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28)
,我很快就回來。”
“那好吧。”被歐陽少恭拒絕,風晴雪也并不堅持,轉身上樓,“那我去叫千觞大哥和陵越大哥。”
歐陽少恭出了客棧,辨別了一下方向就往左邊走去,頗為輕車熟路地拐進了一條僻靜的巷子,循着空氣中食物的香味一直走到與巷子相連的道理的路口,在路邊的一個早餐攤子前站定。
用木板搭成的簡易棚子下,一對上了年紀的老夫妻正在張羅着早餐,見歐陽少恭在他們攤子前停住腳步,也不等他說什麽那位老婦人便連忙放下了手裏揉捏着的面團,溫和地笑着問道:“這位公子想要點什麽?”
歐陽少恭的目光掠過冒着熱氣的蒸籠和一口煮着粥的鐵鍋,淡笑道:“給我打包兩碗清粥,再加一屜湯包。”
“好嘞,公子稍等。”老婦人手腳麻利地把歐陽少恭要的東西一一打包好遞給他,“公子拿好,一共是十五個銅板。”
歐陽少恭從袖中拿出一塊碎銀放在面前的木桌上,說了一句“不用找”,便拎着東西往客棧走去。
與此同時,客棧房間裏。
雖然昨夜消耗了打量體力,但擁有良好生物鐘的百裏屠蘇還是起得只比平時的起床時間晚了一點,忍着渾身的酸疼,百裏屠蘇勉強雙手撐着床板坐起身,看到旁邊的床鋪上空無一人,說心裏不失落是騙人的。但一想到昨天晚上發生的事,他臉上泛起的失落頓時一掃而空,取而代之的是隐隐的紅暈。
“吱呀”一聲輕響,是房門被人推開的聲音,百裏屠蘇偏頭看去,見是歐陽少恭走了進來,手裏還端着一個白瓷碗,裏面放着的是熱氣騰騰的粥,香氣四溢,讓百裏屠蘇本就饑腸辘辘的肚子吵得更歡了。
“少恭……”看到歐陽少恭,百裏屠蘇就想起自己昨晚做的事,臉上的溫度好像又高了一點,卻一點也不躲閃地看着向他走來的歐陽少恭,清亮的眼神既沉靜又無辜。
歐陽少恭的腳步一頓,在百裏屠蘇察覺到異常之前卻又若無其事地走到床邊坐下,将碗遞過去,“醒了?餓了吧,先吃點東西吧。”
百裏屠蘇不接碗,理直氣壯地說:“我身上沒力氣。”
“……”
雖然知道百裏屠蘇絕對是在睜着眼睛說瞎話,歐陽少恭卻也沒有拆穿他,而是從善如流地收回手,一勺一勺地把粥吹涼了喂他。見他吃得津津有味,眼裏還掩飾不住的喜悅,歐陽少恭是既無奈又好笑。
一碗粥很快就吃完了,百裏屠蘇有些意猶未盡地咂咂嘴,歐陽少恭卻把碗放到一邊,靜靜地打量了他半晌,直把他看得渾身都不自在起來,才伸出手去揉了揉他略顯淩亂的長發。
“屠蘇,”歐陽少恭的語氣中帶着些嘆息的味道,但并沒有百裏屠蘇害怕的那些情緒,“我真是輸給你了。”
驕傲如歐陽少恭,何曾言敗?但今生今世,他卻是注定要栽在這個命定宿敵的手裏了,偏生還栽得他無法抗拒,也樂在其中。
百裏屠蘇聞言,知道自己的目的已經成功達成,薄唇微微翹起,笑得心滿意足。
“你啊……”見狀,歐陽少恭除了嘆息,還能說什麽。
六十八、第三塊碎片的消息(上)
襄鈴趴在桌子上,百無聊賴地用手指撥弄着方蘭生附身的碧心素蘭的花瓣,沒過多久後發出了這短短的半個時辰裏的第四十七聲嘆息:“唉——好無聊啊!”
