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20)
絲毫不比被禁锢在這裏萬年的绮玉少,得到了再失去,遠比沒得到要痛苦得多。
歐陽少恭不回答,绮玉卻也沒有再發脾氣,只是臉上顯出了一絲疲憊和頹色,整個人看上去好像老了好幾歲。
“也罷,終歸本座也是沒有多少日子可活了。”绮玉嘆息一聲,精致的容顏黯淡了許多,少了一開始的盛氣淩人,多了幾分沉靜,“兩萬年來,本座一直在等一個人,一個可以将本座救出去的人。兩百年前,也有一個男子來到了這裏,他是這麽多年來,唯一一個從本座手裏活着離開的人,當初他重傷本座,用的就是你剛才用的那一招。”
歐陽少恭心裏咯噔一下。那一招?是指水火相容之術吧,莫非她說的那個男子是玄霄?
不等歐陽少恭想出結果,又聽绮玉道:“本座是在這裏呆了許久,但一直被困在這密室中,不知道該如何離開,所以本座幫不上你們,若是想拼一把,只能劈開牆壁。不過,本座提醒你們一句,這裏乃最接近地底的地方,亦是天庭關押犯了錯的神祗的地方,生存着許多像本座這樣的人,他們可沒有本座這麽好說話,要想回到地面,你們需要花很大的功夫。”
歐陽少恭和百裏屠蘇聞言,相視而笑,然後拱手對绮玉道:“多謝前輩為在下指明道路,此等恩情,來日再報!”
“不必了。”绮玉冷道:“還有三天,本座就會徹底消失,況且這麽兩句話的恩情本座還不放在眼裏。要走快走,免得本座等下後悔!”
“無論如何,還是多謝前輩指點之恩!”百裏屠蘇像歐陽少恭一樣對绮玉拱手行禮,又轉頭看着歐陽少恭,輕喚一聲:“少恭。”
歐陽少恭心領神會地笑道:“即便前路茫茫,我們也一定會走出來的,別忘了我們還要去找小蘭他們。”
百裏屠蘇堅定地點頭,而後對着前方的牆壁,揚起了焚寂。
“轟——”地一聲,牆壁坍塌的瞬間,兩人腳下踩着的地面忽然亮起古老的不知名符文,在二人還未反應過來之時,一陣藍光閃過,他們便消失在了這間密室中。
四十八、桃源秘境(上)
腳下劇烈地晃動了一陣後,歐陽少恭和百裏屠蘇感覺背後有一股巨力推了他們一把,不無狼狽地往前跌了一步。好容易穩住身體後,兩人定睛一看,發現自己來到了一個與前兩個密室截然不同的地方。
觸目所及,漫山遍野皆是開得嬌豔灼目的桃花,如同天邊的彩霞鮮豔奪目,灼灼其華。微風拂過,花瓣便紛紛揚揚地落下,仿佛下了一陣桃花雨,置身其中宛若身處仙境,令人目眩神迷。
腳下踩着的是柔軟的草地,翠綠色彩向四面八方蔓延開,生機勃勃。遠處的山峰連綿起伏,周身還有薄薄的雲霧缭繞,朦朦胧胧的讓人看不真切。
這裏的一切都顯得這麽不真實,與他們之前所在的地方更是天差地別,即使冷靜如歐陽少恭,也忍不住愣了一下才回過神來。
歐陽少恭并沒有被眼前美景所惑,越美麗的地方就越會暗藏殺機。他試探性地邁出兩步,想看看眼前這些景象到底是不是幻境,但才走出去就手上一緊,被百裏屠蘇拉了回來。
“少恭!”百裏屠蘇皺着眉,估計也想到了這裏可能是個陷阱,抿着唇道:“還是我去吧。”
歐陽少恭遲疑片刻,“算了,我們一起去吧,若是真有危險,兩個人總比一個人的勝算大。”
百裏屠蘇點點頭。
兩人略顯小心翼翼地往前走,步伐落下時輕得不能再輕,盡量不發出一點聲音,好像生怕驚擾到什麽。然而他們已經走出了很遠,周圍的景象卻沒有任何的變化,而且那些桃花樹,草地,還有飄落的花瓣皆非虛幻,都是可以伸手接觸到的實體。在又走了一小會兒之後,兩人不得不放棄了這一切都是幻境的想法。
又是一陣微風吹過,帶着甜香味兒的嬌嫩花瓣打着旋兒從樹上落下,有幾片落到了歐陽少恭的頭上,順着他柔滑的發絲慢慢滑落至胸前,被他擡手接住。鮮嫩的粉色花瓣在他白皙如玉的掌心顯得更加鮮豔柔軟。
百裏屠蘇從歐陽少恭手中拈起那片花瓣,溫熱的指尖不小心掃過他的掌心,冰涼柔軟的感覺便從指尖蔓延開來,讓百裏屠蘇的手不由得輕顫一下,随即便若無其事地低頭看着花瓣說:“這不是幻境。”
“不是幻境,那是什麽?”歐陽少恭不解地鎖了眉頭,把目光轉到身旁的桃花樹上,手慢慢擡起搭在樹幹上,堅實的觸感從手下傳來,“難道說,這地底下真的有一個桃源秘境?”
