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15)

。大哭一場後終于恢複過來的方蘭生送走了葉沉香,然後嘻嘻哈哈地對百裏屠蘇說:“木頭臉好樣的啊!剛才要不是你替少恭擋了這一下就該他受傷了,我替我二姐謝謝你啊!”

百裏屠蘇無視他最後一句話,免得自己忍不住又去戳他的痛處。陵越沒見過方蘭生的家人,現在聽到他用這麽親昵的語氣說出“我二姐”這三個字,心裏還是有一點點的不舒服的,于是在這一點點不舒服快要擴大成很多點不舒服之前,他當機立斷地轉移話題:“少恭,屠蘇的傷沒事吧?”

歐陽少恭答道:“匕首刺得深了些,但只是皮肉傷而已,只要暫時不要用到左手就不會有事,按時上藥,過個幾天就好了。”

聽到身為大夫的歐陽少恭這麽說,一直提心吊膽地看着百裏屠蘇傷口的風晴雪和襄鈴也都松了口氣,放下心來後,襄鈴低聲問:“屠蘇哥哥,你的傷口疼不疼?”

百裏屠蘇擡起另一只沒受傷的手摸摸襄鈴的頭,說:“我沒事,不怎麽疼。”

“屠蘇兄弟沒事了的話,我們不如先離開這裏吧。”尹千觞拍拍百裏屠蘇沒受傷的那邊肩膀,“一會兒雷嚴說不定要追來了,現在你們的事情已了,我得去幫華裳找花滿樓失蹤的那些姑娘,你們還是先離開自閑山莊比較好。”

“我陪你一起找!”風晴雪脫口而出道。

尹千觞當然立刻拒絕:“那不成,你一個小姑娘留下來,要是被雷嚴發現了我可能保護不了你!”

風晴雪堅持道:“我可以自己保護我自己!”

“好了,你們別吵了。”歐陽少恭打斷了尹千觞還想繼續拒絕的話,“雷嚴抓花滿樓的人只是為了引我們進來,現在被抓的人大概都已經回到花滿樓了,況且,來這裏要找的東西也找到了,所以我們還是一起離開吧。”

尹千觞看看歐陽少恭,半信半疑地猶豫了一會兒,最終還是對他的信任占了上風,就點點頭道:“好吧。”

打定了離開的主意後,幾人也沒什麽好收拾的,立刻就離開了這個院子。

在走出院子之前,走在最後的方蘭生忽然被什麽東西絆了一腳,低頭一看,原來是一塊翠綠通透的碎玉,沒多想就便俯身撿了起來,随手塞在懷裏,然後又一蹦一跳地跟上了大部隊。

他們離開後不久,雷嚴便帶着大批青玉壇弟子氣勢洶洶地沖了進來,在看到院子裏已經人去樓空時,氣得一巴掌拍碎了身邊的那面牆。

三十六、千機銅盤

自閑山莊的事已了,離開之後,尹千觞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花滿樓看看那些失蹤的姑娘有沒有回來,方蘭生則是回房間睡覺,襄鈴和風晴雪換了身新衣服後就上街閑逛,美其名曰——放松心情。至于被風晴雪說是最沒情趣的歐陽少恭,百裏屠蘇和陵越這“天墉三人組”,當然是留在客棧裏大眼瞪小眼(劃掉)總結本次行動的得失。

歐陽少恭從懷裏拿出一塊青銅色,巴掌大小,形狀不規則的碎片一樣的東西放在桌上,臉上流露出掩飾不住的喜色,道:“這次前往自閑山莊,一是因為有鬼面人的消息,二是為了尋找解決屠蘇身上煞氣的方法,鬼面人之事雖然沒有太大的進展,但是第二個目的,我已經完成了。”

百裏屠蘇和陵越同時一愣,沒多久又都露出欣喜和驚訝的神情。

“少恭,你的意思是……”百裏屠蘇看着桌面上那塊不知道是什麽東西的碎片,眼裏迸發出明亮的期待的光芒。

“沒錯。”歐陽少恭點點頭,肯定了他的猜測,然後拿起那塊碎片輕輕摩挲,微笑道:“千世說,解決焚寂煞氣的方法就在我們的下一站,原本我将信将疑,直到在自閑山莊的幻境裏,我發現了這個——千機銅盤的碎片。”