碧心素蘭的枝葉輕輕晃動,方蘭生的聲音随之響起:“襄鈴,你能不能別再在我面前抱怨無聊了啊?我耳朵都快被你念得長出繭子來了……啊!突然想起來,我現在這個樣子,好像沒有耳朵啊……”
襄鈴嘟着嘴巴,恨恨地戳了碧心素蘭柔嫩的花瓣幾下,不顧方蘭生佯裝的痛呼和哀嚎,再一次嘆息道:“啊……真的無聊死了!襄鈴好想出去玩兒啊……可是少恭哥哥和屠蘇哥哥都不讓我出去,我們到底還要在這個客棧裏呆多久啊……”
許是襄鈴的語氣太幽怨,表情也像霜打的茄子一樣蔫了吧唧的,暫時還不能化成人形的方蘭生只能幹巴巴地安慰道:“襄鈴你別急,既然少恭和木頭臉說暫時不能出去,那就說明外面很危險,那個鳳先生很有可能會追過來。你先忍一忍啊,等我能化成人形了,我再帶你出去玩兒。”
“那你什麽時候化成人形啊?”襄鈴勉強來了點精神,眨巴着大眼睛問。
“呃……”這回輪到方蘭生蔫了,他“呃”了半天還是“呃”不出個所以然來,才打起精神的襄鈴又蔫了下去。
盤腿坐在床上打坐調息的陵越療傷療得差不多了,一睜開眼就看到襄鈴皺着精致的臉蛋在向方蘭生抱怨這幾天有多麽多麽無聊,而方蘭生也不斷地應聲附和,頓時被這兩個孩子脾氣的家夥逗樂了。
陵越下床走到襄鈴對面坐下,給自己倒了杯茶喝了幾口,道:“蘭生,你今天覺得怎麽樣?會不會覺得難受?”
碧心素蘭的枝葉又晃了晃,方蘭生很有精神的聲音在陵越耳邊響起,“難受倒是不覺得,就是忽然從人變成了花,有點不習慣而已。”
陵越淺笑道:“別擔心,等過幾天你的靈魂與新身體完全契合後,就可以借着這株原本便已生長了數百年的碧心素蘭的靈力化為人形了。”
“哇……原來這株碧心素蘭已經生長了數百年啊!”方蘭生驚呼一聲,又急急忙忙地問:“那陵越大哥,這朵花不會生出了靈智要跟我搶奪身體吧?要真是這樣我可搶不過它啊!”
“傻瓜。”陵越寵溺地笑着輕輕彈了一下碧心素蘭的花瓣,“這靈花的生長動辄便是數百上千年,要開靈智起碼也得有五千年以上的修為。你附身的這朵碧心素蘭雖然靈力充沛,可修為至多也不過是七百年罷了,不可能生出靈智的,放心吧。”
方蘭生這才松了口氣,傻笑道:“哦哦,那就好那就好。”
襄鈴也輕笑着彈他的花瓣一下,嗔道:“真是個呆瓜!”
