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18)

可惜,雷嚴現在已經沒精力去注意百裏屠蘇的想法了。不知道怎麽回事,他體內的靈力暴動得越來越厲害,已經快要脫離他的掌控了。不僅如此,還有那從丹田遍布全身的灼燒般的痛苦,在強橫實力的加成下,他的感官被放大到了以前的上百倍,連帶着這樣的痛苦也被放大了上百倍,即使堅毅如他,現在也快忍不住即将脫口而出的□□慘叫了。

察覺到雷嚴有點不對勁的風晴雪又驚又疑地湊到歐陽少恭和百裏屠蘇身邊,扯扯他的衣袖說:“少恭蘇蘇你們看,雷嚴好像很痛苦的樣子。”

風晴雪的話一說出口,歐陽少恭和百裏屠蘇便轉頭看向雷嚴,未等他們從雷嚴那種抽象得很有藝術感的臉上看出他有什麽不對勁時,就見雷嚴忽然仰頭一聲長嘯,嘯聲直沖雲霄,聲震天地,緊接着他的身上便爆出了一簇簇血花。

這意料之外的狀況,讓在場除了歐陽少恭以外的人都驚愕地瞪大了眼睛。

四十三、秦始皇陵(六)

得失得失,不失不得,自古以來皆是如此。

雷嚴服下的“長生不老藥”,其實是經由歐陽少恭改良後的洗髓丹,這改良版的洗髓丹已經算得上是半種仙藥,能夠大幅度增加修為,強化身體素質,還能延長壽命。但是它之所以是“半種”,而非真正的仙藥,就是它有極其可怕的副作用,甚至于這個副作用比它的藥效更加逆天,那就是——力量增幅得越大,容貌就會變得越醜陋,而且增幅過後的力量很容易就會不受控制,然後在體內暴動游走,最後導致服下洗髓丹的人爆體而亡。這種丹藥,是歐陽少恭特地為雷嚴研制的,他想要強大的力量,長久的壽命,改良後的洗髓丹都可以給他,但是與之對應的,就是他必須要付出極大的代價,正所謂有付出才能有收獲,這是天經地義的事。

雷嚴的靈力已經徹底脫離了他的控制,肆意在他體內亂竄,四處游走,不斷地破壞着他的經脈,五髒六腑,還試圖沖出他的身體。他的皮膚現在已經如同幹裂的大地一樣龜裂出龜殼一樣的裂紋,不停地有血花從他身體各處爆開,他卻已經完全被疼痛攝去了心神,無力阻止自己的身體繼續惡劣下去了。

“他……這是怎麽了?”方蘭生躲在陵越的身後,探出個腦袋來看着與剛才的不可一世完全是天壤之別的雷嚴,問出了在場大部分人的心聲。

百裏屠蘇見雷嚴倒在地上動彈不得的樣子,很像以前他見過的一個靈力暴動的人的情況,于是道:“可能是他控制不了比之前強大且渾厚了許多的靈力,所以靈力暴動了。”

陵越皺着眉點點頭,又搖搖頭:“是很像靈力暴動,但是他好像一點都沒有要調息的樣子,不知道是不是還有別的什麽原因。”

“趁他病,要他命,幹脆我現在就過去一刀了結了他!”尹千觞才不管什麽靈力暴動不暴動的,剛才雷嚴挾持歐陽少恭的事他可還記着呢,不給少恭找回這個場子他都對不起是少恭朋友這個身份!

“诶诶!”風晴雪連忙攔住了說完就要過去的尹千觞,“千觞大哥你冷靜點,雷嚴還不知道是什麽情況,萬一他在耍詐,就等我們過去自投羅網怎麽辦?”