“千機銅盤……”陵越在嘴裏默念了一遍這個名詞,眉心微皺,好像在思索着什麽,下一刻又擡起頭,用古怪的目光注視着歐陽少恭手中的碎片:“少恭,你說這是千機銅盤的碎片?能夠回溯時間,甚至逆天改命,重塑靈魂的那個千機銅盤?”

歐陽少恭答了一句“正是”,将碎片遞給好奇的百裏屠蘇,然後說起他找到這碎片的過程。

原來,當時燭龍之鱗得到了青玉思南佩中的靈力幫助,還原了自閑山莊百年前的光景,并将當時發生的一切全都重演了一遍。事實上,歐陽少恭對此很是不解。燭龍之鱗确有還原某地舊時光景的能力不假,但它卻沒有在缺少媒介的情況下将過往重演一遍的能力,方蘭生不是晉磊,而是晉磊的轉世,他失去了前世的記憶,真正能夠充當媒介的是青玉思南佩。可青玉思南佩畢竟是死物,單憑其中賀文君的一魂一魄很難支撐着還原一切。所以他為了找出真正的媒介,就趁着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方蘭生的前世晉磊身上時,暗中将整個幻境走了一遍,終于在碧山派的後山中發現了一處奇怪的地方,在那裏,他找到了這塊碎片。

當時歐陽少恭并不知道這就是千機銅盤的碎片,不過他看得出,整個幻境的中樞就是這塊碎片,無論這是什麽,一定都大有來頭,就毫不猶豫地收了起來。直到幻境即将消散之時,這塊碎片忽然有了莫名的反應,把一些不屬于歐陽少恭的記憶片段傳進了他的腦海,他才知道,原來這就是千機銅盤的碎片,也是安千世指引他們去找的東西。

所謂的千機銅盤,在上一世歐陽少恭是從未聽說過的,這一世他也是在某一次與安千世聊天中聽她提起,了解不多,只知道這是一件神器,由盤古精氣所化,具有回溯時間,逆天改命和重塑靈魂的能力。只是由于這樣的能力太過逆天,一旦被世人得到,必定會使世間秩序大亂,所以盤古消失之前被封印到了一個只在傳說中出現的地方。而這塊碎片,就是進入那個地方的鑰匙,當然,在此之前,他們得再找到兩塊碎片才行。

“千機銅盤遺落在世間的三塊碎片,一塊是進入千機城,也就是封印着千機銅盤的地方的鑰匙,一塊是通往千機城的地圖,還有一塊,是啓動千機銅盤必不可少的樞紐。”歐陽少恭道,“你們手上的這一塊就是進入千機城的鑰匙,我們必須得再找到另外兩塊才行。只要可以找到千機銅盤,利用它的回溯時間及重塑靈魂這兩大能力,就可以抽出屠蘇體內那一半的焚寂劍靈,然後為他修複受損的靈魂,這樣不僅可以驅除煞氣,也能讓屠蘇免去性命之憂,一舉兩得。”

“原來如此。”百裏屠蘇恍然點頭,翻轉着手中的千機銅盤碎片,雖說千機銅盤名字裏帶着個“銅”字,但觸感卻溫涼細膩如上好的翡翠。

陵越還是有些不放心,思索良久後又問:“可是少恭,千機城和千機銅盤畢竟只存在于傳說中,我們真的、可以找得到嗎?”