……
另一間房裏,歐陽少恭将找到的兩塊千機銅盤的碎片放在桌子上,看了半天也沒看出什麽玄機來,而且兩塊碎片也沒有顯示出異象或是提示,他也只好認輸地別開眼去。
“看來,我們是沒辦法從這兩塊碎片中得到第三塊碎片的訊息了。”歐陽少恭收起碎片,走到一旁坐下。
休息了一天,身上的不适在服了歐陽少恭特制的麥麗素(劃掉)藥丸後盡數消退的百裏屠蘇也在他身邊坐下,本該最着急的他此刻卻反過來安慰歐陽少恭,“少恭,別急,我現在已經可以控制住體內的煞氣,尋找碎片的事暫緩些時日也不礙事的。況且你不是也說了嗎,只要我不讓這煞氣傷害到別人,這煞氣其實也沒什麽大不了的。”
“話雖如此,但那也是找不到驅除煞氣的方法不得已而為之的下策。焚寂煞氣一日不除,便一日不能完全放下心來。”歐陽少恭沒想到他居然還記着連自己都記不太清的話,頗有些感慨地說,“不過你說得對,這碎片并非凡物,能得到兩塊已是我們難得的機緣,此事的确不應該操之過急。現如今最要緊的,還是得先解決了那陰魂不散的鳳先生。他來歷神秘,又奇招疊出,似乎不管我們走到哪兒他都能追過來,我怕到時利用千機銅盤為你重塑靈魂的緊要關頭他又沖出來搗亂,那便危險了。”
提到多次妨礙他們,還曾經傷害過歐陽少恭的鳳先生,百裏屠蘇的臉色一下子就沉了下來,放在桌上的手也緊緊地握成拳頭,“可惜那鳳先生實力太強,現在的我還不是他的對手,而且他神出鬼沒,行蹤莫測,要想找到他怕也十分不易。”
說起鳳先生的行蹤,歐陽少恭反倒不在意了,“這個你卻是不用擔心,鳳先生的目的在于你和我,只要我們兩個在的地方鳳先生就一定會自動出現,這一點我毫不懷疑。我曾兩次聽人喚他‘玉華帝君’,想必他也是天界之人,有那麽高深的實力不足為奇。我雖然無法打敗他,但與他打個平手卻還是不成問題的,所以不需要擔心到時對上他該怎麽辦。難就難在,他實在不好殺,故而永遠都是一個隐患,即使不能對我們怎麽樣,卻也讓我們如鲠在喉的難受。”
百裏屠蘇聞言,抿了抿唇,莫名地有些情緒低落,“抱歉,少恭,如果不是我你也不會被卷入這些事裏來。”
“傻瓜,我們之間何須說這些。”歐陽少恭笑着搖搖頭,主動地伸手覆上他的手背,卻在心裏輕嘆了一聲。
這麻煩,還不是他自己心甘情願攬的嗎?
之前經歷了那麽多,好不容易空閑了下來,大家反而都不知道要做什麽了。百裏屠蘇卻是奇怪,在午睡時偷偷摸摸地跑出了房間不知去幹嘛,午覺醒來的歐陽少恭發現自己的“枕邊人”不見了,滿臉疑惑地出了房間打算去尋他,不料才出房門,就撞上了拎着酒壇來找他喝酒的尹千觞。
“少恭。”尹千觞還像往常一樣樂呵呵地走過來拍歐陽少恭的肩膀,“我們好像好久沒有在一起喝酒了吧?要不要随我一起找個地方醉一場?”
歐陽少恭何等敏銳,一眼便看出了尹千觞笑呵呵的表情下隐藏的黯然,一想反正現在無事,也不說破,點頭應允道:“也好,千觞想去哪裏喝?”
尹千觞做沉思狀,沒過多久就說:“去桃花谷吧,那兒清靜。”
“好。”
兩人并肩出了客棧,往尹千觞口中的桃花谷走去,兩人速度極快,很快便到了目的地——一座沒有桃花的桃花谷。
尹千觞随意地在厚厚的草地上坐下,拍拍身邊的位置招呼着歐陽少恭坐下,然後遞了一壇酒給他,自己則拍掉手中酒壇的封泥,仰頭就狠狠地灌了一口。
歐陽少恭并沒急着喝,而是靜靜地看着尹千觞大口大口灌掉了大半壇酒,等到他停下這好似發洩一般的舉動後才道:“千觞今日……似乎心情不佳?可是遇到了什麽不好的事?”
“是,也不是。”尹千觞重重地将酒壇放下,抹了一把下巴上的酒漬,自嘲地揚起一個淡淡的笑容,“說是,是因為我喜歡的人同別人在一起了,說不是,是因為我喜歡的人現在過得很開心。雖然有點遺憾他沒有選擇我,不過這也是我自找的,誰讓……我明明有那麽多向他坦誠心意的機會,卻白白放過,最後便宜了一個後來者呢……”
歐陽少恭心裏一動,面上卻是不動聲色地笑道:“千觞好涵養,能夠這般豁達地祝福他們。只是不知,千觞口中的心上人莫非是否是華裳姑娘?”
