再給你講講江湖上的趣事啊!”

大大咧咧的尹千觞還是讓百裏屠蘇頗有好感的,聽到這話微微勾起嘴角,“千觞大哥願意幫助我尋找解決煞氣之法是屠蘇之幸,這酒理應我請。”

“客氣!客氣啊!”尹千觞臉上露出一絲不贊同的神色,道:“少恭的朋友就是我尹千觞的朋友,說這些話就太客氣了,不過這酒嘛,我們倒是可以一起喝,無所謂誰請誰嘛!”

“呵呵。”歐陽少恭淡笑着搖頭,語氣溫柔得近乎無奈,“你啊,就先別只顧着酒啊酒的了,既然來到江都,難道不打算到花滿樓去見見你那位紅顏知己,華裳姑娘嗎?”

尹千觞恍然大悟地一拍大腿,道:“哎呀!少恭不說我都忘了,怪不得我總覺得有什麽事沒做呢,這就去,這就去!”

說着尹千觞便起身往外走,那副風風火火的樣子一點都沒有成年男子成熟穩重的風度,倒像是個涉世未深的毛頭小子,若不是歐陽少恭早就了解到他不羁表面下深沉理智的心,興許他也會被尹千觞的外表欺騙過去。

目送尹千觞離開,歐陽少恭搖搖頭,正轉頭想跟百裏屠蘇說什麽,忽然聽到客棧外響起了風晴雪驚訝到極點的聲音:“大哥!?”

百裏屠蘇一愣,下意識地看向歐陽少恭,問:“發生了什麽事?”

歐陽少恭眸光一閃:“不知道,我們出去看看。”

兩人說完,便各自離開了自己的座位走出客棧,正好看到風晴雪抓着尹千觞的袖子,滿臉不敢置信地叫他“大哥”的樣子。

尹千觞一臉茫然,一邊想掙開風晴雪抓住他袖子的手,一邊還是和平日一樣沒個正經地說:“這位姑娘,光天化日的你想幹什麽啊?雖說我長得有那麽一點帥,不過你一個女孩子家家的也不能逮着我就叫大哥啊,要矜持!矜持你懂不懂?……诶少恭,屠蘇,你們在那邊看什麽,過來幫我啊!”

歐陽少恭見狀,雖然心裏清楚他就是風晴雪的哥哥風廣陌,但現在還不到他身份暴露的時候,還是依言走過去,看了看又驚又喜的風晴雪,道:“晴雪,怎麽了?”

“少恭,我……”風晴雪咬着下唇,一副不知該怎麽說的樣子,但仍然緊抓着尹千觞不放,糾結了許久才說:“少恭,你還記得我跟你說過我離開幽都一是為了尋找蘇蘇,二是為了找我大哥的事嗎?”

“記得,怎麽了?難道……”歐陽少恭轉眼看向尹千觞,故作驚訝道:“難道你認為千觞就是你大哥?”

風晴雪對“認為”二字不太認可,加重了語氣道:“他和我大哥長得一模一樣,肯定是我大哥!試問這天底下怎麽可能有兩個長得如此相像的人!”

“我說妹子……不是,姑娘,你這話說的我就不同意了。”尹千觞一改剛才對風晴雪的不耐,正色道:“天下之大,無奇不有,怎麽就不可能有兩個長得相像的人了?再說了,我根本就不認識你,在我的記憶裏也絕對沒有你這麽大的妹妹,你一定是認錯人了,認錯人了!”

“我……”

風晴雪還想再說什麽,卻被歐陽少恭攔住了,他湊近風晴雪身邊,壓低了聲音道:“千觞的情況有些特別,等一下我再與你細說,現在先放開他吧。”

