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25)

剛從牆壁上看到的口訣,本着死馬當活馬醫的想法,閉着眼雙指并攏往前刺出,正中一怨靈的眉心,刺目的金光從他手中盡數灌注到怨靈的體內,他發出一聲慘叫,随後便徹底消散。

見此法可行,方蘭生欣喜地蹦了幾下,一一将敢靠近自己的普通怨靈打得魂飛魄散,又逼開了那幾只将陵越打得吐血不止的怨靈頭頭,飛也似的奔到陵越身邊把他扶了起來。

“陵越大哥,陵越大哥!你沒事吧?怎麽樣了?”方蘭生晃了晃半暈不暈地靠在自己懷裏的陵越,臉上布滿了焦急的神情,不時看看那些暫時退開的怨靈,恐懼緊張得渾身都在發軟。

陵越幹咳了幾聲,吐出幾口血沫,勉力地睜大眼睛,有氣無力地說:“蘭生,我沒事,你、你快點跑!快離開這裏!不要管、管我……”

最後一句語氣明顯弱了下去,好像快要支撐不住地暈過去一樣,吓得方蘭生連忙用力拍拍他的臉,希望他清醒清醒。

“陵越大哥你可不能暈過去啊!這麽多怨靈……我、我一個人很害怕的。”方蘭生語氣裏都帶上了哭腔,确實是被吓得不輕,但即使害怕,他也很堅定地護着懷裏的陵越,從沒想過要丢下他一個人逃跑。

“蘭生、我……”陵越也想讓自己保持清醒,可他不得不承認這很難做到,沉重的眼皮不停地往下耷拉,腦子裏也一片空白開始恍恍惚惚地,最後還是抵擋不住身體自我保護機制的本能,暈了過去。

方蘭生頓時吓了一跳,拼命地搖晃着陵越的身體叫着“陵越大哥”,可他卻一點回應都沒有,也絲毫沒有要醒過來的跡象。

眼見着那些怨靈又慢慢地靠攏過來,方蘭生狠狠地一咬牙,轉身将陵越的兩只手拉過來環在自己的脖子上,費力地将身材比他高大許多的陵越背了起來,然後一轉身……利落地用出陵越剛剛教他的輕功拼命地往前跑。

怨靈們可不幹了,這個人類跟他的夥伴殺了他們那麽多人……好吧是怨靈,怎麽可以這樣就讓他們離開,還能不能愉快地在蜃殿裏混了!

于是在蜃殿的某一層中,一場怨靈與人類的追趕賽正在熱火朝天地上演。

……

歐陽少恭與百裏屠蘇走丢了,而且他還不知道自己是什麽時候跟他走丢的,不過一轉眼的功夫,他就出現在了一個熟悉的地方——江都的桃花谷。

尹千觞拿着兩壇酒走到歐陽少恭身邊,用空着的那只手一攬他的肩膀,“少恭,我們可是難得見一次面啊,一起喝一杯怎麽樣!”

被人攬住肩膀,尤其是在上一刻和下一刻的反差如此之大的情況下,歐陽少恭下意識就想給尹千觞一掌再加一記水火相容之術。然而肩膀上傳來的溫度卻讓他有一瞬間的遲疑。

這裏應該是幻境,可幻境中的東西都是鏡花水月,輕易不能碰觸,更逞論能模拟出人的體溫,到底是怎麽回事?

“少恭,你在發什麽呆啊?”尹千觞見歐陽少恭沒有回答,反而陷入了沉思,不太高興地說:“你是怎麽了?我們多久才見一次面啊,陪我喝一杯吧,別再想那些有的沒的了!”說完,攬着歐陽少恭就走到涼亭裏坐下。

歐陽少恭驀然一驚,猛地推開了尹千觞,手一晃取出了自己的純陽琴,手指按在琴弦上,冷冷地看着眼前的尹千觞,微微眯起眼,“你到底是誰!”

尹千觞愣了一下,頓時不高興了,拍桌而起,“诶,我說少恭你怎麽了?幹嘛拿出純陽琴啊?不就是想讓你陪我喝酒嗎你要是不願意就算了,難不成還要跟我動手嗎?”