“不知道。”百裏屠蘇頓了頓,仿佛不經意地握緊了手裏的花瓣,遙遙地看着未知的前方,“去找找,看這裏還有沒有別的……”
數十道紅光閃過,打斷了百裏屠蘇未完的話。紅光落地後,轉瞬變成了千嬌百媚的女子,她們身着豔麗而略顯暴露的輕薄裙衫,嬌笑着迎到兩人身前,在他們還未反應過來之時就團團圍住了他們,甚至還有大膽的直接貼到了他們身上。
一名有着嬌豔容貌,妩媚笑容,宛如神話中的妖妃妲己一般的女子柔若無骨地倚在歐陽少恭身上,纖細的手臂纏繞在他結實緊窄的腰上,眉心一朵牡丹花钿襯得她眉目妖嬈,風情萬種。
“這位公子長得好生俊俏。”女子朱唇輕啓,纖纖素手輕撫上歐陽少恭的臉龐,纖細微涼的指尖如鵝羽輕掃,極為撩人。
歐陽少恭從容不迫地抓住她的手,心中警惕面上卻不露分毫,“謬贊,還請姑娘自重。”
那女子被抓住手也不抽回,聽了“自重”二字後更是輕笑起來,“公子說笑了,奴家就是賣笑的,如何自重?公子氣質不凡,必定是人中龍鳳,若是奴家能夠伺候公子,也是奴家幾世修來的福分。公子,就別推辭了。”
說完,女子整個都貼進了歐陽少恭的懷裏,趁着他來不及推拒之時就要印上自己的紅唇。誰知身後忽然傳來一股銳利到極致的劍氣,簡直就好像要将她從中間分成兩半一樣,忙不疊驚叫着閃開,嘶啦一聲,自己的衣袖便被外溢的劍芒割斷了一半。
其他圍在歐陽少恭身旁的女子見狀,也都紛紛躲閃開來,生怕被那劍氣掃到一下便失去辛苦修煉出來的形體。她們只不過是低階的花妖罷了,淺薄的修為只能讓她們堪堪維持住人形,根本沒有絲毫戰鬥力。
那道劍氣自然是百裏屠蘇發出來的,已經明白自己對歐陽少恭的感情是“喜歡”的他怎麽可能眼睜睜看着他被這些輕浮的女子輕薄?方才他抓住那女子的手的舉動便已經刺痛了他的眼,再這麽下去,說不準真會發生什麽不可預料的事。
咳咳,若是歐陽少恭知道百裏屠蘇的想法,勢必要為自己叫冤了,他的定力真的有那麽差嗎?更何況這些女子身上甜膩的香味熏人得讓他避之唯恐不及,又怎麽可能會跟她們發生什麽不可預料的事呢?