風晴雪不清楚歐陽少恭為什麽忽然對她說這幾句話,不過出于對他的信任,還是乖乖地松開了尹千觞,依依不舍地看着他跟歐陽少恭道謝然後倉皇逃離的背影,臉上一陣失落。

百裏屠蘇雖然也不知歐陽少恭是何用意,但并沒有多問,因為他覺得歐陽少恭既然這麽做一定有他的想法,于是便用安靜的眼神看着他,等他解釋。

不得不說,即使這一世百裏屠蘇與歐陽少恭嚴格說起來已經不算互為半身,但他依然是最了解歐陽少恭的人,這一點從他此時的做法中就可見一斑。

歐陽少恭也沒讓百裏屠蘇和風晴雪失望,尹千觞一走遠,就立刻出言解釋道:“千觞他昔年受傷被我所救,雖然保住了性命,但失去了以前的記憶。所以晴雪,他現在是不是你大哥還有待觀察,不要妄下結論,千觞那句話說得對,天下之大,無奇不有,你怎麽就知道這世上沒有兩個長得一模一樣的人呢?”

确實,歐陽少恭早就知道尹千觞就是風廣陌,是風晴雪的大哥,可他不能說,一來,說了之後他無法解釋自己是怎麽知道這件事的,畢竟尹千觞已經失去了記憶自己都忘了此事。二來,尹千觞的态度擺明了就是不願意再回想過去,前世風晴雪都那麽肯定他就是自己大哥了,他都能堅定不移地一口否認,就算歐陽少恭說了也沒用。既然如此,那他不如先讓風晴雪做些心理準備,好讓她在一次又一次被尹千觞否認的時候不至于那麽失望。

此刻風晴雪臉上露出的表情,讓歐陽少恭知道他的目的已經達到了,她既震驚又失落地在嘴裏反複呢喃:“受傷……失憶……失憶……”

“晴雪,你就別想那麽多了。”也許是風晴雪黯然神傷的樣子讓百裏屠蘇有些看不下去了,他難得地伸手拍拍她的肩膀,笨拙地安慰道:“說不定千觞真的不是你大哥……或者,他可能是你大哥,但他已經失憶了,不是故意不認你的,你別太難過了。”

百裏屠蘇的安慰對于此時的風晴雪來說無異于效果顯著的良藥,她立刻就打起了精神,明亮清澈的大眼中閃爍着自信和堅定的神采,握緊拳頭道:“蘇蘇你不用擔心,這些我都明白。不管他是不是我大哥,我都一定會找出真相的!”

歐陽少恭失笑。看來今生,這一對還是挺有可能的。

……

中午剛過午時,等所有人都用完午膳後,歐陽少恭忽然提出再到花滿樓去一趟,這讓其他人都很是困惑,百裏屠蘇更是第一個就問出口。

“少恭,我們不是知道解決焚寂煞氣之法就在我們的下一站了嗎?為何還要到花滿樓去呢?”

“是啊少恭,你不會是想去找裏面那些如花似玉的姑娘吧?這可不行!”喜歡和百裏屠蘇唱反調的方蘭生這次倒是難得與他站在同一戰線上,只是說的話暴露了他本質為“豬隊友”這個事實。

“休得胡言!少恭不會做這種事!”百裏屠蘇立刻就呵斥道。

“诶!怎麽就不可能了?我……”

“哎!小蘭!”歐陽少恭連忙打斷方蘭生的話,要是由着他這麽胡攪蠻纏下去,自己到明天都不可能把話說完,“我去花滿樓不是為了找什麽姑娘,而是找瑾娘,這次有千觞在,華裳姑娘應該不會再為難我們。千世雖然告訴我們,下一站就能找到我們需要的東西,可是我們現在并不知道下一站是什麽地方,所以還是要請瑾娘為我們蔔算一番的。還有就是,你們其他人應該也有想問的事,所以花滿樓我們還是要去的。”

“對對對!我也想問問,那位尹千觞是不是我的大哥,我一定要去!”歐陽少恭一提,風晴雪才想起自己确實有想問的事,連忙說道。

“還有我還有我!”襄鈴慢了風晴雪一步,第二個舉手,“我想問……我娘在什麽地方。”

“既然事關焚寂煞氣,我自然與你們一同前往。”陵越也一口答應。

“那我們就一起去!”聽了歐陽少恭的話方蘭生才知道是自己想岔了,不過這熱鬧他還是要去蹭的,“而且,我也想問問看我什麽時候才能遇上我的姻緣,我二姐關心這事可久了,這次就順便問一下。”

方蘭生的話卻是讓歐陽少恭一驚,雖然臉上沒顯露出來,但心裏極是疑惑。前世方蘭生對襄鈴的感情可謂是至死不渝,只是天意弄人,最後他由于心中愧疚而娶了孫月言為妻,怎麽這一世他卻好像并不是很喜歡襄鈴一樣,還說要問自己的姻緣?