這是幻境,這是幻境,是幻境!

歐陽少恭眸光森冷,心念一動就要撥動琴弦,不料這時從身後傳來了百裏屠蘇的聲音。

“少恭,千觞,你們怎麽了?”

歐陽少恭手一頓,回頭看去,就見百裏屠蘇和風晴雪并肩走來,兩人臉上都帶着疑惑的神色,風晴雪還抱着百裏屠蘇的手臂。

“屠蘇……”歐陽少恭眉頭一皺,擡腳就想走到百裏屠蘇身邊,然而尹千觞比他快了一步,一下子就蹿到了百裏屠蘇和風晴雪面前。

“屠蘇兄弟還有晴雪妹子你們倆來得正好,少恭今天不知道是怎麽了,奇奇怪怪的,還想跟我動手。”尹千觞沒等歐陽少恭說話就先噼裏啪啦地說了一堆,說完還不忘用疑惑的目光看着歐陽少恭。

聞言,風晴雪歪着頭看着歐陽少恭,不解地問:“少恭,你怎麽了?”

歐陽少恭反手将純陽琴收起,遲疑着往前走了兩步,目光落在百裏屠蘇身上,突然道:“屠蘇,你和晴雪……?”

“我和蘇蘇在一起啦!”不等百裏屠蘇說話,風晴雪就興沖沖地說道,臉上還浮現出了一絲甜蜜。

在一起?!

歐陽少恭差點沒控制住自己的的表情,他現在可以确定這就是幻境了,本來還帶着些溫度的眼神陡然變得森冷,手中白光一閃,再度取出剛剛才被收起的純陽琴,對着百裏屠蘇毫不猶豫地撥動了琴弦。

金色彎月形琴波如同潮水般一波接着一波地朝百裏屠蘇三人湧去,這看似無甚威脅的波痕其實暗藏殺機,一旦打中,不說能不能一擊必殺,至少一個重傷是跑不了的。

這時,在金色波痕還未打到三人身上時,周圍的空間一陣扭曲,所有的景象全部消失,他又回到了原本黑漆漆的大殿。

歐陽少恭微微松了口氣,轉頭一看,卻發現百裏屠蘇倒在了地上,火把掉落在身邊,眉頭緊鎖,好像“看”到了什麽十分古怪的場景,雙手緊緊地握成拳,嘴裏還在呢喃着什麽。

“屠蘇!屠蘇!”歐陽少恭連忙蹲下,用力地抓着他的肩膀晃了晃他的身體,他卻一點反應也沒有,反而用力地掙紮了起來,看來是被困在了幻境之中。

歐陽少恭抿着唇,一時之間竟然不知該如何是好,就在他焦心不已時,忽的眼前一花,再次出現在了一個奇怪的地方。

這裏是……百裏屠蘇的幻境?

歐陽少恭舉目四顧,發現自己所處之地是一間院子,而且從不遠處的房間裏還傳出了百裏屠蘇的聲音。他沒多猶豫便走了過去,門一開——!!!

六十一、蜃殿(三)

莫名其妙地跟歐陽少恭走丢,又莫名其妙地來到了這個不知道是什麽地方的地方,百裏屠蘇雖然滿心疑惑,卻也能猜到自己可能是陷入了幻境之中,因此馬上就做好了心理準備,不管待會兒發生了什麽都要冷靜以對。

然而,百裏屠蘇這心理準備才剛做好,布置幻境的人就給了他一個天大的驚喜……不,也許用驚吓來形容會更合适一點。

布置得清雅簡約的房間裏,挂上了大紅喜緞,燃着龍鳳香燭,貼着鮮豔喜字,就連床上也鋪着鴛鴦戲水的褥子,被子上繡的也是龍鳳呈祥的圖案,這根本就是一間精心裝潢的新房啊!