言歸正傳,百裏屠蘇冷着臉将自己身邊的和歐陽少恭身邊的女子都驅趕開後,後者微微松了口氣,還沒等他跟百裏屠蘇道謝,就見他施了個法術将自己身上屬于那些花妖的氣味盡數驅除。
“很刺鼻。”百裏屠蘇面無表情地道。
歐陽少恭微笑:“我也這麽覺得。”
百裏屠蘇的臉色這才好了一點,不過在看到周圍那些不敢接近又不舍離去,滿臉期期艾艾如花似玉的花妖時眼神又冷了幾分,道:“念在你們未曾害過人,我不殺你們,還不速速離開!”
那些花妖又瑟縮着退了一步,楚楚可憐的模樣足以激起天底下絕大部分男人憐香惜玉的心。可惜她們遇到的一個是見多識廣心如止水的上古戰神半身歐陽少恭,一個是由于她們亵渎了自己心上人而對她們厭惡不已的百裏屠蘇,這樣的神态對于他們兩個沒有一點作用。
誰知,百裏屠蘇話音剛落,就聽到身側不遠處傳來了爽朗的笑聲,轉頭看去,一名穿着粗布麻衣,身材高大,臉上還有着未刮淨的胡茬,一看便非常粗狂豪爽的男子拎着幾個葫蘆向他們走來。
“我這桃源秘境中還是第一次有外人前來,不過,兩位遠道而來的客人似乎對我的婢女們不是很滿意啊!”男子随手把葫蘆往地上一放,好像并不在意似的說道。
這人腳步迅疾穩重,周身氣勢沉凝堅實,想來并非庸手,但又沒有給兩人危險的感覺,應當對他們是沒有敵意的。
做了簡單的判斷之後,歐陽少恭揚起一個微笑,溫聲道:“在下歐陽少恭,這位是在下的好友百裏屠蘇,我們二人不慎誤入此地,不知閣下是……?”
“原來是歐陽兄弟和百裏兄弟啊!”男子十分自來熟地就與他們稱兄道弟起來,一拍腦門,懊惱道:“看我這破記性,忘了自我介紹了。我叫陶華,是這桃源秘境的主人,平時沒事就愛喝點小酒,可惜這桃源秘境從未有外人來過,也就這些小小花妖能夠陪陪我了,若是她們有什麽地方得罪了,還請兩位兄弟不要跟她們計較。”
陶華的語氣和神情都十分真誠,消減了兩人心裏幾分戒備。
“無妨。”百裏屠蘇言簡意赅。
“陶大哥客氣了,家中婢女皆是貌美如花,陶大哥确有福氣。”既然人家都稱呼自己為兄弟了,歐陽少恭索性也以大哥相稱。
“哈哈哈哈!歐陽兄弟有眼光!”陶華開心地又大笑起來,用力地拍了拍歐陽少恭的肩膀,又趕緊從地上把葫蘆撿起來,朝兩人晃了晃,獻寶似的道:“難得有人來到桃源秘境,正好我釀的酒時間也差不多了,兩位兄弟,來陪我喝幾杯吧!”
“陶大哥盛情相邀,那我們就卻之不恭了!”歐陽少恭欣然應下,又暗暗給百裏屠蘇使了個眼色,兩人便跟着陶華回他的住所去了。
陶華就住在桃花林中間的桃源湖邊,一圈木栅欄圍着一間小木屋,木屋前的院子裏也種了幾棵桃花樹,滿樹的花朵如天邊的雲霞一樣豔麗明媚,地上也鋪了一層薄薄的桃花地毯,踩上去極為柔軟,滿院都是濃郁的桃花香氣。
走在前面的陶華用空着的那只手推開門,然後頭也不回地對走在他身後的歐陽少恭和百裏屠蘇說:“進來吧,這裏就是我家了。”
百裏屠蘇率先走進了院子,空氣中甜膩的香味讓他不适地皺了皺眉,他并不喜歡這樣的味道。落後他一步走進來的歐陽少恭也隐晦地用手擋在鼻子前,不過在陶華回過頭來看他們前就已經放了下來,臉上的神情柔和自然,看不出一絲不妥之處。
陶華領着兩人到桃樹下的石桌旁坐下,又回屋裏拿了三個粗瓷酒碗出來,打開了葫蘆上的蓋子,一股清甜的酒香就從葫蘆口逸散而出,飄滿了整個院子,連令人難以忍受的桃花香味都蓋了過去,頓時讓歐陽少恭兩人精神一振。
“好酒!”歐陽少恭的眼睛亮了亮,如此濃郁而不膩人的酒香他還是第一次聞到,即使是沒什麽酒瘾的他也都覺得口中生津。
陶華頗為自豪地笑了笑,給三個碗都倒滿了,然後把兩碗放到歐陽少恭和百裏屠蘇面前,道:“這酒是我采集了桃花瓣上的露水,配合着十幾種珍貴的材料釀制而成,在樹下埋了二十年,今日正是開封的日子。你們二人恰好趕在今天來到了我這桃源秘境,還真是緣分啊!”