歐陽少恭輕嘆一聲,其實他也不知道能不能找到,但是既然他們手裏已經有了一塊碎片,就沒有再放棄的道理。況且這條路是天道化身指給他們的,應該不會有假才對。思及至此,他道:“不管能不能找到,我們總要嘗試一下,現在我們手裏已經有了一塊碎片,也沒有放棄的理由。”

“是啊師兄,我相信我們一定可以找到的。”百裏屠蘇也堅定地說道,尋覓多年終于看到了希望的他無論如何也是要試上一次的。

陵越并未堅持己見,見歐陽少恭和百裏屠蘇都這麽有信心,他也就不再給他們潑冷水,點了下頭算是同意了他們的決定。

……

另一邊,方蘭生趴在床上,手裏拿着自己在自閑山莊裏撿到的那塊碎玉翻來覆去地打量着,看了半天都沒看出個所以然來。這好像就是塊普通的碎玉,而且還是品質不怎麽好的那種,半點光澤靈氣也沒有。

陵越推開門走進來,一轉眼看到方蘭生手上的東西,一邊取下背在身後的佩劍一邊問:“蘭生,你手上拿的是什麽?”

“你說這個啊?”方蘭生有氣沒力地朝他揚了揚那塊碎玉,說:“我也不知道是什麽東西,好像就是塊碎玉,我在自閑山莊裏找到的。”

陵越放下佩劍的手一頓,肅了表情走過去拿過碎玉,仔細地察看了許久,越看越覺得不對勁,但是到底哪裏不對勁他又說不上來,最後又還給方蘭生。

“這東西我也不知道是什麽,少恭見多識廣,也許他知道,你等一下拿給他看看吧。”陵越說。

“我知道了,反正這肯定不會是什麽好東西就是了。”方蘭生努努嘴,随手把碎玉丢在一邊,趴在枕頭上沒一會兒就睡着了。

與此同時,客棧中庭。

一彎新月高高地挂在深藍的天幕上,月華如水,在青石地上灑下大片銀色的皎潔清輝。

歐陽少恭舉着千機銅盤碎片,月光透過半透明的碎片,在地上影射出一行米粒大小的文字,是前秦及之前所用的大篆。過了沒多久,這行文中又漸漸隐去,任由歐陽少恭如何轉動碎片也沒有再出現。

大篆嗎,這麽古老的文字,會不會和秦始皇陵有關系……

歐陽少恭收起碎片,轉身回了房間。他打算先去翻翻随身帶着的古書,看那行字到底是什麽意思,說不定這些字有可能就是下一塊碎片所在的地方。

但是他才剛走到房間門口,就因為看到坐在房間裏的方蘭生手裏舉着的東西而露出了訝異的神色。

“玉橫碎片?”歐陽少恭聲音比之平常略高一點,裏面蘊含的驚訝一覽無遺,随即他便走到方蘭生身邊,冷着臉問道:“小蘭,你是從哪裏得來此物?”

“少恭你認識啊?”方蘭生沒想到歐陽少恭還真認識這塊碎玉,見他臉色不太好看,趕緊把東西遞過去,說:“這是我在自閑山莊裏撿到的,我也不知道是什麽東西,所以拿過來找你問問。對了少恭,這到底是什麽?你反應挺大的,難道是什麽寶貝?”

“寶貝?不,此乃上古珍寶,卻也是邪惡之物。”歐陽少恭揚手将玉橫丢到了桌上,口氣中隐隐的怒意把方蘭生吓得縮了縮脖子,沒敢接話。

百裏屠蘇和陵越商量完事情,走回房間時恰好聽到歐陽少恭帶着怒氣的話,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的他疑惑地問:“少恭你怎麽了?是不是蘭生又惹你生氣了?”

“我?關我什麽事……”方蘭生正想大呼冤枉,但是一看到歐陽少恭冷下來的表情,把到了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

“我沒事。”難得失态的歐陽少恭很快就收拾好了心情,餘光一掃桌面上看似平凡無奇的玉橫碎片,眉頭又皺了三分,“只是小蘭撿回來了一個禍害,我不知道該如何處置而已。”

“禍害?少恭是說,這塊碎玉?”百裏屠蘇順着歐陽少恭的目光看到了桌上的玉橫碎片,不太明白為什麽他說這個看上去十分普通的東西是禍害,于是上前拿在手裏打量了一番,“可是少恭,這不過就是一塊碎玉而已。”