百裏屠蘇有點不知所措地往後退了幾步,不怎麽能反應得過來。恰好這時,身後傳來了沉穩的腳步聲,回頭一看,竟然看到歐陽少恭穿着大紅喜服,笑得溫柔地走了進來,手裏還拿着酒壺和酒杯,走進來的态度坦然得好像他就是這間新房的主人一樣。

等等!新房?主人!?

百裏屠蘇幾乎是瞬間就忘了不久前才做好的心理準備,迅速迎到歐陽少恭的面前,“少恭,你要成親?”

歐陽少恭聞言,笑容一淡,眼中也流露出一絲不解,“屠蘇,你怎麽了?今天是我們成親的日子啊。對了,你怎麽還沒換上喜服?”

“成、成親?”百裏屠蘇傻了,呆呆地看着歐陽少恭,“你說什麽?你說、你說我們今天成親?!”

“是啊,你不要告訴我,你忘了。”歐陽少恭神色一冷,把酒壺和酒杯往身邊的桌子上一放,“屠蘇,若是你反悔了,這親事可以随時取消。”

“我沒有反悔!”百裏屠蘇急忙開口,說完又想起來,等等,這不是幻境嗎?這個少恭……應該也是假的吧,成親什麽的也都是假的才對。

思及至此,百裏屠蘇往後退了一步,忍住伸手去拔焚寂的沖動,“你是少恭,歐陽少恭?”

歐陽少恭一愣,繼而哭笑不得,“我當然是歐陽少恭,屠蘇,你今天怎麽感覺怪怪的?是身體不舒服嗎?”說着,就要往百裏屠蘇那邊走。

“你別過來!”百裏屠蘇厲喝一聲,見眼前之人錯愕後又露出受傷的神情,心裏一軟,又咬咬牙讓自己狠下心來,低聲念叨道:“這些都是幻覺,是假的,他不是少恭,他不是少恭……”

就在他念到第十遍“他不是少恭”時,房間的門忽然被人推開,兩人一齊回頭看去,看到了另一個歐陽少恭。

百裏屠蘇一愣,“少恭?”

……

在迷宮一樣複雜的密道裏七拐八繞差點把自己也給繞暈,好不容易逃出了怨靈們的追趕,方蘭生命也快沒了半條,呼哧呼哧地坐在地上喘着氣,還不忘小心地将趴在自己背上的陵越放到了地上,還扶着他的頭躺在自己大腿上,這才長長地松了口氣。

看着枕在自己大腿上昏迷不醒,氣若游絲的陵越,方蘭生倍感挫敗和無助,但在這些天經歷的各種磨難中,磨得比從前更堅毅了的心性卻讓他沒有發出一句抱怨或是軟弱的哀求,低聲道:“我現在終于明白以前二姐為什麽不願意讓我修仙了,這條路确實很難走,如果不是這次掉進了這個鬼地方,我大概一輩子也不會明白個中滋味。”

方蘭生說的都是他的真心話,這幾天來他不僅要面對各種磨難,各種怪物的追殺和追趕,還要見縫插針地抽時間修煉提高自己的實力,免得被殺掉。以前悠哉游哉地修煉不覺得辛苦,想什麽時候休息就什麽時候休息,可是現在卻恨不得時時刻刻都在修煉,半刻都不敢耽誤,他終于品嘗到了修煉的辛苦味道,但即使再辛苦,他也得撐下去。不說他現在自己的小命都快不保,陵越為了保護他,本來就沒好利索的傷勢現在又加重了幾分,還在昏迷不醒中,不知道挺不挺得過來,這次就得換他來保護人家了。哪怕僅僅是為了這個,他也必須努力提升自己的實力,至少得能夠獨自面對這些磨難才行。

下定決心也做好準備後,方蘭生盤腿坐好,閉眼沉心進入了修煉,當然,為了不在修煉的過程中被怨靈什麽的偷襲,他還是勉強分出了一絲心神注意着外面。這個小技巧不是陵越教他的,而是他在之前看到的那些神秘壁畫上學來的,沒想到他有備無患的記下來後還真有用上的一天。

……

“少恭?”百裏屠蘇呆呆地看看站在門邊顯然也十分錯愕的歐陽少恭,又看看站在自己面前這個不知道是不是幻境産物的歐陽少恭,兩個少恭,他有點反應不過來了。

歐陽少恭自己也沒想到一推開門就看到了一個穿着喜服的自己和一個不知道是真是假的百裏屠蘇,他足足愣了一刻鐘才回過神來,看着另一個歐陽少恭的眼神變得冷酷和警惕,“屠蘇,這是幻境,動手殺了那個歐陽少恭!”