“不是。”尹千觞搖搖頭,昔日酒量出衆的他,如今看着歐陽少恭唇角那一抹淺笑卻仿佛要醉了一般,閉着眼睛直直地倒在了草地上,“我喜歡的人啊……是一個又聰明,又溫柔,又好看,幾乎無所不能,總是令我自慚形穢的人,以前不敢向他表明心跡,是怕他會因此厭惡遠離我,可等我想明白的時候,他的身邊已經有了一個全心全意對他的人了,我根本……就插不進去他們之間,只能無奈的當一個悲哀的旁觀者。少恭,你說以前我要是跟他直言我的心意,他會不會接受?”
尹千觞問出這個問題的時候,是看着歐陽少恭的眼睛問的,眼底那一抹微弱的希冀讓歐陽少恭險些情不自禁地苦笑起來。
怎麽會……連千觞也……
歐陽少恭實在是不願傷害尹千觞,可他已經和百裏屠蘇在一起了,更何況即使沒有百裏屠蘇,他也不會接受尹千觞,所以哪怕再不忍心,他也還是斂了笑道:“這世上沒有如果,故而我亦不知道答案。只是我想,既然你那位心上人已經同別人在一起,而之前又一直并未愛上你,想必你的希望……”
“少恭你還真是一點情面也不留啊!”尹千觞打斷了歐陽少恭的話,臉上的郁色已然一掃而空,那種并不适合出現在他身上的憂傷神情不複存在,“我知道了,即使沒有他現在的戀人,他也不會接受我,不過少恭你就不能安慰安慰我嗎?絕情!太絕情了!”
歐陽少恭心下一松,輕笑道:“就是因為不絕情,所以才不安慰千觞啊,否則若是給了千觞無謂的希望,豈不是置千觞于更絕望的境地嗎?想必千觞,也不需要這種膚淺的安慰吧。”
“少恭說的是!”尹千觞猛地坐起身,抱起空了一半的酒壇與歐陽少恭手裏還未動過的那個碰了一下,“知我者,少恭也!”
歐陽少恭微微一笑,輕輕巧巧地便把此事揭過去了。
與尹千觞喝了一下午的酒,見他不省人事地倒在草地上呼呼大睡,歐陽少恭不再打擾他,起身回客棧去了。此時已近黃昏時分,正是用晚膳的時間,歐陽少恭正想讓小二送些飯菜到房裏,不料一打開房門就被驚住了。
百裏屠蘇略顯局促地站在桌旁,垂在身側的手上還纏着繃帶。桌子上則放着幾道熱氣騰騰的家常菜,看賣相和客棧做的相差甚遠,又見百裏屠蘇滿臉不自然,歐陽少恭心念一轉,便猜出這幾道菜是出自誰的手筆了。
歐陽少恭微笑着走過去,并沒有去看面前的飯菜,反而抓起了百裏屠蘇的手,看着上面纏着的繃帶,問:“屠蘇,你的手怎麽了?”
“沒什麽。”百裏屠蘇想把手從歐陽少恭手裏抽回來,卻被他緊緊抓住,只能不自在地說:“不小心……受了點皮肉傷。”
皮肉傷,能包得跟粽子那麽厚那麽嚴實?這孩子真是太不懂說謊的藝術了。
歐陽少恭搖搖頭,拉着他在桌子旁坐下,一圈圈小心翼翼地把繃帶解開,露出他手上各種各樣的細小傷口——從燙傷割傷擦傷到不知道怎麽來的淤傷,歐陽少恭簡直出離無奈了,只得找出治療外傷的藥膏幫他塗上,再重新包紮好,在這期間百裏屠蘇一直都乖乖地任他動作。
“你這些傷,都是為了這幾道菜吧?”歐陽少恭包紮好後放開了他的手,轉頭看向桌子上的幾道菜,“你向誰學的?”