歐陽少恭垂下眼簾,長睫落下的瞬間掩去了眼中一閃而過的陰寒,嗓音有些嘶啞:“我在洗髓丹中加了一味赤煉草和一味地靈花,這兩種藥材合在一起能夠使人功力大增,但過不了多久,同時服下這兩味藥的人就會爆體而亡。”除此之外,他還将承受着如地獄之火焚心灼骨的痛苦,直到一天一夜後在極致的痛苦中死去。

後面的話歐陽少恭并沒有說出口,只是在他人看不到的角落中,唇角勾起了一抹極端冷酷的弧度,仿佛在嘲笑,也仿佛在憐憫,但是他的眼底,卻并沒有映出雷嚴的身影。

衆人立刻做恍然大悟狀,又禁不住用憐憫的目光看了倒在地上的雷嚴一眼——哥們兒辛苦了(劃掉)一路走好(劃掉)不知道為什麽忽然覺得他很可憐。

這戲劇化的轉折是除歐陽少恭外所有人都想不到的,确定現在的雷嚴已經不具備對他們的威脅,百裏屠蘇将焚寂插回劍鞘中,朝倒在地上一動不動的雷嚴走過去。

驀地,已經由暗轉亮的天空中忽然有道白光一閃而過,向百裏屠蘇掠去。由于速度太快,所以百裏屠蘇和陵越他們都沒發覺,但是卻瞞不過歐陽少恭的眼睛。

“屠蘇小心!”

這一刻,一切都好像被按下了慢動作鍵,百裏屠蘇依稀看到了三年前在翡翠谷裏的時候,歐陽少恭也是像現在這樣撲到自己面前,為他擋住了本該由他來承擔的危險。

歐陽少恭一手揚起貼在肩上,金色靈力環繞全身,如從天而降的神祗一般神聖莊嚴。在他的面前,那個在自閑山莊擄走他的白袍人一掌探出,堪堪抵在他心口之前的三寸之地,只差一點點就會被刺穿心髒,丢掉性命。

另一只手快速擡起,拇指與食指相扣,其餘三指狠狠劈在白袍人的手上,将其震開,然後兩人同時旋身雙掌擊出,激烈的靈力碰撞蕩開狂風煙塵,餘波呈環狀向四面八方波及開去,就連秦始皇陵在這一陣餘波之下都頗有些搖搖欲墜,可見他們到底爆發出了多大的實力。

“少恭!”百裏屠蘇愕然瞪大眼。

那個白袍人的實力之強,他和陵越尹千觞,聯手都不是他的一合之将,可是歐陽少恭卻能接下他這威力如此強大的一掌,這如何能讓他不驚訝。

更驚訝的人是尹千觞,他與歐陽少恭相識多年,卻從不知他實力強橫如斯,難道他以前都只是在演戲?

就在衆人驚訝之時,歐陽少恭卻突然吐出一口鮮血,身體軟軟地倒下,不等百裏屠蘇接住他,人就已經到了那白袍人的懷裏被他帶走,順便帶走的還有一個雷嚴。

“若想救回歐陽少恭,便于三日後至青玉壇。”

白袍人的身影已遠遠遁去,只留下空渺的餘音在天地間回蕩,喚回了百裏屠蘇的神智。

“少恭!”

反應過來後,百裏屠蘇第一時間就掉頭要追上去,卻被陵越和風晴雪手忙腳亂地抓住。

“師兄,放開我,我要去救少恭!”百裏屠蘇一把甩開陵越的手,臉色陰沉得好像能滴出水來。地上那一灘鮮豔的血漬讓他的心仿佛墜入了煉獄,無邊的痛楚漫山遍野地湧上來,幾乎要淹沒了他。

都是他不好,不但沒能保護好少恭,讓他為了救自己受傷,最後竟然還眼睜睜地看着他被別人帶走!悔恨與懊惱已經形容不出他此時的心情,他只知道,如果再不去把少恭找回來,自己一定會心痛得無法自拔的!