想不通的歐陽少恭索性就直接問他,方蘭生的回答則讓歐陽少恭又一次感慨自己重生後居然改變了這麽多事。

“我是很喜歡襄鈴啊,她又漂亮又可愛的,如果她有危險的話我就算是犧牲自己也會保護她。不過我對她不是那種男女之間的喜歡,是朋友之間的,你們別想得那麽複雜。”

襄鈴聽到方蘭生的話,也一點都不意外地點點頭,說:“是啊,要是呆瓜有危險的話我也會保護他的。”

兩人說得一臉理所當然,卻不知歐陽少恭心裏已經因為他們這簡簡單單的兩句話而掀起滔天巨浪。他聽方蘭生說過他與襄鈴的相遇,是在極其危險的情況下,也許就是因為這樣,所以方蘭生才沒有對襄鈴萌生出男女之情,反而由于他們一起經歷過生死困境而演變成了更加深刻的生死之交吧。

百裏屠蘇見歐陽少恭臉色嚴肅,好像在想什麽很重要的事情,就疑惑地問:“少恭,你在想什麽?”

“哦,沒什麽。”歐陽少恭從自己的思緒中抽身離開,道:“好了,既然大家都有想問的事,那我們現在就出發去花滿樓吧。”

“好,我們走吧。”歐陽少恭的話音剛落,百裏屠蘇就第一個站起身,等其他人也都起身後,便一塊兒往客棧外走去。

二十八、瑾娘(下)

第二次來到花滿樓,衆人還是險些被這裏的美麗迷了眼,只是大堂裏卻安安靜靜的一個人都沒有,就連上次他們見到的那些煩人的姑娘都不見了蹤影,更別說那個來去如風的華裳了,這倒是讓受騷擾最多的方蘭生大大地松了口氣。

“這裏就是花滿樓?”陵越左右看了看,不知怎麽的,一向不喜歡這些煙花風塵之地的他對這個地方卻沒有太大的抵觸心理,只是因為空氣中過于濃郁的脂粉香味微微皺了眉。

“是啊。”方蘭生點點頭,又抓抓臉,頗有些困惑地說:“可是這裏怎麽跟上次我們見到的不太一樣啊?好像……好像變安靜了很多,那些姑娘都不見了,華裳姑娘也不見了。”

“現在是白天,這裏不開張,所以才顯得冷清一點吧。”雖然這麽說,但歐陽少恭還是覺得這裏處處彌漫着一股詭異的氣息,暗暗警惕起來,又提議道:“不如我們到樓上去看看吧。”

“好,我來開路。”百裏屠蘇說完,走到了最前頭去,小心翼翼地第一個踏上了那木制的臺階。

歐陽少恭跟在百裏屠蘇身後,是第二個走上樓梯的人,見他們兩個走上去都沒事後,方蘭生也興沖沖地往上走,誰知剛踩到第八個臺階,腳下木制的為求美觀而做成半镂空的臺階居然從中間斷開,一路下滑又踩斷了兩個臺階,才狠狠地摔到走在他後面的陵越懷裏。

陵越接住方蘭生的時候因為沖擊力往後退了兩步,差點撞上風晴雪,好在他順利穩住了自己的身體,就是下巴被方蘭生的額頭撞得有點疼。

“蘭生,你沒事吧?”好不容易站穩的陵越顧不上自己生疼的下巴,第一時間就問捂着額頭呻-吟的方蘭生有沒有事。

方蘭生揉揉額頭,龇牙咧嘴地說:“我是沒事,不過我的額頭有事,疼死我了!這什麽破樓梯,這麽不結實!”