“什麽?”百裏屠蘇身體一顫,還未來得及再說什麽,又聽見自己面前的“歐陽少恭”開口了。

“屠蘇,”他冷冷地盯着門邊的歐陽少恭,“他才是假的,你快殺了他!”

歐陽少恭皺眉,見百裏屠蘇怔愣着不知該如何是好,又道:“屠蘇!你陷入蜃殿的幻境了,快殺了他,你才能脫離這個幻境!他不是我,不是歐陽少恭,只是幻境的産物而已!”

“他才是假的!”另一個歐陽少恭說完,臉上露出誘惑的笑容,“屠蘇,我們今日就要成親了,你殺了他,然後我們便拜天地吧。”

歐陽少恭的笑容,百裏屠蘇向來是最沒有抵抗力的,顯然另一個歐陽少恭也是這麽想的。不料百裏屠蘇聽到此話後,方才還在猶豫的神色變得冰冷起來,“你才是假的!少恭告訴我,我不信天命!”

說完,百裏屠蘇猛地沖到那個假的歐陽少恭身前,擡手掐住了他們脖子,掌心隐隐有暗紅色光芒閃動。

歐陽少恭見狀,微微松了口氣。他剛才見百裏屠蘇不肯出手,本來想幫他解決掉這個冒牌貨的,敢冒充他,簡直活得不耐煩了!不過出手之後他才發現,自己的攻擊居然對他沒有用,看來這個幻境只能由百裏屠蘇自己打破,所以才用語言提醒他。

假歐陽少恭被掐住脖子後,似乎是不甘心,又露出傷心和難以置信的表情,輕聲道:“屠蘇,你真的要殺我嗎?”

百裏屠蘇心裏一軟,但手上卻忽的一用力,“少恭于我而言,是溫暖,亦是獨一無二的救贖,你冒充誰都可以,偏偏冒充他就是不行!”

空間一陣扭曲,景色四散成煙,又一晃眼,兩人已經出現在了蜃殿之中。

百裏屠蘇拿着火把站起身,轉頭看到正在朝自己微笑的歐陽少恭,絕美的容顏在跳動的火光中顯得模糊而不真實,他忍不住擡手撫上他的唇角,柔軟溫暖的觸感讓他定下心來。

百裏屠蘇的手指在歐陽少恭唇邊停留許久,見他似乎還想繼續這麽發呆下去,歐陽少恭只能無奈地擡手握住他的手,“我們走吧,你喜歡的話,等離開了這裏我再讓你摸個夠……”

尾音微微上揚帶着調戲的味道,百裏屠蘇攸地紅了臉,轉頭看着旁邊死都不打算回頭,卻暗暗地抓緊了歐陽少恭的手。

少恭什麽時候也學會了調戲別人……

和諧的插曲過後,因着之前有在不知不覺劍就陷入幻境的前車之鑒,兩人這次更是鼓足了精神,緊緊地握着對方的手,戒備着随時有可能再次出現的幻境。黑暗的前路似乎沒有盡頭,給人無論如何都走不到底的感覺,若是心志不堅,很可能就會因為這裏可能永遠都沖不過去的黑暗而擊潰心防。

歐陽少恭和百裏屠蘇的心志如何自然是不用懷疑,然則在面對這些無邊無際的黑色時也忍不住升起一絲絲煩躁之感。好在歐陽少恭警覺性更重一些,在這一點點煩躁感出現的時候就立刻将其驅散。幾世渡魂的經歷帶給他超乎常人的耐性,他絕不可能這麽輕易就開始煩躁,看來還是這蜃殿中有東西在作怪。

與百裏屠蘇相握的手加重了力道,歐陽少恭低聲道:“小心,千萬不要被迷惑了心神。”

“嗯。”百裏屠蘇十分冷靜且肯定地應了一聲,他比歐陽少恭想象的要更加沉着一些。

“嘶嘶——嘶——”

非常輕微的,人的耳朵幾乎捕捉不到的聲響突然響起,好像從很遠很遠的地方傳來,帶着些奇異的飄渺,又好像就近在咫尺,忽而響亮一些,忽而又變得極輕極輕,十分奇怪。

什麽聲音?