陵越看到百裏屠蘇向來面無表情的俊臉上隐約閃過悔意和痛苦,知道他一定在為沒有保護好歐陽少恭而自責,也知道他現在最想做的事就是去青玉壇救回歐陽少恭。但是知道歸知道,陵越卻絕不能讓他現在就去青玉壇,不說他有沒有與那白袍人匹敵的實力,就說他已經在秦始皇陵和同雷嚴的交手中消耗了大量的靈力,就算他現在去青玉壇也沒用,不僅救不回歐陽少恭,可能連自己的命都要搭上。

思及至此,陵越索性攤開了和百裏屠蘇說,也不怕打擊到他的自信心,只求他不要沖動行事。可是百裏屠蘇對此卻視若未聞,還是執意要去青玉壇,兩人争執不下後,陵越終于惱了,狠狠地甩開了他的手。

“好!你非要去是不是?那你去啊!”陵越怒聲道,在百裏屠蘇冷着臉邁開腳步之時又說:“你可以無視我們的擔心,也可以不在乎你自己的性命,那少恭呢?少恭為了救你與那個白袍人對上,現在一定受了不輕的傷,而你,卻要将他好不容易救回來的命白白斷送在打傷了他的人手上是嗎?!”

百裏屠蘇擡起的腳一頓,臉上的表情也霎時僵硬了起來。

陵越對他的表情視若無睹,繼續道:“你以為我們不想去救少恭嗎?可是你也消耗了大量的靈力,我們身上也都帶着傷,即使現在去了青玉壇又能怎麽樣!?你只會讓本來就受傷的少恭擔心,難道你想讓他為了救你最後賠上自己的命嗎?!百裏屠蘇,難道你自己的任性,要讓他用自己的命去為你買賬嗎?!!”

百裏屠蘇腦海中“轟隆”一聲巨響,陵越的話就好像一道驚雷劈在了他的心上,不僅披散了他滿心的沖動莽撞,也喚醒了他的理智。

是啊,他現在就算過去又有什麽用?不但救不了少恭,更會讓師兄他們跟自己一起陷入險境,甚至最後可能還需要少恭委曲求全來救他們。

巨大的慌亂和擔憂伴随着心痛一齊湧上心頭,百裏屠蘇猛地跪在地上,膝蓋與地面相撞發出“砰”的一聲,随之而來的是鈍鈍的疼,然而他現在已經感覺不到身體上的疲憊和痛感,腦海中不斷地回放着歐陽少恭被帶走時的畫面,直到力竭地暈倒過去為止。

“蘇蘇!”風晴雪驚呼一聲,連忙跑過去把他扶起來。

……

另一邊,讓百裏屠蘇又痛又悔的歐陽少恭已經被白袍人帶回了青玉壇,關在地牢寒池旁,仿佛是想借着寒池的陰寒之氣讓他吃點苦頭。不過,身為打傷歐陽少恭的罪魁禍首,白袍人雖然面上不顯,其實他的內傷比歐陽少恭更嚴重,這可不是簡簡單單的吐一口血的事,不過他依然在幫雷嚴壓下他體內洗髓丹的藥性後才回到自己的房裏休息。

事實上,白袍人一離開地牢歐陽少恭就睜開了眼睛,他的臉上沒有一絲受傷後應有的虛弱,只是輕咳了幾聲,原本鮮豔紅潤的唇色淡了不少。

白袍人的到來,其實完全在歐陽少恭的意料之中,既然他與雷嚴是合作關系,這次秦始皇陵之行他就不可能不參與,只是不知道他之前都藏在哪裏罷了。果然,雷嚴一顯頹勢,他就跑了出來,不過他大概也沒有想到歐陽少恭會在給雷嚴的丹藥中動這麽明顯的手腳,明顯得幾乎一點都看不出來,他甚至還在洗髓丹裏加了中和赤煉草和地靈花藥效的月華草,誰知他這一手竟然把自己和雷嚴都騙過了。

秦始皇陵一行,歐陽少恭并沒有找到千機銅盤的第二塊碎片,所以他打算過段時間再去一趟,反正以他的實力,也不懼皇陵中的機關。但是他沒想到白袍人在打傷了他之後還把他帶回了青玉壇,看來他與這裏還真是緣分不淺。

現在還不知道百裏屠蘇那邊怎麽樣了,他一定在為沒有保護好自己而自責痛苦吧,說不定還會把所有責任都攬到自己身上,然後傻傻地跑到青玉壇來救他,希望陵越和風晴雪他們能勸住他吧,至少得等實力都恢複到巅峰再來啊。