“呆瓜,我看是你太重了吧!”襄鈴不屑地撇撇嘴,用嘲笑般的口吻說道。

“什麽我太重?明明就是這臺階做得不結實,偷工減料,還害我差點從那麽高的地方摔下去!”方蘭生大聲地反駁襄鈴的話,又在那破損的臺階上狠狠補了一腳。

這樣的變故大家都未曾料到,歐陽少恭見出現了這種狀況,沒多想地就說:“既然樓梯壞了,那小蘭,大師兄,還有晴雪襄鈴你們就留在下面吧,我跟屠蘇上去察看就可以了。”

“好。”陵越很幹脆地答應,還不忘囑咐道:“你們小心,有事就大喊一聲,我會上去幫你們的。”

“知道了。”

歐陽少恭與百裏屠蘇對視一眼,沒有多說什麽就繼續往上走。不過有方蘭生的前車之鑒,他們落腳時都小心了很多,雖然他們并不怕摔下去,但小心一點沒有壞處。

兩人走到了樓上,簡單地商量了一下,打算分頭去找,畢竟這上面房間還是挺多的,雖然還是安靜得不像話。

歐陽少恭往左邊走,他輕輕地推開離自己最近的一扇房間的門,探身看了一下,沒看到有人在裏面便退了出來,又往下一間走。這樣一間間找了六七間後,他終于在第八間房裏看到了兩個被綁起來的昏迷過去的人,一個是尹千觞,還有一個是……

“素錦?不,瑾娘?”歐陽少恭被這突如其來的發現驚了一下,很快又回過神來急忙上前給他們松了綁,又一一叫醒他們二人,才問:“千觞,這是怎麽回事?你們怎麽會被人綁在這裏?還有素錦,你怎麽也在這裏?”

“公子……”已經化名為瑾娘的素錦見到歐陽少恭時眼中還是忍不住閃過一絲眷戀和愛慕,一臉虛弱地倒進他的懷裏,氣若游絲地說:“公子……我也不知道、是怎麽回事,只是一下子便被人打暈了。”

歐陽少恭雖然不喜她的舉動,卻也沒有推開她,而是轉頭看向還在揉着太陽穴看起來似乎很難受的尹千觞,又問:“千觞,這裏到底發生什麽事了?”

“我也不知道,我和瑾娘一樣都是被人打暈,但是沒看清打暈我的人是誰。”千觞放下手,有些煩躁地說完,又好像想起了什麽似的左右看了看,驚道:“華裳,華裳呢?華裳去哪兒了?”

尹千觞忙着找他的華裳,歐陽少恭也低聲安慰了瑾娘兩句。正好這時,百裏屠蘇推門走了進來,看到歐陽少恭懷裏抱着個人時神色冷了冷,道:“少恭,我剛才在最右邊角落裏的那間房間裏發現了一名女子,好像是上次我們來的時候看到的那位華裳姑娘。”

“華裳!”尹千觞一聽到百裏屠蘇說出“華裳”這兩個字,立刻就起身飛奔出了房間,往他說的房間跑去。

“诶!”歐陽少恭來不及阻攔,眼睜睜地看着他離開,只好扶着佯裝虛弱的瑾娘在一邊的椅子上坐下,說:“我們先下樓跟大師兄他們商量商量吧,我覺得這裏一定發生了什麽不尋常的事。”

“嗯。”

……

一陣忙亂之後,尹千觞扶着華裳和瑾娘也下了樓,在一張桌子旁坐下,忽然氣惱地狠拍了一下桌面,震得桌上的茶具都跳了一下。

“千觞,你冷靜一點。”歐陽少恭拍拍他的手,轉而看向還在裝柔弱的瑾娘,道:“素錦,既然你就是花滿樓裏精通蔔算的瑾娘,那你不妨算算,這裏之前究竟發生了什麽事,我們也好及時想出應對之法。”

華裳聞言,在瑾娘沒說話之前便回絕道:“不行!瑾娘現在身體虛弱,不宜蔔算,還是讓她休息片刻吧。”

“不用了華裳姐。”瑾娘握住華裳的手,揚起一個柔和的笑容,聲音低弱無力道:“公子說得對,現在的當務之急就是要弄清楚這裏之前發生了什麽,我的身體并無大礙。”