歐陽少恭和百裏屠蘇幾乎是在聲音響起的瞬間就停下了腳步,此時這突如其來的怪聲一下子變得嘈雜起來,從四面八方傳來,仿佛聲源就在他們的四周,将他們包圍了起來。

漸漸的,在幾乎令人窒息的黑暗中,一點,兩點,三點,四點……無數點紅光亮了起來,帶着陰森的惡意,就像鬼火一樣給人陰冷的感覺,如果方蘭生此刻在這裏一定會被吓破膽子。

歐陽少恭面色一沉,掌心中凝結出璀璨金光,猛地在他們周身炸開,借着這短暫而絢麗的光芒,兩人終于看清了這些紅光的載體——什麽紅光,分明是一種人身蛇尾的妖怪的眼睛!

“蛇妖?不,他們身上有魔的味道。”歐陽少恭心念急轉,飛快地判斷出他們的身份,“是魔界最低等的魔獸噬魂鬼,屠蘇,小心……”

歐陽少恭話音未落,周圍的金光徹底消散之際,那些噬魂鬼已經嘶叫着朝他們撲了過來,長長的蛇尾靈魂地在地上游動前行,速度比之一般的妖怪還要快。

噬魂鬼,顧名思義,就是一種以所以生物的靈魂為食的生物,不過它們不是怨靈,而是魔界的低等魔獸,它們的實力大概就和襄鈴差不多,可能還要弱一點,在魔界是很常見的生物,卻幾乎不在人間出現。

噬魂鬼的速度很快,兩人還來不及取出武器,就已經與沖在最前面的幾只噬魂鬼對上了。噬魂鬼名字裏雖然有個鬼字,但他們卻是在魔界土生土長的魔獸,還是最低等的那種,平時放在兩人面前他們根本看都不用看,揮手就能将其滅掉。然而此時情況有異,噬魂鬼的數量實在是太多了,不停地從黑暗中湧出,好像怎麽殺也殺不完一樣。正所謂蟻多咬死象,看這情形,他們就是殺到力竭身亡都殺不光這麽多噬魂鬼,畢竟數量上的差距太大了。

在簡單地分析了敵我雙方的優勢和劣勢之後,歐陽少恭果斷選擇了……轉身就跑。噬魂鬼的數量太多,哪怕他一刻不停地放大招放到自己靈力衰竭而亡估計也殺不完,更何況還有更多的噬魂鬼不停地從四面八方湧來,差距實在太明顯,為了保存體力以應對接下來的諸多危險,他們還是跑吧。

百裏屠蘇對歐陽少恭的決定沒有半分異議,他也不覺得跑有什麽丢人的,難道在明知道必輸的情況下還非要傻傻的跑上去以卵擊石嗎?如果是事關原則的大事就算了,難道還要為了這種連小事都算不上的事傻乎乎地拼命?別逗了,百裏屠蘇只是情商低,又不是智商低。

歐陽少恭放了一記“蓮轉九天”将剛跑到前面的噬魂鬼清空,然後與百裏屠蘇二話不說用生平最快的速度往前跑,對于噬魂鬼來說,這兩人完全就是身化為光,一轉眼就消失了蹤影。

食物跑了怎麽辦?