歐陽少恭嘆息一聲,驅散了心裏無數冒頭的想法,同時也按下了與白袍人撕破臉皮的沖動,撐起身體盤腿坐在地上,打算先調息半個時辰,再試着修煉一下那位名為玄霄的前輩指導他的水火雙屬性融合招數,只要練成這一招,那個白袍人絕對不是他的對手。

說來也巧,百裏屠蘇曾說他的師尊紫胤真人也認識一個叫“玄霄”的前輩,不知道這兩人是不是同一個人……

屏蔽掉所有雜念,歐陽少恭心神沉入識海,專心調息起來。

四十四、青玉壇(一)

今夜又是滿月,月華如水清亮,皎潔而朦胧,在大地上灑下大片銀白光輝。花滿樓客院中庭,百裏屠蘇拿焚寂當枕頭,躺在柔軟的微濕的草地上,靜靜凝望着天上那一輪滿月,任由狂躁的煞氣在體內翻騰湧動,神情也平靜淡漠得不染一絲凡塵煙火氣。

許是昨日的戰鬥致使他靈力損耗過大,又因為歐陽少恭被帶走而情緒不穩,體內的煞氣比往常發作時更加劇烈和難以控制,但他對此已經有幾分心得,花了一點力氣就重新壓制了下去,就算它再怎麽蹦噠也是無濟于事。

然而平複下煞氣後,百裏屠蘇卻沒有休息或是打坐調息,反而跑到了院子裏的草地上躺着發呆,因為他有些事需要捋捋清楚,比如說,這麽久以來對歐陽少恭過度的在意。

打從第一次見面開始,百裏屠蘇就覺得歐陽少恭是一個非常溫柔的人,舉止言談都周到得體,令人如沐春風的同時,忽略了他眼中淡淡的疏離。他對任何人都是這樣的和善可親,卻又對任何人都難以親近得起來,即便不板着臉,他依舊是拒人于千裏之外。可是這樣的他,卻在相遇之初便給予了他極大的善意。

誠然,百裏屠蘇不善言辭,性格內斂冷淡,但是這麽多年來生活在天墉大部分弟子的無視,躲避,厭惡之下的他,卻有着不比任何人遜色的洞察力,別人對他是真心實意他或許不可能一下子辨出來,但是哪怕只有一絲絲的惡感,他都能立刻察覺到,所以他很清楚,歐陽少恭在第一次上前與他搭話時,眼裏沒有任何畏懼或是謅媚,也沒有絲毫僞裝的痕跡,反而比他同其他人交談時還要來得真誠溫柔。從那一刻起他就相信,也願意去相信,歐陽少恭是真誠的,也許他有其他目的,但絕對不會傷害他。所以,才有了後來發生的那麽多事。

在聽到紅玉說歐陽少恭為了借煉丹爐煉藥而托着病體在劍閣外跪了四個時辰時,百裏屠蘇是打心底裏憤怒和心疼?他不太清楚瞬間湧上心頭的複雜情感裏具體包含了什麽,但是他自己明白,若是再有下一次,即使他病死也絕不讓歐陽少恭再做這種事。

從那一天開始,歐陽少恭就真正走進了百裏屠蘇的世界,半個月的相處,三年的回憶和忍耐,還有重逢後的這些日子,他們一起經歷過的點點滴滴百裏屠蘇都記得,不僅記得,還非常清晰,每每回想都歷歷在目,宛如昨天才發生過。

百裏屠蘇一直都不願意深究,他對歐陽少恭的感情到底是什麽,友情?愛情?亦或是更加深刻的東西。當然,也可以說他這是在逃避,但就是不願多想,他怕想得多了,想得久了,想明白了,連現在手裏擁有的都抓不住。若不是這次歐陽少恭被白袍人帶走,他的心痛得好像快裂開,這種太過激烈而又難以平複的情緒迫使他不得不弄清楚,他大概還會一直這麽逃避下去。