“可是……”華裳還想再勸,卻見瑾娘一臉堅定,只好将勸說的話都咽了回去。

瑾娘淡笑着點頭,笑容倒有幾分神似歐陽少恭,卻顯得刻意了些,柔聲道:“公子,瑾娘蔔算時不能被外物打擾,所以得到樓上廂房內才行,我這便上去蔔算,還請大家莫要驚擾了我。”

歐陽少恭點點頭,“好,你去吧,如果身體實在不舒服,就不要勉強。”

“多謝公子關心,瑾娘自有分寸。”瑾娘向歐陽少恭福了福身體,然後輕移蓮步上了樓去。

等瑾娘進入一間廂房裏後,許久都一言不發的風晴雪忽然道:“蘇蘇,你們有沒有覺得,剛才那個瑾娘,好像是在模仿少恭啊,她的一言一行,還有笑容,似乎都是在刻意地向少恭靠攏,總有種很奇怪的感覺。”

風晴雪雖然涉世未深,但她畢竟是幽都靈女,天生聰慧,又善于察言觀色,所以瑾娘舉止中的不自然她一眼就發現了。

她這麽一說,襄鈴也立刻點頭附和道:“是啊!我也有這種感覺。不過她模仿得一點都不像,少恭哥哥笑起來可比她好看多了!”說完,還對歐陽少恭露出一個單純可愛的笑容。

陵越不解地蹙眉問道:“你們說她在模仿少恭,為什麽?”

“還有什麽為什麽,當然是因為她喜歡少恭了!”方蘭生一臉我是過來人的樣子說道,說完又嗤笑了一聲,非常不屑地說:“不過啊,她那根本就是畫虎不成反類犬,笑成那樣還好意思模仿少恭,我說少恭你招惹的都是些什麽人啊!”

“休要胡言!”歐陽少恭沒開口,百裏屠蘇倒是先冷臉呵斥了一聲,又道:“瑾娘是女子,少恭是男子,怎麽可能模仿得相像,莫要亂說。”

這話可就不對味兒了,方蘭生用探究的目光上上下下來來回回打量了他幾遍,冷不丁問:“我說木頭臉,這會兒你怎麽幫起那個女人說話來了?平時就你最護着少恭,今天怎麽不見你說什麽?”

百裏屠蘇眉心緊鎖,冷冷地掃了他一眼頓時就讓他如墜冰窟,“我只是實話實說,女子與男子如何可比?她再怎麽模仿也只是做無用功,何須多言。”

方蘭生幹咳了一聲,磨磨蹭蹭地蹭到襄鈴和陵越中間,低聲道:“這木頭臉心情好像不太好啊。”

“誰讓你那麽多廢話,惹屠蘇哥哥生氣!”襄鈴沖他皺了皺鼻子,“活該!”

歐陽少恭不知道他們的話題是怎麽偏到自己身上的,為了不讓他們繼續将這個話題延伸下去,他也只能裝作沒聽見在一邊沉默,殊不知他的沉默反而讓百裏屠蘇周身的氣壓愈發地低,這回連陵越都覺出了一點不對勁。

一旁,挑起了這個話題的風晴雪正支着下巴看着尹千觞發呆,她的目光實在是太直白了,根本沒想過要掩飾一下或者隐晦一點。要不是她的眼中沒有半分愛慕之情,華裳都要發飙了,被直勾勾地盯着的尹千觞更是覺得壓力比山還大,向歐陽少恭投去求救的目光又被他選擇性無視,只能賠着笑臉和華裳東拉西扯,說了一大通有的沒的,心裏希望着瑾娘快點蔔算完下來。

總算不負千觞所托,沒一會兒瑾娘便出了廂房姿态優雅地從樓上走下來。這回大家是都看出她在模仿歐陽少恭了,就連歐陽少恭也不得不承認這個事實,只是她美貌有餘,氣質卻過于柔媚,模仿起歐陽少恭優雅且透着三分矜貴的舉止時有種與她氣場相悖的感覺,所以看上去多少有些不自然。