歐陽少恭端起碗喝了一口,閉着眼感受着醇厚香甜的味道在味蕾上綻開,好一會兒才道:“口感細膩豐富,醇香甘甜,實在是我畢生所嘗最佳,果真是好酒!”
百裏屠蘇見狀,也喝了一口,随即眼中便流露出一絲贊嘆,忍不住再多嘗幾口才意猶未盡地放下碗。
歐陽少恭的評價和百裏屠蘇眼中的贊嘆讓陶華很是高興,“我這人沒別的本事,就是酒釀得好些,你們是除我以外唯二兩個能喝到我這酒的人。不過不瞞你們說,要不是因為這手藝,我也不至于被禁锢在這桃源秘境中數千年。”
陶華的笑容漸漸淡下去,看着碗裏清亮的酒,似乎陷入了回憶之中。百裏屠蘇見機會來了,立刻就問:“陶大哥,為什麽你說是被禁锢在這裏?難道你不是住在這兒嗎?”
“當然不是。”陶華想也不想就說,而後悠悠嘆息一聲,道:“你們在來桃源秘境之前,應該已經見過鏡虛密室中的女娲後人绮玉了吧?她有沒有對你們說什麽?”
歐陽少恭略做回想,道:“她說這裏面是關押着犯了錯的神祗的地方。陶大哥,莫非你也是?”
“她沒說謊,但只說了一半。”陶華又是一聲嘆息,目光遙望遠方,似乎陷入了自己的回憶當中,用飄渺的聲音道:“這裏确實是用來關押的地方,但不是關押犯了錯的神祗,而是那些超出了天地的規則之外,就是天地間的異類。像女娲後人向來是一脈單傳,但绮玉卻是個異類,她的實力太過強大,又不受女娲後人傳承特性的局限,她擁有着漫長的近乎與天同壽的壽命,當然,她是沒有生育能力的,也許這就是她得到這些所付出的代價。可是天帝伏羲是不會允許這樣的異類存在的,他用一個小小的罪名,就将绮玉封印在此地兩萬餘年,還用九千面須彌鏡布下陣法,一點點地消磨了她的力量和壽命,到現在她應該也已經沒幾天可活了。”
陶華的話讓歐陽少恭和百裏屠蘇想起了他們最初所在的那間密室裏看到牆壁上那密密麻麻的鏡子,原來,那就是用來布置對付绮玉陣法的東西嗎?
沒等兩人繼續往下想,陶華又道:“至于我,我是天地間唯一一個桃花修煉成的妖登臨仙位的,我擁有可以複活任何生靈的能力,但是一旦使用了這樣的能力,我就會被打回原形,再重新修煉數千年才能恢複法力,再度修成人形。由于我的能力過于逆天,能夠做到連天帝都做不到的事,天帝怕我濫用這樣的能力,使生死規則大亂,所以将我關在了這裏。”
複活!?