“客棧的……掌廚。”百裏屠蘇低着頭滿身局促地說,沒想到歐陽少恭這麽快就看出來了。
歐陽少恭略感意外,他并沒有想過百裏屠蘇會為了他去學做飯,還把用劍之人最重要的手傷成那樣。似乎從他答應給百裏屠蘇一個機會開始,這個沉默內斂的少年就一直在做出乎他意料的事,每做一件就會把他空蕩蕩的心填補一分,他就以這樣細水長流的方式,一點點地滲進他的生活和生命。
“既是屠蘇親手所做,我自然要好好地品嘗。”歐陽少恭心緒在剛才那短短的一瞬中變換了許多次,最後歸于平靜之時卻讓百裏屠蘇這個名字在他心裏镌刻得更深了一點。
拿起筷子,歐陽少恭将幾道菜一一嘗了一點,驚訝地發現味道竟然還不錯。百裏屠蘇有沒有做飯的天賦尚且不說,他一個初學者能有這樣的水平,想必是反複做了很多次,難怪,自己午睡醒來時沒有看到他,那時他應該已經在廚房裏忙活了吧。
歐陽少恭唇角微揚,對上百裏屠蘇閃亮亮的求表揚求意見的眼神,輕輕地揉了揉他的頭發。
“很好吃,辛苦你了。”
歐陽少恭的這句話一說出口,百裏屠蘇頓時就覺得這一個下午的辛苦,還有手上隐隐作痛的傷口都變得不重要了,所有的這一切,都比不上歐陽少恭這簡單的一句話。
“那以後,我常做給你吃好嗎?”
“好,你喜歡就好。”
六十九、第三塊碎片的消息(中)
玄霄不緊不慢地走在川流不息的人群中,即使置身人海也猶如游離在塵世之外,讓人摸不着,看不透,抓不住。慕容紫英以落後他三步的距離,靜靜地跟着他四處游蕩,他分明是想上前,可又不敢邁出腳步。
這麽多年以來,慕容紫英無時無刻不在尋找玄霄的下落,一開始他自己也不明白為什麽,後來在天墉城上看到百裏屠蘇對歐陽少恭的态度時,他才恍然驚覺,原來他以前也是和百裏屠蘇一樣的性格,一樣有上心的人,只可惜他當時不懂,所以錯過了那個人。
慕容紫英的性格中帶着一部分別扭的成分,許是因為這些別扭,遮住了他的心和眼睛,直到現在才明白,卻早已悔之晚矣。
事實上,對于玄霄來說,他并不是很在意慕容紫英,在玄霄心裏,一個慕容紫英估計都比不上雲天青對他的影響要來得大一些。只是久別重逢,他又是魔修,慕容紫英難道不該劍指于他“除魔衛道”嗎?傻傻地跟着他做什麽?
走了許久,即使自認為已經修身養性很久脾氣還算好的玄霄終于忍不住了,轉身看向見他停下也跟着停下的慕容紫英。
“你跟随吾良久,有何貴幹?”玄霄直白地問。
慕容紫英雖然已經是劍仙,但一對上玄霄深邃沉靜的雙眸便莫名地實了平日的冷靜,改了很久的習慣性稱呼又不由自主地冒了出來:“師叔,弟子……”
不想玄霄聞言,面覆寒霜,冷道:“吾已不是瓊華玄霄,汝亦非吾門下弟子,勿要喚吾師叔。汝乃正道衛士,吾卻是魔道之人,休要再跟着吾。”
慕容紫英被玄霄冷冷的話打了個措手不及,就好像冬天裏被人劈頭蓋臉地潑了一盆冷水,心裏也是拔涼拔涼的。
玄霄見他怔住,不欲再與他多做糾纏,轉身便要化光離去。豈料一轉頭,便看到東方的天空染上了血紅的色彩,不似平日雲霞的灼目豔麗,反而透着股濃郁的不詳的味道,而那片色彩對應的方向,傳來了令他分外熟悉的氣息。
“噬月玄帝?”玄霄眉心一凝,二話不說便朝着那個方向離開。而慕容紫英恰好回過神來,連忙跟了上去。
……
站在花滿樓朱紅大門對面的石橋上,歐陽少恭凝視着東方那片愈發凝實的血紅色彩,與玄霄一般眉頭緊鎖。到了他這個境界,感知力已經非常強大,也因此,他可以清晰地感應到,從那個方向傳來了濃烈的邪惡的妖氣,夾雜着一絲絲的熟悉,讓歐陽少恭心裏泛起了不好的預感。
好不容易從地底世界回到了江都,休息了幾日後,終于空出時間來的華裳請歐陽少恭他們到花滿樓來吃頓便飯。想着閑來無事,他們便來得早了些,飯菜還沒做出來,百裏屠蘇到廚房去幫忙順便偷師,而百無聊賴的歐陽少恭則走出了花滿樓,打算捋捋思緒,誰知竟看到了如此景象,不得不讓他滿心不安。
方蘭生因為無聊也跑出了花滿樓,看到歐陽少恭一人站在石橋上望着東方的天空發呆,便走到他的身邊,拍拍他的肩膀好奇地問:“少恭,你一個人站在這裏幹什麽呢?”