現在,他願意去想了,但是想來想去,不管他怎麽想,腦海中回放的都是歐陽少恭的面孔,他的笑容,他說過的每一句話,他做的每一件事,皆清晰如昨。

若是想到這裏他還不明白的話,他就真的是白癡了。

百裏屠蘇擡手捂住眼睛,身體輕輕地顫抖着,好像在承受着巨大的痛苦。好半晌,才從唇縫中溢出兩個字,聲音低得幾乎聽不見。

“喜、歡……”

……

“轟——”的一聲巨響從青玉壇地牢裏傳出,一朵巨大的蘑菇雲袅袅升起,成為地牢中的一大奇景,讓本來被洗髓丹折磨得奄奄一息的雷嚴都被迫地精神了不少。不過地牢外的兩個青玉壇弟子都已經一臉麻木,看都不看聲音的發源地一眼,該做什麽還做什麽——如果你一天之內連續聽到六次同樣的聲響,你也會習慣的。

歐陽少恭湖甩甩袖子,渾然不覺自己的行為有多麽挑戰被噪音折磨的人的下限,看着地上那個高度和寬度都十分可觀的坑輕嘆一聲,心裏無奈至極。

歐陽少恭正在練習玄霄指點他的那招水火相容之術,這一招是需要按照特定的手法來結印,并且需要施術者對靈力有極高的掌控力,否則一個不好,這兩種屬性相斥的靈力接觸到一起就會爆炸,就像剛才一樣。而歐陽少恭這一天裏已經炸了六次了,這就是看守地牢的那兩個青玉壇弟子一副習以為然模樣的原因。

其實,因為這只是練習,所以歐陽少恭只用了不到一成的實力來嘗試施法,想着即使失敗了應該也不會造成太嚴重的後果,誰知道這一招的威力遠遠超出他的想象,哪怕只用了很少的靈力,威力依舊強得驚人,加上這招對掌控力的要求實在太高,以至于他已經把自己寒池邊上的地面都給炸平了好幾層,也才堪堪能夠熟練地結出複雜的印訣,勉強能夠使用出來。至于剛才那一場爆炸,純粹是意外。

曾經身為仙人的歐陽少恭很清楚,招式的手法越複雜,越難掌握,就代表它的威力越大,價值越高,更別說這一招還是水火相容之術,不說後無來者,至少歐陽少恭是從未見過這樣的招式,那個神秘的玄霄當真是送了他一份大禮。不過,能夠讓擁有太子長琴大部分力量的他都覺得高深莫測,這人的實力必定深不可測,也許說不上翻手為雲,覆手為雨,但殺死他還是不成問題的,希望他們未來不會站在對立面上。值得慶幸的是,這樣的絕世高手應該也沒人可以請得動就是。

今日已經練了許久,再練下去估計也不會有太大的進步,可能還會招來正在替雷嚴逼毒療傷的那個神秘的白袍人。歐陽少恭不理會寒池邊上的大坑,還有目瞪口呆的雷嚴,轉身走到一旁盤腿坐下,繼續打坐練功了。

三日時間轉眼即逝,今天便是百裏屠蘇前來赴白袍人的約的日子。之前的兩天白袍人一直致力于幫雷嚴逼毒,結果發現這樣做只是在浪費時間後,他就改成了壓制藥性,将他鎖在地牢中,靠着地牢寒池的陰寒之氣克制他體內的炙熱毒炎,算是暫時保住了性命。他不是沒有想過讓歐陽少恭替雷嚴診治,只是他轉念一想,雷嚴會變成這樣估計也是拜他所賜,讓他去給雷嚴診治,只怕他一個手滑就把人弄死,那真是太可悲了,所以直接就抛開了這個想法。

白袍人倒是沒有為難歐陽少恭,前幾次的交鋒讓他很清楚地意識到歐陽少恭就是個刺猬,打不得扔不得,還得防着他不知道什麽時候就刺你一下——被算計,這兩天絕對是白袍人有生以來過得最糟心的日子,糟心得他都懶得去思考歐陽少恭為什麽天天在地牢裏炸個驚天動地,弄出這麽大的動靜也不擔心自己請他去喝茶。不過他做事隐秘,要是不想讓別人知道,即使是在遍布自己眼線的青玉壇裏也決計不會有第二個人知道。

另一邊,百裏屠蘇一行人已經來到了青玉壇外,看着眼前這座莊嚴古樸,被時光洗禮過的高大建築,心中升起一種不可名狀的感覺。

“哇——”方蘭生驚呼道:“這裏就是少恭呆的地方啊?從外面看就這麽有氣勢了,裏面一定更好看吧!”