聽到陶華說他的能力是複活時,冷靜如歐陽少恭都忍不住露出驚愕的神情,更逞論百裏屠蘇了。兩人面面相觑,看向陶華的時候也不由得多了一分同情。擁有這樣的能力,難怪會被天帝忌憚了。
四十九、桃源秘境(下)
看到歐陽少恭和百裏屠蘇臉上露出驚訝的表情,陶華苦笑一聲,一口飲盡碗中的酒,道:“若是可以選擇,我并不想擁有這樣的能力,我更想像那些普普通通的妖怪一樣努力修煉,登臨仙位,不需要多麽高深的修為,只要能安身就好。可惜即使我想,也沒辦法做到。”
歐陽少恭默然。
這樣的想法确實很簡單,但是陶華也許一輩子都不可能實現。說來可笑,那些修為低微淺薄的小妖心心念念的都是提高修為飛升成仙,可這些成了仙的大妖卻羨慕起小妖的自在起來。果然世事變幻,人生無常。
百裏屠蘇也心有戚戚,從某種意義上來看,他和陶華的心願其實是一樣的,都是想過平平靜靜的生活,所以他可以理解陶華的心情。
見兩人都沉默了,本來心情略顯低落的陶華忽然朗聲大笑,道:“兩位兄弟,我今天有點啰嗦了,你們別在意啊!這些話我憋在心裏很多年了,現在全都說出來感覺舒服多了。你們也別覺得這有什麽,其實在這桃源秘境呆着也不錯,雖然沒有人陪我喝酒聊天是悶了點,不過有這麽多如花似玉的小花妖在我也不至于太過孤單。就是沒了自由,不知道要在這裏住多久,希望我還能有離開的一天吧!”
歐陽少恭與百裏屠蘇皆是一愣,被困了這麽多年還能有這樣豁達胸懷的妖仙确實少見,歐陽少恭端起酒杯笑道:“只要有一顆自由的心,在哪裏都是自由的。陶大哥胸懷寬廣,少恭敬你一杯。”
“哈哈哈!好!”陶華與歐陽少恭碰了一下碗,仰頭一口飲盡。
百裏屠蘇唇角彎起一抹淺淺的弧度,也跟着端起碗來。三人就在院子裏你一杯我一杯地把陶華釀造出來的酒都喝了個一幹二淨,到最後,他們醉得席地躺下,陷入了沉睡。
這是歐陽少恭重生回來的這麽多年裏,喝得最暢快的一次。
……
在歐陽少恭和百裏屠蘇開懷暢飲的時候,方蘭生和陵越的危機還沒有解除。
由于陵越身受重傷無法出手,只能在一旁指導方蘭生将那些追着他們不放的怪物一一殺掉。在生死關頭,方蘭生的潛力被完全激發了出來,他拼命地吸收着陵越填鴨式的招式灌輸,并且努力地将其使用出來,第一次殺了一只怪物的時候他還會惶恐難受自己造了殺孽,到後來他已經沒有時間再去想這些了,腦子裏只有它們不死自己就得死的想法,下手愈發幹淨利落。
對于方蘭生的成長,陵越其實很心疼。如果可以,他一點都不希望方蘭生在這種情況下被迫強大,看着他身上日益增多的傷口,還有被殺戮和疼痛磨去了稚嫩的臉龐,甚至是閃爍着堅毅的目光,他在欣慰的同時也極為不舍。
唯一值得慶幸的是,方蘭生還是那個二不兮兮的方蘭生,他會喊疼會跟陵越撒嬌會對死在自己手下的怪物露出不忍,他的善良和單純還在,他不會變成第二個百裏屠蘇。這一發現,讓陵越多多少少松了口氣。
好不容易把密室裏的怪物都殺幹淨了,方蘭生在陵越的示意下打破了密室的一面牆壁,然後兩人就像歐陽少恭和百裏屠蘇一樣被傳送到了另一個地方。
頭上是漆黑的虛空,腳下是無波無瀾的湖面,方蘭生在發現自己莫名其妙出現在這個地方後吓了一跳,忘了用靈力拖着自己和陵越,于是兩人便一起掉到了水裏。