昨日,在歐陽少恭和百裏屠蘇的幫助下,方蘭生終于勉勉強強可以化成人形了,不過他實力太弱,一天只能維持八個時辰的人形,到了晚上還是得變回碧心素蘭的形态修煉和休息。
靈魂已經與碧心素蘭融為一體的方蘭生現在已經不能算是人類了,而是妖,故而他的氣質也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往日的跳脫歡快中又多了一抹蘭花特有的清幽高雅,當然,前提是他得不說話安安靜靜地坐着,一動立刻就原形畢露。
說起來,植物系的妖一般很難修煉得強大,至于得道成仙更是比其他妖怪更加困難,所以方蘭生的修煉之路還任重而道遠,不過以他的性子,對于這些應該不會太在意。且有陵越護着他,日後也不會有不長眼的妖怪能欺負到他的頭上,所以大家都不擔心他的将來。唯一比較為難的就是不知道該怎麽跟方如沁說,若是她知道自己的弟弟變成了一個妖怪,說不定會直接暈過去吧。
方蘭生剛走近歐陽少恭他就已經回過神來,聽到他的疑問也不做隐瞞,“小蘭,你現在也是妖,應該可以感覺到從東方傳來的妖氣吧?”
“妖氣?”方蘭生一愣,後知後覺地順着歐陽少恭的目光看向東邊,然後狠狠地打了個噴嚏,揉揉癢癢的鼻子,“原來這種讨人厭的味道就是妖氣啊!”
歐陽少恭本來也不指望方蘭生能感知到什麽,聽他這麽一說也只是一笑而過,淡然道:“如果我并未探知錯誤的話,那股妖氣的源頭,應當是在鐵柱觀中,也不知道那邊發生了什麽事。只是這妖氣如此濃烈,想來那邊應該出現了一個極為強大的妖怪,希望不會出什麽事。”
“少恭你怎麽這也操心那也操心的?這樣老得快你知不知道!”方蘭生一點也不喜歡歐陽少恭這種擔憂的語氣,一把拉了他的手往花滿樓裏走,“好了好了別想那麽多了,再想你現在也飛不到那邊去幫他們除妖。飯菜應該準備得差不多了,我們進去吧。”
“好……小蘭你慢點走。”歐陽少恭一臉無奈地被他拉着走進了花滿樓,心裏的陰霾卻無論如何都無法驅散,只能暫時壓在心底,以後再說。
回到花滿樓的時候,飯菜果然已經如方蘭生所說的準備好了,百裏屠蘇和陵越正一本正經地端着菜走到大廳,放在大廳中間的桌子上,襄玲和風晴雪緊跟在他們身後。
“少恭,”百裏屠蘇放下手裏的菜肴,一擡頭正好看到歐陽少恭,招呼道:“洗洗手,來吃飯吧。”
歐陽少恭沖他溫柔一笑算是回答,而後反手拉着方蘭生到放在一旁的水盆前,裏面是華裳為他們準備的淨手用的熱水,兩人洗了手後,菜也上得差不多了。
尹千觞拎着幾個酒壺從外面走進來,看到一桌子滿滿的色香味俱全的菜時誇張地深呼吸一口,朗聲道:“好香啊!還是華裳好,今天我們有口福了!”