歐陽少恭從他手裏拿走玉橫碎片,舉在眼前細細察看,平靜的眼底隐隐流露出森然的寒意,雖然不是對着百裏屠蘇和方蘭生,卻也讓他們感覺後心發涼,一時間竟然說不出話。

好在歐陽少恭很快就收起了這股外放的冷意,面沉如水,道:“此物名玉橫,乃上古至寶,有引靈之效,據說玉橫能煉制出長生不老,及令人起死回生的丹藥。”

起死回生?百裏屠蘇心裏一動,卻沒有表現出來。

“那這不是好東西嗎?”方蘭生忍不住插嘴道。

“好東西?不,你錯了。”歐陽少恭将玉橫輕輕放回桌上,垂落在頰邊略長的劉海掩去了他唇角冰冷的弧線,卻掩不住他語氣中的森涼:“玉橫最大的作用,就是引靈。但用它煉制出來的丹藥,不但不能令人長生不老,起死回生,還會讓人變成怪物,最後不要說什麽長生,連肉身和靈魂都保不住,乃是邪惡之物。只可惜有些人不知道,這才有了這樣的謠傳。我以前聽雷嚴說過,他正在尋找玉橫,想必這次他會到自閑山莊,也是為了尋找這一塊玉橫碎片。小蘭,你還真是給我們帶回來一個大麻煩啊!”

“哈——?!”方蘭生被歐陽少恭的話驚得張大了嘴巴,好半天才合上嘴咽了口口水,問:“那、那我們現在該怎麽辦?”

歐陽少恭揚唇一笑,笑得方蘭生有種想瑟瑟發抖的沖動,就見他拿起桌上的玉橫碎片丢到自己手裏,看似溫和實則腹黑地說:“既然是你撿回來的東西,那就由你拿着吧,我想雷嚴找齊了其他兩塊碎片還會來拿回這一塊的,你能看到它的時間不多了,好好珍惜吧。”

聞言,百裏屠蘇的嘴角揚起一個小小的弧度,看在方蘭生的眼裏那就跟幸災樂禍沒什麽區別。可是旁邊有個歐陽少恭,他又不敢發火,畢竟這麻煩确實是他自己帶回來的,只能可憐巴巴地癟着嘴把玉橫碎片塞到了懷裏,蔫了吧唧,一步三回頭地走了出去。

方蘭生走後,百裏屠蘇在歐陽少恭身邊坐下,倒了杯茶遞過去,問:“少恭,雷嚴……真的在找那玉橫碎片嗎?”

“是啊。”歐陽少恭接過茶杯,小小地抿了一口便放下,嘆道:“雷嚴尋找玉橫,無非就是想煉制長生不老的丹藥,到時候他應該會派人來找我。不如這樣,我跟雷嚴離開到青玉壇去替你打探一下看他到底是不是鬼面人如何?”

“不行!”百裏屠蘇想也不想就斷然拒絕,即使他再怎麽想查出鬼面人的身份也絕不會讓歐陽少恭去冒險,“這樣太危險了,你不能跟他回去!”

不料歐陽少恭卻好像覺得這個提議還不錯一樣,搖搖頭,說:“我畢竟是青玉壇的丹芷長老,而且青玉壇中,沒有人比我更擅長煉丹,雷嚴是不會傷害我的。”

“那也不可以。”聽歐陽少恭這麽說,百裏屠蘇的語氣軟化了許多,但還是不同意他的提議,“雷嚴是個什麽樣的人,你也多多少少跟我提過。他陰險狡詐,以前你還在青玉壇的時候就在你身上下了藥,現在他已經知道你背叛了他,就算他不會殺你,也肯定不會讓你好過,我不能讓你回青玉壇受罪。”

歐陽少恭張了張嘴,本想再說什麽,見他一臉堅持,只好淺笑颔首:“好吧,我聽你的。”

百裏屠蘇這才淺淺一笑。

三十七、襄玲被抓

由于百裏屠蘇的堅持,歐陽少恭在看到來江都找他的元勿時毫不猶豫地拒絕了他想帶自己回青玉壇一事,這次元勿并沒有擡出什麽人來威脅,而是意味不明地笑了兩聲,居然很爽快地就離開了,所謂事出反常必有妖,元勿的奇怪舉動這讓歐陽少恭心裏警鐘大作。