百裏屠蘇不應聲,在其他人說話之前道:“我們進去吧。”

說完,率先走到緊閉的大門前,正想着是敲門好還是直接把門劈開好,就看到門居然自己向兩邊打開了,露出一條寬敞筆直的路,寂靜的氣息從裏面逸散了出來。

百裏屠蘇擡腳便要往裏走,尹千觞卻立刻拉住他,正色道:“青玉壇弟子甚多,他們雖然武功平平,但用毒千奇百怪防不勝防,就連這青玉壇裏也不知是否有着什麽毒物,萬不可大意了!”

“我知道。”百裏屠蘇點點頭,一臉平淡的表情看似對此不甚在意,但心裏卻暗暗警惕了起來,甚至鼓動了靈力在自己的身上籠罩了一層薄薄的防護罩,以此來避免被毒物直接接觸到身體。

陵越幾人見他這麽做,也有樣學樣,紛紛在身上附上一層防護罩,才千般小心萬般謹慎地往裏面走去。

……

白袍人在道路的盡頭等着百裏屠蘇他們,還吩咐下人擺上了桌子泡起了茶,好像他不是要威脅人家,而是與遠道而來的好友品茗暢談一樣。至于歐陽少恭,他還是把人關在地牢裏,和雷嚴呆一塊兒權當是做伴解悶了,畢竟他現在還是階下囚,總不能讓他高床軟枕,錦衣玉食吧。

說實話,如果不是歐陽少恭壞了他的大事,他真不想這麽對他,畢竟他雖然一直在百裏屠蘇等人面前裝出高大上酷霸屌的形象,但他還是很喜歡美人的,特別是歐陽少恭那種風格的。當然,他最喜歡的還是……

“木頭臉木頭臉!我看到了,那個抓走少恭的家夥!”人還沒走到,一如既往的聒噪的聲音就已經遠遠傳來,頃刻間便打破了白袍人好不容易才營造出來的安靜氛圍——是方蘭生。

嗯,他最喜歡的就是這種活潑潑的小動物一樣的少年了。白袍人端起冒着徐徐輕煙的茶杯啜了一口,在心裏補上被打斷的想法。

方蘭生的話音落下不久,以百裏屠蘇為首的六個人的身影很快便出現在白袍人的視野裏。百裏屠蘇,方蘭生,尹千觞,風晴雪,陵越,襄鈴,一個都沒有少。

百裏屠蘇一身玄色鑲暗紅紋路長衫,窄袖收腰設計襯托出他修長結實的身形。墨色金屬質地的腰封上有金色暗紋若隐若現地泛着幽光,紋飾與衣衫下擺的雲紋一模一樣,透着古樸與玄奧的質感。

一頭長發整齊地披散至腰下,從兩鬓邊延伸分出三分之一的頭發一絲不茍地束起,柔軟的劉海搭在額前,微微掩住他幽暗深邃的眼眸。他渾身上下都帶着一股出鞘的利劍般的氣質,既有森然寒氣,亦不失強橫銳氣,看向白袍人的目光冷漠得讓他心裏都有點隐隐發涼。

“少恭在哪兒?”在白袍人身前三米外站定,百裏屠蘇絲毫不拖泥帶水地問。

“你說丹芷長老?”白袍人輕輕吹開浮在茶水表面上的茶葉,漫不經心地說:“他現在在地牢寒池,跟壇主做伴呢。”