襄玲本就饞的口水都快流出來了,聽到尹千觞的話,忙不疊點頭贊同道:“是啊是啊,這些都是華裳姐姐親手做的呢,可香啦!”
風晴雪笑眯眯地招呼大家坐下,“大家快坐下吧。這些菜大部分都是華裳姐做的,我和蘇蘇還有襄玲也有幫忙,華裳姐還在廚房裏看着湯,我去叫她。”
“好好好,晴雪你快去,我們就先吃了啊!”方蘭生揮揮手示意她趕緊去,迫不及待地拿起筷子正要往自己最喜歡的一道菜夾去,卻被襄玲一筷子拍下。
“吃吃吃你就知道吃!我們得等華裳姐和晴雪姐回來才能吃!”襄玲沒好氣地說。
方蘭生悻悻地收回筷子,暫時只能看着桌子上的美味佳肴垂涎三尺。
百裏屠蘇不理會其他人的笑鬧,默默地在歐陽少恭身旁的位子上坐下,先給他盛了一碗粥,“少恭,這是我煮的粥,你嘗嘗吧。”
“好。”
歐陽少恭接過百裏屠蘇遞來的碗,白瓷碗裏盛着稠稀正好的小米粥,雪白晶瑩的米粒上點綴着些青翠的蔥花,雖然極為簡單,卻也讓人十指大動。
見歐陽少恭姿态優雅地吃着百裏屠蘇盛給他的粥,饞的要命的方蘭生頓時不幹了,“等會兒等會兒!不是說要等華裳姐和晴雪回來再開動嗎?少恭你怎麽先開始吃了?”
陵越笑着給餓極了的方蘭生順毛,“那是屠蘇見這些天來少恭胃口不太好特地給他做的清粥,他當然可以先吃。”
“啊?”方蘭生聞言,原本不滿的情緒頓時來了個三百六十度大轉變,“少恭你胃口不好啊?是不是生病了?要不要去找個大夫瞧瞧?……哦,我都忘了你自己就是神醫了,不過醫者不自醫,你……”
“我沒事。”歐陽少恭哭笑不得地打斷了方蘭生,否則他的問題就真的多到沒完沒了了,“只是最近天氣轉涼,人也懶散了起來,有些食欲不佳而已,沒什麽大礙的。”
說完,歐陽少恭又轉頭看向百裏屠蘇,沒想到他那麽細心,自己雖然确實胃口不太好,但這幾天吃的也只是平時少一點點罷了,他居然也注意到了。
“謝謝你,屠蘇。”
“不用跟我說謝謝。”百裏屠蘇不喜歡他這麽客套,“既然這幾天胃口不好,今天你就多吃一點。”
“嗯。”歐陽少恭微笑的點點頭。現在百裏屠蘇對他越好,他就越覺得當初因為不忍而答應他的追求這個決定做得十分的正确,也許這段感情,真的可以開花結果。
方蘭生看着二人溫馨甜蜜的互動,感覺自己腦門上的青筋急促跳動了好幾次,忍不住咬牙暗搓搓地想:要不要這麽不給面子,怎麽可以在單身狗面前秀恩愛!簡直是要友盡的節奏啊!
在方蘭生默默地心塞時,風晴雪和華裳端着兩碗湯走進了大廳,把湯放在桌子上的最後一塊空位上,華裳松了口氣,笑着對大家說:“好了,菜上齊了,大家都開動吧。”
“哇!開動啦!”