噬魂鬼們用它們有限的大腦想了兩秒鐘,才反應過來追了上去。

與此同時,剛剛從修煉狀态中脫離出來的方蘭生忽然好像心有所感似的轉頭往某個方向看去,在只看到了一片黑暗,沒發現什麽不對後又低下頭,琢磨着該怎麽幫陵越療傷。

六十二、蜃殿(四)

快速的奔跑中,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兩人跑進了七拐八繞的密道中,密道狹窄而多岔路,很多時候他們連選擇都不想選就往最近的那一條裏沖,直到确定身後再沒有一只噬魂鬼追過來,他們才停了下來。

跑了這麽久,歐陽少恭和百裏屠蘇多少也有些累,他們在原地休息了一會兒,才開始打量起自己所在的地方。

兩人剛剛跑過一個拐彎,因為密道裏雖然隔一段距離就有蠟燭,但光線還是比較暗,而且之前他們光顧着跑沒仔細看,現在沉下心來,借着不遠處蠟燭微弱的光芒發現了密道的石壁上居然有着壁畫,本應鮮豔的油彩色澤歷經了長久的時光後,變得暗沉模糊,還有不少地方的色彩已經剝落。

“這是什麽?”最先發現壁畫的人是百裏屠蘇,他是在習慣性地在牆上摩挲尋找有沒有機關時發現的,叫來了歐陽少恭一起看,“少恭,你看,這些好像是壁畫。”

歐陽少恭饒有興趣地走過去,一手擡起,手中凝出一團燦金色的靈力團,非常大手筆地拿來當蠟燭用,照亮了面前的大片石壁。

石壁上的壁畫由于時間的侵蝕,許多地方已經模糊不清了,但壁畫上刻出來的那些米粒大小的字卻還是能看得清的。歐陽少恭又走近了一步,把上面不成段落毫無銜接的字念了出來。

“臨兵鬥者陣列在前,此八字真言可驅魔誅邪……榣山東面有一梧桐木,百年化形,千年得道,萬年成就帝君之位……”

歐陽少恭一邊念一邊覺得奇怪。這些字很多都很像是興致來了就随手刻上去的一般,其中有些是歐陽少恭聽都沒聽說過的驅邪口訣,有些是修道者夢寐以求的心法片段,還有些竟然是四方諸神的來歷,職位,擅長的領域,他甚至還在裏面看到了之前遇上的女娲後人绮玉,擁有起死回生之力的桃花仙人陶華的名字,字不多,廖廖十數行,卻無一不包,無一不有,着實奇特。

百裏屠蘇一邊聽歐陽少恭念,一邊看着石壁上的壁畫,有少數一部分的壁畫還是完整且清晰的,比如他現在在看的這一幅——一個身着月白長衫的女子,容貌不甚清晰,卻也依稀可以從她模糊的眉目中看出傲人的風采。女子手執長劍,筆直地朝前刺出,堪堪抵在一人喉嚨之前,胸口卻被一把匕首刺中,鮮紅的血順着衣衫往下滴落,那拿匕首刺傷她的人,是一名看不清容貌的男子。

這壁畫蘊含的深意百裏屠蘇看不懂,但那女子他卻覺得極為眼熟,特別是她一身凜然氣勢更是讓他倍覺熟悉,似乎不久前才在哪個人身上看到過。

這一段路上都有壁畫,但字卻好像就這裏才有,歐陽少恭看完之後雖然不知其中深意,但本着有備無患的想法,他還是一一記了下來,他的思維在這一刻與不久前剛路過這裏的方蘭生倒是微妙地重合了。

歐陽少恭把石壁上的字記下來後,又粗略地掃了幾眼那些壁畫,在發現壁畫其實沒有什麽實際意義後,他就先把它們放到一邊,轉而研究起剛剛跑過的密道來。

因為原身長琴神魂強大,所以歐陽少恭的記憶力還是很強大的,雖說還稱不上過目不忘,卻也相去不遠。方才為了躲避噬魂鬼,他們跑進了這彎彎繞繞的密道,看似慌不擇路,其實猶有餘力的歐陽少恭暗中把他們跑過的路線一一記了下來,這就不是出于什麽有備無患了,純粹是怕等會兒跑着跑着迷路了,若是把路線記了下來至少還能原路返回。