瑾娘下了樓便直往歐陽少恭身邊走,若不是他兩邊的位置分別坐了風晴雪和百裏屠蘇,說不定她就要湊到人家身邊了。但就算如此,她的距離也沒遠多少,在歐陽少恭對面的位置上坐下,眼波流轉的雙眸直直地看着他,溫柔地道:“方才我蔔算了一番,但所得之事寥寥無幾,想必是有高人暗中阻撓。不過,即使如此,我多少也算到了一些東西。”說完,将一張紙條推至歐陽少恭面前,笑臉瑩瑩地看着他。

歐陽少恭像無視尹千觞一樣無視掉她成捆投來的秋波,拿起紙條一看,頓時微微瞪大了眼。

“怎麽了?”見歐陽少恭面露驚訝,百裏屠蘇不解地問。

“沒什麽。”歐陽少恭很快便收起了臉上驚訝的表情,将紙條遞給百裏屠蘇,“花滿樓出事似乎與自閑山莊,青玉壇,雷嚴,還有……”歐陽少恭猶豫着看了百裏屠蘇一眼,他已經憤怒地捏碎了紙條,又道:“還有鬼面人有關。”

瑾娘本來在目不轉睛地看着歐陽少恭,此時看他們二人看了紙條之後神情都不太好看,特別是對“鬼面人”這個字眼十分地在意,微露困惑道:“鬼面人,于公子你們很重要嗎?瑾娘在蔔算時并不清楚除青玉壇和雷嚴外其他兩個詞的意思,只是卦象中有所顯示,我便寫上去了,有何不妥嗎?”

“不是,只是和屠蘇的身世有關,他比較在意,看來我們得到自閑山莊去一趟。對了,”歐陽少恭避重就輕地将話題扯開:“要勞煩瑾娘幫我們再蔔算一次,看此行是否有兇險,我們也好提早做出防範。”

說到這個,瑾娘的表情嚴肅了許多,道:“我已經幫公子順勢算過,此行風險極大,公子務必要多加小心。那雷嚴……公子也認得,是青玉壇的壇主。公子離開青玉壇後,雷嚴壇主找了你許久,你可千萬小心莫要與他碰上了。”

“我知道了,我們并不是現在就要出發,一定會從長計議。”歐陽少恭沒想到這一世他們會直接跳過青玉壇,血湖,甘泉村三個地方,直接到自閑山莊,不過這樣也好,他就不必再跟雷嚴虛與委蛇,委屈自己。

說着,他還轉頭看了百裏屠蘇一眼,那一眼裏包含的意味實在太明顯,是讓他冷靜下來,不要亂了陣腳。一切都還沒有定論,若是現在便方寸大亂,那接下來的路他們也不用走了。

只不過,讓歐陽少恭更沒想到的是,其實他們并不是跳過了這些地方,而是到達這些地方的順序改變了而已。可惜等他知道的時候,很多事情都已經無法避免了。

二十九、靜閣

一大早起來發現自己的“枕邊人”不見了該怎麽辦……啊呸呸!方蘭生小小地唾棄了一下自己的用詞,然後看向過來問他少恭去哪兒了的百裏屠蘇,讪笑道:“我也不知道啊,我這不剛醒來嗎?少恭大概是出去買東西了吧,你別瞎操心那麽多。”

百裏屠蘇沉默片刻,轉身走出了方蘭生的房間。不過他可沒有放棄,而是繼續想去找歐陽少恭,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這麽緊張,只是在遵循自己內心的想法,好在不需要他再多找,歐陽少恭就已經自己出現了。

“少恭。”百裏屠蘇迎到剛走到客棧門外的歐陽少恭跟前,問:“少恭,你去哪兒了?”

“哦,我帶晴雪和襄鈴去花滿樓找瑾娘了,見你正睡着就沒叫醒你。”歐陽少恭簡單地解釋了一句,又問:“怎麽了?找我有事嗎?”

百裏屠蘇抿着唇角,眼中閃過一絲不自在,搖搖頭說:“沒事。”

你的表情可不像是沒事啊。

歐陽少恭見他不願說,也不多問,朝他揚揚手裏的東西,說:“正好,我去花滿樓的時候千觞讓我帶些糕點回來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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