方蘭生不會游泳,只能大喊大叫地撲騰個不停,陵越見狀,在四周尋找了一番,發現在他們不遠處有一座石臺,被一手攬住方蘭生的腰,一手劃着水游到了石臺邊沿,爬了上去。
終于從水裏解脫出來,方蘭生如蒙大赦般拍了拍自己的胸口,長長地舒了一口氣。陵越把濕漉漉的衣服下擺擰幹,拉着方蘭生站起身,打量起兩人此時踩着的這座石臺。
這是一座蓮花形的石臺,其上還刻着古老的花紋,可能因為年代太過久遠,所以這些花紋都模糊得看不太清了。不過陵越發現,這種石臺每隔一段距離就會出現一個,綿延着消失在遠處的黑暗中,好像通往什麽地方的一條路一般,古怪中透着莫名的自然,仿佛這裏天生就該有這些石臺似的。
“蘭生。”陵越拉了拉還在擰衣服的方蘭生的手。
“啊?”方蘭生頭也不擡地吐出一個單音節。
……
喝酒是幸福的,但醉酒是痛苦的。歐陽少恭捂着抽痛不已的額頭,接過百裏屠蘇遞來的解酒湯一口一口喝掉,這才感覺好一點。
百裏屠蘇見歐陽少恭皺着眉好像很難受的樣子,扶着他到榻上躺下,語氣中也帶出了濃濃的擔憂:“少恭,你沒事吧?”
正好陶華拿着一束桃花從門外走了進來,聽到百裏屠蘇的話就答道:“百裏兄弟別擔心,我釀的酒哪兒都好就是後勁兒大,所以我特地弄來了一個解酒湯的方子,歐陽兄弟很快就會沒事了。”
歐陽少恭對此不甚在意,這點疼痛他還不放在眼裏,不過是不适應這種症狀而已,淺笑道:“屠蘇放心,我只是有些頭疼,有陶大哥的解酒湯,休息一會兒便無礙了。”
話雖如此,但百裏屠蘇還是不太放心,想了想,忽然在榻邊坐下,伸手按在歐陽少恭的太陽穴上,略顯笨拙地給他放松起來。
“屠蘇?”歐陽少恭訝異地睜開眼,未等他說什麽,就聽百裏屠蘇說道。
“以前我頭疼的時候,師兄也是這麽幫我的。”
百裏屠蘇的話很直白,并沒有什麽修飾或是掩飾,淡淡的暖意随着他的話湧入了歐陽少恭的心裏,讓他不禁微微一笑。
“如此,那便多謝屠蘇了。”
歐陽少恭閉上眼,不再多言,百裏屠蘇也愈發認真地為他按摩放松起來。兩人之間的氣氛和諧得讓其他任何人都插不進去,陶華見狀,将手裏的桃花插在窗邊的白瓷花瓶裏,羨慕而又欣然地悄悄走了出去。
……
“定!”
六束靈光從襄鈴手中彈出去,正好落到六只人身蛇尾的妖怪額心,将他定在了原地,而襄鈴自己也累得差點整個癱軟到地上。
在襄鈴定住妖怪的時候,尹千觞和風晴雪也沒閑着,分工合作将這幾只妖怪盡數斃于掌下,然後毫無形象可言地跌坐在了地上。
他們三人大概是進入密室的七個人中最悲催的一組。一進來就碰到了一只大得僅用尾巴尖就能碾死他們的巨蛇不說,好不容易施法讓巨蛇陷入雷打不動的沉睡,又遇上了一大批人身蛇尾的妖怪,這些可就不是女娲後人了,而是化形未全的蛇妖,雖然修為不高,但勝在數量多,三個打三百個甚至三千個,尹千觞,風晴雪和襄鈴不約而同地表示壓力山大。相比之下,不管是因為酒喝多了而頭疼的歐陽少恭和正在為歐陽少恭按摩的百裏屠蘇這組,還是踩着冒出水面的石臺向着未知之地前進的方蘭生和陵越這組都要比他們幸福得多了。
風晴雪雙手撐着膝蓋站了起來,微微喘着氣問:“終于把這些妖怪都除掉了,現在我們該怎麽辦啊?”