中午,興沖沖地拉着風晴雪出去逛街的肇臨急匆匆地跑了回來,差點在客棧門口跟歐陽少恭和百裏屠蘇撞在一起,剎車剎得太急的後果就是他一屁股坐在地上,尾脊骨重重地磕了一下,疼得龇牙咧嘴,差點把自己要說的事給忘了。

歐陽少恭彎腰将肇臨扶了起來,又幫他撣了撣身上的灰塵,問:“肇臨師兄,你怎麽了?怎麽這麽着急,是晴雪出什麽事了嗎?”

“不是,是方蘭生那只猴子!”肇臨也顧不上疼得厲害的屁股,像竹筒倒豆子一樣把要說的事一股腦都說了出來。

原來,剛才風晴雪和肇臨出去的時候方蘭生也拉着襄鈴一起跟上了,說什麽人多才熱鬧,于是四個人就一路說說笑笑打打鬧鬧地逛街去了。誰知道半路上方蘭生不小心和一個少年撞上了,那少年也是個急性子,劈頭就罵了幾句,讓本來想道歉的方蘭生火氣也上來了,兩人就站在大街上吵了起來,到現在都還沒消停。風晴雪和襄鈴正留在那邊勸架,省得他們覺得用吵的不夠直接打起來了,然後打發肇臨回來搬救兵了。

“蘭生和別人吵起來了?”

聽到這話的陵越是又好氣又好笑,來不及多說什麽就讓肇臨帶他過去。歐陽少恭和百裏屠蘇對視一眼,頗覺無奈地跟上。

人來人往的大街上,忽然出現了一塊空白地帶,看熱鬧的人吵吵嚷嚷地在旁邊圍了一圈。被他們圍在中間的,是兩個正在引經據典滔滔不絕口水橫飛地吵架就差擄袖子動手的少年,一個身着藍色修身勁裝,正是方蘭生。還有一個一襲白色鑲銀紋長衫,容貌精致得幾近妖孽的少年,本來一個氣質出塵的人,罵起架來卻一點都不落下風,讓人驚訝的同時又忍不住暗自好笑。

“……什麽?你叫鳳翎?我呸!就你這種人還配叫這種名字!?我看你還是改名叫雞毛吧!”

“去你的雞毛!你怎麽不改名叫方豬生?你才配不上清雅高華的蘭這個字!”

“你說什麽?!”

“怎麽樣?想動手?來啊!”

兩人之間的戰火一觸即發,擄起袖子就要沖上去,但是方蘭生被風晴雪和襄鈴聯手拉住了,而那個叫“鳳翎”的少年也被他的随從死死地抱着腰動彈不得。

“蘭生!”陵越低喝了一聲,上前拽住方蘭生往後退了一步,“你在幹什麽?當衆吵架,難道都不覺得丢臉嗎?”

“還不都是因為那個臭小子!?不然我能在這大庭廣衆之下這麽丢臉嗎?”方蘭生直接把屎盆子扣到了臉色本來就不好看的鳳翎頭上,還丢過去一個挑釁的眼神,激得鳳翎差點沖過來踹他一腳。

“好了!”陵越又拉了他一把,将他推到歐陽少恭身邊,然後嘆了口氣,走到鳳翎面前,說:“抱歉,是在下的朋友太過頑劣,我替他向公子道歉。”

“又不是我的錯?憑什麽你要替我道歉啊?”方蘭生還不服氣地嚷嚷。

“哎呀!你閉嘴吧!”風晴雪一巴掌拍在他的肩膀上把他拍了個踉跄,沒好氣地說道。

“就是,閉嘴!”襄鈴也氣呼呼地白了他一眼,站在風晴雪身邊一副同仇敵忾的模樣。

另一邊,鳳翎拍拍衣服上的皺褶,狹長的鳳眸微微彎起,溫和疏離的笑意從眼底蔓延開來,染上了勾起的唇角,笑得令人如沐春風,倒是與歐陽少恭平時對待陌生人的樣子有幾分神似。不過與刻意模仿的瑾娘又不同,他的神态自然,半點不顯得矯揉造作,周身與生俱來的貴氣讓他舉手投足間都平添三分優雅從容,乍一看讓陵越以為他看到了第二個歐陽少恭。