百裏屠蘇氣勢暴增,背上包裹着焚寂的布包被撕裂成片片碎布掉落在地。但是他的表情比他此刻的氣勢更有壓迫感,俊美的臉龐如被冰霜覆面,駭人至極。

白袍人放下茶杯,驀地起身,引起了對面幾人的高度戒備,藏在兜帽下的雙眸準确地找到了百裏屠蘇的位置,露在外面的優美薄唇勾起一抹淺笑,即使看不見全貌,依舊動人心魄,恍惚中竟與歐陽少恭有三分相似。

“想救人?可以。”白袍人輕聲道:“條件是,打敗我。”

四十五、青玉壇(二)

歐陽少恭心神沉浸在識海中,專心地修煉着,忽然心裏一陣心悸,迫使他不得不脫離了修煉的狀态,猛地轉頭往某個方向看去,修長的眉緊緊皺起。

他隐隐感覺到,從那個方向傳來百裏屠蘇的氣息,這是由于他體內屬于長琴的那一半魂魄正在與百裏屠蘇體內的焚寂劍靈遙遙呼應,所以他才會對他有所感應,只是為什麽這次感應……如此強烈?

不等歐陽少恭想出個所以然,地牢的門忽然被人打開,從外面走進來一個人,是雷嚴的心腹元勿。他的手裏拿着一根粗長的軟鞭,正一臉恭敬地對歐陽少恭行禮。

“元勿見過丹芷長老。”

歐陽少恭維持着盤腿的坐姿不動,“是鳳先生派你來的,何事?”

元勿對歐陽少恭的話表示默認,一板一眼道:“百裏屠蘇一行人已經來到了青玉壇,鳳先生吩咐,讓元勿來鞭打長老您一頓,不能讓您就這麽輕松地離開。”

這話說得奇怪,鳳先生他為什麽這麽肯定百裏屠蘇他們一定可以把他帶走?

歐陽少恭微愕片刻,目光在元勿臉上掃過,又掠過他手裏的鞭子,面不改色地閉上眼:“若是他親自動手,也許能夠讓我挨上一兩下,但如果是你的話……”

元勿低頭隐去表情,只道一聲“得罪了”,便迅速甩出鞭子,柔韌的繩子呼嘯着抽向歐陽少恭。不見他如何動作,人便已經往旁邊移了半丈,只是下一鞭不知是怎麽了,他居然生生挨了這一記,身上纖塵不染的白衣立刻沁出了紅色的血漬,這分外鮮豔的顏色在昏暗的地牢中顯得有些刺眼。

元勿的鞭子上不知沾了什麽,被抽中之後一股邪惡之力便順着傷口鑽入了歐陽少恭的體內,在他的身體裏四處亂竄,還想損害他的經脈和髒腑,他只能快速地運轉靈力将其逼出體外,但是唇角溢出了一縷鮮紅。

“這鞭子是鳳先生給你的?”歐陽少恭冷冷地看着那其貌不揚的鞭子,剛才居然有一股莫名的力量限制了他的行動,逼他硬接了一鞭,元勿不可能有這樣的修為,問題應該出在這條鞭子上,看來這鞭子也不是凡物。

元勿沒有說話,只是揚起鞭子又要抽下去,哪知手才揚起,身體便定在原地,動彈不得。造成他囧狀的歐陽少恭收回手從地上站起身,低頭看了看身上被鮮血染成紅痕的白衣,随意地一揮袖,元勿便往後飛去,重重地撞在牆上,“哇”地吐出一口血來。

“回去告訴那位鳳先生,”歐陽少恭冷眼看着地上幾次想起身卻又倒回去的元勿,用淡漠的聲音道,“這一鞭,我記下了。”

元勿艱難地站起身,也不敢回話,撿起掉在一邊的鞭子,向歐陽少恭行了個禮就飛快地離開了地牢。等到元勿的身影消失在自己的視野中之後,歐陽少恭才又坐回原來的位置閉目養神,不過為了不使百裏屠蘇他們起疑,他并沒有給自己治療身上的鞭傷。