襄鈴嘟着嘴搖搖頭:“要是少恭哥哥在這裏就好了,他那麽聰明,一定知道該怎麽辦的。”
“喂喂,你們可不能這麽依賴少恭啊!”尹千觞聞言,一臉不贊同地道,“現在有問題我們得自己想辦法,一碰到事情就找少恭,不妥!不妥啊!”
“知道了,我們不就是随便說說嘛。”襄鈴瞥了他一眼,又悶悶地問:“那我們現在該怎麽辦啊?”
“怎麽辦啊……”
尹千觞也被這個問題難住了,三人思前想後想了好半天還是想不出什麽辦法,最後風晴雪索性破罐子破摔道:“算了,不然我們直接打破牆壁看看,說不定能找到路。”
“好吧,也只能這樣了。”
尹千觞點點頭,勉強同意了這個不是辦法的辦法,拔出重劍,朝着前方的牆壁猛地一揮,厚重淩厲的劍氣席卷而至,“轟”地一聲擊碎了大半個牆面。與此同時,他們腳下金光游走,被觸發了的傳送陣瞬間将三人傳送至另一個地方。
……
歐陽少恭這一覺睡到了下午,接近傍晚的時候才醒過來,暖暖的陽光透過窗灑在身上,說不出的惬意舒适。一轉頭,看到百裏屠蘇側躺在自己身邊,睡顏沉靜略帶稚氣,像個孩子。
陶華從屋外走了進來,見歐陽少恭半撐着身體從床上坐起身,壓低了聲音道:“歐陽兄弟你醒啦?怎麽樣,頭還疼嗎?”
“多虧陶大哥的解酒湯,還有屠蘇幫我按揉了許久,現在已經不疼了。”歐陽少恭小心翼翼地越過百裏屠蘇從床上下來,走到陶華身邊,看到他手裏拿着一個木雕,笑道:“沒想到陶大哥還會刻這種小玩意兒。”
陶華見他看着自己手裏的木雕,便遞給他,說:“這不是因為呆在這裏太悶了嗎?所以就弄來打發時間,不值一提,不值一提。”
歐陽少恭也只是随口一說,看完就把木雕還給陶華了。不過他沒發現的是,床上本應熟睡的百裏屠蘇将他和陶華的一舉一動盡收眼底,于是第二天一早,歐陽少恭就驚訝地看到百裏屠蘇坐在院子裏一棵桃樹下拿着刻刀和一塊木頭不知道在幹什麽。
“屠蘇,吃早飯了。”歐陽少恭走到百裏屠蘇面前,“你在做什麽?”
百裏屠蘇連忙把手上的半成品塞進懷裏,若無其事道:“沒什麽,不是要吃早飯嗎?我們走吧。”
說完,也不等歐陽少恭回答,就起身往屋裏走去。
屠蘇這是怎麽了?
歐陽少恭心下不解,不過見他沒有告訴自己的意思,就不打算再多問,也擡腳跟了上去。
時間一轉眼過去了兩天,桃源秘境中安逸的生活并沒有讓兩人完全失去理智。在陶華又一次拉着他們喝酒的時候,歐陽少恭提出了離開。
“你們要走?”陶華愣了一下,繼而毫不意外地笑着說:“我就知道你們一定會走的,只是沒想到會這麽快。離開桃源秘境的方法很簡單,屋裏的窗臺上的花瓶裏放着一束桃花,你們拿着桃花,穿過外面的桃林,就能去下一個地方了。看在你們叫我一聲大哥,又陪我喝了幾天酒的份兒上,我提醒你們一句。這地底世界關着的人,除了我和绮玉以外可沒幾個善茬,要想離開,你們只能穿過玄天寒淵進入秦始皇陵,這玄天寒淵你們不管從哪裏開始走都會走過,所以不用擔心不識路。比較麻煩的是,那裏接近輪回之地,有諸多不願意輪回的強大靈魂存在,一個不小心就會殒命,你們千萬要小心!”