鳳翎看不出暗暗驚訝的陵越心裏的想法,從身後的随從手中接過折扇,“啪”地一聲帥氣地打開,分外灑脫地說:“既然你替他道歉,那本公子就大人不計小人過不追究這事了。不過,提醒一句,你的朋友脾氣太暴躁了,最近天氣炎熱,注意給他降火啊!”

陵越嘴角有種想抽搐的沖動,但還是忍了下來,止住方蘭生又要說出口的火氣極大的話,對鳳翎一抱拳,道:“多謝公子海涵。”

“客氣客氣!”鳳翎笑眯眯地合上折扇,目光一轉,正好對上歐陽少恭的,眼中暗色一閃,随即便若無其事地轉身毫無留戀地離開。

……

回到客棧,方蘭生氣沖沖地在桌子旁坐下,一巴掌拍在桌面上:“陵越大哥,你剛才為什麽要阻止我?明明就是那家夥不對,你幹嘛還要跟他道歉!?”

陵越在他身邊坐下,一只手按在他的肩膀上,說:“蘭生,你別意氣用事,相比一句簡單的道歉,你跟別人在大街上吵起來才是更丢臉的事吧。況且道歉的人是我又不是你,你還生什麽氣。”

風晴雪也涼涼地瞥他一眼,說:“你自己站那兒不嫌丢人,我們還嫌呢!”

方蘭生撇撇嘴,最後不得不承認他們說得是有道理,雖然挺不爽風晴雪瞥他那一眼裏帶着的嫌棄,不過他還是放開了滿心的怒氣,又變回平時嘻嘻哈哈的樣子。

歐陽少恭手裏端着茶杯,卻一口都沒喝,而是看着自己的指尖若有所思,不知道在想什麽。方蘭生轉頭一看,不僅歐陽少恭如此,就連百裏屠蘇也是這副和他如出一轍的表情。

方蘭生左看看,右看看,然後擡手在他們眼睛前面晃晃,終于喚回了他們兩個的神智,好奇地問:“你們兩個剛才在想什麽啊?怎麽魂不守舍的?哦我知道了,你們一定是在想哪個美人了對不對?”

“休要胡言!”百裏屠蘇低斥一聲,語氣中沒什麽怒氣,他已經習慣了方蘭生這管不住嘴巴的胡言亂語了,對此适應良好。

歐陽少恭回過神,無奈又好氣地把茶杯塞到他手裏,“你腦子裏盡想這些有的沒的!我剛才是在想,那個叫鳳翎的,我覺得他很熟悉,很像我之前見過的一個人。”

“我也有這種感覺!”百裏屠蘇也跟着說道。

“是誰啊?”襄鈴好奇地問。

百裏屠蘇皺眉回想片刻,方道:“就是在自閑山莊中,那個把少恭帶走的白袍人,他臉上沒有帶面具,露出了下巴和嘴唇,剛才我看他笑的時候,就覺得特別像。”

聽了百裏屠蘇的話,歐陽少恭并不意外地點點頭:“對,就是他。”

見他們兩個都這麽說,想必不是毫無根據,陵越就開始回想那天在自閑山莊裏見到的那個白袍人的場景。

那個人大半張臉都被兜帽擋住,只能看到嘴唇及下颚,非常精致,想來容貌不俗。從氣質上看,優雅淡泊,從容不迫,而且氣勢凝實深邃,絕對是個絕世高手。可剛才他看那個少年,雖然氣質極為相似,笑起來的時候也确實有幾分相像,但陵越并沒有從他身上發現半分靈力波動,他應該是不會武功的。

陵越把自己的想法同歐陽少恭和百裏屠蘇一說,後者露出困惑,前者卻不知為何陷入了沉思。

其實,在歐陽少恭看來,一個武功遠超常人的高手要想在普通人或者武功比他低的人面前隐藏自己的真實實力是一件很簡單的事,這一點從他到現在都沒露出馬腳就能窺之一二。如果那個人真的是雷嚴身邊那位鳳先生,以他的實力,僞裝成普通人并不困難,但奇怪的是,他和鳳先生的氣息卻大相徑庭,完全就是兩個人。修為可以隐藏,但人的氣息,怎麽可能改變?