說起來,雖然剛才沒有細想,但是如今回憶起這些密道的走向,歐陽少恭卻總有種熟悉之感,這種熟悉并非是源于以前走過類似的地方,更像是他曾經看到的一部陣法殘卷上描繪出的一種陣型——浮屠迷境。

浮屠迷境本質上其實是困陣,但是它卻巧妙地将幻陣,迷陣和五行殺陣蘊含其中,形成一個組合陣法,威力不俗。歐陽少恭曾有幸在男孩的一處散仙遺留下來的洞府中親身體驗過浮屠迷境的威力,那種滋味……總之他這輩子都不想再嘗試一次了。

也不是說這浮屠迷境就能給他帶來什麽危險,畢竟以他的實力,強行摧毀陣眼破陣而出不是什麽難事,最讨厭的是浮屠迷境裏各種困陣迷陣疊加組合,虛虛實實讓人煩不勝煩。更別提還有各式各樣的幻陣、殺陣充當掩護,光是找陣眼就能找得歐陽少恭心塞不已,最後還是人品爆發在破除一個幻陣時恰好撞進了陣眼所在的地方,這才從中脫離出來。若是有的選擇,他寧願去面對大片大片的噬魂鬼,也不想撞進浮屠迷境。

好在上天并沒有對他那麽殘忍,在歐陽少恭仔仔細細地回憶了一遍陣法殘卷中繪制的浮屠迷境陣圖,又将其與他們跑過的路線一一對應後,方才松了口氣。

不是浮屠迷境,應該只是仿造浮屠迷境的結構布置出來的小型陣法,其中鑲嵌風各種陣法威力遠遠不如真正的浮屠迷境中所鑲嵌的,總體實力更是拍馬也趕不上浮屠迷境。歐陽少恭放下心來。

“少恭。”歐陽少恭這邊才剛弄清楚自己的疑惑,那邊百裏屠蘇的聲音就響了起來,“少恭,你快過來看!”

“怎麽了?”

歐陽少恭聽他語氣稍嫌急迫,忙走了過去,在百裏屠蘇身邊站定,目光落在他視線所及之地。

百裏屠蘇緊緊盯着眼前這幅壁畫,面色冷凝如水。歐陽少恭原本不解其意,在看清了壁畫上畫的內容之後,臉色也跟着沉了下去。

在這幅前所未有地清晰的壁畫上,畫着這樣一幅景象——方蘭生不省人事地被陵越抱在懷裏,兩人唇角都有着未幹的血漬,明明白白地昭示着他們受了不輕的傷。在兩人的身前,一名穿白色長袍,容貌被遮在兜帽下,只露出線條精致的下巴和嘴唇的人負手而立,唇角勾着一抹高深莫測的微笑。

……

小心地扶着陵越靠在一塊石頭上,方蘭生擦了擦額頭上冒出的汗珠,轉頭看着十步外一潭幽深平靜的湖水,又長又重地呼了口氣。

在完全不識路的情況下,方蘭生一邊和緊追在自己身後怨靈們鬥智鬥勇,一邊帶着尚在昏迷中的陵越跑出了密道,他純粹是靠着運氣跑出來的,和實力沒有任何關系。至于那些怨靈,已經被他施計困在了密道裏,現在應該還在找出來的辦法,或者已經打道回府了。

說起來還要感謝密道石壁上的那些壁畫,刨除一些他根本看不懂的字畫,剩下的幾乎都是些偏向技巧的小法術,還有不少拗口的讀起來像佛經似的口訣,對克制怨靈和邪氣有奇效不說,對一般的怪物也有效果,靠着這些東西,他這才成功地從怨靈堆裏打出來,不過他修煉出來的內力也都差不多消耗殆盡了。

一屁股坐在陵越身邊,方蘭生揉了揉隐隐作痛的太陽穴,正琢磨着那湖裏的水能不能喝要不要去舀點回來他快渴得不行了的時候,忽然聽到身邊的陵越發出了幾聲咳嗽聲,愣了一下後連忙回過頭去,恰好對上陵越睜開的眼眸,一如既往地清亮沉靜,只臉色帶了點虛弱的蒼白。