百裏屠蘇和歐陽少恭對視一眼,感激道:“多謝陶大哥告知。”
“不必。”陶華滿不在意地擺擺手,想了想又從懷裏拿出一顆拇指大小,淺綠色圓潤剔透的珠子遞給兩人,說:“這是我花了兩千年時間,耗費大量珍貴材料加上我泰半功力煉制出的‘返生丹’,一爐也就這一顆,能夠複活死者。不過,若非必要你們最好不要動用,因為這有極嚴重的後遺症,我也不清楚後遺症是什麽,總之,慎用就是。”
百裏屠蘇眼睛猛地瞪大,手有些顫抖地接過陶華遞來的“返生丹”。歐陽少恭拍拍他的肩膀,道:“屠蘇,看來你的心願可以實現了。”
百裏屠蘇對歐陽少恭點點頭,眼中是掩不住的激動神采,好一會兒才壓下去,道:“多謝!”
陶華不甚在意地說:“沒什麽,就當是給你們的送別禮吧。以後若是有機會,記得回來看看我,再陪我喝酒聊天,我就知足了!”
“有機會我們一定會再來拜訪陶大哥的。”歐陽少恭和百裏屠蘇起身,朝陶華拱手道:“就此別過。”
陶華也一拱手:“後會有期!”
五十、玄天寒淵(一)
玄天寒淵是地底世界最危險的一塊區域,不僅是因為這裏氣溫極低,常人根本抵擋不住,更是因為如陶華所說,這裏靠近輪回之地,有諸多不願意去輪回的強大靈魂。他們雖無實體,但生前都是叱咤一方的人物,每一個人的實力都不會比現在的歐陽少恭差。至于百裏屠蘇,如果他不取出焚寂,對上他們連一戰之力都沒有。
按照陶華教給他們的方法,歐陽少恭和百裏屠蘇拿着一束桃花走進桃花林,走了數個時辰後,耳邊傳來了轟隆隆的瀑布水聲,忙加快了腳步走出桃花林,視野一下子便開闊起來。
桃花林外,綿延的草地變成了□□的沙土,風一卷便揚起大片塵沙,連空氣都變得灰蒙蒙的。天空中,桃花林內的湛藍與桃花林外的深灰泾渭分明,如果這邊的桃花林給人生機勃勃的感覺,那麽桃花林外就是死氣沉沉,好像遠古戰場一般,透着古老與荒涼的味道。歐陽少恭和百裏屠蘇聽到的瀑布水聲,來自不遠處一條寬闊的大河,水流向前方的斷崖,砸起轟隆巨響不絕于耳。本該寂靜的世界,因為這水聲的加入而變得真實鮮活,卻依舊半點生機也沒有。
一走出桃花林,歐陽少恭手上的桃花便迅速枯萎化成飛灰消散,兩人想着陶華跟他們說的有關玄天寒淵的介紹,并未猶豫多久便直直地朝着河水傾洩而下的斷崖走去,斷崖之下,便是玄天寒淵。
自上往下看,玄天寒淵是被籠罩在一層濃霧中的,只能隐約看到一個輪廓,就像一枚紫色的彎鈎一樣,那是因為玄天寒淵的地面是紫色的。厚重的水幕在濃霧中撕開了一條口子,可以看見水幕下有一個碧藍色平靜的水潭,籠罩着玄天寒淵的濃霧就是從水潭中逸散出來的,由此能夠清晰地看出水潭中的溫度有多低。
“少恭,那水潭應該就是陶大哥說的玄天寒淵的福地之一,‘碧心潭’了吧?”百裏屠蘇盯着斷崖下看了許久才道。
歐陽少恭點點頭。
玄天寒淵雖然是地底世界最危險的地域,卻也是洞天福地最多,寶物奇遇也最多的地方,只要有足夠的實力,哪怕只是在這裏住了一兩年,收獲的各種天地靈物也遠比在外界住上一兩百年要來得多。歐陽少恭和百裏屠蘇雖然是不得不經過玄天寒淵,但也抱着找到些寶物的想法,而玄天寒淵的第一站碧心潭,就是此地衆多福地之一。
歐陽少恭沉吟片刻,道:“碧心潭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