在歐陽少恭內心困惑不已之時,襄鈴卻皺着鼻子搖了搖頭,說:“不對,襄鈴記得那個穿白衣服的人的氣味,剛才那個大哥哥的氣味跟他不一樣。”

“我也覺得不是。”風晴雪本來是趴在桌子上有一下沒一下地轉着杯子,現在也坐直了腰板,說:“那個家夥他就是一個普通人,根本就不會武功,比蘭生還弱,怎麽可能是那天抓住少恭的人。”

百裏屠蘇說不上來,所以沒有回答風晴雪的話。恰好此時歐陽少恭從思緒中抽身而出,淡笑道:“除非我們知道白袍人帽子下長着一張什麽樣的臉,否則這個問題暫時是不會有答案的。”

“那就先別多想了。”見歐陽少恭這麽說,百裏屠蘇便順勢轉開話題,“對了少恭,千機銅盤碎片映出的那一行字的意思你查到了嗎?”

“哦,對,我正要跟你們說這件事。”歐陽少恭拿出一張紙條放到桌上推到百裏屠蘇和陵越中間,上面寫着一行大篆,還有一行是這行大篆的注解。

沒等百裏屠蘇和陵越看完,方蘭生就拿起紙條湊到眼前,把上面那行自己認識的字念了出來:“至始皇陵?這是什麽意思啊?讓我們去秦始皇的陵墓嗎?”

歐陽少恭搖搖頭,說:“我猜,這應該是下一塊碎片所在的地方吧。”

風晴雪在一旁看了許久,見他們都沒有要解釋千機銅盤的事,幹脆直接問道:“蘇蘇,少恭,什麽是……千機銅盤的碎片啊?”

百裏屠蘇想起千機銅盤碎片一事歐陽少恭只跟他和陵越說過,于是簡單的給風晴雪,襄鈴和發生了解釋了一下,三人這才恍然大悟。

陵越從方蘭生手裏抽出紙條,快速地掃了一遍,“看來,我們恐怕要到始皇陵一趟了。”

……

百裏屠蘇下午練完劍後,帶着一身熱氣走回了房間。推開門時,歐陽少恭正好在清洗一枚玉佩,看見他進來也沒有加快動作的意思,不緊不慢地拭去玉佩上的水珠,然後将其挂回了腰上。

歐陽少恭拿布巾把手擦幹,走到桌邊,端起剛才風晴雪送來的酸梅湯遞給站在桌子對面的百裏屠蘇,說:“這是晴雪剛剛送來的酸梅湯,清熱消暑,喝一點降降火吧。”

百裏屠蘇接過酸梅湯一口喝掉了半碗,冰涼的液體滑過喉嚨,讓他狠狠地打了個冷顫,臉上露出一絲淡淡的笑意:“我又不是蘭生,不需要降火。”

歐陽少恭知道他說的是在大街上和方蘭生吵架的那個鳳翎用來擠兌方蘭生的話,笑道:“你呀,怎麽也學會開玩笑了。”

“這樣不好嗎?”百裏屠蘇喝完酸梅湯,把碗往桌子上一放,語氣中帶上了一抹淡得幾乎聽不出來的悵然,“以前在天墉城的時候,沒有人會跟我開玩笑,也沒有人會聽我開玩笑。”語罷,他又忽然擡眼看着歐陽少恭,唇角彎起了溫暖的弧度,“還好,後來遇到了少恭你,還有晴雪,蘭生他們。”