方蘭生一聽可以開動了,立刻抛棄了之前幽怨的想法,拿起筷子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開始夾菜,比他動作更快的是尹千觞和襄玲,很快其他人也都紛紛加入了戰局。一時間,桌子上掀起了一場刀光劍影腥風血雨的飯菜争奪戰,閃轉騰挪指南打北望東戳西各種招式層出不窮,比跟人比武都要激烈,就連華裳這個普通女子也展示出了前所未有的戰鬥力,并且比起毫無經驗的陵越來說,甚至還要更勝一籌。
于是這一頓飯,從夕陽餘晖中一直持續到月上柳梢才算吃完。
百裏屠蘇面癱着臉在方蘭生和尹千觞巴巴的目光下把最後一顆蝦圓放到歐陽少恭的碗裏,又看着他把蝦圓吃掉,這才心滿意足地放下筷子。
方蘭生的眼神一瞬間變得極其哀怨,忍不住打了個十分豪放的嗝,揉了揉有點撐的肚子。
在剛才那一場戰鬥中,百裏屠蘇是獲得“戰利品”最多的人,因為他不僅要努力給自己夾到菜,還要防止某個無良二貨從他手中搶走他夾的菜,所以他幾乎是用出了十二分的實力在和其他人“戰鬥”,最後在他無數次地挖掘自己的潛能中,他完成了自己的任務。
歐陽少恭放下筷子,用花滿樓的姑娘們端上來的茶漱了口,施施然地起身到一旁坐下。
整張飯桌上戰鬥力最高的就是他歐陽少恭,不但能順利搶到菜,還能順手幫百裏屠蘇一把,或是搶一搶別人的菜。雖然歐陽少恭是覺得大家都一把年紀了做這種幼稚的事有些好笑,不過難得有機會放松一下,幼稚一點其實也沒什麽不好,誰知道以後還會不會有這樣的機會呢。
經過一番奮戰,都吃飽喝足了的衆人像歐陽少恭一樣找了地方坐下,開始有一句沒一句地聊起了天。然而還沒坐多久,歐陽少恭便臉色一變,從懷裏拿出剛剛找到的第二塊千機銅盤的碎片,那塊碎片正亮着銀光,還散發出了驚人的熱量。
一縷血紅色的光芒忽然出現在碎片如水晶般剔透的內部,迅速地纏繞扭曲,形成了兩個字,還是前秦古文字大篆。
“少恭,怎麽了?”歐陽少恭的舉動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陵越疑惑地問。
“這也許是第三塊碎片所在的地方。”歐陽少恭之前得到第一塊碎片的提示時,有特地研究過大篆,記下了不少字,這兩個字正好也在他記下的那些字中,他摩挲着碎片光滑的表面,“血……湖?大師兄,你知道血湖是什麽地方嗎?”
陵越一愣,随即便開始在自己的記憶中翻找起來,想了許久,忽然靈光一閃。
“對了,是鐵柱觀,鐵柱觀裏就有一處地方叫血湖。”
鐵柱觀?
歐陽少恭驀的想起剛才在石橋上感覺到的妖氣,那妖氣的源頭,不正是在鐵柱觀中嗎?怎麽這麽巧?
七十、第三塊碎片的消息(下)
“師兄,鐵柱觀是什麽地方?”在歐陽少恭怔愣之際,百裏屠蘇出聲問道。
陵越見大家都一臉茫然地看着他,便解釋道:“其實我只知道鐵柱觀觀主是師尊一位舊日好友的朋友,也是一位修為高深的前輩,其他的就不太清楚了。只是以前偶然聽師尊提起過鐵柱觀有個叫血湖的地方,那裏封印着一只強大的狼妖叫噬月玄帝,好像是被鐵柱觀上任觀主封印在那裏的,我沒想到千機銅盤第三塊碎片的消息會與那裏有關系。”
噬月玄帝,強大的狼妖嗎?怪不得他會感覺到那麽強大的妖氣從鐵柱觀的方向傳來,興許是那只狼妖在沖擊封印試圖逃出去吧。
歐陽少恭若有所思地點點頭。事實上上一世他也曾聽百裏屠蘇提起過血湖和被封印在那裏的狼妖噬月玄帝之事,只是由于他并未親身參與,而此事也未曾對他的計劃造成影響,故而他并不在意。不曾想這一世卻是撞上了,看來緣分一事着實妙不可言。
方蘭生坐在一邊巴巴地聽完了陵越簡單的解釋,悶了好幾天的他頓