“陵越大哥!”方蘭生倍感驚喜地大喊一聲就要撲過去抱住他,動作做到一半又想起他身上有傷,趕緊把手收回來,卻還是嘿嘿嘿地笑着湊到他身邊,這幾天一直挂着愁眉不展表情的臉上第一次露出了這麽燦爛的笑容。

其實,陵越就好像是方蘭生的精神依靠,哪怕他現在虛弱得堪稱奄奄一息,不僅不能幫他,還很有可能會拖累他,但是陵越醒了過來就仿佛是給他吃了一顆定心丸一樣,整個人都放松了下來。

“蘭生。”陵越在方蘭生緊張兮兮地湊過來扶他之前勉強地撐起身體,依舊清亮的目光在方蘭生身上來回掃了好幾遍,在看到他臉上,手臂上的擦傷和淤傷時眸光一暗,吃力地擡手輕輕扶在他顴骨邊的一塊淤青上,“你、你受傷了?怎麽回事?”他昏迷的時候到底都發生了什麽?

方蘭生咧嘴一笑,毫不在意地說:“一點小傷罷了,過幾天就會好的。不說這個了,陵越大哥,你昏迷了這麽久,有沒有覺得哪裏不舒服?需不需要我幫你療傷?”

“我沒事。”陵越輕輕摩挲了方蘭生的傷口兩下才收回手,對方蘭生一點點小傷都覺得心疼的他在看待自己的比其更加嚴重的傷勢時卻輕描淡寫地一筆帶過,反而打量起周圍的環境,問:“蘭生,我們現在是在哪裏?這幾天都發生了什麽事?”

“我也不知道這裏是什麽地方,不過應該沒有出蜃殿。”方蘭生撓撓頭,表示自己也不清楚這裏是哪裏,說完就把這些天攢的苦水一股腦倒給了陵越,能多詳細多詳細,能多誇張多誇張。

聽完方蘭生的講述後,陵越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倍感欣慰地拍拍他的肩膀說,“蘭生,你長大了,能夠憑借着自己的力量脫離困境,做得很好。”

方蘭生聞言,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眼眸閃亮亮地看着陵越,若是他有尾巴現在都能搖斷了,“是嗎是嗎?我也是這麽覺得的,我現在不會給你和少恭還有木頭臉拖後腿了吧!”

陵越失笑道:“我們從未覺得你給我們拖後腿過,只是擔心你的安危而已。好了,先不說這些了。蘭生,我現在要打坐療傷,你替我護法,這裏有諸多怪異之處,你就呆在我身邊不要亂跑,知道嗎?”

“知道了。”

……

歐陽少恭伸手摸了摸那幅壁畫,指尖還未觸及石壁,就感覺被一股力量擋住,他稍稍加大了力氣,那股力量也跟着加大彈開了他的手。

“這石壁上有特殊的禁制。”歐陽少恭并不覺得多麽意外地收回手,眼中暗光湧動深邃得吓人。

已經學會了察言觀色的百裏屠蘇知道他應該是想到了什麽,當即便問道:“少恭,你是不是發現了什麽?”

不想歐陽少恭卻搖搖頭,順着那幅壁畫一路往前走,往下看,百裏屠蘇毫不遲疑地也跟了上去,然而越看他就越是心驚。

這一路上的壁畫竟然都是和方蘭生還有陵越有關,不過除了剛開始的那一幅,剩下的基本都是以前發生過的事,唯一有所不同的是,這些壁畫上還多了一個人,雷嚴的同黨,鳳先生。

兩人一邊走一邊看,直到走到這條路的盡頭,壁畫定格在小時候的方蘭生和陵越同榻而眠的畫面上,他們又走到另一條路上去看,但那些石壁上的壁畫卻又都是他們看不懂的了。

歐陽少恭皺着眉做冥思苦想狀,他的思路破地天荒地堵塞了,有什麽東西在他的腦海中一閃而過,快得抓不住,卻又死死卡在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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