歐陽少恭拍拍他的肩膀,給他無言的支持和安慰。沒有人比他更明白,百裏屠蘇曾經的孤獨和僞裝的冷漠,那一半的長琴魂魄固然讓他活了下來,但是相對的也讓他承受了很多他本不需要承受的痛苦。從這一點上看,如果這一生天道沒有為他補全魂魄,今生他必定還是會情寡緣薄,孤獨一世。

溫情的氣氛逐漸在房間裏蔓延開來,兩人皆一語不發,但這樣的沉默卻絲毫不會讓他們覺得尴尬僵硬,反而使他們略微浮躁的心都平靜妥帖了下來。

可惜,就是有人見不得他們安生,就在此時,方蘭生一腳踹開了房門,像個小炮彈一樣急急忙忙地沖了進來。

“少恭!屠蘇!”

方蘭生一個沒剎住撲到了歐陽少恭身上,差點把他撞倒。百裏屠蘇不悅地斜睨他一眼,一手扶着歐陽少恭的背讓他穩住身體,然後拉開方蘭生,沉聲問:“什麽事?”

“襄、襄鈴不見了!就是……”方蘭生喘得厲害,半天說不清楚話,最後幹脆把手裏的紙條塞給百裏屠蘇,說:“你們、你們自己看!”

百裏屠蘇走到歐陽少恭身邊展開紙條——

不想這只狐妖死,就帶着玉橫碎片到始皇陵。另外,丹芷長老必須一同前往。

“少恭,怎麽辦呀!?”方蘭生拍着胸口焦急地問,他都快急得抓狂了。

歐陽少恭別開頭,冷聲道:“看來又是雷嚴,他抓了襄鈴,想逼我們交出玉橫碎片。正好,我們也要去始皇陵,不如就趁此機會進去吧。”

“我去找師兄和千觞。”百裏屠蘇道。

“好。”歐陽少恭點頭,又道:“今天天色已晚,我們明日早晨再出發。雷嚴指名要我過去,想必會直接帶我通過密道進入皇陵主墓室,到時候我們見機行事。”

“嗯!”百裏屠蘇神色一冷,眼中泛起淩厲的光芒。

三十八、秦始皇陵(一)

上一世是巽芳,這一世是襄鈴,估計不久後就要變成他歐陽少恭,雷嚴這一手招數還真是百用不厭。

在心裏嗤笑着,等到大家都睡下後,歐陽少恭出了客棧,身形幾個閃動便來到了河畔。他和百裏屠蘇住同一間房,為了避免他發現自己隐藏了實力,所以這幾天歐陽少恭都是在深夜離開了客棧到這裏來修煉。雖然他是功力高深不假,但修煉一途最忌偷懶懈怠,況且他要做的很多事都需要強大的實力,所以哪怕他不想成仙,也從不落下任何一次星蘊的修煉。

看了一眼波光粼粼的河面,歐陽少恭正想盤腿坐下,像往日一樣開始修煉,一股危機感卻突然湧上心頭,強烈的危險預感讓他全身的寒毛都炸了起來,迅速轉身往他感覺到危險的方向看去,在看到遠處橋頭護欄上不知何時單腳站立于其上的身影時,瞳孔猛地一縮。

那人腳尖踮在護欄之上,頭上帶着一頂垂了白紗的鬥笠,烏黑的長發直直垂在身後,在夜風中輕輕飄揚。一身玄色窄袖修身長衫,墨藍色泛着金屬光澤的腰封,及膝黑色長靴緊貼着小腿的線條,暗藍雲紋從靴底蜿蜒而上,古樸又不失大氣。衣衫下擺,袖口和領口都用暗金色絲線壓着蓮花暗紋,透着莊重的貴氣,也能看出這人的性格必定十分嚴謹。

即使隔着很遠的距離,歐陽少恭也可以清晰地感覺到從這人身上蔓延開的宛如實質的殺氣,一股厚重如山,浩瀚如海的氣息撲面而來,若非歐陽少恭實力高強,也許就這一個照面,他連這股氣息都抵擋不住。

身影一閃,歐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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