既然是被抓,不可能一點傷都不受吧。

……

百裏屠蘇跌在地上,被鳳先生擊中的地方像連骨頭都碎了一樣劇烈地疼痛,喉嚨口泛起腥甜的味道,卻硬是被他吞了下去,猶不死心地想從地上站起來。

鳳先生是個強者,這一點即使歐陽少恭都不得不承認,他的實力确實勝過自己一籌,對上在他眼裏弱小得堪比蝼蟻的百裏屠蘇,根本就是碾壓式的勝利,即使百裏屠蘇身邊還有陵越幾人,同樣改變不了這個事實。百裏屠蘇已經被他打敗了十幾次還是幾十次,他記不清了,可他卻依然頑強地站起來繼續往自己身前沖,這種行為在他看來堅韌得近乎愚蠢,但确實令他升起了一絲贊賞。

當然,贊賞歸贊賞,鳳先生還是不會對百裏屠蘇放水,反而下手越來越重。

當百裏屠蘇又一次被鳳先生的掌風掃到摔出去時,風晴雪終于忍不住跑過去将他扶起,一副快要哭出來的表情勸道:“蘇蘇我們不要打了,先離開這裏再從長計議好不好?你打不過他的!”

百裏屠蘇踉跄着站穩,一把甩開風晴雪的手,擦掉唇角的血跡,鳳眸中閃爍着堅決的光,不容置疑地道:“今天我一定要救回少恭!”

“不得不說,你确實是勇氣可嘉。”鳳先生一身清風朗月般的灑脫氣質站在百裏屠蘇面前,雪白的衣袍纖塵不染,連一絲褶皺都沒有,幹幹淨淨清清爽爽,與百裏屠蘇的狼狽樣子有着天壤之別,“但是這種勇氣,太過愚蠢。我現在給你們一個離開的機會,從青玉壇的門走出去,以後也不要再想着帶走丹芷長老,我就放你們一條生路。反之,今日你們就留下吧!”

坦然的語氣,威脅似的措辭,還有恰到好處的溫雅微笑,這三種截然不同的感覺同時在他一個人身上體現出來,在怪異之時也莫名地有種和諧感,仿佛他本來就應該是這樣。

百裏屠蘇咳出兩口血沫,堅毅的神色絲毫未曾動搖,握着焚寂劍的手緊的骨節泛白,雖然無言,但他的選擇已經顯而易見。

尹千觞抓着重劍從地上站起身,拍拍衣服上的灰塵,臉色蒼白難看,卻哈哈笑得爽朗直率,用力地拍着百裏屠蘇的肩膀道:“屠蘇兄弟,今日我尹千觞絕對站在你這邊!不救出少恭,哪怕是死在這裏我也不會走的!”

“我們不會死在這裏。”百裏屠蘇聲音平淡無波,輕而堅決,他緩緩揚起焚寂,煞氣混合着大量的靈力源源不斷地彙入焚寂劍中,直指身前不遠處的鳳先生,“我會打敗他,然後帶着少恭一同離開。”

鳳先生臉色不變,但是整個人的氣勢卻陡然一凜,一股令人驚駭欲絕的威壓從他的體內逸散開來,仿佛沉睡中的巨龍被喚醒,恐怖的威嚴也随之蘇醒,如山岳如深海,絕對是常人無法抵擋的逆天存在。

面對着這滔天巨浪席卷而來一般的驚人氣勢,百裏屠蘇覺得自己就是驚濤駭浪中的一葉扁舟,沉浮不定。然而他卻并未因此而生出半分懼意,反而還激起了他的鬥志,沉寂在骨子裏的萬丈豪情也一股腦地湧上心頭。

方蘭生一邊扶着替他擋了鳳先生的一招而重傷昏迷的陵越,一邊目不轉睛地看着相互對峙的百裏屠蘇和鳳先生,心已經提到嗓子眼,緊張不已。而場中的氣氛也繃得即将到達極限,無形的硝煙逐漸蔓延開來。

就在氣氛已經到了劍拔弩張,一觸即發的地步時,百裏屠蘇和鳳先生卻同時愕然地轉頭看向某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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